首善之都……台北城,一如多变的神秘女郎。
繁华大街上有着热闹蓬勃的人气,小巷窄弄内亦有一份怡然自得的清幽,只消脚跟一转,从大街弯进小巷,自可发现坐落在尘嚣当中的一方净土,偷得浮生半日闲。
cluck〔德文译:幸福〕咖啡馆,就位于台北东区一条小巷内,主打「生活忙碌也要为自己偷闲度日」的理念,店内装潢摆饰居家却不颓靡,随性自由但不失个人风格,音响全天候播放着爵士乐,时而轻松诙谐、时而慵懒低回,只消拉开和式的玻璃大门,便能感受到一股忙里偷闲的轻松气息,成为东区上班族午间休闲的最佳去处之一,小有名气。
年轻俊逸的老板煮得一手好咖啡、泡一手好茶,更能做出一手好点心,凡在 里能看的能吃的能喝的,无不经过他一双巧手。
很难想象那是一双男人的手,但事实的确如此。
这些都是的特色……香醇咖啡、精致茶品、别出心裁的点心、绝不卖餐点的坚持,与拥有一双巧手的老板,以及……
些许的神秘感。
没有人知道这位俊逸老板的来历,只知道他叫巫奇,有一个不定时出现在咖啡馆的妹妹巫筱晓。
如果俊逸出众的老板是吸引顾客上门的特色之一,那么不定时露面的占卜师妹妹就是特色之二。
熟客皆知,想算命卜卦,找巫筱晓;想预知人生,找巫筱晓;想占卜恋情,找巫筱晓……觉得人生不顺遂、事业不成功、恋情触了礁、学业有障碍……举凡各种疑难杂症,若有缘遇见巫筱晓,自能寻得解答。
咖啡馆,有俊逸识趣的老板,有扑朔迷离的占卜师,加上令人赞不绝口的饮品茶点,调和出让人再三流连的吸引力。
当的一声,大门被来客拉开,晃动悬挂于门顶的铃铛,今日Gluck 午后的生意依然热络,沉浸在Ella Fitzrerald所唱的〈Like Someone In Love〉中,客人或阅读或细语交谈,谁也不愿破坏这悠闲的气氛。
「欢迎光临。」
「咦?」熟客看见微笑迎人的俏丽女子,讶异之情写在脸上。「老板呢?」
「我哥啊……」巫筱晓眼珠子一溜,嘿嘿笑道:「我哥有事外出,我在不好吗?」
「当然好。」熟识的妙龄女客忙解释,「其实我也想找妳……待会儿再说,今天推荐什么点心?」
推荐的自家茶点也是著名的招牌之一,口味样式天天不同,相同的是限量供应且令人期待,经常在开店后就被顾客内用、外带买光,四个小时内售完是常有的事。
「 Cookie。」黑白分明的眼眨了眨,巫筱晓表情俏皮。「这一份是特地为妳留的。」
女客开心地颔首,再加点一杯爱尔兰咖啡后,走到最角落的桌位坐下。
就在同时,铃铛再度响起,正在吧台内煮咖啡的巫筱晓抬头看见来人,不禁吐出粉红小舌尖。
「哥,你回来了。」
无视妹妹的示好,巫奇一双眼瞇起不悦的细缝。「如果我没记错,今天店门外应该挂上『今日公休』的牌子吧?还有,这段时间妳跑哪儿去了?」
「我到中东流浪去了。」巫筱晓庄严道,同时用汤匙将白糖与威士忌混合燃烧,再与煮好的咖啡一起倒入温热的酒杯,加上发泡鲜奶油、洒些彩色糖,动作俐落。「与古老的神灵做心神上的交流与对谈,几天前才带着神谕回来要与有缘人分享。」将咖啡和点心一并推向哥哥。「麻烦你了,老哥。」
将咖啡和点心送到客人桌上,巫奇去而复返,一张俊脸在自家妹妹面前恼怒的狰狞起来。「神谕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答案都在那里。」
巫奇的视线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移至糕点架,除了常见的蛋糕外,最显眼的莫过于巴掌大小、呈五芒星形的手工饼干。
他内心顿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
「咦?」
「这是什么?」
「……」
迥然不同的反应来自各方桌位,客人手上都捻着一张细长的便条纸。
瞬霎间,巫奇明白了,手掌冒汗,声音直颤:「妳把妳那子虚乌有的神谕写在……放进……」
「什么子虚乌有,那是我花好几个月的时间,在麦加与神灵交谈的心得耶。」真没礼貌!「放心,做法比照Lucky Cookie,绝对没问题。」
深呼吸、深呼吸,再一次深呼吸。巫奇咬牙问:「妳烤了几份?」
「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份,完全符合你规定的限定数量。」
「卖出去几份?」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目前只剩这一个。」巫筱晓一脸得意。「看样子我做的甜点一点也不输给你呢……啊!哥,你怎么说睡着就睡着,哥!」
他是昏倒啊,笨小妹!
天,他的会不会就这么被小妹给玩完了?
