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得多吃一些,我可不想落人口实,说我虐待你。”
虐待?他怎会虐待她呢?供她吃、住,给她优渥的物质享受,对于他,她只能心存感激,不是吗?就冲着他这一句话,纯柔决定给他面子。
“好吧!我陪你一块去。”
轻轻将她移放在一张丝绒沙发座椅上,口中不忘赞她一句:“这样才是好女孩。”
接下来,便听着他说了一串她听不懂的日文,她知道,他正忙着张罗他们的晚餐。
夜里下了点雨,涤去沾染在花瓣上的尘土,水滴打在石板上,噼噼啪啪的声响打破往常的寂静。屋内的每盏灯都点燃,照亮了满室的温馨。
今天的晚餐对她而言,似乎多了点特别。
“这是海老,远从××鱼市采购回来的鲜味,你尝尝看。”没有亲眼看到,绝对没人敢相信,一向让别人伺候惯了的岛悟羽,竟有亲手剥壳服侍人的时候,而那个女人还不是他的母亲。
纯柔哪懂他的贴心,眼盲的她,根本不懂他的亲昵,她在乎的只有何时才能重见天日,不用再这样摸索度日。
尝过了海老,那味道果真鲜美,细嚼慢咽了一番,终教她吐出一句感言:“真鲜美,厨娘没说谎,这确实是鲜货。”
羽的嘴挑,鲜味若不是全程活跳回宅邸的正宗海钓,他是绝不肯食用的,毕竟他出身自美食家族。
依稀记得母亲的料理,浓浓的味噌伴着鲑鱼块熬成的原味汤头,那鲜美的口感仍教他口齿留香,久久不去。只可惜,记忆里早想不起母亲的模样。丧父那一年,年幼的他跟着母亲来到大阪古都,也许是人潮多得挤散他们母子,他在原地等不到母亲,却等着了改变他一生的人——岛悟先生。
岛悟先生也是美食专家,为尝人间美食,他行遍天下。年幼且走失亲人的他,也自此走入岛悟先生的生命。
“好孩子,跟着我,你什么都不用愁。”
一句让当时的他似懂非懂的不用愁,教他放开胸怀随他走。羽这个名字,也是岛悟先生赐予的。他的供给、栽培,让羽成了他的接班人,母亲的身影也已愈来愈淡去了。
他突如其来的缄默,终引起她的注意。
“你怎么啦?怎么突然没话啦?”
羽以一抹古怪的神情来掩饰自己的失神。
“没事,雨停了,待会陪我去走走。”
她也很想出去走走,只是现在的她,哪里方便呢?这会换她沉默下来了。
心细眼尖的他马上换副口气。“你只需陪我,又不用走路,怕啥?”
陪他?既要她陪,总得一块走,难不成他想……
“你什么意思?”
一阵低笑,他掷出一枚烟雾弹回敬。“你知道的。”
一连串撤去餐具与打扫的命令后,她已被请出餐厅。不出所料的,他再次展现他的臂力,将她抱在怀中。
她先是挣扎,在拗不过他的坚持下,索性安静的顺从。
好想好想再看看这个世界,原以为这只是她内心的渴望,殊不知这样的暗喃不吝惜的化成脱口的语句,与他分享。
在一阵静谧之后,他突然开口——
“京都的夜空是月淡星稀的,但东京的夜空却是霓虹璀灿的,它们争相放艳,争它们的日本第一。”
“霓虹争什么第一?”纯柔不解的问道。
他不知这个第一,是否值得自傲。“日本的经济,就建筑在工业与——色情之上。夜里仍然闪烁着的霓虹,除了会社外,银座、Pub、俱乐部,都是属于夜世界的另类经济来源。近年来虽然受到泡沫经济的影响,普遍笼罩在低迷的气氛中,但sex仍是不减其诱人魅力。”
色情在日本是泛滥的,女高校生为了金钱与快乐,不惜出卖自己的青春与贞操,来满足自己奢华的心态。可悲的民族,但这里毕竟是他的祖国,她也不好做批评。
岔开话题。“除了夜空绚烂外,还有什么?”
“还有……”
他倏然止住话题,以不悦的口吻说出一串日文——
“你怎会在这?谁准她进来的,山口,你这个保全怎么看门的?”
他一发飙,保全一个个低下头不敢回嘴。
鞍田月子毕竟是老姜,什么大风大浪不曾见,闻风而来,一见又是贵子惹事,立即上前为山口解围。
“社长,川真小姐稍早已来过一次,我告诉她您不在,殊不知她又擅闯了。”
言语间是暗示她先前的闯入,他们已宽容处置,这回她又不识相的擅闯,理应报警处理才是。
贵子才不担心他们会如何对她,她早想把事情闹大,如果能将她与岛悟羽之间的私情闹到刑事局,那才如她的愿哩!
