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一卷一卷地念着,颜令霜也一次又一次地轻摇着头,其中也有很多卷中是暗藏着银票的,全被嬷嬷理所当然地收下来了。收到银票的嬷嬷当然很开心,但颜令霜仿佛蓄意逃避的态度却让她耐心尽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绝句!真是绝句啊!”嬷嬷打开最后一个卷子,不仅卷上的一手好字让她吃了一惊,而对句更让她折服。
深知嬷嬷也是颇有文学底子的人,颜令霜好奇地接过一看,也着实钦佩,她喃喃地念出:“独秀危巅品自高,雪花争艳倍幽寥。”
这人果真了解她的内心,这般了解她的人普天下只会有一个,莫非是他?颜令霜想到这,一颗心差点狂跳出胸口,她很少这么失态过!
见颜令霜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嬷嬷雀跃不已,赶忙地找丫环寻那才华出众的公子去,她也的确想瞧瞧能写出这种不凡句子的会是如何不凡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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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骄龙一路被领至颜令霜的厢房,虽然他并不了解为何身旁这浓妆艳抹的女人不断用手故意去触摸他的胸膛与臂膀,且一直仿佛很开心地发出连串的娇笑声,他还是刻意保持了距离,仍未忘记男女间应有的礼数。
帘帐一掀开,颜令霜略显惊慌地看向来人,但他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她马上放下心中的大石。吁了一口气的同时,未料心中竟也油然而生一股浓浓的失望。
颜令霜眼底的失望,嬷嬷很担心她会反悔,一把就将玉骄龙推入房里,快步走到颜令霜身边低低地说:
“好好地伺候人家吧!这是你的命,别忘了你爹还等着要银子!”不管她眼中骤然出现的痛楚,嬷嬷走到玉骄龙的身旁,兴高采烈地道:“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哪,不好好把握,还杵在这做啥?”
说完,她对玉骄龙抛了个媚眼后,急忙带上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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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才华洋溢不在话下,令霜着实钦佩。”她秀眉紧蹙,言不由衷地寒暄了几句,便低着头,不甚搭理玉骄龙。
“姑娘言重了,你的文采才令在下折服呢!”
颜令霜听到玉骄龙诚挚的回答,心里的不安竟消失了大半。她抬起头来,对上玉骄龙沉稳的黑眸,心中仍然防备着,她用极度冷然的心与覆上一层薄霜的面容看着来人。
“姑娘,请别误会,我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看到颜令霜的态度,玉骄龙猜想她或许把自己当成寻芳客,俊脸霎时红了起来,他急忙道。
“令霜不懂公子的意思。”她的艳容虽出现几丝光彩,但仍用不解的眼神看着玉骄龙。
“你可认得这支玉扇?”将扇子轻轻地拿到颜令霜的手上,他才真正看了她一下。如此出水芙蓉般的面容,相对于外界的形容,还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颜令霜一见到那扇子诧异了下,立刻又掩饰住内心波涛般的激动,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她认得这扇子的主人。
“魏昊天要我来找你,他说你可以帮我。”玉骄龙不知为何对颜令霜心生好感。也十分地信任她,这好感却和他对柳吹雪的好感截然不同。
“说说看好吗?”颜令霜看着眼前这俊逸又正派的少年,她也不由得生了一股好感,也许待在勾栏院太久找不到可以聊天的对象了;也或许是她已对玉骄龙敞开了心房,不管怎样,她示意玉骄龙与她同坐,亲自倒了杯温酒给他,便认真地听着玉骄龙述说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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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骄龙平静而简略地说出事情的经过,颜令霜听了心里也因为同情而感酸楚。
“你告诉了我,不怕我不帮你反而去告诉魏峰吗?”她敛容道。
“你不是这种人。”他直视着她,眼里有不可否决的坚定。
“何以见得?”她扬了下眉。
“诗里所展现的高傲情操,绝不会是小人行径所为,除非你承认非你之作!”早知她是蓄意要试探他,他根本不以为忤。
颜令霜一扫几个月来的阴霾,终于稍稍微舒展了紧锁的眉头,水盈盈的媚眼总算有了几丝笑意。
“他还说了什么吗?”她略显急切地问。
“他只示意我找你帮忙,其它的倒没说什么。”
“确实也只有我帮得了你了。”颜令霜侧首深思之后,缓缓说出:“但我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也许会替你惹来杀身之祸也说不定……”
“骄龙感激不尽!”冲着她真切地一拱手。
她略略靠近玉骄龙,用极小的声量说道:“当今皇上宋徽宗经常不时地来落霞院找我,借饮酒赋诗之名想与我一夜春宵……”
虽然身为青楼女子,但毕竟还是个姑娘家,颜令霜讲到此不免也感到害躁。抬眼一看,见玉骄龙略红的脸显得无措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一笑,玉骄龙的脸又更红了。
“你应该尚未娶妻吧?敢情你对男女之间的事未曾尝试过?”
