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要吧!”他愁眉苦脸地哀求,“别这么快,至少给我一年时间筹划筹划。”
朱见云摇摇头,“不能拖那么久。如果你办不到,我会交代其他人办。”
是的,还是尽快办妥比较好,趁他还没有改变心意以前、趁他还心怀慈悲的时候,赶紧实现他的允诺。
“不,属下怎么会办不到?只是,属下想办得热闹一点,毕竟你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啊!”他怎么可以让王爷的婚礼太过寒酸?
“需要我一再提醒你‘一切从简’的意思吗?”他严肃地问。富贵如今对他来讲,已是过眼云烟,他不需要那些浮华的表象。
“不,不用!属下遵命就是。”李央沮丧地妥协,“属下这就去办。”
看着李央关上的门扉,他竟感觉怅然若失。他手里熟悉的念珠不见了,身上的僧袍也小时了,现在的他又穿上华服,如果顶上的头发再长长,那么以前的那个“昶王”就回来了。
想到以前的狂野放纵……深深的懊悔再次涌上心头,想起为他剃度的师父说:“出家并不是真的赎罪,要想赎罪,你必须入世,做些实质的善事。”
难道意思是要他做回昶王,只是不要再拿起刀枪,反而要多做善事,用他的钱财救助贫穷、造桥铺路,用他的权势阻止战争吗?
“叩!叩!”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
“进来。”他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推门而入的是秦可风。
她端着托盘,托盘是的冒着蒸气的食物,“晓过,我亲自下厨,为你做了几样小菜,你来尝尝。”
他看见她准备的小菜里有红烧肉、清蒸鱼……
马上想到“杀戮”,想到鲜血染满一地……
“阿弥陀佛。”他下意识地一拜,为那不知名的冤魂祈福。
她的脸色黯了一嗲,“晓过,怎么了?你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菜色吗?”那可是她拜托附近的猎人好久,才拿到的“肉”耶!
他叹口气地摇摇头,“我不吃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吃,他们都是有生命的,不该为了人的口腹之欲丧生。”
他还是和尚的慈悲心怀,这样的他,在成亲之前,随时都可以再当和尚。这表示她还得多做努力才行。绝不能让他反悔。
“你依然还是大师。”她一脸哀凄之色,“难道成亲后,你依然还是要吃斋念佛吗?”
他毫无考虑便点头,“与你成婚并不代表我的佛心会变,我还是想普度众生,尽其所能地帮助世人。”
她听了并不生气,反而佩服他的胸襟,很少有人这么慈悲,又这么执着于救世……
他不吃肉就算了,她再逼迫下去,她犯的罪就更深,菩萨大概也不会让她复仇成功。
“我明白了,我下次不会再犯。”她把托盘端得远一点,很自然地随口问道:“那李央是谁?为什么对你这么惟命是从?”
不只李央,她发现这寺院里突然多了好些人走来走去,每次她走近询问,这些人不是仓皇的逃避,就谦虚地说自己是闲人。
哼!她才不信。
“他是为我办事的人。”他只淡淡地说了八个字。
“朋友?”她再问。
他摇头。
“你的下人?”她不死心继续询问。
他仍摇头,“人因爹娘不同,而有了富贵贫贱的分别,但同样是人,同样是一条性命,可风,我希望你不要以虾仁或上人来区别。”
她真佩服他宽阔的胸襟,她何其幸运的能认识他这样的好恩,却也更为她做的事感到羞愧。
按捺下这惭愧的思绪,她同意地点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犯了,不过,你还是没告诉我,那李央到底是谁?”
“他是奉命从小呆在我身边照顾我的人。”
这样听来,晓过的身份并不单纯。她在心里分析道。
然后,她故意露出一脸的震惊,“难道你不是一般的百姓?难道你是某个权贵之后?”
从小到大,朱见云看多了人们因为他的身份而戴上假面具,隐藏住真心,不管是逢迎他或讥讽他,为的就是他那身不能忽视的血统。
血统?以前的他引以为傲;可现在的他,只想摆脱。
“什么是‘权贵’?”他叹口气道:“‘权贵’是人们所创造出来的假象,多少人因为‘权贵’犯罪、因为‘权贵’丧命,过去的我因为争逐‘权贵’而犯了重罪,现在的我只是个平凡的男人,并为过去的愚行后悔不已可风,我现在只愿平凡而已。”
以她目前的身份,她能说什么?