第一章
双手交叉胸前,一副“大可送警,我才不怕,还乐意之至呢!”的挑衅貌。
羽哪会不知她的如意算盘是打哪一计,只不过……
他低下头对纯柔说:“我先送你回房休息。”
她虽不懂得他们那一票日本人的对话内容,但她知道,陌生女子的来意为何。
“她是谁?”
羽平淡的回应她的问题:“一个女人。”
废话,她当然知道她是个女人,只是,她的定位呢?
“你的妻子?”
“她配吗?”语气中的不屑多过其他。
“要不,是你的情妇喽?”
好奇可以杀死一只猫,而她的好奇可以杀掉他足足一百万个细胞。他并不希望纯柔过于了解他的私生活。
“你问得够多了,省省你的口水吧!我不会告诉你的。”
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因他的一句话而溃散。她以为,她可以试着多了解他,至少他们用不着宛若对立般的敌视着对方。
微妙的对话,让气氛整个僵了下来,他敢保证,这样的气氛绝对不是他所想要的。他实在气恼自己总可以将一句无心之语,化成十磅炸药般的杀伤力来伤害她。
“贵子,你已骚扰我的生活了。”
贵子哪管得了自己的行为是否骚扰了某人,她只烦恼自己入主岛悟家的可能性有多少。
“羽,她是谁?”
“哪个她?”
燃上一根烟,徐徐的夜风,支配着飘忽的轻烟忽东忽西的大玩捉迷藏。
她强摘下甫点燃的烟,接手便往红唇奉送,并深深的吸了一口。
羽气愤她的无礼,但也为她的性感而蠢动。
贵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尤物,只可惜她缺少了他要的女人香。
“羽,我可不希望将到嘴的肉白白的奉送给别的女人。”
大胆是她的作风,她要的东西,就算是不择手段她也会去争取。那个黄毛丫头想和她争,下辈子吧!
她的刁钻蛮横、霸道无理,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占有欲之强烈,是打翻十桶醋也难以形容的浓烈。
为了他,再帅、再多金的男人邀她上床做爱,她都依依不舍的推拒了,不过偶尔小戏一场,只要不在床上,符合她不上床的原则便可。
她这么尊重他,他非但不感谢她的用心良苦,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她,这怎能不叫她感叹万分呢?
“我可不是你到嘴的肥肉。”
对于她的说法,他早习以为常。分不清身份的口无遮拦,也只有她贵子大小姐做得出来。“贵子,纯柔和你是不同世界的人。我留她在身边,是因为我对她有一份责任在。你回去吧!”
简简单单的两、三句便想打发她呀!她可不是省油的灯。“要我回去可以,只不过……”
“想和我谈条件?”
光看他那阴沉的嘴脸,她哪敢跟他乱开口?
“我有说过要谈条件吗?”这会儿换她耍嘴皮子了。
不管有或没有,他都不允许她再撒泼。“贵子,我最讨厌女人死缠烂打、不识时务,你了解吗?”
他只眉头一皱,冷冽的寒霜横扫而来,不禁教贵子一阵哆嗦。
畏惧于他无言的威胁。“羽,我对你是真心的。”
对她的说法,他可一点也不领情,只因——
“你对每个人都不曾真心过,对我也绝不会例外的。收起你那一句多余的真心剖白吧?”
好残忍的一句真话。
“羽,我不会死心的。”
贵子高跟鞋哒哒的离去声,并未在他心中造成任何的波痕,贵子在他眼里,甚至比不上一粒粟米。
如果他必须对所有有过一夜情的女人负责的话,那他岂不要被瓜分成数十块?女人贪他什么,他岂有不知的道理?
