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们父女已经破产了。”
“你又从哪儿听来的?”
“她家里的女仆和我表姊认识啊!”
“天啊!那我们公爵岂不是被她吃定了!”
“唉,咱们还是别说了,再怎么说,法姬小姐很快就会成为我们的公爵夫人了!”
“噢!到时候我们的公爵就更不会‘点名’了。”
七嘴八舌的“研讨会”在高潮后沉静了下来,那老是被埋没在讨论声浪里电视中的罐头笑声,这才突出重围引起了众女的注意。
于是每个人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转移到电视上,边吃零食,边看笑闹影片。
诗君眼睛看着电视,表面平静的心湖其实隐隐地泛漾着波澜,但她只有独噙这份感受,无人能诉。
直到影片结束,糖果饼干饮料一扫而空,安妮她们才在睡意的催促下,各自打道回房。
送走她们后诗君又是一个人,一个人容易胡思乱想,一个人容易心事重重。
但她甩甩头,决定什么都不再想,尽管她忧悒不绝,心情低沉在谷底深处。
梳洗过后,她用被单包裹起自己充当睡衣,虽然领过几周的薪水,钱不多,她能省则省,晚上她只穿着白色被单入睡。
她躺卧到床上正要闭上双眼,忽然又传来叩门声。
是不是有人忘了什么东西没带走?
诗君起床仔细包裹好自己前去应门,她们都挺善良的,应该不会笑她穷得没衣服穿吧!但门一开,令她意外的是——
“是你?”
“你睡了吗?”汉斯略带醉意,身上满是混杂着香烟及女性香水的余味。
“还没,你喝酒了。”诗君很自然地问他,像面对夜归的丈夫那般。
“你……在质问我?”他性感的唇牵了一牵。
“不敢。”她眼帘低垂。
“我只是去了赌坊。”
“无须向我解释!”不是有新情人了吗?虽这么想,诗君仍故作无所谓地耸肩。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不,他不过当她是个小女仆,她抬起长长的眼睫看着他,心底驳斥着。
若真当她是朋友怎么会说走就走,如今又说来就来?
“不,不敢当。”诗君摇头。
“需要这么见外吗?”汉斯把手臂靠在她的门扉上,低下头看她。
他这略嫌亲昵的姿势,及深邃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眼神教她慌了心。
“我只是你的一名女仆。”雇主和劳工,这是他们之间仅有的关系!令人唏嘘却无法改变。
“你这么认为吗?”
“不是我怎么认为,事实上确是。”
“你怎么了?”平常她不是这样的,他紧紧地觑着她幽黯的眼,发现她不肯透露真实情绪。
“没有啊!”她摇着头,黑雾般柔软的发丝失意地在裸露的肩上滑动。
“你的‘睡衣’真别致。”
“我没有睡衣。”他说到她窘迫之处。
“……”他的眼中出现关怀的疑问。
她只好困难的解说:“我……很穷!”
“你……找我做什么?”她讷讷地问。
“想看看你而已……”他站直了高挺的体格,手臂从门槛上收了回来,醉意渐消,墨绿色性感的眸子深刻地凝着她。
“喔!我以为你是来点名的。”她促狭道。
“点名?”汉斯唇边扯出一个慵懒的笑意。“如果是……你愿意吗?”
诗君的脸上悄然浮现夕阳般的红霞,她的心如波潮,意似飞絮。
“我……不知道。”她怔然,心扑通扑通地跳。
“去睡吧!”他昂了昂下巴,轻笑了下。“晚安。”他握住了她的门把,正要为她关上门。
她看着他的手,恍若这道门一关,可怕的空虚就会令人窒息般地向她扑来。
“云磊——”她冲动地阻止了他。
汉斯停止了动作。
他看着她,这是他第二次听她叫他的中文名字,不知为何这两个字出自她口中令他感到无比的窝心,他不排斥她这么叫他。
“怎么了?”他问。
诗君脸红到了脖了,却无言以对。
见她不语,汉斯淡淡一笑,低声说了句:“再见。”门却将阖上。
诗君的小手覆上他在门把上的大手。“不要走!”
汉斯的眉宇间露出一丝惊讶,诗君锁在心头上的情感尽情地流露在水盈盈的眼中。
藉着这一轻触,恍如将两个不同的时空在一瞬间拉近了!
一波波奇异的电流,从彼此交叠的手传送到两人的心中。
诗君黑幽幽的眼眸里转着怯怯的忧思,楚楚的痴情,汉斯凝视她,深受吸引的走近她的波光之中。
一种怦然的情愫在两人的心头荡漾。
他关上门,将她搂进怀里,迫切地、深深的、揉碎般的拥抱她——就像拥抱一个久别重逢的爱人!
