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嬷嬷傻傻地点头,不明白公主何以如此激动。
“你也说这世上,男欢女爱是很自然的事情喽?”
“没错,不过……”她试图斟酌字句,说明这事儿还有层隐忧,因为紧随着男欢女爱而来的是怀孕生子问题,而有关此事,她的好公主必然不知道。
“没有不过!人生苦短,咱们只消努力活在当下即可。”
金月娅跃出水面搂着虞嬷嬷,湿淋淋的身子溅了老奶娘一身水珠,“嬷嬷,谢谢你!谢谢你!”
虞嬷嬷晕头转向,弄了半天也搞不清楚她的谢意所认何来?正想问明,外头传来叩门声,她忙将浴袍披上金月娅身上包紧,走到门口嘀嘀咕咕和来人说了几句,继之转身踱回金月娅身边。
“有人来访,太子!”虞嬷嬷换回称谓,并动手帮她更衣,“是峻太子。”
敛下眸,她不想让虞嬷嬷瞧见她迸出激光的眼瞳。
“这么晚了,不用绑胸带了。”她柔柔地推拒虞嬷嬷的协助。
“可……”虞嬷嬷瞪大眼,“可你待会儿不是要见峻太子吗?你不担心……”
“嬷嬷,你放心,”她推着虞嬷嬷僵住的身子踱回前头寝宫,“我够大了,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待会儿你出去,让他进来,然后……”她一派镇定,“然后看紧门,无论是谁,都不许放进来。”
“太子……”她掏掏耳朵,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公主要跟峻太子关在房里做什么?
“别担心,”她巧笑,一脸纯真,“前些日子,峻大哥发现咱们皇城里,尚有一些当年策动政变的余党未清,这也是父王特意让咱们避人耳目,来到别官的原因。
“余党躲在暗处,咱们不清楚对方底细,所以事事都要保密小心,以防消息走漏让对方起了戒心,我和峻大哥这会儿就是为了这事要辟室密谈,”她压低嗓音,“此事关系咱们皇室的安危,你应该明了轻重……”
“明了!明了!老婆子清楚了,”虞嬷嬷压低声猛点头,左顾右盼,“太子,你放心吧,老婆子定当拼着这条老命死守着,连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
“很好,”金月娅嘉许地拍拍虞嬷嬷肩头,“嬷嬷果然忠心护主,这趟任务回去,我不会忘记将你的功劳禀告父皇的。”
虞嬷嬷边称谢倒退而出,留下金月娅,那深潭似的瞳眸翻腾起阵阵的波浪。
第七章
银色是金月娅寝宫的主要色系。
银色的纱帐,银色的地毯,银色的贵妃躺椅,甚至连与人平高的古董陶瓷大花瓶,也供养着银柳枝桠,此外,还有墙角那铺着银色寝褥的大床。
房里的一切既美且女人味十足,尤其夜里,在荧荧烛火下,佣懒而诱人。
被包围在如此惟美的氛围里,连自小即已见识过无数银制器具的皇甫峻都不得不惊心,他向来嫌银色过于冷清,却不知道竟也能变得如此的绝艳。
他傻愣愣地看着里着一身银绣浴袍的金月娅朝他款款而来。
他刚沐浴过吧!
空气中是一股沁鼻的软软甜香,不浓烈却勾魂,金月娅的发还是湿的,云瀑般倾泄在身后,她抬高心型脸蛋腴着他,眸光清灵,樱唇似檀,还有一双白皙裸足露在袍子外,缓缓前进将她带到他眼前。
皇甫峻心头一缩,忘了自己的来意。
“找我……”她喜欢看他失态,为了她而生的生态。她浅笑,“有事?”
他调开视线,环顾四周,不想被她影响。
“你喜欢银色的东西?”
她点点头,“凡是和‘银’扯上关系的东西,我都喜欢。”
“包括银拓国太子?”话一出口,他懊恼地咬咬舌,这是什么蠢问题!
“尤其是银拓国太子。”凝膝着他,她直言无讳毫不隐瞒。
他再度愣住,为着她直率的答案。
“你喝酒了?”她嗅了嗅,轻笑,“难道你非得喝了酒才敢来找我?”
“日黎!”他用力爬着不驯的黑发,有种野兽落入陷阱的无能为力与痛苦,“我不能不来找你,稍早前仇护卫的一番话,不停在我脑海里盘旋。”
“哪一句?”她装傻,“仇恩平日废话太多,不晓得你指哪句?”
“真爱无罪!”
他捉起她的手,有种视死如归的坚决,“我的脑子里至是你,我快被逼疯了,我为了不想承受终生懊悔不曾拥有过你的遗憾,我想、想……要你!”