老天……卖出九十九份哪!
第一章
程家欣是大美女。
不管是与她擦身而过,或者因缘际会相识了,凡是见过她的人都明白,程家欣是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大美女。
她美得艳丽。
白皙的瓜子脸,下巴巧而洁,每回丰润的瑰唇一抿,就有楚楚可怜的味道;眉是浓了些,不过已被她的巧手修出两道柔和的细弧;鼻梁挺而秀,鼻尖儿微翘微翘的,冷艳中流露出几分俏皮。
最美的是她的眼睛。
眼睫既长又密,真的就像小扇般,你没法形容那对眼是黑白分明,因她发亮的黑瞳似乎连眼白的地方也占据了,直视你的时候,让人联想到少女漫画里的漂亮女生,眼睛像钻石般闪耀;微垂颈项时,那耀眼的光芒收敛是收敛了,却又是另一番神秘风情。
总之,管你前看后看、左观右观、上瞧下瞧,美女就是美女,当然,除了脸蛋美、气质高尚,身材更是火辣一极棒。
一六三公分的身长不算高,但她天生就爱带跟的鞋,三吋高跟加在脚下,原就匀称的美腿显得更修长,然后是俏臀、蜂腰,唯一让她伤脑筋的地方就是上围部分了,32D罩杯或者是其它女人的梦想,但程家欣实在因此吃了不少苦头……
她发育得比同龄孩子早,国二时,双峰已小有浑圆之形,读的虽然是女校,艳名却远播到不少外校男生耳中,很多人都知道,XX女中有个「腰束、捏澎、卡称定叩叩」的小尤物,一到放学时,女校门口三不五时就有成群的「苍蝇」要来「黏」她,害她常因「过分招摇」这莫须有的罪名被广播到训导处一游。
上了大学,交过四任男友,每任任期皆撑不过一整个学年。
刚开始,她着实搞不懂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别人的恋情总是甜甜蜜蜜、长长久久,她的恋情甜是甜了,不过是先甜后苦,当抵达一垒、二垒,跟着要进阶三垒,男人常在此处遭到「大封杀」,接着一场争执是避免不了的,因为那是程大小姐坚持到底的原则……坚决反对婚前性行为。
为了防止「擦枪走火」,男女交往可以牵牵小手、亲亲小嘴、温馨抱抱,至于耐力大考验的激情爱抚就敬谢不敏啦。
对于性,她其实很保守的。从身体发育、散发出蜜桃般的甜香以来,就不断接收到来自异性奇特的眼光,以前年纪小,总窘得不知如何应对,只会冷着一张脸,可越冷越艳,男生天生贱骨,偏越爱缠她。
有时,她不得不怀疑,那些追求她的男人,最终目的仅有一个……
只想抱着她在大床上滚来滚去,把「饭」给「炒」好。
呜……她也好想来场「灵肉合一」的爱情,可那些男人们,为什么在得知她的绝对坚持后,一发现沟通无效,马上翻脸比翻书还快?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的不多呀,若两情能长长久久,开花结果,她绝对心甘情愿、满心欢喜地奉上最纯洁的身躯。
然而,他们追求的不是这样深邃的纯洁,而是单纯又狂野的性爱交欢。
「为什么?」她微仰小脸轻嚷,泪珠已在眼眶里打转。尽管同样的状况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她还是忍不住要问为什么。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长得十分体面,合身剪裁的铁灰色西装强调出挺俊的身形,一头日式飘烫的发带着几分木村拓哉的味道,修长五指轻拨,眼神漂亮而慵懒。「感觉淡了。」
「张士泰,你、你少骗了啦……」压下喉间的硬块,程家欣不自觉地武装自己,「我知道的,是因为……因为前天晚上我拒绝你,所以你生气了,心里不爽,你、你……你们男人都是一样啦!」
「妳不要这么激动。」张士泰迅速瞟了眼四周。
这里是台北东区巷中的一块三角形公园地,恰巧位在三条巷子交会处,面积实在小得可怜,没有秋千、单杠、溜滑梯,连凉亭也摆不进去,只设了几张情人椅,种了七、八棵树,及腰高的七里香虽然将公园和巷道分隔开来,却阻挡不了声音传送,更何况,离他们几步之距,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穿著休闲服的男人,跟在他身边的哈士奇不停地东嗅西嗅,似乎正努力寻找「撒黄金」的最佳地点。
「还有其它人在,妳……妳不要太激动。」张士泰调回视线,语气不禁放柔。
「我没激动。」她还不够冷静吗?感情来来去去,理由就只有一个,她不想迁就、不愿妥协,却被讥笑成像长不大的女孩?她还不够冷静吗?瞪着他,浪漫的大鬈发如波浪般晃动,精致五官显得冷艳。
「阿泰……你爱过我吗?」
张士泰挑眉,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又听见她问……
「你曾经想过要跟我结婚吗?」
