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大了眼睛,怕被他发现,反而却不敢把手抽回来。
「昨天,阿二把你交给一个外人,是太随便了……」他的语调很明显,话还没说完,他只是停顿。
阿二是随便,但阿泰不是外人,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兼邻居!她张着嘴巴,一双眼珠子盯在他的拇指正确无误按压在她的伤处——就算他让她有时间反驳,她也不敢吭声!
孟香气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过,你搭上一个外人的车,又没有去上课,这样对吗?」
阿泰不是外人嘛!再说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嗯?」等不到她的声音,他又轻轻一哼,压在她手腕的拇指缓缓下陷……
「不……不对……我不对……」不要,很痛啦!
瞧她「有反省」了,孟香气才总算满意,「家花,我希望你以后做任何事都能事先告诉我。」
为什么?没有这个必要吧?她瞪着他的手,被迫乖乖的点头。
「你以后离阿泰远一点。」他淡淡的一句话,却掷地有声,容不得她有二话。
「香气!阿泰他没有错——哎哟!」痛、痛死了!
不、不,不要误会,不是孟香气真狠心往她的伤处压下去,是她自己在生气之余,甩手的动作太大……
「看样子……他昨晚也没有好好的保护你。」他冷冷的口气说明阿泰——罪加一等。
听他平稳的声音……孙家花讶异地瞪住他。他难道早就知道她的手扭伤了?
「我带你去医院。」他起身。
第三章
他真的觉得这个死阿泰有时候也太耿直了点……
「我才出门多久!你们两个居然连一个女孩子都照顾不好,你们还是孟家的男人吗?」赖静音指着两个儿子。
孟是蝶尽管扯眉撇嘴相当不平,也只能在心里咒骂他的死党,真是,没事给他找事,跑过来认什么罪,这下会害他被骂惨了。他瞥一眼大哥,他居然还端着一脸平静,令人窥不着一丝火气,这本事他可真学不来。
「香气哥,阿二哥,我一直都是因为你们在家里,才放心到外地上学的,这回你们真的让我好失望哦。」这个孙家宝还是赶回来了。
她坐在沙发里,像八爪章鱼似的把她姊姊缠抱到动都不能动,一双像洋娃娃似的大眼睛直瞪着他们两个男生,活像他们做了万分对不起她的事似的,他是招谁惹谁了。
孙家姊妹坐在一块儿,平凡的孙家花和外型抢眼的孙家宝立刻成为费人猜疑的对比。孙家宝一直都是学校的校花,现在更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模特儿,她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就高出孙家花许多了,她闪亮的大眼睛戴上了蓝色隐形眼镜,最近更把一头长发染成金色,她白皙的皮肤,立体的五官,这会儿更让她看起来像个混血儿,她的衣着通常是性感又时髦,比起十八岁的实际年龄,她看起来还比孙家花大上几岁,她们两个是亲姊妹的事实经常教许多外人跌破眼镜,说到孙家花才是姊姊,就会更教人跌得爬不起来。
「喂,你够了哦,别来凑一脚。」孟是蝶晃着拳头警告她。在外人眼里孙家宝是漂亮宝贝,在他眼里她根本是用糖衣包裹的一只小恶魔,女人他不曾打,这只小恶魔他是从小跟她打到大。叫他「阿二哥」那也只有在他父母面前,她从来都只叫他「小二」,真欠揍!
「孟是蝶,宝儿她也没说错,你这是什么态度!平常就是这样欺负妹妹的吗?」忘了提到一点,他家「老大」对孙家花疼爱有加,只许她往家里嫁,「老大」的丈夫孟三迁则对孙家宝特别偏袒,宝儿、宝儿唤个不停,说到不是亲生的他还真怀疑。
这么说起来,他和哥哥两个男生从小就备受冷落,居然也没变坏,真是……想想连他自己都感动啊。
孟是蝶抱着胸膛,站在那儿又是皱眉、又是磨牙咧嘴,没一刻放闲的模样,孙家花想不注意都难。
只是她光是看他那么一眼,孟家妈妈马上有话说了,「家花,你别可怜阿二,他这回当真欠骂!」
没有啊,她没有可怜他,她只是很想叫他好好站好,不要动来动去、晃来晃去,影响她的视线,因为孟香气就站在他旁边而已嘛。不过在孟妈妈面前,绝对没有她插话的余地。
「你不许为他说话,你这个未婚夫真是太没用了,得让我好好来教他才行!」好像她的未婚夫不是她的儿子似的。
「啧,谁是她未婚夫啊!」孟是蝶一脸不屑。
「孟妈妈,你教训儿子是天经地义,不过拜托别说他是我未婚夫,那连我都骂在一块儿了呢,我是很伤脑筋的。」她如果承认孟是蝶是她的未婚夫,那是骂她没眼光嘛。
「哈哈哈,姊,你这样说阿二哥太可怜了啊。」
「我如果不这样说,我才可怜呢。」
「看样子我要叫阿二哥一声姊夫还得等很久罗。」孙家宝一句话,马上招来孟是蝶凶恶的白眼,她却依然故我。
「说那什么话,你早该这样叫了。」赖静音经她一提醒,马上兴致勃勃怂恿道。
「咦,可以吗?」孙家宝笑眯了眼,相当暧昧地扫着孟是蝶。
孙家花马上把妹妹的脸转回来,叫她看着自己,「家宝,你姊姊叫家花,不是野花,我可管不住一只爱在外头浪荡的蝴蝶。」
「嘻,老这样说,你们还是没进展啊?」
「阿二,你是不是又在外头乱来惹家花生气了?我可跟你说好啊,你要万一把家花气走了,就给我当和尚去。」
「哈哈哈,阿二哥当和尚,那不得剃光头了?笑死我啦!」在家里很爱笑的孙家宝又指着孟是蝶笑弯了腰。
「不行啊,孟妈妈,你这样是胁迫到善良又心软的我耶。」孙家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当和尚也不会娶你!」
孟是蝶火大的话一出,笑闹的气氛在转瞬间冻结,就连赖静音也愣住。
孙家花一怔,被他认真的火气吓一跳……都只是说笑,他何必这样啊?
