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闵峰,狐妖狐精的最佳修炼所。
「还是没有消息吗?」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狡黠的黑眸闪过不易为人察觉的焦急。
「没有。」说话的是恭敬站在老者面前的男人。男人的身材修长,及肩的紫褐色长发随意地扎在颈后,几绺发丝垂落在耳鬓,充分的表现出他不拘不羁的性格,清澈分明、隐含犀利的黑瞳,正不畏地直视老者--他的师父。
「没有多余的时间了。」老者站起身来,他不及男人的耳际,虽然年迈,却不见老人的佝偻,「野天,这段不算短的日子辛苦你了,每算命一次都会耗去你的一年功力,一日又只能卜算一个人,如今算来,你耗费的功力已经有数十年了,不如……」老者转首望向屋内的第三者,一位沉默的少年郎。
「师父,今日徒儿赶回来不是向您讨救兵,更非前来诉苦,徒儿是专诚回来看您老人家安泰与否,明天一早,徒儿便继续寻找『阳天女』的下落。」蓄发的男人谭野天淡淡地吐出回来的目的,继而转向在一旁自始至终抿嘴不语的少年郎,他轻声道:「就让藏颐留在狐闵峰伺候师父您,有藏颐在,徒儿才能放心下山寻找阳天女。」
藏颐和谭野天一向默契十足,由师兄的眼神看来,他知晓现在不是沉默的时刻了。
「是的,师父。师兄欲在近期内找到阳天女必须毫无后顾之忧,您就别为他操心,以师兄的能力,再过不久就会有好消息的。」藏颐紧抿的唇若有似无地往上微扬。
老者不是不信任谭野天的能力,倘若谭野天没有傲视群伦的气势,他怎会纳他为徒传授心法?
实在是现在乃谭野天的非常时期,随时都有可能露出脆弱的一环,要是让敌人识破,到时候阳天女非但没找着,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可不是仅有失去徒弟的惋惜而已,更有着如父亲失子般的痛心啊!
谭野天一眼即看透师父的忧虑,他自信地一笑,将师父带到圆石桌坐定,倒杯朝露玉液给他老人家。
「师父,徒儿自身的天劫您就甭操心了。千年来,水、火、风三劫我不都轻易通过了?而转生劫和另一个扑朔迷离的劫数,徒儿皆有足够的经验和自信去应付它们,否则愧当师父座下首席弟子。」此话不是诳语,亦不是安慰之话,这全是他发自内心真正的想法。
转生劫,顾名思义是个脱胎换骨的良机。只要是修炼成形的妖、精,总会经历五大天劫,通过者才能晋级仙班,转生劫便是其中之一。在转生过程中,是仙、是魔,抑或维持原状都看此劫,所以转生劫是五劫之中的门钥,决定往后一辈子的命。
转生劫过后的第五劫,上天会依个人情况予以降下不同的天劫,端看个人修为来应对。
「为师的就是欣赏你傲然不骄的气度。个人之命个人为!为师的就不勉强你。但是,寻找阳天女的对手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你要万事小心。」老者谨慎地交代。
「徒儿会赶在『赤狐』之前找到阳天女,不会让赤狐想利用阳天女的骨血成魔的狂愿得逞。」谭野天还是一副自信泰然、气度超凡的模样。
「赤狐向来手段凶残,只怕会有无辜者受波及,唉!」老者感慨地凝望罩着山林的薄云轻雾,只见雪白的云里弥漫着黑暗,难道真的避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吗?
老者缓步迈入修炼室中,取来一条璟璘炫目的彩玉佩链,他干瘦皱皮的手握住谭野天的,眼中全是父亲的慈爱。
「这条『坤玉』你戴在身上,须臾不能离身;坤玉本身乃吸取月之精华而成,是个至阴至柔的宝物,它能提升修炼之人五百年功力,为师除了要你找寻阳天女保护她之外,还要把『干玉』找出来。干玉是吸取日之精华而成,乾坤宝玉相辅使用才能发挥它们一千年的功力。倘若你在历劫中有个万一,它们是惟一可以让你得救的仙物。切记,一定要让乾坤宝玉会合。」老者交代完,深深凝视他一眼,不再多说什么便进了修炼室。
「师兄,我和师父在狐闵峰必会先得知你的最后一劫,一有消息,我会立刻前往通知你,好让你有心理准备。」藏颐撩撩一头比谭野天更长的发丝,若不是黑瞳闪着无庸置疑的冷酷锐利泄漏了男儿气息,一般人都会错认为他是女儿身,只因他一张脸蛋可以用漂亮美艳来形容。
「希望你对我的这份心不会造成你的困扰。」谭野天似笑非笑的脸庞轻露无伤大雅的笑弄。
「我会有何困扰?请师兄言明。」藏颐认真地请示。
「凡间男女一见到师弟,大概会有大半男人倾心于你,你鲜少下山接触俗务,自然不懂凡人的心思,师兄只是好意提醒你;至于下山的时候该如何,你看着办。」谭野天唇角又高扬几许,潇洒地迈步走出山屋,在屋外享受林野的灵气。
留下面无表情的藏颐,他没去过凡人生活的空间,自然是无法想及他人对他一身装束会有啥反应了。
*****
董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眼珠子怒睁的同时,唇边亦逸出一句低咒,一路行来当真只有这座破旧得不像人住的竹木屋吗?她抓起地图再看一次,照地图来看,确实是这里没有错的,只是她不由得怀疑那年岁已逾七十的老医生有没有记错,真的是这里吗?
