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彦东爬梳过微卷的头发,俊秀的脸上充满了挫败,他沮丧得想放声嘶吼。
不解风情到极点的佳人,还轻叹着继续说:「瑶瑶回美国也好几天了,可是都没有打电话给我,她有没有跟你联络?」
「没有!」凌彦东的响应,不由自主地粗暴,「她为什么要跟我联络?」
裴安伦露出诧异的表情,「我以为她至少会打个电话给你。」
眼看这个死结越缠越紧,根本没办法打开了,凌彦东决定放弃。
谁能想象,这样一个优雅、美丽、成熟的现代女子,居然会这么笨、脑筋像是铜墙铁壁一样,认定了就听不进去别人的解释。
算了!
「她没打给我。」看来,要跟她多说几句,就得利用裴若瑶这个话题了。凌彦东看着她走过面前,在一股极淡的幽香中几乎窒息。他随便接了下去问:「她……这次回去,是升大四?」
「是啊,明年夏天就毕业了。」果然奏效,裴安伦本来已经走出茶水间了,听到他的问话又回首,嫣然一笑,「很难想象对不对?她总是那个长不大的样子,不过,学校成绩很好呢。」
「真的吗?」凌彦东不太有兴趣地反问。那个古灵精怪的捣蛋鬼裴若瑶,谁能忽视她惊人的小聪明?
是啦,裴若瑶长得也算过得去,事实上,很多男人觉得她很亮眼、很有青春活力;是啦,她确实聪明伶俐,又开朗活泼,不过,那又怎么样?
他喜欢的一直都是成熟的、充满魅力的优雅女子……
「是啊,她上学期拿全A呢,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每天都嚷着好累好累、她要回台湾,结果表现还是很好。」讲到堂妹,裴安伦话就多了。
她思念瑶瑶,而身边却没有人倾听她的想法,就连季以肇都漫不经心地跳过这个话题。而现在,凌彦东虽然看起来有点不愉快,不过至少他有反应,而且他跟瑶瑶熟识,可以一起分享。
「真的很难想象。我以为她是开辆火红色的跑车,每天晚上都去party喝酒,隔天睡到中午,早上的课都没办法去上的那种学生。」凌彦东喃喃说。
裴安伦被他的话逗得噗哧一笑,「不是,不是,瑶瑶不是那样的。」
她的笑容好美,凌彦东忘情地盯着那动人的笑靥,几乎无法呼吸。
如果,如果她是他的……他一定会竭尽所能,让她永远保持这样的笑靥。
如果。
「她在美国念高中的时候,虽然是拉拉队,在学校又很受欢迎,可是从来没有缺过课,也没有因为课外活动而耽误功课。」裴安伦骄傲地说。她眉宇间的落寞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飞扬的神采。
凌彦东看着那红润的唇,一面入神地想着,根本没有认真在听。
「她申请大学的时候……咦?」说着说着,裴安伦突然打住,随即转头,好像听见了什么似的。「啊,抱歉,是我的手机,我去接一下。」
那手机铃声似乎有宽力,把前一秒钟遗在愉悦谈笑着的裴安伦给勾去了魂魄。她急步奔回了房门洞开的办公室,先扑过去接起手机,才走回来关上门。
凌彦东于是听见了,房门关上前的一小段对话。
「喂……嗯,没,我还在公司。那你吃了吗……」
完全不用怀疑这是谁打来的,那样轻柔、娇软得让人骨头都酥了的声调,绝对不会是在接一通跟公务有关的电话。
凌彦东咬咬牙,在胸口隐隐的疼痛中,回头走向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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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妳也快去吃晚饭吧。」
收了线,那甜美的嗓音似乎还在耳际萦绕。坐在饭店宽大舒适的床沿,季以肇望着手机发愣。
他应该要整理一下仪容,准备下楼到餐厅,和这次投资兴建案的业主们一起吃饭的,可是他不想动。
认识快五年,交往三年了,他对裴安伦的迷恋,居然还是有增无减。
相识之初,季以肇本来以为她只是个千金大小姐,在家族事业里随便当个特助玩玩,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到公司晃,不到三个月就会嫌累,会吵着要离开,所以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
他看得入眼的,只有那些在工作岗位上奋斗多年,资历与能力都与男人不相上下的女强人。
没想到,一个月、两个月、半年……时光飞逝,待季以肇惊觉的时候,已经整整一年过去。
裴安伦不但没有任性离开,没有在公司耍过大小姐脾气,甚至完全没有迟到过,几乎每天都留下来加班--因为季以肇自己也是,所以他看在眼里,清清楚楚!
