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总是趁人最无助的时候闯进来。对白丽琪而言,这时刻最害怕的就是这两个字。
她做遍了所有的家事,屋子也打扫得一尘不染,可是心底的空虚总是一直在提醒她,她只有一个人,在这样静谧的夜晚,只能对着桌上的一盏孤灯,苦思要如何去排遣寂寞。
她已经厌倦这样的日子,白天里她可以昂首阔步,为老板卖命工作,把所有的时间占满,可是一到晚上,她不得不去面对自己的形单影只,只能靠着回忆过日子。
跟他是大学四年的同学,两人都有着相同的理想和担负,梦想着一起到国外深造求学,然后结婚厮守终生,可是一场该死的车祸,一名酒醉的司机将他们所有的希望打碎,更将她所编织的美梦一刀剪断,她恨老天不公平,夺走他年轻的生命;更恨命运的捉弄,使她坠入绝望当中。
那时她遇到了任家齐,是他把她从自暴自弃中拉来,让她重新面对自己,所以自己对他一直是尊敬多于爱慕。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心如止水,虽然不乏有人追求,但她一向以冷淡相待,唯独对江维志,理智与感情在心头交战,她到底该不该接受他呢?他年轻、热情,有美好的未来,对女人而言是个好对象,可是她真的能接受他吗?
从上次见面到今天已经一个星期了,不再有鲜花,不再有电话,不再有只字片语,为什么她会有帐然若失的感觉呢?是自己拒绝了他,不是吗?
白丽琪倦卧在电话旁,盼望着电话突然响起,就算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也好。
铃……她惊跳起来,怀疑的盯住电话,怕自己八成是想得太多而听错了,
铃……它仍一直在响着,她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喂!”她既高兴又害怕,小声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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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单单两个宇,竟也使她差点掉下泪来,他真的打来了,他没有忘了她。
“你……”才说了个字,白丽琪喉头像梗住了一般,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江维志小心翼翼的问。“你睡了吗?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
“我……”他顿了一下,“我想你。”
白丽琪泪眼婆娑,轻咬着下唇,吸了吸气。“是吗!我们才几天没见。”
“我控制过自己,可是真的没办法,我从来没有这样子过,我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一定会说我太年轻、太傻,或者说我骗你,故意说一些好听话,但是我真的好想你。”
“你只是以为你对我有某些感觉,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明白那些全都是假的,不存在的。”她虽心动,却狠心说道。“不,你只是想逃避我才这样说的,我是比你小,那又怎么样?它并不能阻止我去喜欢你,去爱你啊!丽琦。”叫着她的名字,令她的心拧成一团。
“你忘了你已经有未婚妻了吗?我最讨厌用情不三心两意的男人。”
“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会认为我背叛了亚涵,这点我不否认,因为我现在终于明白我自己的感情了,从小我和亚涵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把对方看成理所当然,以为彼此才是最适合的一对,但我们错了,那不是爱情,那只是一种像兄妹一样的感情,你了解吗?现在我庆幸我及早醒悟过来,如果我们真的结婚了,那将会毁了我们两的一生。”他着急的问:“你懂了吗?说话啊!”
“我没办法。”她突然觉得好累。
“没办法什么?没办法爱我?还是没办法爱一个比你小的男人?”白丽琪打断他的话,“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痛苦,你有替我想过吗?我也要面对很多问题啊!”
“对不起!”他沮丧的道歉,“我太冲动了,老是说话伤到你,原谅我,我一直再对自己说,要有耐心,要有信心,可是却做不到。”
“时间太晚了,我想睡了。”她不想再谈下去。
“你又要逃避我了,丽琪,逃避不是办法,我们可以一起想法子来解决问题。”
“我真的好累。”
“那你可以走到阳台那边一下吗?”他哀求的说。
她疑惑地打开落地窗,往楼下一看,一个男人倚在车门边向她挥手。“你!”
“即使这样远远地见你一面,我也心满意足了。”他笑道。
“不要这么傻,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快回去吧!你只是一时昏了头。”
他专注的遥遥凝视着她,“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在这里等你睡醒,我们一起去吃个早餐,如何?”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们不适合在一起,”她痛苦的表示。
他痴痴的说:“去睡吧!离天亮还有四个半钟头,到时候我再叫醒你,晚安!”
“等一下!”她想阻止他这么做,但他已经挂断电话。
白丽琪进了屋子,悄悄又往楼下看一眼,他真的就在车边站着,难道他真的要等到天亮?外面那么冷,那样站着不生病才怪!她在房里踱着步,气自己在这情况下为何也睡不着,不想理他,又记挂他,她该如何是好?
