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婕白了刘铭贤一眼,怎么这年头的男生老是一副没骨头的孬样。「叫魂啊!什么事啦?」她语气不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教……教授在叫你。」刘铭贤极为困难地说道,耳根子早就因为不敢直视夏婕艳光四射的花容月貌而全红了,天知道他是鼓起多么大的勇气,才敢面对鼎鼎大名的系花学姐。
夏婕一惊,非同小可,赶紧以跑百米的速度冲向讲台,以免教授在苦候无人的情况下做出错误决定,将她的考卷公告于布告栏上,供人认领。
「夏同学……你……唉唉唉!」易天尧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不仅摇头还哀声叹气的,他以同情的眼神瞄过考卷。
「教授,我的考卷?」夏婕焦急地猛瞪着易天尧手中的考卷,有道是眼不见为净,一看心就凉了半截——八分。
言 血腥的朱色笔无情划出不多不少恰恰刚好的八分。
情「夏同学,你是否有学习上的困难?」易天尧好奇地盯着夏婕,莫非这位同学有学习障碍,否则依全班57.94的平均分数,怎么独独只有她拿到八分的超低分数,况且其中有五分是写了名字就给的送分分数,这实在让他太意外了,微积分有困难到这种程度吗?
小 夏婕霎时脸红,支支吾吾地答道:「没、没、没有。」她一把抢过令她深感可耻的考卷,头也不回地奔向座位去。
说「喂——」易天尧丝毫不明白已经伤害夏婕的自尊心,还傻愣愣地妄想叫住她。他若有所思地瞅着夏婕的背影,兀自盘算着该如何与这位学生沟通沟通。
独「唔,考卷有问题的下课来找我。请同学翻开课本第131页……」易天尧转身在黑板上认真地写起算式来。
家「怎么样?学姐考得还不错吧?」邱毓馨转着眼珠子,询问最后上台领考卷的夏婕。
「嗯,还好。」夏婕努力忍住掉泪的冲动,还坚强地向学妹笑了笑,而桌下的两只手正恨恨地乱揉着那张考卷。
***
易天尧匆匆走进办公室,泡了杯即溶咖啡,以一副累趴的姿势躺在沙发椅上。
「易教授刚上完课啊?」教应用统计学的赵天慈教授从书堆中抬起头。
易天尧叹了口气,「是啊,我真不明白像微积分这么可爱的学问,为何学生们老是视它如洪水猛兽,退避三舍?」一下子上完三节课,自己讲得是口沫横飞,滔滔不绝;但学生的反应却是目光迷离、呆若木鸡,让他一点都体会不到教学的成就感。
赵天慈拢了拢西装外套,「这年头学生对什么学问早就没有兴趣了,他们只关心如何交男女朋友,如何搞社团,要说对钻研学问有兴趣的也只有少数几个,算是凤毛麟角了。」他待在西华大学少说也有十五年,各式各样的学生全都领教过,称得上是西大元老级教授。
易天尧连连点头,想起班上还有几个在微积分上表现优异的学生,他又重燃信心,所谓的凤毛麟角正需要他这位有教学热忱的老师善加指导呢。「哎呀——不对。」夏婕那张八分的试卷尚历历在目,一想到居然有学生能在他的教导之下,还考得出这样的吐血成绩,易天尧不禁皱起眉头。
「什么不对?」和蔼可亲的赵天慈抚着斑白的八字胡,心想着易天尧这么年轻的教授大概有些教学上的问题要请教他吧,他可是一向不吝指教,愿意经验交流的。
「我班上有个学生的考试不尽理想,不知道她是否有学习障碍。」易天尧忧心忡忡地继续说道:「赵教授,像这种可能有学习问题的学生该如何指导?」
「唔——依我看可以当学生的家教吧,私下指导他,帮他赶上进度,加强程度。对了,是哪个学生?」赵天慈挑眉问道。
「夏婕……她好像是会计系大四的。」易天尧现在才觉得奇怪,为何大四的学生还在修大一微积分。
「啊——是她呀。」赵天慈便将赫赫有名的夏婕的光荣事迹尽数告知易天尧,包括了她风靡全校男学生的传闻,尚包括她三修微积分,出入系办N次的纪录。
***
夏婕深呼吸一口气,不断扭着手指,教授叫她来办公室,肯定是为了考砸的微积分成绩要将她数落一顿,她鼓起勇气敲门。
「请进。」易天尧迳自端了一杯咖啡递给紧张的夏婕,他绕到沙发前示意她坐下,依他的一贯行事风格是不希望带给学生任何压迫感。
「谢谢。」夏婕手中接过热腾腾的卡布奇诺,原本紧绷的心情顿时放松许多,但她仍怯怯的低着头,在心中暗骂自己的窝囊——她夏婕何时如此龟缩过了,全都是可恨的微积分害的。
「夏同学,关于微积分……」易天尧清了清喉咙,语气温和地问:「你有什么打算?」
夏婕好不容易抬起头直视易天尧,老天!看到他这张脸,就让她有大叫2000号的冲动,曾几何时他摇身一变成为宰杀她微积分成绩的敏感人物?这不禁使她面对他时莫名多了几分尴尬。「打算?教……教授,你的意思是?」莫非打算要狠心直接当掉她的学分,反正在学期末以如此低分平均,也是徒劳无功。
「呃——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有必要请个家教。当然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我是可以抽空帮忙指导你的微积分。」易天尧啜了一口咖啡提议道。
「什么?你……你确定吗?」夏婕夸张地张口结舌,她没听错吧,2000号教授居然要当她家教?夏婕一双美目狐疑地在易天尧老实的表情上转圈儿,她想不透究竟有何天大的理由让眼前这位称得上是前途光明的有为教授,放弃在股市里买空卖空呼风唤雨的大赚头,转而窝在她狭小的宿舍里一题又一题卖力地揭示微积分的奥秘。
易天尧看到夏婕夸张的反应,登时莫名其妙。「当然啊,如果你能配合的话,我希望能当你的家教,帮你补救微积分。」他可是完全出于爱护学生的一番美意,但看着她眸光里的质疑就让他感到相当不解,她到底是想到哪儿去了?