想想自己,虚长了三十好几,仍会分不清感情的真假吗?第一次付出感情,在岛悟先生眼中是逆伦。宇花寺尊子是岛悟先生的秘书,当年只有十七岁的他,恋上二十九岁的尊子,外表沉寡的他,一向是中规中矩的好男儿,而尊子是他的代家庭教师。
那段不伦之恋,发生在羽十七岁的秋天。
羽的家庭教师是一名在职教师,受聘入岛悟家为羽温习课业,后来常井老师请了三个月的婚假,岛悟先生因一时找不着优秀的老师递补,是以派他会社内一名优秀的部属暂代三个月。谁知温文优雅的尊子自此成了他思念母亲的背影。
年方十七的他,已有一七九公分的壮硕体魄。乍见美丽的她,便已情窦初开,对尊子的孺慕转而生成爱恋。
在尊子来了之后,每天只要捱到放学的那一刻,他便积极且迫不及待的准时回家,赖着她团团转。
尊子也发现羽的手,已是一双强健有力的男人的手,他的爱慕之意是不容忽视的。明知不可,然而感情的事岂是自己说控制便能控制的?婚约在身的尊子,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同意了他的要求。
他强烈的需索,造就了一段不被现实所允许的感情。暗渡陈仓了大半月,羽迷恋她,尊子也不厌恶他。
她本以为,只要替代任期一满,她便可以悄然的离开他的生活。只要这段不伦之恋不要现形,她依旧可以当她的小田夫人。
可事实不然,这事竟教管家月子给撞个正着。
那一日,天空飘着蒙蒙细雨,她刚自酣睡的羽手臂中脱身,就在更衣之际,月子推门而入——
“尊子小姐,你……你们……”
她哑然以对。这事非同小可,要是让岛悟先生知道,别说工作丢了,就连小田夫人的位置也坐不成了。
“嘘,我们出去再说,免得吵着了羽少爷。”
月子经验老,什么事也逃不过她的锐眼。应诺同尊子出了那罪恶之房。
一路走出,尊子半句也不搭地沉默着,似在忏悔,也像是羞愧。
“宇花寺小姐——”即连称谓也显得生疏了,月子知道这样的改变太大,但她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己是岛悟家总管。“这事若教岛悟先生知道,后果可不是你我可以担待的。”
“月子,我非常明白。”
“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这么做?”审判的眼神大过于谅解。“回去吧!你也别再来了。要是这事曝光,可别怪我事先没警告过你。”
狼狈不堪的离去,尊子为自己今天的这一幕感到羞耻不已。她发誓,她绝不是故意和羽少爷发生亲密关系的。只是,他是个那么有吸引力的男孩子,让她不由自主的去接纳他、喜欢他,但又做不到不顾一切。
与小田的婚事已谈了很久,她无法断然舍下,但却又依恋羽强壮的臂膀。他带给她性爱的欢娱,而她也爱上了他的味道,即便如此,她仍旧不敢挣脱婚事的约束,她实在没有那个胆。
“父亲,尊子为什么不来了?”
岛悟社长也纳闷。尊子早上向他请辞了这份工作,他当然问了她理由,但她给的答案闪烁不定,一会说太累,一会又说想利用下班时间充电进修,后来又说她要准备结婚……
反反覆覆的没一个道理,他都听糊涂了。不过结婚这个理由他倒信了,她年纪不小,早该收心嫁为人妇。再说她和小田婚约也订了一年了,完成终身这也没什么不对。
“她要结婚了。”
不以为意的总结出一个理由来,没想到他的说法却引来羽的不满。
“她怎么可以结婚?”
奇怪了,当他的家教,便不可以结婚吗?谁规定的。
“羽,你在胡说什么?”
他的怒气犹如在脑子通了一百万伏特的电压般四处窜流。“父亲,我要去找她。”
前脚一动,岛悟先生便拦下他来。“站住,你要去哪?”
气炸了的羽,哪懂得掩饰自己的失态。“我要去找尊子。”“找尊子?为什么,你找她做什么?”
他不懂,尊子要结婚,羽动什么怒、发什么火?他又凭什么要去找人家,难不成他还想去阻止人家的婚事?
“还有,你和她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她结婚关你什么事?”岛悟先生也瞧出端倪来。这孩子有些不对劲。
要他怎么说呢?说他们发生关系不止一次?还是说他要娶尊子?
“父亲,等我找到尊子后,再向您解释这一切。”
“不,你不把事情说个明白,哪里也别想去。”他的口气笃定坚决。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他是不会放人的。
“父亲!”
“过来,坐下。”
羽依言缓缓坐了下来,但他的心早飘出了岛悟宅。
见他心不在焉,岛悟先生也察觉出事情的严重性。“羽,告诉父亲,你和尊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羽颓丧的表示:“你不会乐意知道的。”
“你不说我当然不会知道。好孩子,告诉父亲,你和尊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保持沉默是无法解决事情的。
“父亲,我爱尊子……”
语未毕,岛悟的面容已变——
“羽,你不要开玩笑,你怎么可以……喜欢尊子呢?”这会儿可换他气炸。
岛悟可是财势显赫的世家,想要成为岛悟家的媳妇,没有经过严格的挑选,岂可轻易入主?宇花寺尊子不过出身中等家庭,她有什么资格进入岛悟家?
羽哪顾虑得到门风问题,他在意的只是爱情的感觉。
“父亲,我一定要找尊子问个明白,我要问她,这段时间她对我的感情是真或是假,否则我绝不会放手的。”
一向照着他所安排的轨道行走的羽,竟为了一个女人反抗他,这实在叫他难以置信,仿佛让人给掴了一巴掌似的难堪。不行,这事他得从中做个手脚才行。
“好,我让你去。不过,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得收心,因为尊子即将成为小田夫人,你不可因你一己的私心就去干扰她的生活。这个,你能答应吗?”
即使心有不甘,但见父亲已让步,他也只能提出理智。“好,我答应你。”
“很好。”随即唤来司机:“昌弘,送少爷去宇花寺小姐家。”
如他所愿,他来到宇花寺位于千叶的住家。那是一处二楼的寓所,司机站在车边开门恭候,他随即下车。
掀了门铃,应门的是尊子本人。
这样的见面方式确实尴尬,但尊子已答应了岛悟先生的要求,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