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脸上也蒙着一片挖了两个窟窿的黑布,刚好遮着眼廓,只露出挺直的鼻和笑得张狂跋扈的大嘴。
哈哈哈哈哈……
就是那张笑得刺人耳膜的大嘴,让冈泽兰差点吐血!
「海狼有这么可怕的首领吗?」又有人问。
「不知道,没听过……」脸白的人又照实回答。
两船终于撞上,单薄的商船马上被撞裂一个大口,船身严重的颠簸几下,然后就后继无力的被海盗船往旁推行一段距离。
海盗们陆陆续续的跳上船来,所有的乘客不是尖叫着躲回船舱,就是鼓起勇气跳海。
「小姐,我们还是快走吧!这船没救了。」正道挡在泽兰前方保护她。
「不,我突然有个不错的主意。你一个人回去,我要潜进这艘假海狼里面探一探。」
「不行,我绝不能让小姐独自去冒险。」
「没问题的,我做事向来小心谨慎,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别忘了我现在是丑奴,不是德岛的冈泽兰。」
「让我跟小姐去。」还是义不容辞。
「不行,你的功夫底子只要有心人多试一下就很容易被识破,不如我这可以被人呼来唤去的小鬼来得有用,这是查那被抢的官船最好的机会,我们不能错过。」
「不,我一定得跟着小姐。」
「你……」泽兰拿这死忠的随从没辙。「这是我的命令,不准反抗!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你先游回海狼号上报告这里的状况。别担心,你忘了我身上还有哑炮吗?我有用油纸包起来,就算下水也不会弄湿。记住!待会你跳下去后,一定要先等这艘海盗船走远后,再放信号叫伙伴们来接你;还有,告诉泽滨不准擅自作主找目标下手。」
正道仍有话要说,但泽兰却不给他机会,率先跳上船舷然后一跃而下,两人一前一后跳下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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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船被撞沉了一半,那些搭船运货的乘客和商家都只能死命巴着浮木载浮载沉,虽然没有人伤亡,但他们的货都被海盗接收了。
假海狼号已经驶离一阵子了,船员们刚脱下面罩,努力把抢上船的货品分类排列好,没人注意到躲在隐密处的娇小身影。
泽兰暗中观察着他们井然有序的工作态度,有个看起来像副船长的粗壮男人在一旁指挥调度,只要他一个口令,船员们便二话不说的快速完成工作,看得出来这船是经过相当训练的。
这点让泽兰心中泛起了疑惑和不安。
疑惑的是,他们显然可以有更好的发展,为什么会沦为海盗……还是冒充别人的海盗?
不安的是,他们的表现远远超出她的预期,对真正的海狼来说是个棘手的敌人。
该死的冒牌货!
刚暗骂完这一声,突然一个灵感闪过泽兰的脑海,只差一点她就要抓住那个重点了,她知道那可以解释她心中对这艘船的疑惑,偏偏──
「哎哟!」她脚下被一团沉重的缆绳绊到了。
「有人躲在那里,快把他抓起来!你们从另一边包围,你们从这边围过去,快!」
哇咧~~泽兰光听那个带头的人这么有效率的下达指令,心中就冷了一大半,连佩服他的时间都没有了。
逃没几步,她就像只小老鼠一样被拎了出来。
「放开我!我不是小偷!放开我!」
「谁管你是不是小偷,敢偷上这艘船就要认命,拿去喂鱼!」
喂鱼?她可不要!「别丢我下水,我、我是来投诚的!」
「投诚?」没听过有这种事。
众人莫名其妙的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只差没有含情脉脉了。
「是真的!我已经仰慕海狼的声名很久了,我会偷跑上船就是要跟着各位大爷,我也要成为海狼的一员!」
「你要成为海狼的一员?」那大副一说完,便仰起头很夸张的大笑起来。
就连围在两旁看热闹的船员也笑得前俯后仰,好象泽兰刚才说了什么大笑话一样。
不过,想想他们会笑也是应该的;她一个小孩子跳上冒牌的海狼号,要求成为她仰慕的海狼一员,不是笑话是什么?
难不成他们应该鼓掌叫好,然后告诉她,他们也是因为仰慕海狼已久,才会结伴来仿冒海狼的?
那就真的太扯了……
「让我跟着你们吧!大爷,别看我年纪小,我已经跟着我爹出海捕过好几趟的鱼了,还曾跑过几次商船呢!一点都不会晕船的,我还懂得看星象、测风向、观察气候,我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小鬼,你说的这些我们船上每一个都会,很显然你是多余的,丢下去喂鱼!」大副一点都不同情她。
「等等!我还有很多用处……我动作很俐落的,还会听话不嚼舌根,还会……」啊……实在想不出什么有利的条件。
「还会什么啊?」众人等着再看她笑话。
「我、我会烧水……洗衣和煮饭……」妈呀!这种事情谁不会啊?
