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家花虽然喜欢你,不过你对她始终不是那种感情,对吧?」孟是蝶其实想试探,故意带着自以为是的口气。
孟香气却一脸沉着不语,不曾牵动一丝情绪,只是对他的作为感到不满地冷视他。
孟是蝶却不在意地笑了笑。他继续说:「你也许无所谓,反正被『老大』逼着娶家花的人不是你。再说,既然你和我都不可能娶家花,这对寄人篱下的家花而言,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孟家未婚妻,也是挺困扰的。」
「寄人篱下?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家花说的?」他早已认定他们都是一家人,对这样的说法不能接受。
「大哥,咱们家『老大』始终都把家花当作未来的媳妇看,你说家花她还能怎么想?老实说,如果我是家花,那存在孟家的立场会很尴尬,所以我认为对家花最好的方式,就是赶快找个对象,好让『老大』对她死心。」
「……那是你的想法,我相信家花不会这么想。」
「大哥,你不是家花,你如何相信她真的不是这么想呢?你的这种想法,又何尝不是一相情愿?」孟是蝶扬起嘴角,眼看着他大哥始终摆着的一张打不破的冷面孔,他有些挫败地耸了耸肩,「反正,阿泰一直对家花情有独钟,都是咱们家『老大』一再阻拦,所以总该给他一次机会。」
「你给阿泰机会,却不顾虑家花的意愿,这样公平?」
「大哥,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太保护家花了,你认为家花她没有判断能力吗?她不想接受的事情,她自己难道不会拒绝?」
孟香气沉默了半晌。窗外正飘起绵绵细雨。他转身,目光投入一片深冷黑暗之中,「这么晚了……阿二,你最好是祈祷家花平安无事,否则不只是阿泰,连你都会有事。」
孟是蝶随即背脊一片生冷。他一怔,不自觉瞥一眼墙上的时钟,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连他都开始不得不想,这个死阿泰把家花带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连一通电话也没有?而且第一次约会就到这么晚,其实别说他大哥了,他会一直坐在客厅看电视,也正是因为担心……他瞥一眼茶几上闷声不响的电话,开始在心里咒骂阿泰。老天保佑,可别真的出事了,否则……
铃——
「喂!家花……是家宝啊。」孟是蝶第一时间抓起话筒,没注意到孟香气全副精神集中过来,也在听到家宝的同时,黯然地叹气。「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打电话回来……警察打电话给你!为什么……你、你说什么……家花出事!」他紧握住话筒的双手在颤抖。
孟香气离开窗边大步走过来,二话不说抢走话筒。
「喂,大哥——」
「她在哪?」孟香气丝毫不拖泥带水对着电话里的家宝问。「……我知道了,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孟香气神色转沉,孟是蝶屏住气息同时白了脸,呆望着他挂掉电话,他登时回神,紧张的问:「家花出什么事?」
孟香气睇视孟是蝶,冰冷眼神仿佛是在责备他。
「她在医院。」
孟是蝶一僵,全身血液在瞬间冻结。
「医、医院……她、她……家花她……」
孟香气不等他说完,连外套都来不及穿,拿起车钥匙飞奔去车库了。
「大哥……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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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好深、好冷。
医院的急诊室里,即使这么晚了,也一直都这么多人的吗?还是今天例外?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手腕扭伤了,直到警察做完笔录,要求她签名,她才发现她的手握不住笔,惊觉以后,疼痛的感觉才传来。
她颤抖着手签好名字,歪斜的字体,仿佛充满不安和惊惧,反映出她的心情。
「家花!」
陌生的医院和人潮里,出现熟悉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她抬起头,手上的笔掉了,「香、香气……」
她想起身走向他,身体的反应却很迟钝,等到她站起来,孟香气已经走过来紧紧抓住她。
他的担心透过冰冷的镜片一一扫过她全身的每一处,看见她完整的衣着染上血迹、她苍白不带血色的脸呈现呆滞反应——
「家花!老天,还好看到你平安!」孟是蝶从孟香气手中夺走她,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扎实的拥抱,险些把她的骨头给压碎。
