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诡异难辨的黑影倏地笼罩在华盈盈的头顶。「妳真的想知道?」
她倒抽一口气,「喝!」
猛地抬首,整个人却僵住不动。
左云门俯视的笑容像是在嘲弄她的愚蠢。「姑娘自动送上门来,倒是省了我不少力气。」
「你……你……」华盈盈努力想移动身子,可是怎么使劲都没用。
他盯着她惊恐的美眸,「站起来!」
华盈盈发现自己明明很清醒,双手双脚却不听自己的使唤,照着他的指令缓缓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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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庭?」
蜻庭先是惊跳一下,然后佯装若无其事的模样转身面对他。
「什么事?」
古观涛端详着她笑吟吟的脸蛋,不过往常红扑扑的面颊似乎褪色不少,之前在饭桌上她也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妳吃得很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哇!我只是觉得最近吃太多了,三餐正常,害我胖了一圈,连脸都圆了,这样下去不胖成猪才怪,所以才开始控制食量。」她似真似假的抱怨着。
他忍俊不住,「身体健康最重要,我倒是觉得这样刚刚好。」
蜻庭没好气的撇唇,「你好我可不好。」
「要不要到院子里走走?」
她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丝毫心虚。「我有点累了,想去睡了。」
「这么早?」还不到亥时。
「早睡早起身体好嘛!」她咧开笑靥说。
古观涛深深瞅着她,点了下头。「既然妳想睡了,我送妳回房。」
「才几步路,我自己走就好。」蜻庭不等他再开口,赶紧踱开步子离去。当她回到寝室,关上房门,才敢大口喘气,两腿也发软。「对不起,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只有我走,你们才能恢复以往的平静。」
靠贴着门,慢慢的蹲下身。
自小跟着师父东奔西跑,从不在固定的地方停留半年以上,所以她学会不要对人、事、物付出太多感情,免得割舍不下,想不到她在漕帮待不到两个月,就已经爱上这里的一切……
不!正确的说法是因为古观涛在这里的关系。蜻庭抱着发胀的脑袋瓜子,想要找回过去的那份洒脱,但是心情好乱。
一根洁白的指腹轻触着唇瓣,蜻庭当然明白女子的贞节重于生命,要是她不喜欢他的话,古观涛根本没机会碰她一根寒毛,还会被她整得哭爹喊娘,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但是她什么也没做,这代表着什么呢?也许将终生委托给他不是太坏的念头--
蜻庭霍地猛摇着头。不行!不行!再不离开这里,只会给他们增添麻烦而已。
挥开心头的愁绪,不愿再多想,她马上打包家当,将道袍折进包袱内,并将桃木剑置于桌上,只等夜色再深,就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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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差不多了,不能再拖拖拉拉,蜻庭将桃木剑背在身上,抓起包袱,吹熄烛火就往外走,再不走,她真怕自己的心又会动摇。
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倾听下四周,确定附近都没有人声,才举步迅速的通过穿廊,当高大的黑影从转角处跨出,彷佛已经在那儿等她很久了,蜻庭陡地轻抽口气,全身僵住。
「你,你怎么在这里?」
古观涛像座高塔般挡住她的去路,脸色凝重的瞟了一眼她手上的包袱,喉头发紧。「妳呢?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别跟我说妳睡不着,想到外头散心。」语带讽刺的问。
「我……」她多此一举的把包袱藏到身后。
他一步步的朝蜻庭走来,目光饱含怒气。「还是妳真打算不告而别?」
蜻庭为之语塞。
「妳说啊!」
她负气的撇嘴,「我就是要不告而别,你能把我怎么样?」
「为什么?」古观涛怒容满面。「妳怎么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这是多么不负责任的做法,妳知不知道?」
「我就是不负责任,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的。」她一脸老羞成怒,「我又不像你这个总舵主,老是把责任摆在第一位,比自己的性命都来得重要,我就是喜欢不负责任,现在我不想玩了,当然要走。」
古观涛闭了下眼,痛心的问:「为什么?」
「如果凡事都要理由,那不是太累人了吗?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你不高兴也是你家的事。」说完,蜻庭打算越过他,不敢再多看一眼他受伤的神色。
「妳一点都不在乎我吗?离开我也没有关系吗?」
娇小身子剧震。
「没有我,对你比较好。」她自嘲的说。
他咬牙迸声,「妳凭什么这么认为?」
蜻庭眼眶发热,鼻头也酸了。「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不要走!」
背对着她,古观涛从喉头喊出内心最想说的话。
第八章
她的双脚冻在原地。
慢慢转身,古观涛用着饱含情感的嗓音再喊一次。
「不要走!」
蜻庭背对着他,可是双脚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所筑出来的决心正一块块的崩塌……这招温情攻势让她抵挡不了。
「留下来好吗?」他拉下男子的尊严请求她。
走啊!妳还在干什么?
