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欣和团队拖着行李走出,立刻被眼前人山人海的阵仗吓了一跳,仔细瞧瞧那些大小牌子,才知道今天又有某位国际巨星造访台湾。
「是韩国那个师奶杀手耶。」程家欣有趣地看着前来接机的「粉丝」们,其中以一群辣妈团特别抢眼。「海伦姊最爱他了啦。」
和她并肩而行的一位空服员玛姬挑了挑眉,笑叹:「可怜的海伦姊,她这几天刚好带队飞欧洲大长班,注定跟帅哥无缘啰。如果她看到报导,肯定在遥远的那一方哀怨地咬手帕。」
程家欣笑着摇头,正烦恼要如何从大批围观的群众、影迷、媒体记者、数不清的摄影机,和一大排脚架中杀出一条路,一个高大的熟悉身影陡地出现在面前,大手已按住她的大行李箱。
「我来啦。」叶甘庆咧嘴笑,见她微怔,跟着抿住菱唇边疑似愉悦的弧度,他的心飞扬起来,知道她并不讨厌他的举动。
「你怎么又来啦?」程家欣没说话,玛姬倒是戏谑地开口了,「小叶先生,你还真是有心人,三不五时就来送机、接机,莉莉安飞到外站,你一天至少一通电话问候,嘘寒问暖的,简直可以当管家啦。唉,你这么努力追,我们家莉莉安大美女到底答应了没?」
「玛姬姊?!」程家欣脸红了。
这阵子,他越来越常出现在她周遭,渐渐侵入她的生活圈,如今,「环航」不少空服员和地勤都知道她有个小叶先生。
他是在追求她吗?
嗯……似乎是如此,可她心中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矛盾……唉,或者时机成热了,她就知道该如何取舍。
叶甘庆不以为意地笑开,对着玛姬点点头。「我做得还不够好。」
玛姬啧啧称奇。「哇啊--小叶,你也太Swee了吧?」好家伙,狗腿得真技巧。「赞,有出息,我投你一票。」
叶甘庆嘴咧得更开,挥挥手,大声嚷着:「来,妳们跟在我身后,我带大家出去。」对着程家欣顽童般的眨眨眼,他抢过她的大小行李,当开路先锋去了。
一行人挤出人群,受惠的还不只程家欣和玛姬,后头入境的其它空服员和旅客也总算有条净空的小走道可供行走。
「妳们上去开检讨会吧,行李可以留下来,我帮大家搬到『环航』的小巴上。」跟着转向程家欣,理所当然地说:「妳的放我车里。」
「小叶,你人真好、真体贴耶。」已经结婚五年、育有一对双胞胎的曼蒂,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面前的新新好男人。「我要嫁给你啦。」
玛姬哼了一声。「嫁个头啦!前阵子想嫁凯萨琳家的杰哥,后来又想嫁瑟西家的费斯,跟着是吉儿家的欧阳,妳到底要嫁几次?」
「妳管我?」
两人开玩笑地斗嘴,当真大大方方地把行李丢下给叶甘庆处理,反正有壮丁出力,不用白不用,省得搬上搬下的。而其它几名空服员也照做,十来个大行李箱整齐地排在他面前。
「还不上去?」瞥见程家欣还站在原地,他浓眉飞扬,低笑:「别担心,我知道『环航』的小巴是哪一台,不会弄丢这些行李的。」实际上,他和负责开小巴士的司机大哥还挺熟络的,聊过好几次天,他请司机大哥喝饮料,人家就回请他香烟,挺合得来的。
程家欣抓着肩包的带子,手指下意识枢着,彷佛想说什么,红唇掀了掀,挣扎了几秒,终于挤出话来:「叶甘庆,你……你等我下班啦。」
他一怔,深深凝视着她,笑容变得好灿烂。「我当然等妳。」
「嗯。」努力让心别太失控,她背着肩包,小跑步追上团队。
「莉莉安,很甜蜜喔。」某个资深空服员在她耳边笑话着?
她没回答,眉眼却不受控制的弯成小桥。
很甜蜜吗?唉,她已经搞不懂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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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程家欣已系好安全带坐在叶甘庆的家庭房车里。
今晚,同期的几个姊妹又要约在一块儿唱歌、吃饭,她不知道叶甘庆从哪边得到消息,原以为是维娜斯透露的,想想不太可能,因为她请了十几天年休,跑到埃及骑骆驼去了。
上次同期聚会,他曾厚着脸皮跟去,一边圆滑地周旋在同期姊妹之间,一边还忙着和其它姊妹的男朋友变成好朋友,他打下那么多基础,铺了那么多管道,想要摸清她的生活作息,有得是人替他提供讯息吧?
该生气吗?