「阿二,别太过分。」孟香气提出警告,但伸手才搭上他的肩膀,马上被甩掉。
「我为什么得一直当你们的娱乐对象?到底是谁过分!哼!」
在一家人的错愕之下,他像一团瞬间燃烧起来的火球,把众人吓得瞠目结舌后,从客厅闪出门外。
有好半晌,没有任何声音。
「……好像真惹他生气了耶。」孙家宝望着那风吹不响的门,胸口莫名闷了起来。
「奇怪,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生气了?」赖静音难得会有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孟妈妈,我们以后还是别再开这玩笑了。」孙家花乘这机会认真地说出来。
赖静音却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家花……你一直以来都以为我在开玩笑吗?我可是一直都把你当成我未来的媳妇啊——」
「妈,别再说了。」就连孟香气都开口了。
孙家花傻愣愣地怔了一会儿,才瞧一眼孟香气。她也知道香气是为了她的立场说话,她是很想感激他,但是……心里却只有满满的落寞和复杂的情绪……孟妈妈的话,又给了她压力,看来她真的应该考虑——
「怎么,还在玩孟家未婚妻的游戏吗?」低沉沙哑的声音,轻易地凝聚所有人的注意力。
高大的身影一下子挡去门口的光线,他手上抱着一个六岁大的小女孩,和他一样有着一双深绿色的眼睛。那张俊逸的笑脸似乎比当年更加成熟,也更具魅力,这个自从七年前在美国结了婚,便和孟家断了讯的男人,他是孟三迁的哥哥唯一留下的孩子,孟香气的堂兄。
「……将王?」如果说孟是蝶那团突然燃烧的火球令一家人错愕,孟将王的出现则是夹带了火山惊爆的威力,随着赖静音一声惊讶的呼唤,孟是蝶怒气冲冲跑出门的事一下子就被这冲击给冲刷到脑后了。
「不好意思,大门没关,我自己进来了。叔叔、婶婶,好久不见,两位依然还是这么年轻。」他晒黑了的脸上充满笑容,带着稳健的步伐走入客厅,他抱着的小女孩则紧紧环住他的颈项,小脸儿埋在他的肩窝里。
所有的人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是看向他身后,但显然,他的妻子没有跟着他来。
孙家花不自觉紧握着手窥探孟香气的反应。他此时在想什么?他的心情有可能和他的表情一样平静吗?还是……他其实在忍耐着一拳揍向孟将王的冲动?
「天啊,将王哥,你去哪里拐来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啊?」好奇的孙家宝第一个街上去,伸手就想抱过小女孩,却被小女孩给拒绝了,她顿时哭丧一张脸,「别这样,抱一下嘛。」
「哈哈,她很怕生。」孟将王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放轻了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喃了几句,好半晌,她才缓缓转头,用怯生生的一双深绿色大眼睛彷佛在搜寻着什么——她的视线到了孙家花身上,就停下来了。
「将王,这孩子……」孟三迁望着他和孩子,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两人的父女关系。
「叔叔,这是我女儿孟爱华。」孟将王瞅着女儿的眼神仿佛特别温柔,「宝贝,跟大家打声招呼吧?」
小女孩还是一句话也不说,那双大眼睛依然望着孙家花,一眨也不眨。但所有人的心思全不在小女孩身上,眼前大伙儿比较想知道的是这孩子的母亲。
「将王,亚臻没有跟你一起回来?」赖静音先开了口。
孙家花始终偷觑着孟香气的反应。他的镜片反光,虽然看不清他此时的眼神,但他的表情毫无变化,神色如常,不知为什么,她从他的没有反应里感觉到他的冷漠。
「小花儿,你没有跟他们说吗?」孟将王一脸微笑对着孙家花,一下子她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就连孟香气也仿佛把目光定住了她。
她随即移开了目光,瞥向孟将王,「我觉得是你的私事,该你自己说明。」
孟将王看着孙家花的眼神,始终带着满满的温柔和疼爱,「小花儿,你一点都没变。」
他的口气明显指着不只是她的个性,连她的外表也没有太多变化。孙家宝望着姊姊和他,他们两人……
「我和亚臻已经离婚,去年她在美国已经再嫁了。」孟将王在众人的惊讶之中,依然满脸微笑,「我和小花儿一直有联络,她说你们都很好……还有香气也是,我放心多了。」
孙家花缓缓揽眉。虽然并不刻意要隐瞒她和孟将王始终有联络的事实,但是她觉得孟将王也没有必要一定得说出来啊!