数不清有多少个晚上,他从一笔笔数据、一卷卷图稿中抬头,就可以看见从门缝中透过来的灯光。对门是她的办公室,而她总是在。
两人就算几乎天天在会议室见面,也知道对方常常是最后走的两个人之一,可是他们除了交换客气的寒喧,和公事上的讨论以外,完全没有其它交集。
他那时有女友--某位乖巧秀丽的名媛,不用上班,每天只需喝下午茶、参加各种宴会派对那种--而裴安伦,谁也知道她家财力雄厚,加上……好吧,季以肇承认,第一眼看到她,就认定她绝对是个花瓶,因为美得不像会认真工作的样子。
这是成见,没错,但能怪谁?
谁要她有一双明亮如宝石的大眼睛,红润的樱唇,粉嫩雪白的肌肤,和那让所有男性同仁都心猿意马的窈窕有致身材?
男朋友一定成打成打的让她挑,绝对被宠坏到极点,这种女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季以肇决定。
所以,生疏而客气,在暗中默默观察……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年多。
一年多之后的那个冬天,他巡视完工程进度,连夜赶回台北时,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
司机以及坐在前座的秘书都受了伤,他自己左手挫伤,骨头有裂痕,也有轻微脑震荡。住院一天半后,季以肇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径自决定要出院,回公司上班。
然后……
才短短两天就堆积如山的公文、案子,加上秘书还在休养的关系,季以肇在左手还被层层绷带缠绕,根本不能灵活使用的情况下,挫折地对着满桌的公事发脾气,甚至还摔了几份卷宗。
不过事后,他只承认自己可能「不小心碰掉」了什么东西,绝对不是摔卷宗以引起她的注意。
「季总监?」有人轻敲房门。「你……需要帮忙吗?」
对门的裴安伦闻声过来,走进他的办公室,轻柔而和气地询问着。
问完,她咬住下唇,好像在忍笑。
是在笑一向呼风唤雨的季总监今日如此狼狈,连翻开公文或图稿都有问题?季以肇一脸阴霾地望向她。
「我看起来像需要帮忙吗?」他冷冷反问。
没被他的阴沉给吓跑,裴安伦还是微微笑着,点点头。
「我帮你先整理一下,分出轻重顺序好了。」她走过来,纤白素手迅速移动,当着他的面开始帮忙分类。
她是董事长特助,公司大大小小的项目都一清二楚,做起这样的事情来,当然驾轻就熟。有她帮忙,只剩一只手的季以肇效率果然大增。
可是,他还是不愉快。
她的如云秀发,为什么下班之后就要放下来呢?在他身边的时候,淡淡的香气严重干扰着他。
她一定要把套装外套脱掉吗?不能穿着,把紧俏的腰线、诱人的翘臀给盖住吗?
还有,她讲话的声音为什么要那么悦耳?偶尔陷入沉思时,轻咬下唇的小动作,偏偏又该死的性感!
之后,每天晚上,只要那轻轻敲门声响起,季以肇就开始烦躁。
叩叩叩!
「季总监……」
被敲门声再度干扰,沉浸在回忆中的季以肇这才惊醒,搞清楚自己在饭店房间,有人在门外叫他。
他硬生生把自己从过去拉回现在。
「季总监,大家都在等你。」来人是对方业主的特助,这几天来,里里外外都靠这位能干的特助Jason打点。
此刻,皮肤黑黑、长得不高却一脸精明样的Jason正笑咪咪地看着季以肇。
「哦,时间到了?」季以肇有点汗颜,他还真是忘了时间。
「跟女朋友讲电话?」Jason瞥了眼季以肇手上的手机,笑问着。
「什么女朋友?」这是季以肇一向避重就轻、打哈哈似的回答。
可惜Jason不是台湾那些了然于心,知道不可乱问的熟人,他眼睛转了转,有点贼地笑道:「季总监别说笑了,谁不知道你跟名城的裴大小姐是一对?」
「有这样的事吗?」他还是不肯正面承认。
「怎么没有?大家都知道。裴大小姐我也见过一面,长得好漂亮。」Jason说。
这两人可以说是郎才女貌,非常登对,为什么不承认呢?
何况,潇洒的季总监,不管面对什么事,总是谈笑用兵似的一派轻松;可是此刻,显然是刚说完电话--手机还拿在手上--表情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眷恋。
看一个如此强悍的男人不经意流露出这样的表情,精乖敏锐的Jason忍不住露出会心的一笑。
正是所谓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季以肇不肯接这话题,径自放好手机,关了房门,和Jason一起下楼。
Jason还在热络攀谈,季以肇却只是随口回着话,漫不经心。
他的心已经飞回台湾,回到那个精致清丽的人儿身边。
还有一天半。将近四十小时之后,才能把她抱在怀里,轻吻她的眉眼、鼻、迷人的樱唇;把脸埋在那柔软如云的秀发中,深深呼吸那沁入心肺的清香,然后满足而放松地沉入梦乡,好好休息……
奇怪,为什么如此度日如年?他恨不得此刻就是四十小时以后。
「我们知道季总监一个人来开会,很寂寞啦!」两人出了电梯,准备要进贵宾包厢时,Jason压低声音说:「所以我们李董有特别交代,要好好招待季总监,绝对让你宾至如归,彻底放松一下。」
还能怎么样呢?不就是美酒、佳肴?