她脆弱心田所编织成似彩虹的梦,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成了真实。
风在雪白的窗帘上舞蹈,层外飘起雨丝,他走入她的世界……
她抬起小脸热泪盈眶的仰望他,他俯下头深切的吻她,虔诚的、怜爱的、难舍的……
这份难舍从他心底不断扩散出来,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不懂这份难舍来自何方,他真的不懂。
拥住她的那一刻,他蓦地沉浸入一个他自己无法控制的情境之中。
在他朦胧的意识中,他似乎真的挚爱过这样一个女子——一个活泼、俏楚,与他心灵契合的女子……
但实际上他从来不曾!也许是她身上有他暗藏在心底所渴望的女性特质,因而让他在现实中,有爱过的感觉。
这样解释自己的感情是否合理?他不得而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的身心因为拥着她、吻着她,而感到真实,安定而喜悦。
他辗转吻她甜蜜的唇,探索自己喜悦的根由,任由自己的思绪飞驰。
诗君双臂圈住他的颈子,痴狂的回吻他,像要倾尽千年来对他的爱恋。
他浪子的封号是她的芥蒂,他即将成婚则是她的伤痛。但她禁锢不住自己的爱情,禁锢不住自己对他殷殷切切的思慕,禁锢不住自己——当他是夫君。
她只想穿越思念,真实地拥抱住他。
即使只有一刻,即使是不真实的温存,即使他当她是个“自愿”的女仆……
在他的怀抱中她的心湖不再空泛枯竭,灵魂不再无依无靠。
她不愿放开他,也许下次再能与他相依偎,又是千年之后!
她不要千年的等待!
不要……
她幽怨的泪滑下脸庞、滑进两人交缠的唇里,轻轻地他推开她,眉睫低垂的瞅着她。
“为什么流泪?”他的手指抚去她的泪。
“因为我……”爱你、想你、也怨你……但,她不能说,她只是个女仆,不能说逾越身份的话,诗君凄迷地回视他,欲言又止。
“爱我……”这是真情流露的心语,她解开自己身上雪白的被单,任由它滑落到地上,洁白如雨夜百合的身子,娇柔地裸裎在他眼前。
“你的眼泪是月光下最美丽的珍珠!”他低下头吻去她的泪。
他的话让她的泪愈掉愈多!
千年之前的云磊对她说过同样的一句话,他的唇也像千年之前一样温柔……
汉斯倾下身拾起她的被单,也不知哪来的念头,他低柔地对她说:“去穿上衣服……我们去别的地方。”
她泪眼迷的凝视着他,似乎是心有灵犀,她知道他要带她去的是哪里……
第六章
森林里下着小雨的宁静夜晚,天上的一弯弦月恍若爱之神的眼眸,窥视着人间的爱怨情痴。
练功房古典院落中的厢房里,精心雕刻的红桧中国古董床上,情境像是回到了千年之前,誓愿厮守终生的小夫妻正缱绻在温馨的情爱中……
汉斯温柔的吻落在诗君的眉梢,落在她微翘的鼻尖,落在她丰盈的唇瓣,落在她纤白的颈项上。
他带着近乎深沉悲恸的情绪把吻落在那道红痕,许久许久,他抬头凝视她,发现她红着的眼眶中闪烁着润泽的泪影。
一张哀凄的情网同时罩住了两人。
“为什么你的这道红痕总是令我心悸?”他低语。
她默默地瞅住他紧锁在眉心的两道刻痕——她曾说过的,但他愤怒离去了,所以,她不再说了……
她不怪他为什么不懂,他的感怀也许是古老记忆中的一部分,谁教来生原是记不得前世的……
或许他满布愁云的神情,正代表着他是有些许的直觉的,但她不要他为她忧愁——他是她心爱的夫君啊,她怎忍心看他如此愁眉不展!
她摇摇头,心疼的伸出手指抚向他的眉心,抚向他的脸,吻他。
她的吻像夜空中诱人的月光,轻轻柔柔,若有似无,却是盈载着思念、盼望,及无数的酸楚。
汉斯搂紧了她。
不知为何她曾说过的那句“为你而死”,言犹在耳。
当初他当她是个小疯子,十分愤怒。
此刻的他却无法苟同,但她眼眸中思悠悠的波纹,深情款款又无限感慨的眼神却紧紧牵动着他的心。
令他自己感到荒诞的是——他竟然很想相信她所说的。他心中盈满着感动……至于感动着什么,他并不确知。
她羞涩的解开自己的衣襟,雪白柔嫩的身体像夜色中蓦然乍现的光华,吸引住他心动的目光。
她的纤纤手指轻抚向他的脸庞,红着脸邀请他吻她。
他倾身将热烈的爱慕化作轻柔的吻,低回在她胸前的柔波上。
他吸吮住她柔波上珍珠般粉嫩的蓓蕾,热情的、珍爱的,没有一点轻浮,只想带给她快乐。
她细致的肌肤像初春的细雪令人销魂,她的美令他无法忽视,她娇柔的羞怯他更看在眼底。
他怜爱地吻着,温润的舌轻轻在她的蓓蕾上绕圈子。
她醉了,沉醉在他诱人的柔情里;她迷惑了,迷惑在时空交错的爱欲里。
他的唇温柔如风,他的舌炽焰如火,他温暖的臂弯是她渴望的依恋。
但她是那么害羞啊!
