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霜霜闻言,虽然万分同情,但这事攸关甚远,岂是儿戏?她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对不起,孙公子,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但成亲是一辈子的事,万万不可如此随便啊!」纵使无法帮得上忙,她还是谆谆规劝。
「我了解,」孙成沉重地叹了口气,「所以才想找个彼此都不会爱上对方的人了结这桩事,而挑来选去,就妳最合适了,妳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爱上妳,可是我们却可以像好朋友那样的相处,大家各取所需。」
「不,不对。」左霜霜死命地摇头,「你这个想法只会让我觉得害怕,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我知道要妳同意是很困难的事,但还是请妳考虑一下,可以吗?我是真心诚意要娶妳过门的。」孙成语毕,站起身。
左霜霜忙不迭地拿伞递给他,心里从没这么强烈的希望他快快离去。
孙成接过伞,望着她,轻声道:「妳也该好好地为妳的爹娘着想。」他聪明地咬住了她的弱点。
「这件事我会处理。」左霜霜淡淡说道,一心只想快快赶走他。
孙成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皱着眉头离去。
第六章
待孙成一离开,左霜霜立即紧紧地关上大门,好似深怕孙成会化成烟雾,无声无息地自门缝钻进来缠住她一般。
背抵着门的她,闭上明眸,长长地舒了口气。
孙成怎么会有这样异想天开的提议呢?她从来没想过,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太不可思议了。
当左霜霜睁开眼时,左家两老不知在何时已来到她眼前,而一旁还站着狄烈。
她还来不及说话,左母已先开了口。「霜霜,妳为什么不答应孙成呢?」
看来他们已经听到孙成求亲的那番话了。她没法子多去留意父母那乍惊还喜的表情,心里只纳闷着,紧锁眉头的狄烈,那深邃得彷佛永远看不出情绪的眼眸背后,现下到底会怎么想?
「他很好,是我配不上他。」她搬出借口。
「可是人家都央求妳嫁他了,就表示不会嫌弃妳啊!」左父兴奋不已,他最小的女儿终于也要嫁出去了,实在太值得高兴啦!
「是我自卑,我害怕嫁给那样高贵的人。」左霜霜说得一点也不真诚。
左母结结巴巴起来,「妳不会,不会真的不想嫁他吧?这可是很难得的一门好归宿啊!」难道这宝贝女儿真要当个老姑婆,一辈子被人嘲笑吗?不,做母亲的她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左霜霜很想大声地说「是」,但见父母已是不堪再受刺激的惊吓模样,她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才道:「我总要考虑考虑吧!」先拖着再说。
左母的眼睛倏地发亮,「此话当真?」有考虑就代表有希望。
「……嗯!」左霜霜模糊带过,没给他们肯定的答案。
此时,左家两老终于相视而笑地走回内房。
瞧他们高兴的样子,怕是开始讨论起嫁妆来了。左霜霜无奈地垮下肩膀,脸一抬,迎上狄烈的眸光。「你有话要说吗?」
狄烈凝视她半晌,终于问道:「为什么不嫁他?」
又是这个问题!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这样问呢?连你也一样!」左霜霜很不耐烦,「难道我不嫁他都不行吗?」她总有选择权吧!
「我只是觉得,妳终究还是要嫁,而孙成的家世这么好,是个很不错的选择。」狄烈平静地分析,看不出其它情绪,似乎是真心的为她打算。
但是,左霜霜一点也不感谢他的好心,听了反而更加烦躁。
「我嫁不嫁他关你什么事?是知道侯门深似海,怕我死在里面吗?」她没来由的生起气来。
狄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要轻易说『死』字。」
「要你管!」左霜霜一甩头,径自往内院奔去。
在她经过身边时,狄烈手一伸,扣住她纤细的手臂,结果在反作用力下,左霜霜立即跌进他怀里。
「干什么?」左霜霜被撞得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轻喃着埋怨。
狄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扯住她,只是看她赌气地跑走,他的心无端一揪,然后在还没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将她拥入怀中了。
他们的视线定定地相望,体温也藉由身体的触碰而不断升高。
左霜霜的粉脸嫣红,目光迷离。
狄烈的眼神却是专注而深沉。
「没什么。」狄烈轻轻地回答,好像声音一大,她就会突然消失了一般。
左霜霜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大掌停在她腰间,她居然有种颤栗的感觉。「你、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没有。」他什么也不想说,此刻只想抱着她,就算天崩地裂也无所谓。
他没有话要对她说吗?左霜霜的心底忽而生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她觉得他应该要跟自己说些什么才是,而且那是对他们都很重要的话。
狄烈在两人的目光中,逐渐感到体温的急升与某种原始的躁动,他俯下头,想做一些可以缓解躁闷的事。
左霜霜很自然的闭上眼,她隐约知道他要做的是什么,而这一刻,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反感,即使他是她理智上的敌人。
狄烈的气息重重地喷拂到左霜霜娇嫩的脸上,他的唇慢慢地凑近她的──
「霜霜,妳有没有看见狄烈?」左雾雾温柔的嗓音不算大,却将两人震得同时往旁边跳开。
这时,左雾雾刚好走出来,见着两人像木头一样僵立着,样子还有些尴尬,不禁好笑地问:「你们两个是怎么啦?」
左霜霜心一慌,原本绯红的脸蛋更是红上几分,她垂着头,低声道:「我进去了。」然后便急忙奔进内院,连头也不敢回。
「她怎么了?跑这么快。」左雾雾微诧,问向狄烈。
狄烈很快地回复平静,找了个借口搪塞。「可能是肚子饿了吧!」
「是吗?」有点可疑喔!