从懂事以来入了落霞院,遇到的男人全是饥渴的贪婪模样,她在心中已讨厌极了男人。除了那个人外,如今她发觉眼前这男人不仅羞涩,更是无害,让她完全放下心防,而且也起了玩心。
她看着他,眼里一片笑意盈盈,根本不像外界说的冷若冰霜;一只雪白的玉手搭上了玉骄龙的肩,如秋波般的媚眼欲言还休地看着玉骄龙,吐气如兰地缓缓在他的耳畔说:“要不要姐姐教教你啊?”
“颜姑娘,骄龙没有任何侵犯你的念头,请自重。”他拿开她的手,眼眸就如池水般清澈,随即正襟危坐着。面对着如此绝世的容颜,他脑中却只浮现柳吹雪那雪白无瑕的俏脸,心里也不自觉有了一种甜蜜的归属感。
虽然是玩笑话,且被人婉拒,然颜令霜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认真地道:“你一定有意中人了吧?那名女子真是幸运,可以被如此专情的你看上,不像我……”眼里是深深的寂寞。
玉骄龙直觉她的哀伤必跟魏昊天有关,直想关心地开口问明原委,颜令霜却逃避般转移了话题。
“皇上虽多次造访,但是总因为对不上我的下联而被我灌得酊酩大醉的。”说到此,颜令霜一改之前的伤感,露出难得一见的淘气状。“所以你所写的下联还果真让我大为惊艳呢!”
颜令霜见玉骄龙笑而不答的谦虚模样,她心里有股似与他相知许久的感受。也许在红尘中浮沉太久,没见过像他如此正派的男子,她抛开心中的隔合与姓别之分,真心地对待玉骄龙。
两个人愈聊愈开心,彼此都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尤其当颜令霜描述她如何把宋徽宗耍得团团转时,简直像个恶作剧得逞的淘气小姑娘般笑得乐不可支!
“皇上高兴的时候一待会待个三五天,有时不高兴也会掉头就走。所以我也没办法告诉你皇上来的确切时间。”见玉骄龙烦恼的样子,颜令霜不禁莞尔。“这样你就只好常常来找我啦除非你不想跟我聊天。”
“怎么会呢?我是怕打扰到你啊。”
“你来,我正好有借口避掉一些好色之徒的打扰,嬷嬷那边也好有个交代。”她求救般的看着他。
“这……”玉骄龙此时想起柳吹雪的娇颜。她若知道,不知是否会伤心?
“就当做帮我一个忙吧,事情办成了,我一定会帮你去跟你的意中人解释的。”
“你躲得了一时,躲得过一世吗?”玉骄龙看了看房内华丽的摆设,意味深长地看了颜令霜一眼。
颜令霜叹了一口气,眼里悠远而深沉,越过玉骄龙看向窗外一片漆黑的天,叹了口气道:“过一天算一天吧!到头来躲不过,就算是我的命了……”
“以你聪颖过人又色艺双全的条件,实在不该在这里埋没你的一生,赶快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他关心且真诚地道。没想到却引起颜令霜心里那旧伤隐隐作痛,而眼角竟也闪出了泪光。
“你要娶我呀?”偷偷擦去眼底余光,颜令霜半开玩笑地掩饰。
“要我娶你可以啊——”玉骄龙微微一笑,立刻接着说:“但你心里想嫁的绝不会是我。”
“讨厌啦,欺负我!”见玉骄龙满脸尽是促狭,她又羞又恼却无法生气,但是还是嚷嚷着:“罚你三杯酒。”说完,倒了三杯满满的桂花酿逼着他一仰而尽。
因为积藏已久的心事终于有方法可循,加上与颜令霜又一见如故,玉骄龙今日也特别开心,二话不说爽快地干了杯。
而颜令霜也因难得的好心情,连喝了几杯。
酒过三巡,两人便也开始赋诗对饮了起来,等到酒尽了,心情才略显平静,而彼此惺惺相惜与真心相待却是无法言喻的。
玉骄龙见夜已三更,便起身告辞,摇摇晃晃地走回柳府;而颜令霜面露倦容,送走了玉骄龙就倒床睡了。
看着她熟睡的柔媚娇容,魏昊天轻轻地叹口气,口气之轻像是怕把颜令霜吵醒似的,他在黑夜中凝望着她良久,在她的唇上烙下一吻,便越过窗子与漆黑的夜空走了。
第六章
“小姐,今天你要梳什么发型呢!”丫环春梅边梳着柳吹雪的柔亮乌丝边问,神情愉悦。
没想到柳吹雪却是充耳不闻,嘴里像是不知在喃喃自语着什么,小脸上覆了一片乌云。
“小姐?”春梅只得又唤了声。柳吹雪仍然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让她不免着实担心了起来。她赶紧伸手摸摸小姐的额头,又摸了自己的,之后还歪着头,狐疑地道:“咦?没发烧呀,怎么看起来像烧坏了头壳似的?”