f 为什么不走?把妳的脚抬高……
她的意志软弱了,怎么也迈不开步伐。
「可恶!」蜻庭呜咽的啐道,好像这样还嫌不够,转头朝他冲去,对他一阵乱七八糟的拳打脚踢。「我干嘛要这么听你的话?你又不是我的谁?可恶!可恶!我上辈子欠你的吗?」
古观涛没有反抗,面带纵容的微笑,任她又打又骂。
「你还笑得出来?!」她都快气炸了。
他乐不可支的紧紧抱住她,心中有着失而复得的激动。「因为妳也在乎我,所以我当然要笑了……不要走,留在我身边好吗?」
「你这笨蛋!」她是在救他,他却一点都不了解她的苦心。「我这么聪明绝顶,怎么偏偏喜欢上你这种又笨又蠢的男人?可恶!」往他胸口又捶了两下才甘心。「这下我亏大了。」
听了她的怨言,他只是傻笑。
这回他终于牢牢抓住这只喜欢在天空自由飞翔的小蜻蜓了。
抡成拳状的小手松开,改而圈抱住他的腰,气恼的小脸深埋在他胸前,包袱掉在地上也没人理会,闷闷的咕哝传出。
「你真的非娶我不可?」
厚实的大掌在她背上轻轻滑动着。「嗯。」
「真的不后悔?」
嘴角上扬,「不后悔。」
小脸自他强壮有力的胸膛上仰起,仍有些不确定。「我是说真的。」
「我从不打诳语。」
蜻庭质疑的斜睨他,当场下给面子的吐槽。「嗯哼,你骗所有的人说我是你的未婚妻,这不是诳语是什么?」
「那也是逼不得已,不过现在弄假成真,就不算说谎。」古观涛在心底感谢魏大朋有先见之明,成就他们的姻缘。
她嘟起嘴,「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情难自禁的,他俯下头颅,啄了下蜻庭噘高的粉唇,像是尝到甜头,忍不住又亲了一口,引得她大发娇嗔。
「你干嘛!」她啐了一口,「要是让别人看见多丢脸?」
古观涛笑声浑厚低沉,有着说不出的男性魅力。「呵呵!是妳把我教坏了,以前的我可不会这样轻浮失礼。」一旦面对的是自己心爱的姑娘,想要保持君子风度真的很困难。
「你不要随便诬赖人家,我哪有本事教坏你。」她嗤哼一声,顺手捡起地上的包袱,却被他抢了过去。「做什么?」
「我送妳回房。」
蜻庭横睨他一眼,「你怕我跑掉?」
「妳会吗?」他不答反问。
她皱了皱俏鼻,哼了哼,「那可不一定。」
「好,那等师父回来,咱们马上成亲。」未免夜长梦多,古观涛当机立断的决定。
一脸似嗔似喜的蜻庭跺了跺脚,「谁理你。」丢下这句话就往来的方向走。
古观涛眸底泛出煦煦柔情。
「你还站在那儿傻笑什么?不是要送我回房?」笨蛋!
他拿着包袱,嘴角噙着笑意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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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将至,徐雍平做完最后一趟的巡视,就可以回房休息了。
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大呵欠,有点困意的眼角霍地瞟见站在客房门外的熟悉身影,眼皮惊奇的眨巴几下。
「咦?那不是大师兄吗?」照理说这个时间应该在自己的寝房睡觉才对。「怎么会在那里……啊!」嘴巴登时张大得蚊子都飞进去好几只,因为他想到那是谁住的寝房了。「想不到大师兄也有这么大胆的一面,真是看不出来。不过这也难怪了,再怎么说,大师兄也是正常的男人,欧阳姑娘又是这么聪慧可爱,会忍不住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认真说起来,大师兄这几年也真是辛苦了,要扛起漕帮这个大家庭,还要养活几千个人,这样的重担不是普通人承受得起,都怪他太无能太没用了,没办法帮上什么忙。
自从欧阳姑娘来了之后,大师兄的笑容多了,也不再像以前那么严肃,把自己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这无疑是件好事,对这门亲事他自然乐见其成,只希望师父和馨儿能够成全他们。
又打了个大呵欠,徐雍平才慢吞吞的转身,却被站在身后的人吓得心脏差点从喉咙跳出来。
「妳……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是那些黑衣人来捣乱了。」他真的吓出一身冷汗。「盈盈,妳怎么不出声?吓我一跳妳知不知道?」
华盈盈娇俏的脸蛋有一半被隐晦的黑暗所笼罩,看起来居然有些阴森,不过美眸却亮得反常。
「盈盈?怎么不说话?天还没亮,快回房去睡吧……唔!」徐雍平赫然止住话,脸上布满难以置信的表情,怔怔的低下头,看着插在腹部上的匕首,整个没入体内,只剩下刀柄。「妳!」
她面无表情的握着刀柄,嗓音平板,没有起伏。「只要你死了,古大哥就会是我的了,所以你必须死。」
徐雍平瞪着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为什么?盈盈……唔!」猛然拔出的凶器让他两眼大睁,往后踉跄数步,歪斜的靠在墙边,大量的鲜血宛如喷泉般涌出。「妳!」一口气快喘不上来了。