她终于有了反应,才要开口却不小心在吞咽口水时呛了气,「咳……咳……阿、阿二……咳、咳……快被你掐死了……」
孟香气望着她在孟是蝶的怀里重新有了气色,他转身去对一旁的员警和医生了解情况。
阿泰带家花去了山上一家听说有着著名厨师的香草餐厅,里面无论摆饰或装潢都教家花惊艳不已,厨师的手艺更教她忘了她和阿泰出来的目的。
等到出了餐厅,她才想起这一趟不是出来约会,她不希望阿泰误会,她想讲清楚,阿泰说还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到了再说。
下了车,附近很暗,不过还可以看到一旁停了许多车辆,这原来是一处可以看夜景的地方,她从来就不曾到过这种地方来。
她早已想不起夜景有多么美丽辉煌,在脑海里挥不掉的只有一群飙车族加满油门的引擎声和四处吆喝疯狂叫骂的嘈杂声,映入眼帘的是满天的球棒和铁链挥舞得令人震惊畏惧到叫不出声音的景象,一群像蚂蚁那么多的人发了狂似的包围他们的车子——
阿泰的车子被砸毁,阿泰为了保护她,紧紧的抱着她没有任何反击,两人身上的财物都被搜括一空,包括手机。
不只是他们而已,周围的几辆车也都被砸毁了,有人反抗被打成重伤,等到一群人呼啸而去,她才发现阿泰也受了伤。
还好阿泰受的是轻伤,似乎被球棒打到了肩膀,左手完全不能动,不过经过检查,没有伤及要害,一、两个礼拜就可以复原。
从医院出来,坐上孟香气的车,她和孟是蝶坐在后座。她看着前座的阿泰一脸自责和愧疚,沉默地低着头。香气开车,阿二紧搂着她的肩膀,似乎也在生气。
其实打从她看到香气和阿二赶来,饱受惊吓的心情已经逐渐稳定,反而是他们两人脸色都相当难看。
「……对不起,这么晚了还让你们特地跑出来。」她打破车内的死寂,带着歉疚而生疏的语气,只是藏在额发下的那双眼睛泄漏了她的秘密。她是想在被孟香气「盯」得很凄惨之前先把关系拉远,讲坦白话就是她装可怜。
只是孟香气扯眉,没说什么。
孟是蝶倒是一把火烧上来,「你阿花啊!道什么歉!」他要不是现在满满是怜香惜玉的心情,真想狠狠往她头上拍下去。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家花去那种地方,让她遇到危险,对不起。」阿泰真的相当自责。
「阿泰……」孙家花一开口,就被打断。
「你这混帐!」孟是蝶对他的怒气终于爆发,一个拳头往前座那颗脑袋捶下去,「枉费我对你的信任,死阿泰!」
「阿二!你怎么这样啊,阿泰受伤了你还打他!这纯粹是一场意外,而且也是我自己愿意去的啊,怎么可以怪他呢。」她隐隐抽了一口气,不小心用了那只扭伤的右手去抓住孟是蝶抓狂猛打阿泰的拳头……要是知道她又扭伤,阿泰的下场更惨了,还好她没说。
「他带着你就应该避开暗藏危机的场所!这是保护女孩子的基本常识,他本来就应该要知道!」孟是蝶咬牙切齿,拚命瞪着前座的阿泰,「你平常那么聪明,怎么碰上家花就变笨了!你要什么帅——」
「阿二,别再说了。」孟香气一句话,让孟是蝶闷闷地闭了嘴。
他会火气这么大,一半也是气自己,他现在碰上他大哥变成了哑巴,也是咎由自取。要不是他一口承揽下来要接送家花去上课,今天家花还是由他大哥接送,也不会出事了。
回家的路上,再也没有人开口,孙家花忍着手上的痛,一声不吭了。
送阿泰到门口,孟香气终于正眼看他,他只丢下一句话,「你失去资格了。」
追求家花的资格,因为他让家花遇上了危险。钱泰多低着头不敢反驳。
「香气,你怎么可以——」对一个已经够自责的人落井下石,他这样冷绝的做法,她瞪大眼睛无法认同。她总是无法习惯他忽然冷漠的态度。
但是孟香气不给她安慰阿泰的机会,车子直接开进孟家车库。
她回头望着阿泰落寞地开门进去的身影,对香气更加生气,「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你不知道当时阿泰他拚了命在保护我,否则我可能——」
停妥车子,孟香气只是回头注视她,就害得她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忘了要说什么。
听她还为阿泰说话,孟是蝶更气愤难平,「是他害你碰上危险,他本来就应该拚死保护你!」
「孟是蝶!你怎么这么难沟通啊!你跟阿泰是死党,你起码应该为他说话吧?」她像逃也似的赶忙把焦点从孟香气身上转移。
「这是两回事。」孟是蝶口气很硬,倒是扶她下车的手充满温柔。
孙家花却不领他的情,推开了他的手。
「家花,你先去洗澡,我会打电话给家宝,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孟香气很冷静,一点都没有被她要的小伎俩给骗去。
孙家花避开了他那双精冷的眼神,不自觉地咬着下唇,最后还是发脾气,「要谈,等你跟阿泰道歉以后再说!」
她跑上楼,把房门给锁了。
虽然她生气有一半是想先声夺人,打着打乱孟香气的思绪的计谋,好让他忘了说教,不过有一半她是真的感到无力,明明不该只责备阿泰,要怎么说他们才会明白,她已经是一个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了,她不需要「监护人」!