一个痴心的女子只能说——
“会的,你会平凡,我们会一起平凡地过日子。”
第三章 红纱巾
木末芙蓉花,
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
纷纷开且落。
——《辛夷坞》·王维
她穿着山下村里的姑娘匆忙缝制的红嫁裳,头披红纱坐在床边,聆听着门外宁静的飘雪。
没有祝贺的声音,也没有男人们提议要闹洞房的喧闹声,这跟她听闻的婚礼很不同,她的婚礼很安静。
合该如此,毕竟对她来讲,这是个“假婚礼”,等到她的目的达成,她就会离去,头也不回的离去,
想到这儿,她的心竟然沉痛的揪紧……
他是个好男人,怀有悲天悯人的胸襟,仁慈亲切,如果有他为夫,她相信她的心会平静下来,每天过着安定幸福的日子,或许,她会输尿管几个孩子,每天为生活而忙碌,甘于这样平凡的生活。
但不行!她还有血海深仇未报。
她强迫自己想起那血淋淋、残酷的景象,一幕又一幕……
那种平凡幸福的日子不适合她!至少,在她未报仇雪恨之前,她不敢也不能奢望。
门悄然开启,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低下头,静静的等待着。
他一句话也没说,揭起红纱巾,静静凝望着她,像是过了好久好久似的,他仍是一声不吭。
“娘、子。”他顿了一下,颔首低吟,似乎还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呼,“以后,我还是叫你可风吧。”
她乖驯地点点头。“夫君顺口就好。”
“你今晚很美!”烛光映照下,她雪白的脸庞透露则后鲜艳的红,令他忍不住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
这是他的妻……他不禁俯下婶子,轻尝她那点朱红。
她动也不敢动,在这紧要关头,她不能后悔,也不能退缩。过了这夜,师父交代的难题就算解决了,她就可以离开他。
离开?多么令人心痛的字眼,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可她会永远记得他的好。如果等她复仇后她还活着,她愿意回来求得他的原谅。
如果到时他还愿意要她的话,她会心甘情愿的留下,为妾为奴,她都绝无二言。
“呃……”
她难受地仰头低吟,却让他顺着她的颈项徐徐地往下游移……
这样的爱抚已满足不了他,他动手拉开她的衣襟,雪白的肌肤立即呈现在他的眼前,令他屏息望着,大手不禁轻轻地抚过,像是在鉴赏一件难得的宝物般。
她再也受不了了,喘息的瘫倒在床上,双眼眷恋地望着他,像是她真的思慕他很久一般。
她向他伸出手,渴望地低吟,“夫……君?”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啃咽着她的手指,温柔的目光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醉了,在他魅惑的目光下失了魂。
他是个好男人,她想,他会是她的好丈夫。
她决定,他会是她这一生中最爱的人!
她红着脸,动手解开他的腰带。
“夫君……我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她轻喘地低吟。
他没有说话,脱下身上的衣服,露出他一身精壮的身体。
“好美!”她赞叹。
他却面露微笑地离开她。
他为什么要离去?难道……她焦急地看着他。
在她出声呼唤前,他来到桌前,吹灭桌上的烛火。
她安心了,原来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在雪光映照下,这房里有些诡异的冷光,但她只看到他,看到他正赤裸着身子向她走来。
“可风!”
他低语,炙热的肌肤覆上她的,贴心的用手脚撑住自己的体重不压坏她,轻声地在她耳边吐气如兰,“你再也不用怕了,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
她的心涌满酸酸的感动,忍不住哽咽地倾诉:“谢、谢。”
他点住她的唇,“我们是夫妻,不用道谢,以后不许你再说了。”
她点头,激动地抱住他,“我何德何能,有你为夫?”
“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他有多久不近女色了呢?算算,有快将近六年了八?他都快忘了女人的身体可以带给他什么样的快感。
今天接近她,让他想起了以往的回忆……
舔着她的耳垂,他心忖,他从未在其他女人身上这么陶醉过。
朝阳射进屋里,也撒在她的脸上,她迷眩地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他,他正睁着一双眼,眷恋的瞧着她。
他的凝视,让她害羞的想起昨晚的热情,那一次又一次的愉悦和筋疲力尽。还有,她终于让他当不成和尚的愧疚……
“早!”他手指问头地滑过她的脸颊,轻声地唤道。
她羞愧地握住他的手,眼里噙着晶莹的泪珠望向他,“你现在已经不是和尚,后悔吗?”
他的唇角向上扬,“现在后悔也太迟了。”
她突觉心头有阵阴冷的风吹过。“那么……你恨我让你当不成和尚吗?”
他的手指绕着她浑圆的胸脯打转,“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后悔吗?”
这么多年来,他终于有一夜没再梦到过去的腥风血雨、没再梦到嘶吼的冤魂!
或许,就是因为有她的陪伴,他才能得到这渴望已久的宁静夜。
或许,她是老天爷安排来解救他的仙子。
秦可风看着他愉悦平静的神情,明白他并没有后悔,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开口问道:“难不成你早就厌倦了当和尚?”