华盈盈握紧手中的匕首走向他,再给他致命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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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才刚躺下没多久,古观涛就被一阵宛如丧钟的敲门声给惊醒。
「大师兄!大师兄!」那叫声还夹着凄厉恐慌的哭音,让他赶紧掀被下榻。
「大师兄,你快出来,三师兄他……三师兄被杀了!」
才刚穿好衣服,听到门外传来这惊人的噩耗,他火速扑向房门,倏地打开。
「你说什么?!」
来报信的师弟已然泪流满面。「大师兄,三师兄死了!他被杀了!」
古观涛面容霎时一片惨白。「在哪里?」
「就在后院。」
不等他说完,古观涛已经狂奔而去。
除非亲眼所见,否则他绝不相信亲如手足的三师弟已经死了,这绝对不会是真的!昨晚还跟他说过话,怎么可能才过几个时辰,人就死了?不可能!他不相信!三师弟一定还没死……
「呜呜……」
「三师兄……呜呜……」
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吼,「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咱们一定要抓到凶手!」
「咱们要替三师兄报仇!」有人带头高喊。
「对!报仇!」
「报仇!」
虽然没有掉一滴眼泪,但是神情哀伤的褚缃最先察觉到古观涛的到来。
「大师兄!」她的低唤让其它人的情绪更激动了。
众人朝躺在地上,尸身已然僵硬的徐雍平哭喊,「三师兄,大师兄来了,你快告诉他是谁杀了你,三师兄……呜呜……」
古观涛来到陈尸的现场,目睹一切。
「三师弟?」他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心痛到无法呼吸。「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一名师弟哭得晞哩哗啦。「大师兄,你看三师兄的眼睛一直不肯闭上,咱们怎么弄也没办法,一定是死不瞑目。」
「对,一定是这样。」其它师弟附和。
有人突发奇想。「说不定三师兄是想见到大师兄才会甘心合眼。」
古观涛闻言,心中大恸,单膝下跪,泪水盈眶的看着徐雍平临死前的表情,似乎不相信自己会被杀,那么的惊诧、错愕,两眼睁得大大的,心痛地伸出大掌,拂向他的眼皮,往下轻刷,果然让眼皮盖上了。
「三师弟,不管是谁杀了你,大师兄都会为你报仇的,你安……心的走……吧!」喉头这时已经哽咽到发不出声音,滚烫的液体夺眶而出。「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究竟是谁这么残忍?
他的三师弟性情是懦弱了些,可是从来没做过坏事,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不测?他不该有这样的死法啊!
撑在泥地上的大掌因为强烈的愤恨而握成拳状,由于太用力而微微发抖。
周遭的哭声更大了。
不行!伤心是解决不了事的。古观涛用袖口拭去眼泪,翻开徐雍平的衣衫,察看他身上的伤口,无论要付出多少代价,他都要把凶手揪出来!
「昨天晚上负责巡逻的人是谁?把他们都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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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徐雍平原本的寝室改设成灵堂,几个师弟跪在牌位前,一面哭着,一面烧着冥纸,大家都还不敢相信这么好相处的三师兄就这么走了,早知如此,之前应该多听他的话,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就在房外,蜻庭可以感受到他们心中的悲愤,没有进去打扰,只是想着这件事来得太突兀、太快了,这些日子古观涛已经加强夜间巡逻,凶手居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侵入府里杀人……
一张狞笑的邪魅脸孔登时让蜻庭全身血液都冷了。
左云门?难道是他?
她早该想到了。
为了得到师父的不传之秘,即便杀害无辜的人也在所不惜,她相信左云门做得出来,他简直不是人,比鬼还要可怕。
蜻庭感到一阵晕眩,连忙倚着梁柱,脸上早已面无血色。
是她!是她害死徐雍平的!
她捂住颤抖的唇,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如果她早点把秘籍交出来,或许徐雍平就不会死了……自己等于是害死他的帮凶。蜻庭的心不断往下沉,用手臂紧紧环抱住自己。
要是古观涛知道这一切都和自己有关,他会谅解她吗?一想到他用怨恨的眼光看着自己,蜻庭无法自抑的全身颤抖。
「师父回来了!」
一名漕帮兄弟从另一头奔来,欣喜若狂的冲进灵堂通知其它师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