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了。
这么软弱仁慈的他,倘若父亲还在世,铁定会气得不认他这个儿子。
"健仁,没用的,我们还是回去吧。"陆老先生不敢奢求外孙的谅解和援助,当年自己种下的因,今日就要尝这果,不能怨谁。
陆健仁垮下双肩,像只斗败的公鸡。
"我听说陆家的祖厝正在拍卖,价格并不低。"滕昊极叠起笔直的腿,一手支著下颚沉吟。"我会交代秘书去接洽,尽快把它标下来,另外再请个佣人料理你的三餐,生活费也会定期派人送去。"
老泪霎时在眼眶中打转,但为了残余的傲气,还是挺直微驼的背。
"多谢滕总裁,陆家会记住你这份恩情。"祖厝能回到陆家,对他的意义很大,等他百年之后,总算有脸到阴曹地府见列祖列宗了。
滕昊极讥诮的撇唇。"你该谢的不是我。"
以为他终究还是顾念亲情,陆健仁搓著双手陪笑。"那么一千万……"把老头子拖来果然有用。
"我的钱向来不用在废物身上。"滕昊极冷笑。
"你……"陆健仁老羞成怒的破口大骂。"姓滕的,你给我等著!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今天这样羞辱我!"说完,就愤恨的夺门而出。
"健仁!"陆老先生内心真是又悲又痛。"昊……不,滕总裁……"
滕昊极冷冷的睥睨,倒想听听看他要怎么为自己的孙子说项。
"……你放心,我不会让我孙子再来骚扰你的。"彷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陆老先生说完话,背脊比原先驼得更严重,缓缓的消失在关上的门扉后头。
尽管打了场胜仗,滕昊极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替父亲报仇了不是吗?
下意识的拿起手机,在电话簿上找到渴望看到的名字。
"是我。"对方还没开口,他先出声。
电话另一端有些嘈杂。"大总裁?怎么了?你的声音好像快哭了?"
"你听错了。"他从来不哭的。"五点来公司陪我吃晚饭。"
晓夏吃吃的笑。"这么想我?"
"……嗯。"
她的嗓音也变得好柔。"我现在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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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
仅仅五天而已,他已经受尽思念的折磨。
原本预定的八天行程,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完所有的公事,便忙不停蹄的搭上飞机,风尘仆仆的赶回台湾。
踏上祖国的土地,已经是深夜一点多,没有先回住所稍作休息,便直奔相思的归处。
进入公寓,来到三楼门口,当大手试探的转动门上的喇叭锁时,果然还是没上锁,不由得叹了口气,反手将它关好。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藉著窗外的路灯照进来的余光才能看清屋内。
滕昊极将西装外套脱下,一路解下领带,弄松了胸前的扣子,熟悉的走进卧室,在青苹果牛奶沐浴乳的香气引领下,爬上那张床脚有些不太稳的单人床,拥住那具日思夜想的娇躯。
男性嘴唇埋在项颈间,细细的啄吻著,大掌也开始不安分的在她的敏感处滑动,想唤醒沉睡的佳人。
"嗯……"先是一声轻喟,然后是惊喘,晓夏在几秒之内从睡眠中吓醒。"哇啊!"一个反手便揪住他的头发,准备展开攻击。
滕昊极的头皮都快被掀了。"嘶……好痛!晓夏,是我。"
"大总裁?"她急忙松了手,翻过身子,上下碰触他的脸孔,肩膀、胸膛,确定是他无误。"真的是你?你不是大后天才回来吗?干么不出声,害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哪个色胆包天的变态狂。"
他哭笑不得。"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才没事先打电话给你。"
"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好了?"晓夏倒回杨上,舒服的缩在他胸前。"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在美国开记者会的情形,连报纸都大幅报导,你们公司这回可是出尽锋头了,你爸爸要是还活著,一定会以你为荣。"
"但愿如此。"滕昊极的嘴和手可没闲著。
晓夏被他又亲又摸,身子也热了起来,不过还是分心跟他说话。"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永生'正式加入市场的竞争行列,我当然开心,不过……我更想念你……"他将脸庞覆在她小巧的双乳间,发出脆弱的嗄哑低喊。"我从来不知道思念的滋味这么痛苦,有好几次我差点要你买机票到美国来,甚至我连记者会都不想开了,只想马上飞回来……"
在黑发间穿梭的小手僵住了。
滕昊极吮著嫣红的乳尖,喑哑的低笑。"就连我自己都吓到了……不过你现在就在我怀中,我摸得到你、亲得到你……这感觉真好。"
"你不是说'永生'对你来说比任何事都还来得重要?"她的嗓音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欲望,还是其他因素。
他迫切的分开她的膝盖,长驱直入的占有她。"在这之前我一直这么认为,但我更希望你在我身边,迎接这光荣的一刻……痛吗?我太急了。"她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晓夏逸出一声嘤咛,挪动下身,让两人的结合更紧密。
"不……抱我。"
不需言语,滕昊极在她体内展开律动……
当情欲获得满足,在剧烈震动中险些四分五裂的单人床也归於宁静。
经过长途旅行,趴在晓夏身上的男人发出轻微的鼾声,身体的一部分却还停留在她体内,霸占著不肯走。
黑暗中,只有晓夏清楚自己的笑容有多苦涩。
她想起昨天阿B来家里找她闲磕牙,两人天南地北的聊著,当然也不能免俗的聊到她这位未婚夫,后来阿B突然瞅了她好久,然后蹦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爱上他了。
不是问句,而是绝对的肯定句。
它的威力宛如原子弹般炸得她七荤八素。
那双犀利的眼彷佛看穿了她。
之后,晓夏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
你看错了,我答应嫁给他是因为我们在t起很快乐、很自然,就像知心的朋友,无关爱情,顶多只是比喜欢多一点……
呵,纪晓夏,你在骗谁?