「将王,你的行李呢?」孟三迁见他什么也没带,关心地询问。
「叔叔,我在附近买了房子,前两天已经搬进去了。」
「将王,这里也是你的家,你何必另外再去买房子呢?你这么见外是打算惹我生气吗?」赖静音马上环胸怒瞪他。孟将王的父母生下他不久就离婚,他的母亲是一位美国美女,他在美国出生,三岁他父亲带他回台湾,把他交给自己的弟弟孟三迁后,就去过他云游四海的日子了。他是赖静音一手带大,他就等于是她的其中一个孩子。
「婶婶,不管怎么说,我抢了香气的女朋友是事实,在香气没有原谅我之前,我实在没有勇气搬回来啊。」他自我调侃地笑道。
「那种事情一点都不重要,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还有事得出门,我去换衣服。」孟香气的态度从容,口气秉持一贯的沉稳,但给人的感觉始终冷淡了些。
他一上楼,楼下的气氛马上热络。
「将王,你答应会让我去接你,怎么可以没通知我呢,真可恶耶。」家花抱怨的声音,听得出来他们一直都有联络,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从以前孟将王就特别宠爱孙家花。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啊,哈哈。」
「你还是搬回来好了,大伙儿可以帮你照顾爱华。」赖静音最喜欢女孩,尤其孟爱华长得如此可爱,虽说是秦亚臻生的孩子,不过也是将王的孩子啊。只是很可惜,她伸手过去,马上被她躲开了,好失望啊。
「对啊,将王哥,你回来啦。」
「家宝,就算我搬进来,你现在还住在外面,跟着起哄什么啊?」
「哎啊,可是有你在,我比较放心啊。」
「哈哈,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你不知道姊姊前几天差点——」
「家宝,你很多嘴耶。」孙家花瞠她一眼。
「出了什么事?」孟将王的声音有点紧。
「没什么事啦。」孙家花连忙摆摆手,伸手抱过小女孩,笑得一脸甜蜜地凝视她细致的小脸儿,「爱华啊,你认不认得我?我们虽然是第一次面对面,不过在电脑里见了很多次了对不对?」
在众人惊讶又羡慕的环视之下,孟爱华不但给孙家花抱,还主动环抱着她的脖子不停凝望着她。
「将王,你这样就不对了,怎么只跟家花联络,把我们都给忘了呢?」赖静音忍不住又叨念起他来。
「就是啊,爱华都不理我们耶。」孙家宝直接说出孟妈妈的那份不甘心来。
「她很怕生。」孟将王只是笑,却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孙家花望他一眼,浅浅一笑,「不要紧,久了就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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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亚臻……再婚了啊。
这件事孟将王倒是没有提起过。
「家花,味道如何?」大厨正得意洋洋等着她试吃新口味的反应。
孙家花笑着点点头,「有点淡淡的青草味,不过满特别的,艾叶汤圆的口感也很好,应该可以卖得不错。还有使用百里香搭煎鲑鱼的味道也很好,真的很好吃,大厨师,你也教教我好吧?」
大厨用他的大手掌搓搓她的头,「一定,等你嫁给香气,我把我一身手艺给你带去做嫁妆。」
「那我叫香气先在结婚证书上盖章吧。」
「等我看到结婚证书再说吧。」他把她推出厨房,「去、去,我要收拾了。」
「我帮你收拾。」
「不行,快十点了,你快回去,不然我很难跟香气交代。」
「阿花,我来接你了。」孟是蝶出现在厨房门口,一双手插在口袋里,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不情不愿的样子。
孙家花望着他,在大厨的催促下,和他走出店外。
「你说来接我,车子呢?」好冷哦。她拉紧外套。
「你不是喜欢散步吗。」他拉着她在路灯下走。
「……我是喜欢一个人散步。」她今天没回家吃晚饭。
「……还生气啊?」他低头望着她的侧脸。
「我?怎么会,明明生气的人是你,我已经跟孟妈妈说过,以后尽量不要拿我们两个开玩笑了,不过不知道有没有效呢……喂,你以前都不会,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呢?」她其实有猜到一点点,但不知道是不是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