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苹翻了翻白眼,真是被这三个家伙给打败了。亏她们认识这么久,居然还搞不懂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无力的轻叹一声,勉强扯了扯嘴角。
“我保证不会乱咬人。”从齿缝间挤出嘲讽意味甚浓的保证,依苹不再理会同伴,朝目标物缓步而去,留下三双有点担心,但更多是期待的兴奋眼眸。
好戏开锣!
***
距离产生美感,依苹认为这句话在此刻的解释应该是随著距离缩短,近看之下的美人越发剔透晶莹,如珠如玉的散发出惟有造物之主有能力创造出来的惊人美丽。
世俗人眼中的美女,其实有百份之五十是距离越远,看起来越美丽;百份之三十是以人工方式修饰出的美貌,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兢兢业业,才能保持美人的声誉;最后的百份之二十,才算得上是得天独厚,不需刻意打扮,随时让人眼睛一亮。
可这百份之二十中的绝大部分,仍可以让挑剔的审美者找到瑕疵,惟有不到百份之一的美人,能让人——尤其是同性中的美人由衷赞叹,承认她是美人中的美人。
依苹认为自己是属于美女中的百份之二十族群,但比起眼前这位美人中的美人,她就像路边一株不起眼的牵牛花!
人家是空谷的幽兰,娇艳的玫瑰,高贵的牡丹,出水的芙蓉……总之,所有文人雅士公认最美的花都拿来形容她,还是难以说尽她的美。
那娉婷优美的体态,秀色可餐的姿容,魅惑入骨的风情,无论是远看、近看,左瞄、右睇,从脚挑剔到头,还是从头检视到脚,再用放大镜钜细靡遗的看一遍,依然是美呀。
滴溜溜的娇眼,青簇簇的蛾眉。满眶秋水逐人来,两点春山描不就。
哎,活脱脱是戏曲“浣纱记”里的西施嘛。
单样貌就迷煞人,遑论她的神韵、气质,简直是生来让人膜拜顶礼的天仙。
貌美、体态美、骨秀、神秀,这样上天入地难得一见的大美女,竟被程羲当成情妇狎玩,还有天理吗?爱美成痴的依苹,不禁痛得想捶心肝。
这一生,最见不得美被糟蹋了!
举凡世上的美人、美景、美食、美术……都能掳获依苹的芳心,但前提是,能达到她挑剔的审美标准。
一旦获得她全心灵的感动,赴汤蹈火,也要维护个周全。此刻,她就是这种心情。
近距离注视下,越发姣好的面容,是她眼中美的极品。看著那粉嫩粉柔、白哲赛过冰雪的肌肤,在眼前逐渐放大,细致的肌理寻找不到毛细孔,找不到黑斑、雀斑、黑痣之类的,只有一层泛起的薄晕,如摇曳的芙蓉花正在对她招呼著——你可以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啊,多么美妙的召唤呀!她当然是欣喜的靠近、靠近、再靠近……“啊?”
樱唇微绽,露出珍珠般小颗粒的贝齿,轻吟出微嘎的轻呼,光一个字,就足以摄人心魂,就连那迷人的气息都清新的如兰花绽放,令依苹全身酥麻,指下的触感软绵如入口即化的冰淇淋,这一刻的心醉神迷,让她好想凑上前咬一口,尝尝那滋味是不是就像触觉一样的棒。
“你……”美人儿惊慌失措的避开凑上来的唇。
这人怎么这样?先前看她走过来时,只觉得她模样可爱,纯真无害得如婴儿,也就没有提防。没想到她站定在她面前,可爱的脸庞朝她越俯越近,伸出指头摸她也就算了,怎么连那张小嘴也嘟过来,转眼间变成扑羊的恶狼了!
最近传出清大女生宿舍闯入女狼,该不会是她吧?
丁铃害怕了起来。
第三章
“我……我没有恶意……”就差那么一点点!可借之余,依苹微微的涨红脸,一双漂亮、慧黠的眼眸里盈满受伤的情绪,语气结巴又可怜兮兮。
丁铃于心不忍,连忙道:“我没有怪你,只是……”不习惯被女人非礼呀!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让人误会,可是……”依苹嘟著樱唇,委屈的为自己辩解,“我是个爱美成痴的人,姐姐的……”虽然她看起来很年轻,但估计应该比自己大一些些吧?心里安了些,她接著说:“美丽令我食指大动……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怕她以为她是食人族,连忙进一步解释,“我是说姐姐的皮肤真好,绵软得好像入口即化的冰淇淋,我一个忍不住……总之,对不起啦。”
虽然说来说去,还是将她比喻成美食,但她打恭作揖的可爱表情,足以让人火气全消,何况她的话是那么甜蜜,身为被称赞的人,丁铃更不好意思生她的气了。
见那张粉色生香的娇脸漾出一抹浅笑,水盈盈的眼眸里流露出温柔,依苹只觉得像被一阵暖郁的风儿拂过,全身每个毛细孔都舒服了起来,胆子也大了。
“你好,我叫蔡依苹,姐姐说不定听过我的名字。”
岂止听过,简直是……丁铃心神大乱。当蔡依苹只是程羲嘴里的一个名字时,她可以不理。但当她由名字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她面前,就不得不面对现实了。诸多不曾设想过的情绪在心海里形成风雨,顿时让她不知所措。
反观那双正滴溜溜的在她脸上打量的圆黑眸子,闲适的流转著一抹慧黠,而刚刚吐出那个惊吓到她的名字的两片樱红粉润的唇,仍噙著甜美笑意,温和得嗅不出敌意来。
她知道她跟程羲的事吗?