但她是真的辞穷了嘛!又不能说她还会易容、制航海图、造船、做火药、设计海战谋略……这些肯定会教他们全笑不出来。
在她正绞尽脑汁时,谁知道……
「你刚才说你会什么?」那无情的大副竟瞠着牛眼,像盯着救命恩人似的看着她。
「嗯……我会变魔术?」她刚才说的是这个吗?
「不是这个!你刚才说你会煮衣服、洗饭、浇水还有什么……反正就是比魔术更厉害的东西。」
「哦!对,我会那个!」嗄?想不到他们的衣服是用煮的,饭煮好了还要再洗过,还是那水是用来浇……什么跟什么啊?!
那大副转头吩咐身边一个大个子。「你去叫老大过来。」
老大?就是船长?是那个模仿别人,还有脸笑得很可恶的首领?!泽兰暗自磨牙。
那领了命的人还没走开,人墙外面就传来一声带着威严的低沉嗓子。
「什么事这么热闹?」
人群应声很自然的裂出一道开口,开口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男人,很明显的就是声音的主人。
第二章
很好,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有什么?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煮饭洗衣嘛!
想是很简单,但……
第一天,除了蓝老大对她泡的百合乌龙赞不绝口外,一切都在乌烟瘴气之中,而那乌龙……
要归功于平时她对饮食也非常挑剔,所以冲泡个她最喜欢的百合乌龙根本不算什么;但她的讲究只在个人的享受上,精致绝对难不倒她,可是如果是大锅菜的话……就是在刁难她的玉手了。
第二天,她煮了两大锅的白饭,虽然饭粒没有熟透,米心还有点硬,但这一整船的粗汉对她已经感激涕零了;因此,当她祭出两瓮酱菜请他们随意时,并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嘘声。
但接下来的第三、第四,乃至于第五、六、七、八天,即使她已经可以把白米饭煮得香软可口,但面对同样那两瓮的咸酱菜,再没有人能心平气和的把她当人看了。
「丑奴大爷,能不能拿出一点真正可以吃的菜,要新鲜的,没用盐巴腌过的。」大副老麦再次为民喉舌。
「不、能。」简洁有力。
「欸?怎么会不能?我每天都见到你托着看起来好吃到不行的菜色到老大的舱房里,你不可能做不出能吃的东西啊!」
「我没说我做不出来啊……」
「咦?那刚才是怎么回事?是哪只鬼跟我『不、能』的?」为表示出充足的罪证,老麦还有模有样的学她那简洁有力的声音和语态。
「老麦大爷,」这次换泽兰软下语气求他。「您以为我有多大的本事?要我准备一整船的三餐,还得同时料理头等舱那个『清淡简单又不失精致』的美味餐点,我要真那么厉害我就去开餐馆!干嘛还来这里抢着当海盗?」
说得也是,老麦点头。「我明白最难伺候的就是老大了。」
不,对她而言,最难伺候的是他们这群食量特大的特种部队。但泽兰才不会老实说出来。
伺候蓝老大的三餐其实就跟伺候她自己一样驾轻就熟,两人都是同样挑食又讲究美味的人,差别只在于蓝老大只会吃不会煮,所以她也只是多做一份而已。
而这一份跟这一船的一大份可是有天壤之别。
既然自己能力有限,比较之后,当然是有权决定她去留的蓝老大最重要,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厚此薄彼的局面。
她还真是有点佩服这些人,竟然能忍受了这么多天只吃饭配酱菜哩!
「那我该怎么办?」她一脸无辜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如果老刘的身体能快点好起来就好办了,他可是宫——我是说他的厨艺一把罩,大宴小宴从来难不倒他。」
这么厉害?!