不安的抚摸手上的订婚钻戒,心口无法抑制的颤抖。
怎么办?
她该拿他怎么办?
第五章
"爸爸、爸爸。"白白的小手不断敲著门板,想叫醒在房里睡觉的父亲,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她不想迟到了。
小手努力的敲了半天,里头没有任何声音。
"爸爸,起床了……爸爸……"妈妈在生病,不能太大声,免得吵醒她,可是爸爸昨天明明答应要带她去学校上课啊。
两只小手抓住门上的喇叭锁,拚命的转动,可惜被人从里头反锁了。
气嘟嘟的跺跺小脚,决定去找邻居的阿姨来帮忙。
大人们进了家门,一阵敲打叫唤,房里仍旧没有反应,他们开始忐忑不安了,招来更多的叔叔伯伯到家里头来,每个人都用自己的身体去撞门,砰砰砰的发出好大的声响。
不要!你们会吵醒妈妈……
妈妈生病了在睡觉,不要吵她……
一下子房门便撞开了,房里好臭,她一直咳嗽,大人们也咳个不停,有人开始大喊大叫,然后在屋里跑进跑出。
"爸爸……"她开心的想奔进房里,却被邻居的阿姨一把抱住。
为什么不让她进去?
她要爸爸,妈妈……
不多久,又来了好几个陌生的叔叔,推著两张病床冲进房间,邻居的阿姨抱著她一直哭,哭得好伤心,为什么要哭呢?她不懂。
后来,她看到一张床推了出来,上面盖了白布,有只手从白布里垂了下来,手上戴著跟妈妈一样亮晶晶的漂亮戒指。
"妈妈……那是我妈妈……"
邻居的阿姨把她抱得更紧,不让她追上去。
你们要把我妈妈带去哪里?医生伯伯说妈妈需要休养,病才会好,你们不要带她走,我会照顾妈妈,让妈妈快点好起来……
接著又一张床推出来,这次她看见了,看见爸爸躺在上面,一个叔叔一直用力压爸爸的胸口。
她不停的叫爸爸,叫了好多声,爸爸的眼睛都没有张开。
为什么都不理她?
为什么不带她一起去呢?
为什么丢下她一个人?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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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白的赤足沿著回旋梯下来,打算到厨房里喝水觅食,当她发现书房里有动静时,不由得踅了回去。
从透著光亮的门缝中偷窥进去,果然见到滕昊极拿著电话,不断的在书房里踱步,嘴里说的是流畅的英文,可惜她的英文不好,顶多听得懂简单的会话。
还以为他今晚有应酬,会到三更半夜才回来,现在都还不到十二点呢。
晓夏无声的离开书房门口,找到了厨房,虽然今天才刚搬进来,不过之前已经来过几次,对这里的环境并不陌生。
在冰箱里找到早上吃剩的鲜奶吐司,还有几片火腿和起司,打算做个简单的三明治充充饥。
一双有力的臂膀由后抱住她的腰,淡淡的白兰地香气伴著男性鼻息喷在她的颈侧。"我还以为你在睡觉。"
晓夏觉得有点痒,缩了一下。"刚刚作了个梦就醒来了。"
"作梦?什么样的梦?"大嘴在肌肤上轻啄著。
她说得好轻、好轻。"一个噩梦。"
滕昊极微微抬头,分神倾听。"什么样的噩梦?"