江维志点了一根烟,见屋子的灯暗了,显然她已经睡了,他没办法感动她吗?也许她以为这样的举动太傻气了吧!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打开她的心结接受他?他真恨自己不早两年出生,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他捻熄了一根烟,又取出第二根出来。
“你想得肺癌死,还是得肺炎死?”
再也没听过比这句话更动听的了,江维志望进她的眼眸中,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
“我以为你对我连一丝丝的感觉都没有。”
白丽琪拉拉披在肩上的外套,苦涩的说:“如果没有就好了,我好怕再动感情,好怕你不是真心的,好怕……”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按在她唇上,“也许我年轻了些,但是相信我的心,我绝不会用我的心来开玩笑,不是吗?”
白丽琪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摩擦者,“现在我只有相信你了,对不对?”
江维志将她拉入怀中,心中柔情万千。“相信我,为了我们。”江维志思考很久,才鼓起勇气打了通电话约纪亚涵。
江维志赶到附近的速食店时,远远的就看到那丫头吃相不是很雅观的大啃手扒鸡,满嘴胀得鼓鼓的。
“喂!你保持一点形象好不好?吃相有够难看,别人看了还真不相信你就是电视上那位长发飘飘、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钢琴家。”纪亚涵理直气壮的说:“等你一整天都没吃到东西,饿得快昏倒的时候,还会顾虑到形象才怪!”
“那么忙啊?!看你真的是瘦了好多,自己身体要顾好,别太逞强了。”
“谢啦!‘医生’。”她不睬他,继续啃她的鸡翅膀。
“够不够吃,要不要再叫一份?”看她好像吃得还没有饱的样子,江维志就想到她小时候圆滚滚的样子而直想笑。
“我要吃冰淇淋,你要请我吃。”她不容他拒绝的说。
“这种天气吃冰淇淋?”
“那才够冰,够透心凉,我不管,你要带我去吃。”她是赖定他了。
“好好好,算我怕你,走吧!”
纪亚涵得逞的挽着他的手臂走到附近一家有名的冰淇淋店,她点了一客包含了各种口味的冰淇淋,五颜六色令人不忍心吃下它。
“快吃吧!待会儿就融化掉了。” .
她满足的一小口一小口品尝每一种口味,像个天真的小女孩,江维志面对着她,更加确定对她的感情,只是纯粹一种兄妹之间的友情,没有心灵的悸动,没有魂牵梦系的惆怅,只是一种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感觉。
“喂!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我突然变美了吗?”
“你呀!不要变丑就阿弥陀佛了,看你这种可怕的食量,普通男人早就吓跑了,幸好我够镇定。”他调侃的说。
纪亚涵扮了个鬼脸,又埋头奋斗。“亚涵,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她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你又闯祸了是不是?你要我去帮你说情,免得江爸爸把你打死,对不对?”“不是这种事,是我跟你之间的事。”铿锵!纪亚涵手上的汤匙滑落下来掉在盘子上发出一声响声。“我们之间的事?”她有些怔仲。“亚涵,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对不对?虽然我们时常吵吵闹闹的,可是你应该相信我的为人,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江维志表情严肃的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发觉我错了,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爱情,结果突然之间我才领悟到,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一样看待,心里丝毫一点儿女之情都没有。”
纪亚涵吃惊的瞪大双眼,这不是应该她说的吗?“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气,甚至会恨我,可是为了不要毁了我们两个人的幸福,我们必须好好的谈一谈。”“你不爱我?”她不可置信的说。
“我当然爱你,只是不是男女之间的爱,亚涵,我知道一时之间你还难以接受,我也不求你马上原谅我,但是我真的无法和你结婚。”“我们不结婚?”她重复他的话。 “亚涵,你可以打我一巴掌,或痛揍我一顿,只要你能原谅我,我可以接受任何的惩罚。”他的态度十
分诚恳。
纪亚涵装作认真考虑的模样,说:“除非你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
“我……”他低下头,支支吾吾的。
“不要骗我,我太了解你了,你突然要跟我解除婚约,一定有特殊的原因,除了你爱上了某人以外,没有其他的原因,对吧?”
他调整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老实说:“你猜对了,是有一个女人。”
她马上好奇的说:“她是谁?”
“她姓白,在任氏集团上班,亚涵,你不要怪她,她本来并不接受我的感情,是我费了好大的苦心才说服她。”
真是太巧了,怎么会是她?“你说的是不是白丽琪,任家齐的女秘书?”
他惊愕的问:“你怎么知道是她?你们……”
“我早就认识她了,维志,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也有事跟你说。”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也爱上别的男人了吧?”他露出满脸的惊讶。
她弹一下手指头,开心的说:“答对了。”
“他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他连声的问。
听他的口气不好,她不高兴的说:“我可没问你们怎么认识的,你反而来问我?”
