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理解自己笔下创造出的人物,知道他们该走什么样的人生、老天爷是否也如她一样,以自己的逻辑跟标准为每个人安排不同的路,连不断地吃苦受难,也是有其意义在?
「你还记得你妈去世前的情况吗?」
「……嗯。」
「她有机会跟你说话吗?」
他轻吸口气,哑着声音说道:「有。」
「她说什么?」
过了妤一会儿他才回答。「她要我好好注意身体健康,要我快快乐乐、不要牵挂她,继续地活下去--」
「既然你母亲对你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她并没恨你、气你,不是吗?」
他没吭声。
「而且在你差点犯下罪行时,你母亲不是显灵阻止了你,这些不都证明--你母亲已成了你的守护天使?」
他从她的怀中抬起头。「守护……天使?」
她轻轻抚摸他的脸庞,抹去他脸上的泪水。「对呀!我想她一定在守护着你。」
「怎么说?」他定定看着她,像要透析她的想法。
她微微一笑。「不然你怎么会遇到我?」
他张大眼睛,过了一会儿,眼底余留的自我毁灭和哀伤都消失了,不发一语地,他突地俯首埋进她的胸口,令她吓了一跳,然后嘟囔了几句话,不过她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
他拾起头,望进她眼里。「那妳也是我的守护天使吗?……一辈子的?」
第八章
一辈子?!
这三个字从他嘴巴冒出时,她吓了一跳,跟他的关系--时间拉长到一辈子?
屏住气。「你真懂得一辈子这三个字的意义吗?」她间道。
「我只是比妳年轻,但并不表示我是智障!」他没好气地回答。
她贴着他,全身被他的体温暖暖包围住。「你……会想回家吗?」
「不!我不想!对我而言,没有母亲的地方,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对那个家也没有任何留恋!」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望着他。「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可我不会承诺一辈子的事情……」
他看着她,眼中有着困惑。「为什么?如果妳是因为觉得我太年轻--」
「不是这样的!因为我不相信关系会永远不变,但是,只要你现在需要我,我就当你的守护天使,可以吗?」这是她能给他的承诺。
「如果妳不想当呢?就可以轻易地离开?」
「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现在--我愿意,也很乐意,也许有一天……会是你找到另外一个守护天使。」
「妳不信任我?」他愤愤质问道。
她抱住他,没想到他的不安感会如此强烈。「我们都需要时间,去营造跟建立我们的关系,所以让我们一步一步的来,只要我们都有心……想要在一起。」她柔声说道。
他看着她,其实不是不明白她所说的,但心头的空与慌,螫得他难受。
但他知道她是个善良、敏感、对感情很真的人,当她愿意给他承诺时,她绝对是认真的,这点他无条件信任。
眼角有些湿润。「好,就听妳的……」然后他低下头,深深吻住她,像是烙下印记般的深而有力,她抬起手环住他,用心响应。
一会儿,熟悉的欲望便再度升起,主掌了全局。
这回没有像前次一般的急切,反有种令她心折的温柔,真的!即使他对她说出了他的事,可她还是觉得他像谜一般,无法准确的去猜出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事?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样的情感,从前,对自己的爱人,她一定要了解透彻,能够知道他下一步想什么,才会有安全感。
何文彬的事给她一个很大的教训,即使透彻了解一个人,在面对他变心时,亦更加无能去挽回,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如今遇到他--有那么多的未知,她也有着许多的不安,只是--对他,她似乎有更大的包容以及探索的兴致……
在心神远游之际,感觉到他炽热的鼻息喷着她腿窝,猛地一惊回神,这样的亲昵是她前所未有的,连何文彬也不曾如此待她。
「不!别……」湿热的接触,让她完全虚软,陷入迷离的晕眩里,她得咬住下唇,免得忘形叫出来,但他似乎想让她的羞怯完全褪去,要她在他面前毫不保留地展现出她的热情,不让她矜持住……最后他成功了,让她弃械失控,狂乱的颤抖着身躯。
噢!他真的可恶!待一回神,气力恢复,她也不甘示弱的如法炮制,用她的唇舌玩弄他,满意地听到他发出下耐的低吼……
一项意念突地闯进她的脑袋瓜里,他……其实跟她是很像的吧!从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也以自己的方式去观察她、了解她,这样做……不也是一种测试和防卫?想找到他也能够信赖或放心的人,当他对她说出要她也做他的守护天使时,是不是已经将他的信任给了她?
