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对他的聪明,他不得不另眼相看。“倘若没有所谓的时势逼迫,你是否依旧愿意娶琉璃公主?”
“既是皇上圣谕,岂容玄骥说个不字?”皇命难违,违者罪及九族,这可不是能拿来当玩笑话的。
“错!”一个字,他说得断然笃定,自信得好像还知道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这件婚事全看双方自愿,就是皇上也无法强迫你同意,所以……”话说到此,黑脸少年停顿了会儿,以一双异常犀利的眼眸直盯着玄骥贝勒不放,跟着勾唇一笑,笑得邪佞且颇富深意,“我俩就干脆点,把话给说白了,其实玄骥贝勒心底是万分不愿娶那坏心狠毒、容貌不堪的琉璃公主,对吧?”
可疑,这小子确实可疑!
“既然小兄弟执意要求我把话说白了,那敢问你呢?”要人坦白,自己却连名字也不肯吐露,这小子未免也太狂妄霸道了吧!
“我?”今日有问题的是他,干他底事?“我有什么好说的?”
“有!而且好多,譬如你的名字、你的来历,还有你帮我的目的何在等等,这些你总该先说清楚,要不我如何信你,如何把话说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道理他该明白才是。
“原来你终究是不信我。”想想,这也难怪,算了!“好吧!你想知道,我说便是。在下世居京城,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也非官家子弟,只是一介默默无名的生意人,名唤裴兰。至于想帮你的理由是……朋友。”
第2章(1)
朋友有难理当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玄骥与这名唤裴兰的黑脸小子并无任何交情,昔日也不曾见过一面,他这朋友二字未免用得太过牵强了点。
“你误会了。”这误会不用玄骥亲自开口,单从他脸上的神色自可明白,“裴兰所说的朋友不是指你我之间,而是我与琉璃公主之间的交情。贝勒爷不想娶,同样公主也未必肯嫁,因此我才会出现在你面前。”
公主不想嫁?玄骥不信。“既然公主不想嫁,皇上为何要赖大学士向我阿玛询问这桩婚事?”
“同你一般,身不由己啊!”看他依旧满脸疑虑,裴兰更进一步指出:“倘若贝勒爷依旧不肯信我,不妨把这事从头再想清楚。你阿玛都已经亲口允婚许久,皇上为何至今仍迟迟不肯下诏,其中道理何在?”
经他一说,玄骥方才顿悟,对啊!依循前例,皇上若有意赐婚,根本连问都不用,直接一道圣旨不就了事。
可这件婚事却悬宕至今还了无音讯,可想而知其中定遇有阻碍,而且那阻碍不是别人,正是公主本人。
意外!实在太让人意外了!玄骥怎么都想不到,原来琉璃公主也无成亲之意,这让他心里不由得对那位公主诸多好奇,“公主是个怎样的女子?”倘若可以,他更想亲自会会那奇特的公主,听听她不想嫁的原因。
危险!玄骥突然而来的问题,让裴兰隐约嗅出一股危险的味道,他神情一凛,不答反问:“贝勒爷怎会突然对琉璃公主有了兴趣?”他既然不想娶她,又何必在意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玄骥看他防得如此紧,也不道破。反正只要巴住这小子,他不信自己没机会见那琉璃公主一面。
“甭紧张,我不问这话就是了。”打定主意后,玄骥索性换个话题,“那我总可以知道你究竟想到什么法子来帮我吧?”
太好了!只要不谈公主的话题,裴兰心里也轻松许多。“简单!裴兰只要帮贝勒爷消弭所有不得不的因素即可。”权势、利禄,所有一切,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就想尽办法给他,让他有足够的后盾可以拒绝这门亲事,这样一来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简单?”看这黑脸小子说得自信满满,玄骥心中可不这么以为。“说得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看你年纪轻轻,能有何作为?”
年纪轻轻能有何作为?哈!若无三两三,他岂敢在玄骥贝勒面前说大话?
在要来见他之前,裴兰早打听出瓜尔佳一族因鳌拜之故,原本享有的俸禄早被皇上削减了一大半,再加上豫亲王个性怯懦又不识生财之道,生活早面临拮据困境。
“裴兰虽不敢说自己会有多大作为,不过我却清楚的认识这世上是钱在做人的残酷,只要能帮你们豫亲王府解决金钱上的困境,相信其他的也就容易许多,不是吗?”他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玄骥贝勒并非无能,只是太过墨守成规,不懂得穷则变、变则通的道理。
他只求能有个好时机,好再争取皇上的注意,寻回瓜尔佳氏往昔的风采,却完全不懂官场也是个现实的社会。
单单有好才能是不够的,除此之外还要有万贯家财做后盾,这样一来不用他求,自然多的是奉承阿谀之徒,甘愿拜倒于金钱的力量下,受他摆布、受他驱使,如此一来他索求的目的不就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吗?