「呃!」俊脸明显一白,迅速闪过惊惧。他假咳了咳,薄唇终于逼出话来:「莉莉安……」他唤着她的英文名字,双手举在胸前,笑得有点僵,「妳是个乖女孩,妳很好、很善良、很漂亮,没大小姐脾气,对家事一把罩,相信我,妳绝对是每个男人心目中最佳的妻子人选,如果我想结婚,第一个一定想到妳。」
「可是你从没有结婚的打算。」她幽幽地替他作出结论,泪顺着颊无声无息滑下。难过是必然的,尽管她外表美艳亮丽,常给人「阅男无数」的错觉,没个「五十人斩」,少说也有「十人斩」、「二十人斩」,可偏偏不是这么一回事。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十分的小女人,同样渴望长久的厮守、爱情的绵延。
张士泰耸耸肩,帅气地拨了拨飞发,眼神却开始有些不自在。「我不会是个好老公啦。唉,莉莉安,我是个标准的浪子,我这么坏、这么没定性,是我配不上妳,妳、妳……我想我们真的不太合适。」
这一次,程家欣没有说话,只拚命吸着鼻子,泪还是不争气地掉。
「呃……我约了朋友,妳一个人没问题吧?要不要我先送妳回去?」张士泰痞虽痞,还算有一点点良心。
她摇了摇头,慢吞吞踱到情人椅旁,抱着手提包一屁股坐了下来。
「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他暗暗吁出口气,挺直身躯。说实话,他并非不喜欢她,而是如此纯情的交往,能看不能「吃」,「素」到最高点,能撑过半年对他来说已属奇迹。
「莉莉安,相信我,妳一定找得到比我好一百倍、一千倍的男人。」他潇洒一笑,挥了挥手,「就这样了,有事可以Call我,我们还是朋友嘛。妳自己保重,掰掰。」随即,那挺俊的身影穿过七里香,离开这小小绿地。
周遭也吵也静,十分矛盾的氛围,程家欣垮着肩,感觉力气都被抽光殆尽了。好累呵……这感受并不陌生,还是会伤心,还是会难过,但总会调适过来的,让她静静地坐会儿吧,等恢复气力,一切重新来过,下个男人会更好,这是一定要的。
只是现在,谁也别来吵她。
别、来、吵、她!
「哈弟,别闹了!快回来!小姐小心……」
「汪!」
「哇啊……」听见男人和狗的叫声,程家欣拧着眉心,下意识抬起眼眸,忽见庞然大物飞扑过来,还看不清楚,一股力量已分别压在双肩,跟着脸蛋被类似抹布的东西席卷,精致的容妆一下子全毁了。
「哈弟!」男人声音明显拔高,「该死的,快给我下来!」
「汪、汪!」不理会主人气急败坏的叫嚷,狗儿兴奋地喘息,两只前脚从美女巧肩顺势滑到胸前,甩着湿热的狗舌继续荼毒人家。
「哇啊……」程家欣再次尖叫。
她很难不叫,因为那张情人椅八成是餐风露宿太久,再加上年久失修,生锈的椅脚竟然选在这时候功成身退,啪啪啪啪连四响,断得干净俐落。她先是一屁股跌坐在地,又被大狗往后推倒,后脑勺直接又扎实地亲吻地面,痛得她金星乱冒。
「哈弟!坐下!」
「汪!」
「不想吃我煮的东西就给我坐下!」男人口气陡然间变得严峻,终于成功阻止大狗再度进击。
「呜呜……」
有好几秒钟,程家欣紧闭眼眸、皱拧五官,躺在草地上动也不动,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舒坦,又昏又乱的脑中只剩一个想法……
她又要开始交厄运了。
似乎是不可破解的魔咒,每次恋情结束,总要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不是钱包不见、住的公寓遭小偷光顾、莫名其妙出车祸,要不就是拉肚子、感冒、上班连续迟到等等,长一个礼拜,短则三天,厄运不招自来,似乎在惩罚她为什么总喜欢上错的人。
呜……她也不想呀,可对的那个人又在何方?
「小姐?」
声音好近,音质略微浑厚,她心弦彷佛颤动了一下,跟着幽幽地掀动长睫。
她看见那男人了,他正单膝跪在自己身畔,麦色脸庞悬宕在上方,双目专注地俯视着她。
男人的外表不属于俊帅之列,五官端正是端正,但眉太粗,需要小修一下;眼睛很日本味,细细长长的,割了双眼皮或许更好;人中明显,唇则太厚了些,嘴也过宽,鼻子算是长得最好的地方,又挺又直,鼻头丰圆,耳垂也丰圆,下巴方正,瞧起来颇有几分福相。
「妳、妳还好吗?」他问,眼睛直勾勾的,阒黑眼底迅速掠过两道光。
她懂得那样的光芒,也习惯了那样的光芒,混合着惊艳、倾慕和兴味,男人们常这样看她,而眼前这个……就算长得诚恳朴实、中规中矩,也一样是只「黑乌鸦」吧?
为什么男人看重的、在乎的、乐此不疲的,就只是肉欲享乐?她要一份细水长流的缱绻感情,彼此真心呵护,难道也过分了吗?她玩不起他们的游戏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