不知道吧?如果知道了,还能这么气定神闲吗?
如果不知道,为什么又说她会听过她的名字?
反来覆去猜想的同时,阵阵不安笼上心头,反映在那双清澄如水的眼眸里,让依苹一目了然。
真是让人伤脑筋呀。没想到自己才露面就吓著她,这么单纯的人,怎会是当情妇的料?今天要是换成个心机重、盛气凌人的未婚妻找上门,她要怎么应付?想到这里,依苹就为她捏一把冷汗,心里的疼惜更甚。
“我们有个共同认识的人。”她刻意放柔音调,微偏过头,目光看向好几个桌位外,三名探头探脑的少女。“她们是我的朋友,那个留了一头短俏、帅气的发型的,是程羲的表妹方书雅,她说见过你。”
丁铃跟著她的视线看过去。
看起来有点面熟,可……她承认自己认人的技巧有点差,要不是依苹提醒,与她仅有一面之缘的书雅,大概会被当成路人甲晃点过去。
“好像见过。”她低声回应,不安的眨动髻翘绵密的睫毛。
所以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其实在书雅说出姐姐跟程羲的关系前,我昨晚就知道姐姐在程羲心里的重要地位,便一直很好奇是怎样的天仙美女,能让程羲如此在意。所以当书雅认出姐姐来,我才会唐突的过来想认识姐姐。说到这里,人家站得好累喔,可以坐下来吗?”
她撒娇的姿态让丁铃无法拒绝,只能点头。
“请坐。”
“谢谢姐姐。”她喜孜孜的绽出可爱的笑容,拉开椅子坐下。
精致的下午茶餐点这时候被送了来,依苹眨巴著眼看著侍者在美丽的骨瓷茶杯里注入冒著蒸气的茶液,一股清新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嘴里的津液不断涌出。
很好喝的样子耶!
丁铃被她吞口水的模样逗笑,盘踞在心头的不安消散了些。
“这是菩莲茶,由燕提子和莲花泡成的,要不要喝一杯?我请他们再添个杯子。”
“好呀。”糟糕,答应得太快了。为了保持优雅的淑女风范,依苹只好亡羊补牢的加上一句:“如果不麻烦的话。”“不会。”她温雅的弯起嘴角。
依苹当然晓得不麻烦。
看那名男侍者一副想随侍在侧,等著被吩咐的模样,叫他拿个杯子来,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看美人,哪还会嫌她们麻烦呢?
不到一分钟他就拿了个同款式的杯子回来。若不是该倒的茶也倒了,该加的水也加了,再找不到可以做的事,只怕还要硬赖下去。
不相干的闲杂人终于走了,依苹边啜饮著清香的菩莲茶,边欣赏身旁活色生香的大美女,可谓是心满意足。然而,她是心满意足,丁铃却没有同感,胸腔里像放了座翘翘板般上下不停。
她来找她,是想跟她摊牌,要她离开程羲吗?
连续剧都这样演,小说里也有类似的桥段,正牌未婚妻找上情妇,或盛气凌人的用隆势压人,再丢一张面额可观的支票……丁铃秀眉微蹙,忍不住想,如果由她编写情节,该让未婚妻拿出面额多大的支票,才具有戏剧性。
不能太少,以程羲的身价,至少也要一百万?不,两百万?太小家子气了,五百万如何?
然而,那张正对她笑得极为甜蜜的娃娃脸,可以摆出趾高气扬、出手夸张的刁蛮千金嘴脸吗?莫非她想用哀兵之计,要她同情她,自愿退出?
“天呀,姐姐连皱著眉也这样好看哩。”依苹夸张的叹气道。
丁铃回过神来,不明白的看进那双满是惊艳的眼眸里。
“可是姐姐烦恼的样子会让人心疼。”她眨巴著眼,温柔的说话时,纤纤玉指朝丁铃搁在桌上的小手摸来。
啊,好好摸喔。古人所谓的柔弱无骨,肤如凝脂,就是这种触感吧?
她笑眯了眼。
还没觉悟到自己被吃了豆腐,丁铃满心悬念的,仍是依苹的用意。
她真的很古怪,不但没有对她兴师问罪,还一径的赞她,说心疼她。是想用怀柔计策感化她?
傻女孩!她生出一抹同情,关键不在她,而是程羲。她随时可以离开,只要程羲愿意放她走。
但一想到离开程羲,丁铃胸口便有股难以言喻的疼在抽动著,她忧慢的迷蒙了视线,心绪烦乱。
“姐姐哪里不舒服了?看你又皱眉了。”依苹忍不住伸手抚平她眉心处的皱折,嘀咕道:“虽然你皱眉的表情也是好看的,可是常皱眉,会容易老喔。要是哪里犯疼,还是去看医生吧。”
“我没事。”她闻言苦笑,即使再高明的医生,也治不了因爱产生的内咎吧?