他打断左雾雾的继续猜想,问:「夫人,找我有事吗?」
「对哦!我前几天收到燹的信,可是一直忘了回。」有了身孕之后,她的记性是越来越差了。「你帮我把信送去,我怕又会忘了。」
「好的。」狄烈将信接过。
「千万要记得喔!」左雾雾慎而重之地交代。
「请夫人放心。」他承诺道。
左雾雾满意地点点头,蓦地又想到──「对了,刚才霜霜的脸很红呢!你们又吵架啦?」
怎么避过来,转过去的,还是躲不开这个话题?
「没,没吵架。」事实上,他们非但没吵,还搂在一起呢!
真是见鬼了!他怎么会突然鬼迷心窍地抱住她,还差点吻上去呢?不过,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也确实诱人──停停停!他在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啊?别开玩笑了,难道他真愿意被这个女人绑一辈子吗?吓都吓死了!
左雾雾观察着他略显僵硬的脸色,很是疑心,「你们两个今天都怪怪的。」
「没事的,夫人,时候到了,请进去吃饭吧!」狄烈口拙地找着话题,深怕她再追问下去,他对撒谎这种事可不太热练啊!
「对哦!是饿了呢!」经这么一提醒,左雾雾食欲顿起,于是也忘了狄烈与左霜霜的怪异,转身就走向内院。
狄烈大大的松了口气,然而脑海却不受控制地想起刚才左霜霜那美艳的诱人模样,且突然口干舌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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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母亲在门外唤她吃饭时,左霜霜只丢出一个「没胃口、不舒服」的烂借口,无非是不想见到狄烈。
她将被子连人带头地全部蒙住,彷佛只有这样,才能不让自己的娇羞流露出一分一毫。
自己真是乱得一塌糊涂!
理智一回笼,她就懊恼得半死,甚至羞愧得想死去!
想到刚才她居然偎在他的怀里,没做任何挣扎不说,还仰起头,等他降下一吻?有没有搞错?她应该是用力一把推开他,再狠狠给他几个拳打脚踢才是啊!
天哪!她的理智怎么可以在那么重要的一刻离开?这下可好,刚才的模样一定糗毙了,狄烈一定会咬住这点嘲笑不止,或者以此要挟她发放工资,还是……把这个当笑话传遍整个通州,让她以后难做人?
她实在猜不准狄烈会做哪一样,说不定会是她设想以外更可怕的事?
不过,无论他做的是哪一样,她都一定不会好过的。这下该怎么办?如果通州真的传遍了「保守女原来是个火辣玫瑰浪荡女」这类的谣言,她还有脸活下去吗?
光想到这里,她就几乎要尖叫出声,然后冲去活捉那个罪魁祸首,扁他、揍他、踢死他!
她怎么会不幸到遇上这种人呢?还是……她有些绝望地想着──她会不会只剩下嫁给孙成这一条路可走了?但是,假若那谣言真传开来,孙成还会娶她吗?
唉唉唉,只能怨叹「自古红颜多薄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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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左霜霜始终避狄烈唯恐不及,即使同在茶居里招呼客人,她的眼睛也绝不跟他的对上。
而到了要收铺的时候,她也是丢下一句「你收铺」!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开溜。午饭和晚饭也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解决,弄得家人全都疑惑不已,却又不敢多问,深怕又会引起一场大争吵,那就不妙了。现在的气氛虽然诡异,但好歹能图个一时的宁静啊!