这一晚,她睡得不好。香气敲过她的门,她说她累了,想睡,香气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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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她辗转反侧一整个晚上,一方面是因为手痛,另一方面则是她没有给孟香气开门,反而感到莫名不安。
没怎么睡,她醒了。
等到孟香气去上班的时间过去,她才起身拉开窗帘,还好,是一个有阳光的早晨。
她一点都不怕孟是蝶,要论吵架她还略胜一筹,要扮可怜她也绝对骗得过他,不过对上孟香气她就没辙了,平常他很温柔体贴,不过如果她吵、她哭、她闹,孟香气反而相当冷淡,她扮可怜他也顶多皱皱眉头,会感到惊慌、失落、重度受挫的反而是她。
这是不是说明,她真的相当在乎他呢?相对的,他能够这么冷静,是不是在他的内心里,没有她的位置?唉,真枉费她很喜欢他的说。如果哪天也能看到他惊慌失措的表情,那她可真满足了,哈哈。
她望着自己的手,把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丢到恼后。待会儿去店里前还是到药局去买护腕好了。
换上一件白色的棉质长衫,轻便的牛仔裤,又套上一件灰色背心毛衣,她才下楼。
却走到楼下,她就扮了个鬼脸,马上转身。孟香气还没上班,正坐在客厅沙发摊着报纸在看。
趁他还没发现前,赶紧溜回房——
「家花,你是现在下来,还是我打电话到东部去?」孟香气收起报纸,带着一张看似温柔的冷面孔盯住她准备上楼去的背影。
她不想跟孟香气谈,但更不想破坏孟妈妈和孟叔叔的好心情,影响他们的行程。如果孟妈妈知道这件事,一定马上赶回来,同时还会把阿泰列为头号危险分子,在孟家大门围起栅栏不许他出入。
她转身姗姗地下楼,「你才不会呢,让孟妈妈知道,你也会挨骂。」
「我无所谓。」他淡淡说道。
孙家花皱着眉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她当然知道他无所谓,他一直都是这副态度,连孟妈妈都没辙。
她瞥他一眼,他正盯着她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没穿反,也很干净啊……她疑惑地瞅着他,「为什么一直看我?」
「家花,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不打电话回家,反而打给家宝?」
孙家花眨了眨眼,「没有啊,我没有打电话给家宝,那是警察打电话给她。」
「电话号码是你给的吧?」他一双眼睛仿佛看穿了她。
「……那警察问我,有没有亲人,我说有一个妹妹,他就问我电话,我就报给他……这样也有错吗?」她微微噘嘴,端着一脸无辜。
「家宝住外面,她不可能去接你吧?」彷佛不管她用任何表情,都拨不乱他的思绪。
「……警察又没有说是要找亲人来接我,我那时已经吓坏了,我怎么会想到那么多呢。」她望着他颦眉。到底他的弱点在哪里啊?真想拿到他的弱点好好利用一番啊……嗯,就威胁他亲她一百下好了,哈哈。
「家花,我们是一家人吧?」他瞅着她,语调放柔了些。
「是啊,是一家人啊。」孙家花胡乱地点了点头。
「家里的长辈不在,我和阿二就不可靠了吗?」
她莫名地一阵冷颤袭遍全身,虽然来不及瞧镜片底下的那双眼睛,不过肯定又出现精冷的眼神了。孟香气这个人,当他对某一件事感到不悦时,他的执着可以到把人逼疯的程度。
这种时候她绝对不能直接回应他的问题,否则会被他逼到绝境,紧接而来的是她对于自己辜负他把她视为家人的一片真诚心意,却遭到她的忽略,会不由自主感到内疚到极点,当她端着满满的歉疚向他一再道歉,他始终用他沉着冷静的态度等待她的认错。
「香气……」她站起身,坐到他身边来,两手紧紧拉着他的衣服,用饱受委屈的语调控诉他,「你怎么可以因为一通电话,就怀疑我没有把你们当成家人呢?」
孟香气只是瞅着她。这会儿她变成在质询他了,她总是这么调皮,这会儿正用她没有扭伤的那只手乘机揉皱他的衣服,发泄她小小的不满,她以为可以瞒得过他吗?
他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家花,你不必大惊小怪,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和阿二都是你的后盾,希望你……不要在重要关头——反而忘了。」
孙家花低着头,满意地瞧着自己的杰作,他这衣服得去换过才能出门了。说她大惊小怪,她才要说她弄不懂他呢,他到底在想什么啊?都不能站在她的立场为她想一下。
「好啦,我都记着的。」既然她的不满得到发泄了,又何妨在态度上对他妥协。
孟香气拉起她的手——那只扭伤的右手,被他握在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