对程羲,她情根深重,难以割舍;对眼前坦率可爱的少女,她为自私而无颜相对。明晓得她对程羲的难舍会让依苹受到伤害,可是……唉,三角习题好难解,得怎么做,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甚至求得一个圆满,谁都不会受伤?
“姐姐不要胡思乱想!”依苹是何等聪敏的伶利人,眼光一溜便从丁铃眼中的苦恼窥出端倪。“今天的相遇纯属巧合,我没有找你麻烦的意思喔。”
“我知道。”丁铃微垂下眼睫,就因为这样,更让她觉得愧疚。
“真的知道吗?”依苹很怀疑。“我刚才说过,从昨晚就对你很好奇了。”
“好奇?”她讶异的抬起眼睫,而且为何是昨晚?
“嗯。”依苹点头,“程羲跟他表弟方书纶的感情一直很好,却为了你,狠揍他一顿。虽然说,方书纶很欠揍,竟然说要接收你,但程羲会打他,还是让我吃惊。”
她也是!丁铃瞪大眼睛,程羲回来时,并没有提这件事。
“这是千真万确。”依苹倾向她,刻意压低嗓音说话,神秘兮兮的。“我连书雅都没说喔。昨晚我到哥的房间,想找程羲道歉时,亲眼看到的。对了,程羲有没有告诉你,他跌进蛋糕里的事?”
“跌进蛋糕里?!”丁铃吃惊的重复她的话。
怪不得他会带著不属于自己的味道回来,想必是在蔡家清洗一身狼狈后,就直接回来。
“嗯。”依苹有些心虚的畏缩了一下,随即悻悻然的为自己辩护了起来。“都怪程羲啦,家父突然宣布我跟程羲订婚,已够教我意外啦,他还来亲我……现在想来,那股嗯心的味道还是让我好想吐。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明晓得我讨厌烟味,还故意满嘴烟臭味的亲我,害得人家难受的呕吐。说到这里,我真好奇姐姐怎么可以忍受他。”
从她暧昧的眼光里,丁铃很快就领悟到她话里的含意,粉颊难以自禁的涌上一阵潮热。同时也明白了程羲昨晚缠著她问那些奇怪问题的原因,是因为依苹的关系。
酸酸涩涩的情绪在胸臆间扩大,程羲是因为在未婚妻面前自尊心受挫,才来寻她的保证吗?
“姐姐怎么不说呢?人家很想知道哩。”
在两汪好奇的眼眸注视下,丁铃心中的难过被混合著羞赧的不知所措取代,她含糊的道:“他……没抽那么多烟——”
“那是在姐姐面前吧?”依苹不满的打断她的话。“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他对你有多好,对我有多坏,根本就是故意虐待我,用烟臭味想熏死我!真是个大烂人!”
“他没那么糟,应该不是故意的。”
“你不要帮他讲话,我知道他是哪种人。”
“你误会了,他真的很……好……”
依苹翻了翻白眼,心里不以为然。这时候,丁铃应该附和她的话,跟她一块数落程羲,最好把他骂得猪狗不如,让她这个新上任的未婚妻打心眼里鄙视他,誓死不愿下嫁,这样才能保住程羲嘛!
可听听她说什么呀?还在为那个烂人讲话,难道她一点都不想要嫁给程羲吗?
依苹暗暗盘算著,决定在弄清楚对方心里的想法前,先按兵不动。她很快将对程羲的不满收起,换上一张天真可爱的笑靥。
“我知道了,在姐姐心里,程羲的确是好的。”她唱歌似的说,还朝她似笑非笑的眨眼,令丁铃刚褪下的红晕又氾滥了。
“对了,昨晚程羲有去找你吧?他有没有很生气?”
“啊?”能照实讲吗?他有点生气,然后……丁铃困窘著,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兰花草”的优美旋律响起,她如获救星般的取出行动电话。
“喂?”她以愉悦的音调默默向打电话来的人致上谢意。
“铃,你在哪里?”
低沉优雅的声音熟悉的飘来,正是两人谈话的焦点人物——程羲。
丁铃心虚的瞄向依苹,后者正拈了一块她点的手工饼干,闲适的放进嘴里,见她眼光飘来,还回了她一个甜柔的笑容,让她心生罪恶感。
“程羲呀。”她刻意喊出他的名字,但依苹知道后,表情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脸上也没有不悦的线条。
“太阳那么大,你还跑出去。”电话另一端的男人没发觉她的异样,语气满含宠溺。“以后尽量在四点以后出门,紫外线才不会那么伤人。”
“嗯。”
“你现在做什么?”
“我在饭店喝下午茶。”她乖乖的说。
“一个人?”他很理所当然的问,也以为她一定会说——“呃?”
听出声音里的犹疑,程羲警觉了起来。
“跟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