泽兰听到大宴小宴马上两眼放光,不管别的,光是为了能尝一口老刘的手艺,她就一定要让他「活」过来。
「船医也拿他的病没办法吗?」
「哦!那个船医啊!早在船驶离苍莨前就被老大丢下海了。」
啊?他真的会丢人下海?「为什么?没有船医很不方便耶!」
「没办法,他动作慢,船为了等他归队迟了两个时辰才出海,老大就是为了要亲手丢他下海,才特地等到他赶上船的。」
真酷!「那老刘在哪里?」
「咦?你没见过他吗?」
「拜托喔~~这几天我光是忙你们的三餐就累得像条狗,要不是你们还有点良心,自己把臭衣服先洗了的话,我现在肯定只剩半条命。」
老麦不好意思告诉他,那是因为被丑奴洗过的衣服比没洗的时候还脏,而且还永远晒不干似的,现在连老大的衣服也都是老麦偷偷帮着洗的。
「他躺在老大隔壁那间舱房,那本来是我的,因为里面空气比较流通,所以就让给他了。」老麦无所谓的耸耸肩。
很好,她知道这个老麦其实是面恶心善的,全船就属他的心肠最软,虽然刚打照面时会把人吓得腿发软,但后来她才发现那是老麦最喜欢玩的小伎俩。
至于心最黑的还是非头等舱老大莫属,她敢打包票,全船空气最好、设备最优、空间最大、最舒适的舱房就是他那一间,而他竟然对需要帮忙的人视若无睹,即使这人的厨艺好得没话讲,他都不愿放弃既有的享受。
嗯……累积起来,蓝老大已经有好几个可恶在身上了。
总归一句话,可恶透了。
泽兰晃到副座的舱房外,悄悄的推门入内,很快的找到榻子上一个蜷伏在被子里呻吟的老人。
「呃……老刘是吧?我叫丑奴,已经上船好几天了,不好意思现在才来看你……你还好吧?」
榻上的老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泛着血丝的双眼倒是溜到她身上一会儿。
「听说你一直吐,连东西都没办法吃,只能喝稀粥,是不是?这样也不是办法,你得快点好起来才行,整艘船的人都在等你喂饱他们……」
「你不是也很行吗?」老家伙终于开口了。
「怎么行?不行不行的!跟老刘——刘佬比啊根本是没法比!我只能算是您的小跟班、小助手、小小小喽罗而已,就等您快点好起来……」
「然后你就轻松了是不是?臭小子,要的是什么心眼我还会不知道吗?哼!凭我在御膳房里拚斗了几年的老辣经验,你这小子就跟包尿布的娃儿一样嫩。」
「御膳房?!」
泽兰的惊呼震醒了说得正慷慨激昂的老刘,他被自己的失言吓得张口结舌,看起来真是没有一点病态。
「太可恶了!想不到他们连宫里掌御膳房的御厨都敢抢过来?这个蓝老大真不是普通的胆大包天!为了吃美食,什么事都敢做。」泽兰挥舞着小拳头,义愤填膺。
「对、对!说得对极了!胆大包天、胆大包天!连我这把老骨头都给拖来了,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刘佬被捉来多久了?」
「没多久,刚上船就晕得七荤八素了,结果他们什么好料都没吃到。」
「活该——呃……我是说,太不应该了,大伙难得有机会吃到鼎鼎大名的御膳料理,他们都没办法治好您吗?」
「唉……说到这个我就要叹气了,这些人谁不是从小到大在船上混大的,没有一个晕过船,更别期望他们会懂得一、两招治疗秘方了。」说得超哀怨,未了还因为过于激动引来一阵干呕,还是朝泽兰的身上呕去的。
吓得泽兰瞪着两只龙眼,又不能一掌劈死这老人,还好他几日没吃过硬质的东西,所以纯属干呕。
「晕船哪……原来是晕船,可惜我也没晕过船……不过,或许真的有用也不一定,你先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泽兰像一阵风似的飙出舱房,往底舱的厨房冲去,怎么也想不到在她推门冲出来之前,一道鬼魅般的神秘黑影也快速的窜向隐密处。
而当她又踅回来时,黑影又回到原来一直窥伺房内的位置。
「这个,试试吧!」
「这个?!」老刘瞪着泽兰手上摊着的几片薄薄黄黄的东西。他故意整他啊?
「是老姜片啊!」泽兰好心教导他。
「臭小子!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吗?我可是鼎鼎大名的……」
「会晕船的御厨。」
「欸?你是在笑我是吧?」
是啊,呵呵……「别小看它喔!」
也别小看了她喔,哼哼!
「虽然我们岛上也没有人会晕船,同样都是水上混大的嘛!不过记得有一次为了到北方不得不坐马车,那次我才发现我不会晕船却会晕车,然后就有人提供这秘方了——姜片。」
「怎么用?把我跟这姜片一起下油锅爆香?」还是不信。
「可能不行,刘佬的肉太干又太老,没人会想啃,不过您倒是可以含一片在舌下,马上就不晕了。」
「真的?」
好吧!反正也管不了会不会被笑了,他都已经痛苦了这么多天,就算这小子要他含狗屎在舌下,搞不好他也会试试。
老刘颤着枯瘦的手抓片姜放进舌下,在泽兰紧张又期待的注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真的觉得没有那么不舒服了。
「这东西……」
「是老姜。」泽兰像小狗一样瞪着圆滚滚的兴奋大眼,只差没兴奋得吐着舌头汪汪叫两声了。
「废话!我老刘鼎鼎大名的御厨会不知道这是啥吗?不过,还真有用,嗯……」
而这老小子一时低不下头跟小自己好几倍的小小子道谢,只能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就算了事。
「那太好了,刘佬何时可以上工?」大家的胃都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