“哈!听你把话说得如此简单,那敢问……钱从何来?难道要本贝勒去偷、去抢,还是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丑事不成?”
“错、错、错!”连三错,裴兰说得摇头晃脑,跟着才一脸严肃的订正他的错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裴兰想向贝勒爷建议的取财之道乃为经商,而且不是做普通的商人,而是走海上经商这条路线。敢问,贝勒爷可有这个胆子试试?”
就算他问得极为挑衅,就算他精明的想以激将法逼他听从,玄骥贝勒依旧坚持自己的立场,“我不是不敢,更非无胆,而是不想。”不想让豫亲王府因他而蒙上半点污尘,更不愿无端落了个话柄在外人手上。
穷就该穷得有志气、穷得有节操,这样一来就算真穷得三餐不继,倒也能心安理得,不是吗?他最不喜欢商人的市侩和见钱眼开的模样。
“老冬烘!”哼!这人还真是死脑筋,竟一点弯也不会转。咬了咬牙,裴兰看他如此不知变通,索性开口:“这样好了!在外头经商时就用我裴兰之名,你玄骥贝勒干脆就做个幕后老板;有钱赚时,你一半我一半,万一不幸蚀了本,就全由我裴兰一人承担,这样总行了吧?”这样优渥的条件,他若再不知好歹拒绝的话,他可就真的没辙了。
听完他所谓的合作条件后,玄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小子的脑袋瓜子肯定异于常人。
一般的生意人不都该把“利”字摆在前头,就算真有心为朋友两肋插刀,也该有个底限才是。
反观眼前这名叫裴兰的黑脸小子,竟甘愿为琉璃公主不计代价、不计酬劳的付出一切。
“我想……你跟琉璃公主的交情定然不浅。”不只如此,玄骥甚至还怀疑眼前这小子跟琉璃公主之间的感情绝非三言两语就能道尽,讲难听点,这小子也许还是琉璃公主的入幕之宾。
要不,他为何肯为那个女人付出这么多?
“哼!”不用问,单看他脸上的表情,裴兰也能看出他把自己与琉璃之间的关系想得如何不堪。不过这对公主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所以辩解就免了,省得浪费唇舌,眼前他最该在意的还是他的答案。“你毋需管我与公主之间的关系,只要给我你的回答,要或不要?”
“要。”不用出钱,又不会玷污豫亲王府的名声,另外还有利可图,这等好事他为什么要拒绝?
“好,这件事就此说定,不过……”这不过可让他难以启齿,“裴兰在京城里并无熟稔到可以打扰多日的朋友,倘若府上许可,可否为我安排个住处?”
浓眉往上一挑,玄骥对他这个要求还真感到意外。“怎么,你不是跟公主交情不错?难道这点小问题也能难倒那位皇室骄女?”
这人说话可真是毒啊!因此,裴兰心里对他的评价更是差了。今日若不是为了她,他又何须在此受他这般冷嘲热讽?
“你是真蠢想不通,还是在用话糗我、气我?也不想想,那皇宫内苑岂是一般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寻常地方,我要真住了进去,还脱得了身吗?”
以牙还牙,有来有往,他能用话来奚落他,难道他就不会吗?要比毒舌,论他的道行还早得很呢!
可恶!这小子竟敢在言语间暗示他愚不可及,当真是胆大妄为。“哼哼,我想往后我俩定会相处得非常愉快。”
才怪!以他俩现下这种唇枪舌剑的对话方式,将来若能别不欢而散就该抚掌称幸,哪还有愉快可言?
“嘿嘿。”言不由衷谁不会,笑里藏刀的功夫他同样了得,“是啊!同感,同感。”
于焉,心思各异的两人开始了合作计划,玄骥心中自有打算,裴兰心里也有所求,这场游戏还真是颇有看头呢!
裴兰是谁?他身分不清、来历不明,可说是个极具神秘感的年轻人;但真要说穿了,也不怎么神秘就是。
对着铜镜,他看着镜里装扮好的自己——一顶瓜皮帽遮盖住顶上的毛发,全身上下涂满的黑色颜料,适当的遮掩她一身白皙细嫩的雪肤;一身宽松的衣袍将玲珑有致的曲线完全掩饰,这样的装扮虽比平时来得丑些,却恰巧合她的需求,让她颇感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开一张巧装的黑脸。
呵呵!这样完美的装扮,任谁看了,也万万想不到她竟然是个女人,更不可能把她与琉璃公主联想在一块儿。
没错!裴兰不只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还是当今皇帝的掌上明珠,大清皇朝的金枝玉叶,那个貌似无盐、心肠狠毒、坏事做尽的琉璃公主。
想到外界对她的评语,爱新觉罗裴兰不由得调皮的对镜子吐了吐粉舌,至今她才了解流言的可怕,真是应验了那句“积非成是、众口铄金”。
想她这辈子不曾害过任何人,平日在宫中也少与人交谈,纵然常偷偷溜出皇宫闲晃,言行举止倒也不曾失当过,那么……那些传言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想不透,真的是想不透!