刚开始,心里是有点不太平衡,气她那些同期干嘛随随便便就被收拢人心,马上把他当作自己人,可现在……她直视着前方,景物一幕幕迅速往后退,心有些迷惘。
「大家约五点半在敦南店,我先载妳回住的地方,放下行李,然后看妳要不要梳洗一下,我再载妳过去?」叶甘庆平稳地驾驶着,瞥了她一眼,不太明白那张美颜流露出的神情代表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程家欣咬唇。
不仅如此,他大献殷勤,亲近她身边所有的朋友,像是在追求她,可是却从未宣之于口,更未对她做出特别亲密的举动,连牵牵小手都没尝试过,害她都胡涂?
「你载我去,会一块儿留在那里吗?」她轻声问,跟着听到意料中的答复--
「晚上要加班,晚一点我再去接妳回家。」
「你要是工作忙,就不用来接我,我、我又不是没有车可以搭。」
他迅速瞄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奇怪。
「我是说,我有公司车可以搭……」她竟然在解释,竟然……怕他误解?
闻言,叶甘庆沉吟了几秒,沉静地说:「我想来接妳。」
心彷佛被揉成一团。唉,他到底想怎样?为什么只做不说?他到底要她如何响应?程家欣噘起红唇,好多话憋在心头,想问,又觉得那些问题笨到不行。
「很累吗?」他分神瞧她,关怀之情自然涌现,「把椅子往后调低,睡一下,到了我再叫醒妳。」
「叶甘庆?」她忽然唤他。
浓眉一挑。「什么事?」
「你、你你--」你是不是要我当你女朋友?是不是真心喜欢我?是不是打算追我当老婆?是不是?!
以上的话,她没一句问出口,矛盾的感受紧紧攫住她,瞬间让她喘不过气来。
若她问了,得到的回答全是肯定,那她的抉择又是什么?
不知不觉间,她好象越来越习惯他的存在、依赖他的存在,也享受他的存在,如果她最后的答案伤害了他,两人还能维持最基本的朋友关系吗?
她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家欣?」
「啊?」她如梦初醒,心尝试宁定下来。
「妳想说什么?」他问,眉眼透着疑惑。
她摇摇头,重斩坐直身躯,故作轻快地说:「没什么啦,我不累,也不想睡,我精神好得很。叶甘庆,人家想顺道去超市买东西。」
他自然而然地扬唇。「那有什么问题。」
第七章
超级市场前,程家欣站在那里已等了将近十分钟。
适才结完帐,她忽然记起要买保鲜膜,又跑进去找,叶甘庆要她出来后直接在门口等,他先将她采购的蔬菜水果和日常用品提到后面的停车场,再开车过来接她。
「奇怪了……」她嘟囔着,决定化被动为主动,绕到停车场去。
他那台雾金色的家庭房车挺显眼的,一下子就抓住她的视线,可是更教她移不开目光的,是立在车旁的一对男女。
「小叶,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我那时不应该那样对你,我错了,我不应该听爸妈的安排,他是个大变态,以为有钱、长得帅就了不起,他根本是个浑蛋,彻头彻尾的浑蛋!」那女人长得很有味道,瓜子脸、丹凤眼,中分的长发鸟溜溜的,美得有个性,可惜妆全花了,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两手紧紧抓住叶甘庆的左掌,楚楚可怜地控诉兼忏悔着。
「玲,他打妳了吗?妳说,那个姓周的是不是动手打妳?!」叶甘庆口气严厉,右手掏出手帕帮她擦脸。
女人老实不客气地让他服务,吸吸鼻子。「他动手打过我一巴掌,那天晚上,我故意在他床边磨刀,他就再也不敢了,可是……可是他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他在外面乱搞,女人一个换过一个,现在还要跟我离婚。」忽然,秀气五官变得狰狞,「作他的白日梦啦,我不离婚,我绝对不会离婚,我不会让他称心如意!大家走着瞧!」
「玲?!」叶甘庆吓了一跳,摇摇她的手。
女人陡地回过神,看见他眼底的怜悯和温柔,瘪瘪嘴,心-阵痛--
「小叶,呜呜呜……我常常梦见你,梦见我们以前的事,你总是那么好、那么温柔体贴,你爱我,你说过你爱我,是不是?我记得,一直都记得,呜呜呜……我为什么那么傻?呜呜呜……我为什么要离开你?我后悔死了、后悔死了、后悔死了……」她摀着脸痛哭,顺势靠入他的胸膛,纤细身躯不断发颤。
叶甘庆刚开始很僵硬,见她哭得可怜,双手终于慢慢有了反应,抬起来轻拍着她的背脊,低语:「都过去了,我没有怪过妳,嘘……不要伤心了,玲,不要伤心……」
他抬起眼睫,不经意和站在几步外的程家欣四目相接,后者脸上除了明显的困惑外,街有许多他辨识不出的情绪。
他微微一怔,并未放开怀里哭泣的女子,只是纳闷,不知她站在那里多久?听到多少内容?