只是这样的想法还来不及细思透彻,他已从被动改为主动,将她拉上来,与她的身躯纠缠,满足他的饥渴。
他是年轻、狂野、积极、带着侵略性,可在与他的交融中,她又能够感受到另一种深层的牵连在他们之间产生,让她无法单纯的认为这只是一场为了享受肉体欢愉的新游戏,也许开始是,但渐渐就变了。
爱情来了?
她突然本能地感到不安起来,爱情……他与她?
「想什么?」他陡地停了下来,粗喘嗄哑地问道,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游离。.
「我在想……如果我爱上你了,怎么办?」她愣愣地问道。
他眼神变得深沉,然后靠向她的耳边,说出令她脑筋一片空白的话。「很好!这也是我的疑惑,就让我们一起烦恼吧!」
很快地,他以令人喘不过气的节奏快速行动着,让她再也无法清楚地思考,接下来几个小时,在天明之前,她都无暇再用脑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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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说什么?」萝拉停下剪发的动作瞪着柏淳宁。「妳跟一个年轻小毛头同居?」
「嗯!」淳宁不安地动了动,纸包不住火,萝拉已从何文彬口中知道她有个年轻追求者一事。
「妳是哪根筋不对?」萝拉倏地拉张椅子坐在她身边。「即使在跟何文彬交往期间,妳也没跟他同居呀!而妳居然让一个陌生的男子住进屋里去?」
「妳……剪刀不要挥得这么大力,很吓人。」她往后缩,躲开她的动作。
「柏淳宁,妳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萝拉将剪刀放下,生气的瞪着好友。「妳期待那么久,好不容易可以再跟何文彬碰头,结果呢?」
她扯扯嘴角。「证明了我只是个会作梦的傻瓜,喜欢自己骗自己。」
「那妳这回呢?」
轻轻叹息。「不知道。」
「淳宁,不是我爱说妳,妳不能再这样作梦下去,虽然我没什么资格说妳,可至少我已经决定独身一辈子也无所谓,但妳跟我不同,妳是没放弃爱情,却是不断地追求那种虚幻的爱情,妳得要更脚踏实地一点。」
她瞪着地面某一点。「……我知道。」
「妳知道?那妳告诉我,妳打算跟那个小伙子--」
「他叫陈靖睿。」
「管他叫……随便啦!好!妳现在打算跟陈--靖睿怎么样?玩一场爱情游戏?让他暂时成为何文彬的替代品?」
她用力抬起头。「我不是这样想他的!」
「那妳打算对他认真?」
「我……」她颓然的垮下肩膀。「我不知道!」
「淳宁,虽然说爱情不分年龄,但妳现在要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妳对那个男孩子是什么样的情感?如果真的是玩玩,那妳要懂得怎么脱身,如果妳不会玩,那妳就得慎重考虑未来,而且重点是--那个男孩子还那么年轻,他可以理解这一点,而不再去寻找跟他相同年龄的女孩吗?」萝拉严肃地说道,她太清楚这个好友有一厢情愿的强烈幻想能力,虽然这话说得很残忍,可她不得不点出来。
淳宁脸色惨白,有些事在没打算认真前,都会当做无所谓,可是一旦考虑要开始认真时,却发现问题一箩筐,每个问题都足以让她放弃、裹足不前。
她闭眼沉思良久,最后张开眼看着萝拉。「如果……以后有一天--我受伤了,妳会借肩膀让我哭吗?」她面露哀求的说道。
萝拉难过的看着她。「明知如此,为什么妳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为什么要执迷不悟呢?」
她白着脸看着萝拉。「如果我能说出原因就好了,不管只是一时迷恋还是永远的受伤,当我知道何文彬已有未婚妻的那一刻,决定要报复自己痴傻这么多年,走进那家牛郎俱乐部时,就已经亲手将这份变量带进我的生命中,如今我只能选择坦然面对,走一步是一步,果……由我自己来尝。」
萝拉摇摇头。「妳又找了个可以自欺的理由。」
「别这样说,我只是……不想轻易放弃追求真爱的可能性。」
「即使得为此弄得自己全身伤痕累累,痛得要人命?!」
她闭了闭眼。「对!即使得如此。」这种不顾一切豁出去的感觉是如此强烈,明知这样的冲动总是会招来更深的悔恨,但--就是没办法不去做!
萝拉瞪着她,最后放弃地叹口气。「妳都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妳--好自为之了。」拿起剪刀,重新开始为她剪发,只是两人都心事重重,未再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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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陈,外面有人找你!」
正在煎排堡的靖睿闻言抬起头。「找我?」
「对!你出去看看!」领班走过来接手。
靖睿转过头,弯身看向柜台外,当他看到来人时,立刻面无表情,该死!怎么找到他的?