他轻笑说:“和尚只是个形式,真正重要的是我忏悔的心。”
忏悔?她已经听他提过太多次了。“你到底在后悔什么?你又犯了什么错?”
那么过往太血腥、太残酷、太丑陋了,或许是他的私心,他不想让这么柔美的她知道他双手沾满了血腥,吓到她,进而害怕他、远离他。
有时候,无知是一种幸福。
“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不想再提,我只想好好过现在以及未来的日子,跟你一起。”
他深情地凝视着她。
未来?谁能料到未来的日子是如何?
但她肯定的只有一样,在短暂的未来,她会离开,回去取得她师父的仍同,天涯海角追杀她的仇人——“昶王”。
她不确定能不能跟他在一起,也许,她没有完成复仇大计就死了;也许,她复仇成功,却成了残废?未来是不可知的,她没有那个信心保证他们会白头偕老。
愧疚涌上胸膛,她却只能勉强露出微笑,献上青涩的亲吻,“是的,我们要好好把握现在。”
“是的,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他回应她的亲吻,眷恋地钻进她的唇瓣里,与她的舌头嬉戏缠绵。
“可风,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我要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她用亲吻堵住了他要说出的话。
她从没像此刻如此憎恨自己,她骗了一个好人,骗得他当不成和尚,背弃了佛,就为了她自私的目的,她犯下了重罪。
“我也是。”她非常心虚地笑道:“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暗地里加了一句:如果复仇后,她还能四肢健全的存活下来的话。
“这当然。”他欣喜地扳开她的双腿,让自己置身其中,“我们一起过平凡幸福的生活。”
他将他昂然的男性刺进她的身体,再继续燃烧火热的甜蜜……
李央等随从很识趣,也很安于“本分”,只当亲切的“邻居”,绝对不在夜里拜访,也不在清晨到来,只在午后“适时”的出现,热心地扫扫地、抢着洗衣服,然后跟朱见云关在小房间里叽叽咕咕,不知在讨论什么?
秦可风未曾去追究,因为她在烦恼,烦恼她离去的日子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她平凡的幸福会结束,而她必须得离开?
比起这些,他们的秘密、他的身份、他的国王,又算得了什么?她的欺骗才是更重大的罪状啊!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万分珍惜与他共处的时光,每一天早晨,她都在想——今天该走了,但却又舍不得的留下来。
她原本坚毅的心,因为他而变得软弱。
可每每在睡梦中,她总梦见那高挂在树上的爹娘的头颅,他们死不瞑目的模样。
她立刻汗涔涔的醒来。
当她看见他平静地把她拥入怀中,脸上净是满足的神情,她好希望能忘了这些残破的过往,像一般的女子般偎依着丈夫,无忧无虑地生活,但无论她如何挣扎,她就是不能放下心中的血海深仇呵!
除非那个“昶王”死去,不然她的身心永远不得平静。
朱见云不得不起疑心。
疑心他娶的妻子或许另有居心,因为她的身体有好些道伤痕,她的肌肉结实又有弹性,普通娇生惯养的女子的肌肉该是柔软的,毫无力量的,身体也不该有伤痕。
可她所为何来?
成亲后这近一个月来,她不曾要求他给予她荣华富贵,也没试图夺取他的性命,更没要对他提出其他的要求。
她每天为他洗衣煮饭,其他时间,她大都不吭一声。
难道是他疑心病太重?
“王爷?”李央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索,“王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府?”这是李央企盼好久的日子。
但朱见云并不心急,“在这里有什么不好?你急什么?”
他望着窗外缤纷的飘雪,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有种不安,好奇怪。
“我当然急,我迫不及待的想让百姓知道伟大的昶王终于有了王妃,成家了!”
李央咧开嘴笑道。
可朱见云一想到劳民伤财的场面就感到头痛,“这很普通,只不过是一对男女的结合,实在不需要张扬。”
“怎么会普通?我相信百姓一定会很想知道征服战功彪炳的昶王是怎么样的女人,王爷,你不能藏她一辈子啊!”
这事他当然知道,因为他身上血统的关系,他一生都很难平凡。这恶果,不只他要尝,连他的妻子儿女都必须承受,这是个不能逃脱的诅咒!
但现在,他至少可以拖延那残酷的事实到来的时刻。
“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回去,你不用再多说。”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李央斗胆问道,反正主子已经变了,要是十年前,他绝对不敢再三逼问,但现在可不,亲切仁慈的主人百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发脾气呢!
“我会告诉你的。”他多希望那时刻永远不会到来,他跟可风就这么在这个小屋里度过一生,那也顶好的。
但他知道不可能,他那爱管闲事的皇兄绝不会放过他的!
夜深了,四周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