夏婕没头没脑地阿沙力问道:「说吧!你要什么?」她才没蠢到去相信这世间有人不为名利,愿意无条件奉献青春拯救她的微积分。「你该不会是要我跟你……」她下了个荒唐的假设,如果要以一夜情换取微积分及格……夏婕忍不住眯起眼仔细打量易天尧。
她压根儿忘了2000号也是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虽然长相平凡了些,不过身材还算可以,就嫌个性太古板,一看就知道是属于没有情调的呆头鹅。
「我不清楚你在想些什么或猜测什么,我的用意纯粹是帮助你更有兴趣来面对微积分,况且我若教出一个总是考个位分数的学生,我想我也会感到颜面无光。」易天尧有条不紊地说道。「现在决定权在你,看看你愿意跟我学习微积分吗?」他老气横秋地调整领带,在夏婕炯炯有神的注目下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夏婕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地吐出彷佛玉珠落盘的清音:「既然教授都不介意纡尊降贵来指导我,我当然是百分之百的愿意罗。」真是再好也不过了,有了2000号这个靠山,微积分和毕业证书定能手到擒来。
「那么下星期二晚上你来找我,七点上课。」易天尧写下地址递给夏婕,交代道:「不要迟到,我不等人的。」
夏婕差点儿从椅上滑落。
「你要我到你宿舍上课?」夏婕尖起嗓子问道。这不符合家教的定义嘛,应该是易天尧来她宿舍上课才是。
易天尧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从来没有家教经验的他当然不知道所谓的家教是要亲自到学生家里上课的,他凭着一直线的思考逻辑,认为自己的宿舍没有面对大马路的嘈杂,环境算是清幽,最适合读书上课。
「没有。」夏婕简短将此话题作结,因为她突然想起跟杜若琴合租的宿舍是如何脏乱恶心,若是易天尧每周要来上课,那不就代表她得勤快地打扫两三次?这可便宜了同样生性懒散的杜若琴。
「很好,你可以回教室了。」易天尧起身到书架选了一本厚达百页的原文书。「先拿回去预习,我下次考你。」他将书拿给夏婕。
「喔。」夏婕不情不愿地接过书,2000号这么残忍,还没正式上课就先荼毒她,难保以后不会用什么复习、测验来折磨自己。
第4章(1)
夏婕独自一人走在漆黑静谧的文山路上,嘴中轻哼着流行歌曲。
「初恋爱情酸甘甜,五种气味哟——哪听一句我爱你,满面是红吱吱。」
今天是和2000号的第一次家教,为了她的毕业证书及微积分成绩,她极力想塑造个努力向上的好印象给易天尧看,至少在她的平常分数加点分也好,她可不想再以五十八分的那种成绩而饮恨,所以她老早便出发搭公车到易天尧的住处。
「奇怪?怎么还没到呢?」夏婕纳闷的嘀咕着,易天尧明明告诉她到辛亥隧道站下车后,第二个红绿灯处左转便看得到他的宿舍啊!她已经走到腿快断了,这里却荒凉得连个鸟窝都没见着。
算了,反正姑娘今天统一发票中了二百元,二百元哪,叫份一九九元的披萨吃还有找。夏婕得意忘形地高声唱道:「心内的小姑娘,其实真欢喜……啊啊啊——伊伊伊——巴比哺——」咳咳,高音唱不上去,她立即降八度继续用足以媲美遭阉割公猫正发情的五音不全歌喉,免费为冷飕飕的暗夜降温。
「啊啊啊——伊伊伊——巴比哺……墓仔埔也敢去——」唱到这里,夏婕瘦弱的双肩突然微微一抖。
墓仔埔也敢去!?她的脸色逐渐发白,像被掺入牛奶的柳橙汁。咦——隐约感到背后袭来凉意,为了不亵渎大胆王的封号,她强打精神缓缓转头一探究竟——第二殡仪馆,没什么,只是某栋具特殊用途的建筑物而已。
恰巧殡仪馆的功用是收纳尸体,哦——尸体!想像冰冷的尸体从冰柜爬出来的情景,她不禁吓得牙齿直打颤。听说僵尸能感应人的呼吸而嗅出活人的位置……夏婕赶紧屏住呼吸,触目所及竟又是殡仪馆的势力范围,她似乎感觉到有活死人往这儿摸索过来。