他走到洗手台前,将手上的油渍洗去,心思则快速转动,如果现在从后门逃出去,是暂时可以逃得掉,可对方都可以找到这里来,难保他在台北一切的动向,甚至他的落脚之处都已被查得一清二楚,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用干纸巾擦干手后,他抬头挺胸的走出去,面容冷峻的看着来人--他的叔叔陈朝阳。
「靖睿!好久不见了。」
「叔叔。」他简单的呼唤,没停下脚步,将人带到外面去。
来到车道外面的一块空地,他双手环抱着胸,打算速战速决。
对于陈家的亲戚,感情一向生疏,尤其父亲为了分家产的问题和其它兄弟不和,几乎很少往来,陈朝阳是唯一较亲的,但因他对父亲有严重的不满,连带对这个叔叔也很冷淡。
「你看起来不错,比想象中有精神、健康。」陈朝阳细细打量这宣告离家的侄子,见他安然无事,心头大石也放了下来。
「找侦探找到我的?」没心情说应酬话,直接切进重点。
「是的,这一个月为了找你,你父亲费了不少心思,直到最近好不容易才有你的消息。」
肯定是因为他打工得填身分证字号等基本资料被查出来的,不过既然找到他了,为什么老头不亲自出面呢?
「找我有什么事吗?」他双手环抱着胸问道。
对侄子的冷淡,陈朝阳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你--还不回家吗?」
他冷笑。「我有家吗?当我妈过世之后,我就没家了。」
「你还在怪你爸爸在你妈死后不到半年便决定再婚吗?」
「这只是原因之一,何况我离开前把话说得很清楚,而他也清楚地做出了选择。」
「哪有什么清不清楚?你爸是气你居然挑战他的权威,所以才会失了理智说重话,怎么能当真?」
「权威?」他嗤笑。「你是说淫威吧!他配让人尊敬他吗?」
「靖睿,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父亲--」
他不客气地打断。「叔叔,如果你是来劝我回家,我可以直接跟你说不用再费神了,当我离开那一刻,就没打算再回去。」
「可是你还没出社会,又没什么经济能力,在这种地方打工,赚的钱根本不够在台北生活。」
「既然已离开家,是生是死,我自己负责!」他冷硬地说道。「叔叔,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从今而后,即使我在外饿死、冷死,都不关陈家的事,就此桥归桥、路归路。」语毕,他便转身准备回去继续打工。
「孩子,你爸爸已经跟那个女人取消婚约,不会有婚礼了。」陈朝阳在他身后说道。
他闻言整个人僵住。「取消?」这倒是始料未及。
「对!因为整个家族都反对你爸爸娶那个女人进门,所以你爸爸放弃了。」
他霍地转过身。「我不相信,他从没把家族的话当一回事,为什么这次肯听了?」若父亲当初肯听家族的意见,就不会跟家世只是小康的母亲结婚,也不会造成现在那么多的痛苦。
陈朝阳叹口气。「当然这女人本身也有很多问题,我们也委托侦探去查那女人的背景,而得到的资料相当惊人,这个女的跟太多男人纠缠不清,你父亲大概看清楚了,为了不想结婚后戴上绿帽子,所以决定取消婚约。」
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事,只是更让他觉得荒谬的是,父亲居然是怕自己成乌龟才放弃再婚的念头,而他--内心深处居然还曾有一丝丝的期待父亲是因为他,终于悔悟放弃,显然地,他真的是想太多了。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边笑边摇头,为自己还存有的气感到可笑,早该认清那自私鬼的真面目。
「靖睿,现在你父亲取消再婚,也将那女人赶走,那你--可不可以回家来呢?毕竟你们是亲父子。」陈朝阳劝道。
他沉默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陈朝阳乍看吓了一跳,彷佛自己面对的不是晚辈,而是一个跟他一样成熟的男人。
「叔叔,我不回去,就当陈家没有我这个子孙--」
「你难道不在意你应得的家产?」
他冷嗤。「那不是我亲自挣来的,拿了也没什么光彩。」这话说得陈朝阳脸上浮现恼怒的微红。
他坦白地说道:「叔叔,我不想瞒你,请帮我把这些话带给我父亲,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原因解除了这回的婚约,但我对他的恨,是无法在短期内轻易消除的,也许要等好几年后,我才能原谅他对我母亲以及我所做的事情,所以如果他想要再婚生子,我都不会有意见,他再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就像我做了什么,也与他或陈家无关。」
看到他脸上坚定的神情,知道改变不了他的心意,陈朝阳沉重的摇头叹息道:「我知道了,既然这样就不勉强,那你……好好保重。」
「我会的!」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回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