「玲,别哭了,我打电话给妳家的司机,请他载妳回去好下好?」见她这模样,他实在放心不下,就算她曾经对不起他、伤害过他,也都是过眼云烟了,没必要放在心上。
女人在他胸前乱蹭,竟歇斯底里大叫:「不要、不要!我就要你、就要你!呜呜呜……你别走,我不要你走--」
叶甘庆无奈地拢眉,正捺下性子想好好劝她,那抹娇丽的身影已跺着三吋高跟鞋,缓缓的、坚定的、挟着不容忽略的气势踱到他面前。
程家欣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手扠起腰,一手拍拍女人的肩膀,口气是前所未有的寒冷,一字字像冰珠,狠得很--
「这位什么玲的小姐,哭够了没?要是没哭够,建议妳打电话给张老师咨询专线,还是花钱替自己买个心理医生,随便怎样都行,就是别再巴着这个男人,把他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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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房车内播放着轻音乐,以竖琴为主的演奏中夹有海浪和海鸥的声音,气氛应该是舒畅柔雅的,可惜不是这么一回事。
程家欣鼓着颊,气嘟嘟地望着车窗外,外头有些什么景物,自己也不知道。
忽然,她转过头,耐性似乎已经到达临界点,再不把话全部吐出来,真要憋到内伤--
「你干嘛要当滥好人?她根本……根本只想利用你而已,把一大堆苦水往别人身上倒,见有人怜悯她、同情她,就开始自怨自艾,她如果有决心,真想给那个男人好看,就该坚强起来,而不是哭得像个小可怜。你懂不懂?」
叶甘庆双目直视前方,握住方向盘的指关节微凸,沉缓地说--
「玲是我大学时代的同班同学,算是老朋友了,刚巧在超市的停车场遇见,我原想和她打声招呼而已,没想到她会情绪失控。」车子平顺地转了个弯,他声音更低:「她目前嗯……婚姻状况并不理想,心里郁闷,想找个人倾吐一下也很正常。」
喉咙漫起一股酸意,程家欣下意识咽咽唾液,想冲淡那股怪滋味,一听到他的回答,真想把包包砸到他脸上。
「你说清楚,你、你和她交往过多久?你们在大学时就是班对,对不对?」什么老朋友!以为她猜不出来吗?是太错愕,也太烦躁,她一时间忘记自己其实并没有资格这样质问他。
他和自己暧暧昧昧的,似乎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但一见到停车场那一幕,莫名的危机感兜头罩来,她几乎是马上进入「备战状态」,想捍卫属于自己的领地,任凭「入侵者」再如何可怜柔弱,她也绝不心慈手软,因为同情敌人就是对自己残忍。
略方的下颚紧了紧,叶甘庆并末立即回答,一会儿才出声--
「我们大二开始交往,大四下学期,她家里帮她安排相亲,后来她就嫁人了,是家里长辈的意思。」
还真轻描淡写!这下程家欣不只想砸包包,连三吋高跟鞋都想脱下来敲他的头。「为什么还要替她说话?她明明就是背叛你们之间的感情,她见钱眼开,她用情不专,现在还有什么脸对你哭诉?!」
音乐中的海浪声层层叠叠,忽然猛击石壁似的,啪一响,片刻,又渐渐平和下来,缓缓来去。
他语气依然平静:「大家还是朋友,更何况,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她情绪不稳定……妳刚才实在不应该那样对她。」
车子驶近程家欣所住的公寓,停在大门前。
该下车了,她却动也没动,双手紧抓着包包。
她对那个叫什么玲的女人做了过分的事吗?没有……没有啊,她只是语气冷了些、态度凶了些,克制不住想戳破那女人柔弱的、楚楚可怜的、想博取同情的假相罢了,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他?!
叶甘庆如坠五里迷雾,不懂她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
适才,他原想先送玲回去的,可是程家欣脸色难看到极点,见他没放开怀里的女人,白着一张脸掉头就走,害他顾着这边,又要顾着那边,最后只好打电话请住在附近的一位朋友过来帮忙。
他一直是个重感情的人,对男女间的事向来秉持好聚好散的原则,就算彼此问有过争吵、不快,人生不断向前迈进,过去就让它过去,没必要放在心上。
「家欣,我只当她是朋友,很普通、很普通的那种……妳怎么了?」他低下头想瞧清她,她却赌气地撇开脸,他有些无奈又有些着急,忽然伸出手覆在她细致手背上。
她彷佛触电般一震,试图甩开,他却握得更紧,温厚的大掌满满包拢着,不让她逃开。
跟着,两颗泪珠毫无预警滴在他麦色手背上,微麻微痒,却在他心湖掀起动荡。
「家欣?!」他声量不小,显然吓得不轻。「妳怎么了?妳……妳不要哭啊,我不是故意惹妳生气,我错了,我跟妳说对不起,我、我让妳打、让妳骂、让妳出气,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她突然抬起脸容,哭得梨花带雨,眼珠迷蒙,教人一阵心疼。「叶甘庆,你、你自己说,你是哪里惹我生气?哪里做错?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