一阵冷意再度袭来。「该死的2000号!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也不想想看等着和我约会的人都可以组成一个兵团了,个个都争着要载我一程,而这个超级没良心的家伙竟然叫我一个弱女子独自搭车来,哇咧@#$%&……」夏婕借着咒骂易天尧的不是来壮胆,据说鬼最怕听到国骂。
此时此刻夏婕只求祖上修桥铺路、行善积德的庇荫。「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立即捂住向来只包管惹祸的嘴巴,相当聪明地停止叨念不吉祥的话。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她神经质的侦察周遭,尽是一片漆黑,只有自己单薄瘦长的影子在地上诡异的摇晃。
最近新闻一直大幅报导什么割喉之狼、割腿之魔,夏婕真痛恨自己粗线条的程度,不仅晚上一个人在灵异传说甚嚣尘上的辛亥隧道里闲晃,还兼提供机会让歹徒上电视镜头或社会新闻头条。偏偏人在紧张的时刻大脑就愈不听使唤,思绪一直往坏处飘去,她开始后悔今天的穿着打扮——时下最流行的针织背心配上小迷你裙,露出了诱人的曲线,无疑的在召唤「狼君」的出现。
一阵阵的脚步声在这时传来,更增添鬼影幢幢的恐怖气氛,她压根儿不敢往后瞄,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跑。
那道「鬼影」健步如飞,很快的逼近夏婕,甚至超越而横挡她逃生之路。「嘿!小姐——走这呢紧要去叨位?」身着花衬衫、满口腥红槟榔汁的流氓,操着一口台湾国语,伸手拦住夏婕的去路。
喝!夏婕倒抽了一口气。
「你……你……是人是鬼?」她半捂住双眼,既好奇又害怕地询问来人,心中拼命念着阿弥陀佛。
夏婕如此无厘头的反问,让流氓迸出一连串难听的笑声,捧着笑痛的肚皮说道:「小姐,你神经病哪!」
出来犯案十多次,被人质问是人是鬼倒是头一遭。
夏婕连忙确认流氓脚下的影子,有烧香有保佑,还好不是鬼。「那你干嘛在这里闲晃?」总不会跟她一样是来殡仪馆旁边散步吧。
「嘿嘿嘿——小姐你怕鬼呀?」流氓露出恶心的笑容,正摩拳擦掌朝夏婕逼近。
夏婕连退数步,流氓的淫笑让她背脊感到阵阵刺骨凉意,鸡皮疙瘩窜出了粉肤。
「喂——先生你很奇怪哟,干什么一直走过来?」她固然怕鬼,但坏人显然更有本事使她惊惶失措。
夏婕心急如焚地在心中嘀咕着,天啊!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她怎么这样铁嘴,果真咒到「狼君」现身,这次插翅也难飞了。
「干什么?小姐你很不上道喔,会不知道偶想要做虾米?偶不诉鬼啦,只诉想要请你陪我去玩玩。」流氓满脸yinhui,说罢便作势要去拉扯夏婕的手腕。
夏婕大吃一惊,踉跄跌倒。「你……你别过来,否则我要大喊罗。」她出言恫吓匪徒,不过显然没什么用。
「水姑娘,不要怕嘛!我会好好疼你的。」流氓一双魔爪快狠准地抓住夏婕的小手。
夏婕吓得花容失色,急忙闪开他臭嘴的侵犯,吞了口口水强作镇定。「这里是殡仪馆,你敢在好兄弟面前作奸犯科吗?」她作鬼也不饶他。
流氓冷笑一声,从胸中掏出一把水果刀,在夏婕面前甩弄着。「你骗肖噢,当作偶诉三岁小孩啊,别挣扎啦,呒人来救你啦。」
夏婕语塞。其实流氓说得没错,刚刚她一路走来根本没有看见任何人,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来犯案绝对是胸有成竹,可是这不代表她就得成为他犯罪计划的被害人。开玩笑!她现在正值青春岁月,将所有时间都摆在读书上,还未享受到人生的乐趣就要香消玉殒,这样不是太可怜了?
她在心中盘算着,决定孤注一掷,找出个九死一生的办法,她绝对要逃出去把2000号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都是他害她在这荒郊野外受制于匪徒,现在呼天不灵、叫地不应了。
夏婕将装有微积分课本的手提袋拎高,用力朝流氓脸上砸过去,趁着他在地上哀叫的时候,还在匪徒下阴补上一脚,就赶紧头也不回地拼命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