她刚刚敲了好几声门都没人应,只好不请自进,谁教这主人有大同世界的胸襟,门也没锁上。原以为跋山涉水而来会有好结果,躺在医院不省人事的小妹会有一丝希望,怎知那位老医生口中的医术奇才这么贪玩,不晓得人现在游踪何处?
她左看右看,这间竹木屋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赚翻了的医术奇才所住的地方。
「难道找错了不成?」细致的鹅蛋脸皱了皱小巧的鼻。
踩着起水泡的脚再往山巅而去,山岚雾气愈来愈浓,再这么走下去,就算有房子耸立在她面前她都会撞上去,看来今天的心血全泡汤了。
「哦!」她呻吟了一声,一屁股坐下来脱去鞋子,「我就知道,看吧!水泡是爬山的名产,尤其是车子半路抛锚才不得已使用的玉足,更显得水泡的珍贵。噢,我在说什么?董希,提起精神来吧!」穿上鞋子,再往深山里去已是不可能,于是她往回头走。
为了小妹毫无病征的怪病,就算要她上刀山、下油锅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求有人能救小妹。小妹出事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当初小妹搭乘的飞机差点失事,对机上的其他乘客而言只是虚惊一场,然而对小妹而言却是坠入无边深渊的开始。
群医对小妹莫名其妙的怪病只能眼巴巴地期盼奇迹出现。正当大家都放弃的时候,老医生突然想起十年前他的老婆也得到一种怪病,身为医生的他当时一点办法也没有,幸蒙一位年轻人伸手援救,他老婆才得以幸存到现在,而且身体还很硬朗。叙述完这段往事,他叫董希上山去找那位高人,也许只有那位高人才能医治她妹妹的病。
然而这位高人只留着一间空荡的竹木屋养蚊子,人却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忽地,来自不远处的一声狼嗥,吓得董希连忙护住急跳的心口回首惊望,什么也没有啊!但是雾浓得看不见十尺外的东西,即便群狼朝她而来她也不知道;于是她的脚步急切了起来,管它玉足疼痛难耐,这时保命要紧。
「这里竟然会有狼?」她不能置信地嘀咕着,不时回头。
又一声狼嗥,这次仿佛近在咫尺,顾不得其他了,她撩起裙摆没命地往前跑。
「啊--」不知道何时眼前又出现一只雪白的狐狸,那只狐狸竟也想分一杯羹似的直冲过来,董希惊声尖叫,反射性地蹲下来,因为事出突然,蹲下来的她狼狈地翻滚了几圈才四平八稳地贴在冰凉的土地上。
「混蛋!」没时间再发泄满腹愤怒,她应该要继续跑,远离这不是人住的地方,她实在想不通哪有人会挑这种地方定居,那位高人肯定是疯了。
又是一声狼嗥,但这次似乎是夹着尾巴逃走的惨叫声。
董希不得不佩服那只忽然出现的白狐,光听狼声就知道起码有三只以上,而白狐竟然全把它们解决了,莫非它想独占她这副娇躯?
她脸色一白,才要逃命去就发现她的脚踝似乎扭伤了,她忍不住又逸出一连串的咒骂。拖着比乌龟还慢的速度,走了几分钟,她不禁怀疑自己真的还活着,那只白狐怎没扑过来撕咬她?但是惊悚充斥着整颗心脏,她没勇气回首去看,深怕触怒白狐老大,她继续拖着半条命走着。
它还没过来吗?忍不住了,她咬牙回首一看,那只白狐还停留在原地不动,身后的山岚几乎要将它雪白的身体吞噬,但那双凌厉晶亮的眼却灼灼发光瞅住她,她心下一悸,连忙继续赶路逃命去。
走着走着,她愈感不对劲,这里没通讯设备,她如何联络平地的人来拖车?岂不是要她步行下山,任一条腿就这么瘸了?
反正白狐对她没兴趣,不如回竹木屋找电话。她说服自己克服强烈的恐惧,举步维艰地回到竹木屋。
老天!她整颗心快跳出喉口了,连拨个电话手都抖得按错键。
「没事的,白狐老大刚刚还为我解决掉一批野狼,何必怕成这样?」她挤出苦笑,白狐竟成了自己的救命恩狐。
联络好一切,才要踏出门,那只白狐竟慵懒地倚在门边,犀利地凝视她,她惊慌得退了一大步,脚踝又传来扭痛。
那是什么眼神哪?仿佛在控诉她鬼鬼祟祟跑到人家家里似的。
「我……是来找人的,但是这……这屋子的主人不晓得跑哪去,我的车子又在山腰抛锚,我是迫不得已才闯进来的。」她正在做什么?对一只狐狸解释自己的清白?