他解释的说:“我只是关心你,你看起来挺聪明的,可是有时候太容易相信别人,那男人究竟是谁?能有那么大的力量收服你这丫头,我对他真是甘败下风。”
她扬扬得意的说:“是你女朋友的上司,也就是任家齐,怎么想也想不到吧!”
江维志下意识的问:“怎么会是他?”“怎么不会是他?维志,你放心,他真的对我很好,我非常爱他,你了解吗?”他不了解呢?“我明白了,亚涵,我们还是好朋友,吗?”“当然,永远都是,我很高兴我们都找到自己的未来,现在只剩下我爸和你爸妈了。”想到这,纪亚涵有些担心。“是啊!”他无力的说,因为那将是最困难的一部分。既然已经和江维志取得共识,纪亚涵便迫不及待的想告诉任家齐这个消息,于是约了他晚上在他家会面。
她比他先到他家,程伯为她开了门,等纪亚涵进屋内,却听到一阵幽扬的琴声。
“月光奏鸣曲?”
程伯在旁解释,“是太太在琴室弹琴,她偶尔心血来潮会来这里弹弹琴,太太的钢琴弹得很好。
亚涵听得出宋佩君虽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可是弹奏起来不输给职业的,但此时最令纪亚涵注意的不是她的技巧,而她现在弹的曲子,“月光奏呜曲”是一首有名的曲目,她会弹并不稀奇,可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在纪亚涵脑子里一闪而过,待她想抓时就消头无踪了。
“程伯,我上去看一下伯母。”
纪亚涵一步步拾级而上,悄悄地打开琴室的门,宋佩君正全神贯注在琴键上,没有注意到她的来临。
纪亚涵不知不觉一滴眼泪滚落下来,只是盯着宋佩君弹琴的侧面,心想如果妈妈还活在世上,是否也会跟她一样在听到这首曲子时感动落泪。
“咦?你来找家齐吗?”宋巩君察觉到身边有人,才转过头问。
纪亚涵拭去脸颊上的泪痕,“伯母,你弹得真好。”
宋巩君微笑的说:“你才是专家,我这是献丑。”
“伯母别这么说,论技巧我或许是好了点,可是在感情方面你却比我强许多。”
“我们别再互相吹捧了,家齐还没回来,愿不愿意跟伯母聊聊天?”
“当然好,聊什么?”纪亚涵陪她走下楼来到客厅,亲热的坐在她身旁。
“听家齐说,你已经跟别人订婚了,是不是真的?”
纪亚涵不想隐瞒她,况且事情已经解决了三分之一,于是老实对她说:“是的,我是跟别人订了婚,但是伯母,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的爱家齐,今天我来找他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他,我跟我未婚夫谈过了,他也同意我们解除婚约。”
“我当然不会怀疑你的真心,可是我这做母亲的总要为自己的儿子着想,我不想他痛苦,他对你用情很深,我心里也很明白,那你父亲怎么说?”“我还没有跟他谈过,不过我相信我爸爸一定会谅解的,他爱我,一定会希望我嫁给一个真心爱我的男人。”宋佩君从第一次见到纪亚涵以后,心底总是怀着一种奇怪的念头,对这小女孩有份特殊的感觉,再加上刘嫂有一次无心的说一句:“太太跟那位纪小姐长得有几分像”,让她连着失眠了好几晚,一直想找个机会问清楚。“亚涵,你母亲是怎么去世的?”“我爸爸说她在我出生没多久就生病死了,至于生什么病,我爸从来不告诉我,甚至我问她长什么样子、葬在哪里?他一次也不提。”纪亚涵据实回答。“那她叫什么名字?”纪亚涵插摇头。“我妈当时还没嫁给我爸爸。”“你父亲怎么会连这个都不说?”这太奇怪了!哪有人不让孩子知道母亲名字的。
“我想大概是我爸爸太伤心了,所以不想提起我妈妈,为了怕他难过,问了几次后,我也不再问了。”纪亚涵揣测的说。
“那你爸爸在做什么?”
“我爸是大学教授,可惜我不是读书的料,他常说我像我妈只喜欢音乐,这是他唯一提起我妈的事。”
‘那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宋佩君几乎是害怕的问。
“他叫……”纪亚涵还来不及回答,便被任家齐打断。
“亚涵!妈,你也来啦!”任家齐赶了回来,见两人谈得十分热络。
纪亚涵忘了回答宋佩君的问题,兴奋的冲向任家齐,“我要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