此时柳吹雪猛一回头,春梅吓了一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正想跟小姐赔不是,然而柳吹雪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忧愁地开口问道:“春梅,最近怎么老是没看见骄龙呢?”
“他啊,在他房里睡觉呀。”春梅不以为意地开口,仿佛她早就知道了。“他说他最近有点不舒服,需要好好调养,何嬷就吩咐所有人别去打扰他喽。”见小姐不明所以的样子,她又解释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呢?平常不是好好的吗?”她不免担心了起来。
抢过木梳,胡乱地梳了两下,柳吹雪提起裙摆便往玉骄龙的厢房奔去;而春梅早就料到她家小姐完全是个急性子的冲动派,只是看着她远去,并不怎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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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地推开房门,柳吹雪动作轻微地走到玉骄龙的床边,见他熟悉如孩童般的俊容,她不忍打扰他,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火速地偷偷在他的额上烙下一吻,自己却又飞快地红了脸。
自从上次他忘情地吻了她之后,又好几天见不到他的踪迹,那温软的触感还留在她的唇瓣,害她想起来都有点脸红心跳的,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态来对面他才好;而几日没看见他,心里还在烦恼他是否又跟前几次一样刻意逃避着她,现在如今看他熟睡的模样,仿佛又不是那回事。
真的生病了吗?可是他的脸色红润、气息平稳,一点也不像身体不适的样子呀
而且从刚才进房后,四周弥漫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也让她觉得十分纳闷,加上又嗅到他唇边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由得心生怀疑。
“那好像是酒味吧?骄龙没事饮酒干嘛呢?”她斜睨着他,很想一股脑地将他摇醒,心里有点儿生气。“哼!竟然独自喝酒不找我,私自喝那么好喝的东西……”
不想理他了,柳吹雪跺步出了房门,水灵灵的眼珠转了下,像是有什么好主意似的,神情愉悦、笑声轻扬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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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就见柳吹雪拿着从她爹的书房摸出来的一壶酒,开开心心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儿,一路轻盈地走到玉骄龙的厢房。
此时,玉骄龙穿戴整齐,刚睡醒的他显得神采奕奕,早已准备好前去落霞院找颜令霜去。
“骄龙,你醒了吗?”柳吹雪推开房门,巧笑倩兮。一见玉骄龙错愕的脸,还有他身上穿的衣服,她转而一脸诧异。“你要去哪里?”
怀疑的眼神瞅着玉骄龙,让他不免有点作贼心虚,头也微微低了下来。
“练功。”想起那天之后魏昊天还特别过来提醒他千万别告诉柳吹雪,他还记得他当时形容女人的吃醋是多么恐怖,好像被她知道后事态会有多严重似的,他只好昧着良心回答。
“你就不知道外头有多冷呀,我刚才走过来,我最清楚了。”她满脸的信任,丝毫都不怀疑,此时还仰着小脸满是坚定地阻止他。
“我去看看。”等了好几天都没碰到皇上,要是皇上今天来了,而他却出不了门那可糟了。
柳吹雪急忙把玉骄龙一把拉了回来,心里嘀咕着——真是不解风情呢,呆头鹅!右腿一抬,她失去重心跌坐在地上“哎哟”一声。
“你怎么了?”他急忙扶起柳吹雪,低下身检查她伤势。
柳吹雪赶紧缩回脚,用楚楚可怜的水汪汪大眼看着玉骄龙说:“没什么大碍啦,可能是刚才来的时候跌了一跤。”“让我看看。”像哄小孩子般的轻柔口气,让柳吹雪心头暖暖的。
“不要啦……”她开始扭扭捏捏,脸蛋红扑扑一片。
“那我抱你回房吧。”见她酡红的俏脸,他才突然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马上接口道:“如果你真的不能走的话。”“人家是听说你生病了,急忙过来看你,结果脚才会不小心扭伤的,可是你却一点表示也没有……”她噘起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对不起,我太粗心了,要我怎么做才可以弥补呢?”他诚恳地道,但心里却狐疑地想,有人选夜深人静时探病的吗?
“我要你陪我喝完这壶酒。”嘻,中计了吧!她拿出藏在身后的酒,举到玉骄龙的面前。
“可以改天吗?”连续喝了几天,现在只要听到酒这个字,他就想吐。
“既然你不愿,那就算了。”柳吹雪说毕,缓缓转身走向门口,脚还一跛一跛的,背影看起来落寞极了。
“全都依你了。”玉骄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唉!真拿她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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