"一个……好久不曾作过的噩梦。"她没有说太多,简单的带过。"你呢?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什么意思当然就回来了。"滕昊极没有深究,也疏忽了她眼中的迷茫。"我听天宇说你只带几件衣服来。"
"叮!"吐司烤好了。
她将火腿和起司夹在两块烤得酥脆的吐司之间。"我本来就没多少东西,有衣服可以换穿就够了。"
"这样也好,有需要什么就买新的。"他不在意花钱。
晓夏努了下小嘴。"要不要吃?"
"你吃吧!"
不客气的咬下一大口。"嗯,好吃。"
"什么东西到你嘴里都变得很好吃,我看我还是请个佣人回来煮饭。"自从离婚之后,就把家里的佣人辞掉了,三餐都是外食,家里则是固定请清洁公司来打扫,因为他不喜欢有外人干扰自己的生活作息。
"我又不是不会下厨,只是有时候懒一点罢了,你要是想在家里吃,就告诉我一声,我可以买菜回来自己煮。"她不习惯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
滕昊极低低一笑。"我是舍不得,怕你太辛苦了。"
"大总裁……"晓夏欲言又止。
他的手钻进了她睡衣下摆,有些心不在焉。"嗯?"
"你曾经跟我说过,你之所以要娶我,是因为我让你很快乐……"这也是她答应的原因。
"不错,我是这么说过。"
晓夏佯装漫不经心的口吻。"如果有一天,跟我在一起不再觉得快乐……我的意思是说,我下能再带给你快乐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什么意思?"他听了直皱眉。
她在他怀中转身,勉强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想到要结婚了,心情有点紧张,连我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
滕昊极释然。"我以为你后悔了。"
"如果我说是呢?"晓夏调皮的笑问。
在她的咭咭笑声中,将她打横抱起,长腿跟著跨出厨房,往楼上房间迈进。"想都别想。"
掉落在地上的三明治看来是要便宜蚂蚁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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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合晚宴穿的衣服?
晓夏独自站在东区街头发呆,从出门到现在,已经逛过一家又一家的橱窗,看得是眼花撩乱、两腿发软,很后悔没有接受滕昊极的建议,让专业人士来为她妆扮,否则如今也不用在这里伤脑筋了。
想到距离约定时间只剩不到三小时,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身上穿的棉质无袖上衣已经湿了又乾、乾了又湿好几回,她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直接进一家百货公司把衣服买齐。
推开玻璃旋转门,沁凉的冷气袭面而来,全身的毛细孔都打开了。
触目所及全是价格不菲的高价品,频频向消费者招手。
大概是她的穿著过於随便,绑著一头梳得光亮的马尾,素净的小脸,简单的背心和七分牛仔裤,膝上还破了个洞,连脚上穿的都是一双二百九的旧布鞋,所以没有半个销售小姐出来招呼。
晓夏在冷清的卖场上,悠哉的从一楼逛到二楼,好不容易看上一个模特儿身上的黑色真丝洋装,於是探头往里面问道。
"请问这件衣服多少钱?"
销售小姐端著后母脸,瞟了下她难登大雅之堂的穿著。"下面有牌子,不会自己看。"反正又买不起,问这么多做什么。
冷不防挨了一记白眼,晓夏不以为忤的笑了笑。
唉!本来要给她做业绩的,既然这样,她就再到别家看看好了,吃亏的又不是自己,要是所有的销售人员都像她这样以貌取人,肯定赚不了钱。
心里想著,晓夏又往下一家逛去。
"晓夏?!"
一声彷若来自过去阴影的男性嗓音从身后响起。
以为早已遗忘,想不到还是让她的心为之震动。
她内心打了个突,机械似的转身……
"真的是你?晓夏,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何文咏喜出望外的快步上前,两手紧握住她的肩头,深怕她又消失了。"原来你到台北来了,难怪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晓夏睇著眼前已经褪去往日青涩模样的大男人,心中千回百转。
"学长,好久不见了。"她用笑容掩饰内心的激动。"真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你。"早知道就不进来了。
他指著别在胸口上的员工证。"我在这家百货公司上班,担任二楼的课长。晓夏,你看起来没什么变,还是跟以前一样。"
"你是说我还是长不大是不是?"
何文咏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学长。"晓夏噗哧一笑。"现在是上班时间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改天再找时间叙旧好了。"脚底抹油打算溜了。
他捉住她的手腕。"不,晓夏,我要跟你好好的谈一谈。"
"学长……"
"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何文咏不让她三言两语打发了。"这个解释我可是等了四年。"
晓夏觑著他片刻,最后吁了口气。"好吧,我们找个地方坐,要问什么尽管问好了,可是你要请客喔。"
"这有什么问题,走吧。"说著,他便拥著她的肩离去。
两人前脚才搭手扶梯下楼,斜对面的专柜便走出三名穿著相当时髦的女子,其中一人紧盯著晓夏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