“所以你抛下一切顾忌与礼教规范来这里找我?”金月娅幽幽地瞅着他,不打算这么快解除他的痛苦,将手抽回,“在你曾斩钉截铁地告诉我,发生在你我之间的情感,是绝对不被容许之后。”
她想了想,有点挖苦的味道,“四年前我曾说,希望能让你遇上个完全不符身分、不合礼教,却能深深揪紧你心的人,也说过想看看你吞回说过的话的表情,而你……”
她依旧慢条斯理,“你曾说皇甫峻是不可能有为情所困、不知所措的一天,不是吗?”
他目光着火,“你很残忍,难道这会儿你想告诉我,所有你曾给我的反应只不过是你的游戏,是为了让我吞回曾出口的狂语,才策划了这脱轨的情愫?”
“情感无从策划,更由不得人,”她依旧平静,“我不残忍,也许只是望着自己陷入困境太久,才会坏心眼地想看看那始终立于顺境,要啥得啥的银拓国太子,在面临困境时,会是怎样绝望疯狂的表情吧。”
“金、日、黎!”皇甫峻一字一字里饱含着恨意,炽热眸光再度冰封,不再由人看透,他深吸口气,躬身为礼,“太子殿下,冒昧深夜造访,是敞人唐突,就此告辞!”
他转身踱至门边,在手触及门把时,身后突然响起声音。
“你还不能走。”
“为什么?”他的语音苦涩而愤怒,“难道我必须留在这里任你奚落?你还没看清楚一个太子在面临困境时是怎样的表情?”
金月娅摇摇头,柔着嗓音。
“你方才喊的是金日黎的名字,所以,惹你生气的是金日黎,坏心眼的也是金日黎,别胡乱把气出在旁人身上。”
他转过头瞪着她,一脸困惑。
“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缓缓踱向他,一脸柔情,“你若真要走,好歹见见我要为你引见的新朋友。”
金月娅在呆愣着的皇甫峻面前停下,体态从容优雅,十足十是个端庄的女子,她向他倾身福了福。
“金湛国二公主金月娅见过银拓国太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甫峻愤怒地握紧拳头,“这又是什么新把戏?你究竟想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他沉声低吼,一脸痛苦,“求求你,别用我对你的感情如此鞭答我!”
“我是骗了你,但那是从前,以后再也不会了!”她心疼地将他的手握入掌心,感受他的痛苦,“不错,在你面前,我曾是金日黎,但那是为了顶替我失踪多年的兄长,为了安定民心,而真正活在我体内的,却是个叫金月娅的女子,是个爱你同你爱她一样强烈的女子!”
他骇然地后退一步,甩脱她的手,不相信梦境成真!
“我不信你,”他喃喃自语,眸中有着困顿无助,“你始终耍弄我对你的感情,你太明白我有多在乎你,所以你才编出这样荒谬的谎言企图继续蒙骗我,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话!”
“你可以不信我的话……”金月娅虽性子柔弱,但在追寻真爱的路上已不再怯懦,她拉起他的手缓缓放入穿着浴袍的身子,见着他眼底乍生的惊讶,她轻轻一叹,“可你却不能不相信自己的手。”
皇甫峻身子一震,感觉出在他粗糙掌心下的真是一副细如凝脂的少女胴体,青涩而诱人。
他睇着她,自她眼中看到款款深情,而她,也在他眼底看到熊熊情火。
一瞬间,心灵交会,再也不需言语。
用力一带,他将她扯入怀中,沉着嗓音,“还记得我曾告诉你,如果你是女人,我会怎么做呜?”
“忘了。”她耍赖,酡红着脸不敢看他。
“忘了?你连四年前我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楚,”他轻哼,“我可不信你会真的忘了。”他轻笑,“不过不打紧,我记性好,可以再说一遍……
“我曾说如果你是女人,我会揪住你的发拖入我的洞穴,让你在我身下获得狂喜,让你由头到脚,每寸肌肤都彻底成为我的。”
“而现在,我的月娅儿,”他将她拦腰抱起,踱向银色大床,“现在是我向你实践诺言的时候了。”她跌在床上,有些羞赧,却也有更多的期待。
不多时,银灰色的海浪缓缓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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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已息,银灰色海上一切趋于平静。
绸缎似的黑瀑匀洒在男人健壮厚实的胸膛上,他阖着眼,享受她在他胸膛上好奇的探索抚摸,她的动作羞涩且轻柔,像在别人地盘上看见鲜鱼的猫咪,欲去还留,又怕被人逮着似的。
他一把握紧她的手,阻止她的游戏,嗓音粗嗄而认真。
“嫁给我。”
他感觉到手中柔荑瞬间僵硬并滑脱出他的掌心,她低下头不说话也不看他,捉起丝被里在身上下了床,屈膝坐在长毛地毯上,下巴搁在膝头,披散着长发的她,脸上因着方才的激情更加红润娇艳,可她的神情,却小可怜似的。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他霍然坐起身,乍见他硕实的躯体时,她羞红脸颊调开视线。
皇甫峻却由不得她逃避,下了床,腰间系了条长巾,欢喜见到他的小女人脸颊上的红霞,他早该猜到她不可能会是男人的,这样雪柔而娇美的肌肤怎么可能属于男人?