白狐却煞有其事地接受她的说词,眼神竟稍稍柔和下来,不再把她当成宵小之辈看待。怪哉,她竟能轻而易举地看透它眼里透露的讯息,她怎会懂的?
「既然你能明白我的苦衷,那……那可以放我走了吧?」
白狐把视线调开,像在说着大爷我现在心情正好,可以假装没看见,要滚就快滚,要不然抓你填空腹。
董希踩着细碎的步子,小心谨慎地不发出任何声响,尽量不惊扰白狐老大,沿着墙终于安全地离开竹木屋,碎步转成大步迈去,但由于适应不及又跌个狗吃屎,她胆战地回眸看看白狐老大,这一看她可吓失魂了。这……它竟然在笑?
不,她眼花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起身就跑。
她纤细的身影远离了,白狐才由一阵幽幽的白烟化为一位俊朗无比的男人,深山拂来的凉风吹动着他紫褐色的长发。
*****
董希神色慌张地赶到医院,原本打算再上山一次的,虽然她真的很害怕前天的事情再次重演,说不定到时白狐老大一个心情不佳真把她给吃了,但有啥法子呢?难道就因她的懦弱而放弃救她小妹的希望吗?不,她不是这种胆小鬼。
她正赶着出门时,一通迫切的电话催促她到医院,听医生的口吻,小妹似有反应了。
「医生,怎么样?」董希抓着医生就问,「她醒了吗?」水汪汪的大眼渴求地望着医生。
医生遗憾地摇摇头。
「董小姐,你妹妹刚才似乎受到莫大的痛苦,她的确有苏醒的迹象,但是只维持不到两分钟又度昏迷了,任我们使用多少帮助她苏醒的方法都没用,很抱歉。」四眼田鸡医生说着。
董希轻咬下唇,按捺浓浓的失望。
「老医生呢?」她都是这么昵称那位提供高人消息的医生。
「他去中部参加一个座谈会,两天后才会回来。你可以先去看看你妹妹,假如再有什么特殊情况就立刻通知我。」四眼田鸡医生说完即离去。
「可恶!」她坐到病床边,小妹的脸色白可赛雪,双睫紧合着,一点也没有醒来的迹象,「你就是爱自作主张,固执不已,现在躺在冰凉的病床上不好受吧!倘若当初你能听得进姐姐或算命师半句话,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么可怜。」
在小妹出国之前,董希曾硬拉着她去算命,她犹然记得当时那个算命师有多帅,而且字字珠玑,虽然有几句难听得教人不服气,却也属实,因为小妹的确应验了他说的话:孤苦终老……现在躺在病床上,当然没伴侣陪她过一生了。
董希也曾在小妹出事后再去找那位算命师,也许他可以算出小妹往后的命运,但是天不从人愿,任她找遍他有可能落脚摆摊的地方就是找不到,这条线索就这么断了。
「过几天,爸妈会再上来看你,他们比我更担心你,如果你明白我们的焦虑,你就别再沉睡下去。」她紧握小妹冰冷的小手,就这么瞧着她。
「董希,凭我敏锐的第六感,嗅一嗅就知道你在这里。董倩的情况还是一如往常吧?以我的第六感帮她推算推算,董倩她可能要……干吗?」不敲门就进来的女孩话说到一半,就被董希推着走。
「扰乱小妹清静的人,我不会轻易饶恕的,趁你还未构成扰乱,我们到病房外再说。」董希将门带上,「你的兄弟又出事啦?」
「什么我的兄弟?说得那么好听,倒不如说是我老爹派来监视我的鹰犬,『鹰煞盟』连派名都取得那么贴切,个个对我来说都是煞星。所以,我只好想法子甩掉他们还我自由了。」鹰煞盟盟主的掌上明珠桑朵鹰美丽发亮的俏脸邪邪一笑,反正那些兄弟不过是吃了几个绣花拳,连医生都说不碍事了,她也没必要愧疚嘛!
「他们为你的自由付出的代价是什么?」董希太了解她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朋友,那些兄弟们真可怜。
「也没什么,我在酒吧里『不小心』把酒瓶砸到一个光头佬的头上,谁知道他那颗看起来光滑油亮的头竟脆弱不堪,说流血就流血,我是不小心的嘛!然后那些鹰犬就神勇地从光头佬手中救了我。唉!我既然在场目睹了所有的经过,只好陪他们到医院缝缝补补,事情就这么回事。干什么睁大眼看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桑朵鹰被董希瞧得心虚,只好垂着头不甘愿地认错,「对,也许我有那么点连带责任要负,我忏悔总行了吧!」
「喝酒?才十八岁就学会喝酒,你想红颜薄命呀!」董希轻斥。
「那又有何不可?只要月老给我谈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情,折我的寿我都肯。」桑朵鹰认真地凝视董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