可回头一想,这样不堪的流言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况且她做事向来只求自己心安,不曾在意他人的想法,所以追根究柢想个仔细后,她终于归纳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管他的!人家说人家的,她做她的,只要她自己高兴,又不违背良心不就得了!
对!就是这样!况且她这辈子也不想嫁人,哪管在外的名声如何不堪,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摆平那个名唤瓜尔佳玄骥的男人。
就在裴兰忙着凝思怎么摆平那男人的法子时,门板上传来几声轻敲。
一大清早的会是谁呢?裴兰疑惑,可依旧移动脚步上前应门。
房门应声而开,出现在门外的是一位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
“姑娘有事?”
“裴公子您早,香儿奉我家主子命令,特来侍奉裴公子您梳洗,等梳洗完毕之后再带您到偏厅用膳。”
“梳洗就不用了,裴兰向来是自己来的,至于用膳嘛……”摸摸肚皮,裴兰还真感觉有几分饥饿,“就请香儿姑娘带路吧!”
“请。”
说了个请字后,裴兰吃饭去了。
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也得等喂饱肚皮之后再来处理,对吧!
第2章(2)
一入偏厅,迎面所见就是一名笑脸盈盈的贵妇,瞧她那身打扮,裴兰用猜的也能猜出她定就是豫亲王的福晋,也就是玄骥贝勒的额娘。
“裴公子是吧?来来来,一起用膳。清粥小菜,裴公子你不会嫌弃吧?”
福晋人长得甜,笑容更是甜,一伸手就主动拉起裴兰的手往饭桌方向走。
裴兰向来不喜与人做肢体接触,可那笑脸盈盈的福晋却让她拒绝不了,只好乖乖的随着她,让她把自己安排在玄骥身旁。
基于礼貌,裴兰先对沉默的豫亲王父子轻点个头算是打声招呼,跟着才转头回答福晋先前的问题。“福晋您客气了,裴兰怎会嫌弃。”清粥小菜倒也爽口,况且她向来就不怎么注重口腹之欲。
正当大伙儿举箸准备开始用膳时,福晋又开口了:“裴公子,我听我家骥儿说你有意带他做生意,是吗?”
“是的。”裴兰边回答,边动手准备用膳。
可一口粥都还未来得及入口,又听福晋追问了第二个问题,“那是做什么样的买卖?”
“该是海外贸易吧!”她也不怎么确定,毕竟这条线是先前布下的,情况如何还有待商榷就是。
听到海字,福晋一颗心更是忐忑,赶紧再追问第三个问题:“需要搭船出海吗?”
“不用。”就算玄骥真有意搭船出海,以她所拥有的时间也不允许。“我只是托朋友从海外带回一些本土比较少见的珍玩转手变卖,以获得利润罢了。”物以稀为贵,本土看不到的东西,就是再便宜的物品也能以高价卖出,这就是商人们的生财之道。
听到不用出海,福晋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可跟着她又想到,“裴公子口中所说的那位朋友信得过吧?”
“万无一失。”简单的给个的答案,裴兰赶紧乘隙扒入今早的第一口饭,要不她还真怕这顿饭会永远也没个结束的时候。
果然,福晋真如裴兰所料,接着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不知裴公子口中所说的那位朋友家居何方?你是否有打算带我家骥儿一同前去拜访?”
“福晋如果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裴兰吧!”看福晋没完没了的问个不停,裴兰索性放下筷子、搁下碗,决定先好好满足她老人家所有的好奇。
“毛叔就是我刚刚口中所称的朋友,他本来是替人管船掌舵维生,因缘际会让他侥幸发了笔横财,他再用这笔钱财添购几艘商船,专门做起走海贩货的生意来,几年下来,他老人家俨然成了这圈子里的佼佼者,只要提起‘海上贸易’这四个字,就必定会想起毛叔这个人,当真已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境界,所以福晋您大可放心。”
话说到此,裴兰水眸一转,才发觉她方才那席话连王爷也听得凝神专注,再瞟向身旁的玄骥,只见他一脸莫测高深,不发一语的直瞅着自己。
看什么?伪装的浓眉一挑,裴兰无声的反问。
就见玄骥笑而不答,也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真是讨厌。
听完裴兰所说,福晋更是宽心许多,“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拜访这位毛叔?”
“就今天,待会儿吧!”皇阿玛允她的时间有限,当然是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坏了她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