他缓缓踱向她,腿上健壮的肌肉自然跟着律动,一双眼睛故意显示不悦的怒火,像会灼痛人似的,金月娅突然心生恐惧。
“别跟我说你在害怕。”他托起她的下巴,逼她看他。
“我是在害怕。”她乖乖点头,可怜的表情揪疼了他的心。
“为什么要害怕?”他放柔嗓音,“你明知道我是绝不可能伤害你的。”
“我怕你逼我作不可能的承诺,”她期期艾艾,“更怕我会没了理智顺从你。”
“为什么?”他努力压抑怒气,“为什么是不可能的承诺?”
“你明知道我的为难和处境,”金月娅低语,“我爱你,可我却不能抛下我的责任。”
“什么责任?!”他再度怒吼,“你是个女人,出嫁、生育、教养子嗣才是你的责任,而不是可笑地任由旁人摆布,硬装出笑脸去当个冒牌皇子。”
“峻……”她软软的嗓音瞬间崩解了他的怒气,柔柔小手钻入他的大掌,古铜色搭上净白,像夏日里的海洋令人炫目,“别这样,我不能不在意我父王母后及所有臣民的感受。”
“所以……”皇甫峻语音漾着苦涩,“你宁可不顾虑我的感受?”
“若真不顾虑……”她偎入他怀中,“怎会将身世秘密告诉你,还……”她红了脸,低声道:“还有我的人!”
他叹口气,拥紧她,大手滑进丝被里,轻轻抚摸那令他心荡神驰的曲线,“可我很贪心,要的不只是一夜,而是今后的每一日、每一夜。
“四年前,你已在我心底烙了印,自那时起,我的眼里就不曾容下过别的女子,而今日,我既已知晓你的真实身份,就更不可能再改变初衷,而你,却要狠心将我推离?”
听到他话中的别的女子,金月娅心头泛酸,却知道身为太子,一个未来的皇帝,他有他的责任在身,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她不能嫁给他,却不能阻止他去娶别的女人。
“告诉我,月娅,你有重责在身不能嫁给我,那么我们之间的事该怎么办?你知道我不可能长留在金湛国的。”
“我明白……”她想了想,“第一点,你得设法帮我解除和忧儿的婚约……”
皇甫峻想起妹妹,不敢想象如果她知道是他抢走了她的“夫婿”,她会是怎样剧烈的反应?他点点头,“这点我会办到。”
“至于我们……”她想了半天,“也许我们可以捉紧每个可能相聚的机会,不论是我出使银拓国,或是你来访……”
“然后白日里,我们客客气气行邦国之谊,开会讨论合作共御事宜,夜里,我再像耗子似的溜进你的闺房,继续我们之间的情火?”
他摇摇头,“这是个烂主意,月娅,我们是皇子,不是使臣,到彼此国家都机会不多,时间也不可能太长,身为储君,臣民所系,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少得可怜,依你的方法,我们可能会隔上三、五年才能见上一面,比牛郎织女还要悲情。
“还有,你是否考虑过,”他望着她,温热大掌停留在她平坦结实的腹部,“如果有了孩子我们该怎么办?”
“孩子?!”她瞪大眼,像只惊惶失措的兔子。
“为什么这么惊讶,我的月娅儿。”他忍不住笑了,“你难道不知道男欢女爱就是延续子嗣的方法?我的一部分已流入你体内,你总爱拿来取笑的‘龙种’已到了你腹中,如果幸运,这会儿已有个小娃儿在里头了。”
“为什么?”她依旧未从震惊中清醒,“不是得经过同意,才会有娃儿吗?”
皇甫峻失笑,“月娅儿,你当是在协定签合同吗?”
金月娅白了脸,想起方才奶娘没说完的话,原来她要说的就是这事。
“别吓成这样,我会心疼的,月娅儿……”
皇甫峻深情的拥着她,“我答应暂时不勉强你留在我身旁,由你继续这冒牌皇子,直至找到同胞兄长,这段期间,我会托病偶尔失踪,好偷偷来会你,可这承诺只到你有娃儿前,到时你得立刻知会我,就算得兴战火、兵戎相见,我也一定会与你父王摊牌,将妻儿携回银拓国。”
金月娅沉默地偎在他怀中,暗暗思忖待会儿该如何向虞嬷嬷开口,问出避免有娃儿的方法。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他深情低语,“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别担心,”她漫不经心的回道,“有仇恩呢。”
她感觉到他身子僵了僵,面容罩上乌云。
“尤其要小心的就是这男人!”
“不会吧?”她忍着笑,“你不会真以为仇恩喜欢我吧?白日他的举止只是想将你逼到我身边,让忧儿误以为我有断袖之癖,进而取消婚约罢了,他甚至不知道我是个女人。”
“他真的不知道吗?”皇甫峻哼了声,“他是个很聪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