长年过着这样的生活,季以肇以为自己已经习惯,甚至不在意了,不过近来,也许是年纪稍长,他开始有了倦意。
尤其,在一走进豪华的贵宾包厢,看到除了有头有脸的业主、投资主之外,还有几位打扮亮眼,稍嫌暴露的浓妆美女在座时,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意思?」季以肇沉声低问。
「放松一下嘛!台湾有,我们马来西亚当然也有!」Jason嘻皮笑脸回答,还暗拐了一下季以肇,挤眉弄眼,做个「你一定了解」的表情。「来来来,我帮大家请下来了季大总监,赶快来欢迎一下!」
一声令下,两个穿着亮红色紧身小礼服的小姐便上前来,一左一右,亲热地揽住季以肇的手臂。
「这边请啊,季总监!」
「要喝点什么?Brandy好不好?我帮您倒!」
「谢谢,我自己来。」
几位董事长级,年纪足够当季以肇父执辈的人物,看得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季总监,你在商场上打滚多年,怎么在小姐面前还害羞啊?」
「是不是伯被『家里那一位』发现啊?放心啦,我们不会讲的。」
美酒在握,身旁是脂粉温柔乡,有人敬酒又有人劝菜的,招呼得舒舒服服,季以肇却只是虚应故事,一阵阵透骨的疲惫不断冒了上来。
一整天都在开会、看工地,与投资主讨论短期长期的收益比、报酬率……到了晚上还不能休息,换了一个地方,依然在「办公了
没错,这段时间以来,连喝酒都像在办公了。他无法回忆起以前到底什么时候,他曾经觉得这是放松的方式。
一季大哥,来,吃吃看这个,很甜喔!」旁边一位长发、水蛇腰的小姐,娇滴滴地说着,纤手拈了一块切好的哈蜜瓜,送进季以肇嘴里。
本来她已经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偎着季以肇,现在一扭腰,干脆坐上他的大腿,涂着艳色指甲油的手在他宽阔的胸膛大胆轻抚着。「季总监,身材好好喔,平常有去健身房的习惯对不对?」
「妳没看到的地方更好啦!」一旁的黄董故意调笑,「不信妳继续摸下去!摸了才知道。」
「讨厌啦,黄董,怎么这样,人家才不要!」
虽然发着羞答答的娇嗔,这位花名「桑桑」的小姐却一点都不害羞,灵活的手一路摸到季以肇劲瘦的腰际……
「哎,别这样,让黄董、李董他们知道我怕痒的话,我这脸可就丢大了。」
季以肇轻轻松松拆招,把那只不安分的手给拉住,不让她继续「探索」下去。
在座的老狐狸们都大笑起来。
「你哪是怕痒,是怕老婆吧!」
扬起眉,季以肇不置可否。
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解释也不澄清。这是他一向的原则。
他在想什么、在想谁……只需要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第五章
夜深,人静。
季以肇如愿以偿,在出差回来之后,把娇软人儿抱在怀里,满足了肆虐好几天,逼得他在五星级饭店依然夜夜辗转的渴望。
人儿还不安分,在他怀里磨磨蹭蹭,动来动去,好像小猫在睡觉前,得先在窝里绕一绕,确定主权和位置的舒适度之后,才能放心入梦。
季以肇也由她,反正,他也很享受那丝滑娇躯厮磨着自己的感觉。
「嗯……」好半晌,她终于静了下来,乖乖依偎着他。
「好了?」他低头问:「舒服了?」
她点点头,满足地把头靠在他胸口,叹口长气。
「那就睡吧。」轻吻落在她额际,季以肇打个呵欠,闭上眼,一面喃喃自语,「好几天没睡好了。」
裴安伦没答腔,只是仰起脸,安静地望着那张充满成熟男人魅力的性格俊脸。
惯常的慵懒和嘲谑笑意都不见,总是微锁的浓眉也舒展了,均匀的鼻息告诉她,拥着自己的男人已经沉沉入睡。
她好喜欢这样看着他,看他毫无防备、放松自在的样子。
醒着的时候,优游在各种场合的他,眼神太锐利,线条优美的薄唇总是带着一点点讽意,好像冷眼看着世界,什么都动摇不了他钢铁般的意志,影响不了他似的。
可是此刻,他只属于她,没有对他猛抛媚眼的莺莺燕燕,没有烦人的八卦批判眼光,更没有长辈们透露着不满意的重重压力。
他说好几天没睡好了,难道他也跟自己一样,没有对方的陪伴,就无法安稳入梦吗?
他是不是也像她,辗转彻夜,想的都是枕边人,几乎无法忍受独眠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