他的吻移上了她的耳畔,对她柔声低诉:“解开我的衣服。”
她的心跳加速,手指怯怯的,打颤地抚向他的胸口,解开他的衣扣,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羞赧的眸光外闪熠。
他贪看着她,禁不住再度捕捉她娇艳如虹的唇,湿热的舌厮缠着她的,从缓和到狂烈,深吻着她,像要吻进她的灵魂深处那般。
他攥紧她的纤腰,让她投入自己赤裸坚实的胸怀,她胸前的柔波贴在他身上,她的芳香她的柔软,催化了他想要她的念头。
他腹下燃起了熊熊烈火,但他在意她的感受,不是只想释放自己……
他竟是如此慎重,如此珍视着她——
或许因为她的青涩,或许因为他对她动情,总之他希望她得到的不只是欢愉,还有他的爱……
是的,他的爱——他想爱她,在他和她契合的天地里!
他从她的唇上离开,将她的脸压抵在自己胸口,他闭上双眼,深喟一声。
他当真爱上了一名小女仆!?
“为什么叹息?”她问,灼热的脸紧贴在他的胸膛,感受他身上火荡烫的,真实的热力。
“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样的人?”他低沉的声音是静夜中最感性的音符。
“我……可以说真话吗?”那音符跳跃上她的心头。
“当然。”
“不,我不能说逾越身份的话……”她怅然。
“我允许。”
诗君抬眼,看见他眼中的认真。
“你是我心爱的人……虽然,我知道很多人也爱着你,我也知道自己是不自量力,但是……我阻止不了自己。”她悄然抬起长长的睫毛觑他,以为他必定会勃然大怒,却惊见他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笑容。
“你为什么不生气?”诗君问,轻柔地。
汉斯的笑容化成一个喜悦的神采飞上眉目。
他没有回答她,强壮的臂膀环住她的腰,反身将她压抵在身下,吻她。
这张床不仅是他最喜欢的收藏之一,并且完全是他私人的,他从来不曾和任何女人共享——但他乐意和她分享。
而他会带她来此,只因自己一个突来的念头,虽然他自己也不尽明白,但可以肯定这是别具意义的。
卸下床帘,他强壮的体魄像似当空烈日,为她柔弱的情怀注入无限的生命力。
屋外微风轻吹,雨点轻飞。树叶乍动,花儿袅袅;房内热情鼎沸,缠绵相随,恋人依偎,时光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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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在一遍又一遍的缠绵后谱上终曲,窗外已是一片雾白的晨曦——
诗君枕在汉斯的臂弯,爱恋后的甜蜜将疲倦掩去。
汉斯沉默地抽着烟,诗君看着白色烟雾,弥漫成朵朵诗意的云。
“为什么要到练功房来?”她轻声地问。
“觉得合适。”他揉揉她的发。
“那天的天气和今夜一样也下着雨。”她想起新婚之夜。
“哪天?”他深吸了一口烟,对于她唐突的话已见怪不怪。
她无法说明,只有深长的看着他英俊的侧脸。
他低垂眼睫瞥她,莞尔地说:“不会是新婚之夜吧!”
“你怎么知道?”她相当惊讶,闪动眉睫,与他四目交接。
汉斯审视着她,发现她不但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波光中还流露着惊喜。
他记得那天晚上,她拿着她那把破扇子说他就是她老公。那时他只当她是个意图献身的女仆;但相处下来,他可以确定她不是随便的女子,而且他发觉她奇怪的言语似乎有她自己的逻辑存在!
“猜的。”他熄了烟,抚抚她的头发,下了床径自穿上衣服。
诗君突然觉得冷,虽然室内有暖气,但她不知是他的突然抽离使她冷,还是失望使她冷。
她真希望他记起前世……
但这是份多么困难的希冀啊!
她跟着下床去穿好衣服,为他倒了一杯茶。
“大人,请喝茶。”她双手奉上,她总在温存后这么做,如今她没有刻意,只是习惯。
“如果你喜欢,可以叫我云磊。”汉斯接过杯子喝下。“我喜欢,可是如果是在众人面前,我仍是叫你公爵大人比较好些。”
“我不介意。”汉斯笑了笑把空杯子交给她。
“可是……我介意。”诗君把杯子握在手中,她没忘了自己女仆的身份。
“你怕什么?”他当然看得出她是有顾虑的。“如果你愿意,我马上可以给你一个有别于女仆的地位。”
诗君惊诧地觑着汉斯瞧。
“但也得问问你愿不愿意。”汉斯正色地说。
诗君的心开始狂跳了起来。
“愿不愿意什么?”她问,不敢透露自己真正的心思。
“愿不愿意成为我的人?”
“什么?你……为什么这么问?你不是就要结婚了吗?”她的心跳得更炽烈。
“只要你愿意,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那你是要我……”
“我在布莱顿有一幢别墅。”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是要娶法姬的;而她,只是他金屋藏娇的对象,或者随时提供性服务的对象!
诗君颤抖着,心寒交织着绝望——她觉得自己好傻!
她差点误会他要娶她……她错了,而且错得一塌糊涂。对她而言今夜是爱的奉献,到头来却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