不过,狄烈倒是很想跟左霜霜说上话,只不过后者总有办法避开他,于是他只好在半夜来个「守株待兔」,终于,她出来了──
左霜霜一步出自己的房门,就被扯入一个怀匏中,待看清对方是狄烈,她瞪大眼,压低声音怒问:「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这些天为什么躲着我?」狄烈将她拽入她的房里,环紧她的腰,丝毫不让她有机会逃开。
每次见到他,她都装作没看到,或是一不小心对上他的目光就惊慌地避开,到了今晚,他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非找她出来把话说清楚不可。
「我哪有。」左霜霜不断地挣扎着。
这些天以来,她一直都提心吊胆的,深怕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言论,所以每当看见他的时候,她就不自觉地浑身紧绷起来。
「妳有。」他语气坚定。
左霜霜深吸了口气,才坦言,「没错,我是在躲你,那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吗?我爱躲谁就躲谁,难道还要你批准不成?」她一连串说完,可是眼睛始终不敢迎上他的。
狄烈迟疑一会儿后,终于放开圈在她腰间的手,一股淡淡的失落感也随之而起。
左霜霜说得没错,他有什么权利质问她呢?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友好的关系,就连朋友也不是,而且,就算她不想搭理他,也是她的自由,他又何须在意她的所作所为呢?更何况,他们两人向来就是水火不容啊!
「妳说得是。」狄烈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以为妳怕了我,所以才躲我,问问罢了。」很蹩脚的理由,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尴尬。
「谁怕你啊?我是懒得理你,看见你我就不高兴!」左霜霜想轻蔑地嘲笑他,却发现此时的笑容竟是难以挤出。
「真是这样就最好,不过,顶不住也不要硬撑。」狄烈似是取笑地说,可心里却没半分取笑的喜悦。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还有,大半夜跑进姑娘家的闺房里,你不怕我叫非礼吗?」左霜霜端出傲慢的架子,挑衅地瞅着他。
「怕。」狄烈大方地承认,「所以我要先走一步了,不然一世英名毁在妳手上,还真是不值得。」
「哼!我才不愿意我的清誉因你而荡然无存呢!」左霜霜嗤笑地反讥了回去。
「那好,晚安啰!」狄烈说完话,潇洒地从窗口一跃,立即消失无踪。
左霜霜目送他的背影离去,想着他刚才所说的话,心里竟不住地泛出阵阵不被在乎的受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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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问事件落幕后,所幸没听闻任何相关风声,左霜霜的心也才终于安定下来。
然而对于狄烈,她还是能躲则躲,因为她发现只要狄烈一靠近自己,她就会马上脸红心跳,外加呼吸困难,甚至连一向自傲算得快、狠、准的帐目,也会频频出错……教她实在不能不避着他啊!
可她这避他如蛇蝎的持续反应,只是令狄烈感到越加郁闷。以前她还会跟他吵,双眼看着他时,也绝对是喷着美丽的火焰,但现在,她不看他,不跟他说话,偶尔不得不接触,也是冰冷至极的态度。
所以这些天以来,他每晚都要喝上几大坛酒才能入睡,因为唯有如此,他才不会被左霜霜那冷艳的容颜干扰到夜夜失眠。
这晚,他又在屋顶上喝下了五坛女儿红,本想买些更烈的酒,但一看见「女儿红」三个字,他就难以自禁地想到左霜霜今天所穿的玫瑰红衣裙,那鲜艳亮丽的色彩,将绝美的她衬托得更为耀眼,让人无法忽视。于是,他买了女儿红,很多的女儿红。
以他的海量绝对是千杯不醉的,然而在喝下第六坛时,连他都讶异自己竟然会开始神志不清。
他睁着迷蒙的双眼,努力看着屋顶的另一端,同时认为自己一定是醉了,不然他不会看见那个穿着玫瑰红衣裙的娇小人儿,正沿着高梯爬上来。
「狄烈。」那个人儿开口轻唤。
由于夜色太暗,他只微微看见人儿轻锁着眉头。这不是他醉了之后的幻觉,便是他醉了之后的梦境。他如是想道。
狄烈咧开嘴笑,懒懒地打个招呼,「嗨!」半醉半醒的他,决心将理智抛开,不让它来控制自己了。
此时,此夜,此风,还有眼前一身艳红的人儿,如此的良辰美景,他不愿让理智来提醒自己这只是一个梦,抑或连梦也不是。
「你醉了。」左霜霜略带忧愁地说。
其实,她虽然要自己不去理睬他,但却无法做到完全不留意他。他郁闷,她知道;他烦躁,她也知道;他每夜喝酒至四更,她更是清楚。因为每晚都要等到狄烈回到他房里,她才能安然沉入梦乡。
「是的,我醉了。」狄烈捉住左霜霜轻抚他脸的纤手,轻轻吻了下,「很柔软。」他笑着,粗犷的脸上有抹温柔。
「为什么要喝得这么醉?」左霜霜轻轻地问,任由他捉住自己的手。
虽然知道自己应该要离他远远的才对,可那份被理智苦苦压抑的莫名情感,似是要迸发出来,令她辗转反侧,而心底也终究无法对夜夜买醉的狄烈无动于衷,于是,她此刻才会现身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