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柳府因颜令霜的美妙歌舞更加助长在场每个人吟歌赋词的雅兴,他们是意气风发地谈起当年,也拿秋月与秋风作词,兴致十分高昂,一直闹到天边鱼肚白,才尽兴地各自回府。
*** www.fmx.cn转载制作 *** 请支持凤鸣轩 ***
经过那日的盛晏,柳吹雪这江南第一才女的名号不胫而走,在京城更为声名大噪,上门欲与柳家结为亲家的不胜枚举,却都被柳逸安一一婉拒。这其中只有一人,却有如入自家厨房般的在柳家日益频繁地走动,而这人不用说,自然就是魏昊天了。
这天,柳逸安又同魏昊天对弈,但从他眉头深锁以及周围紧绷的气氛,很明显可知他正陷入一场苦战。
“王爷,这已是一盘死棋,你无须再苦苦挣扎了。”魏昊天仍是一派风流倜傥且自信满满的模样,一袭的白衫更衬托出他那俊逸的外表。
“春梅,去叫小姐来。”柳逸安灵机一动,想到自己女儿的棋艺也非凡,便当下叫正在沏茶的春梅去唤柳吹雪出来应对。
谁知春梅却毫无反应,仍然痴痴地凝望魏昊天,待柳逸安连连唤了三声,这才回过神来;魏昊天早已习惯女人的倾慕眼光,是以他对着春梅微微一笑,害得春梅心里七上八下春心荡漾,转身跑得飞快。
“你是势必迷死全天下的女人不成?”输棋的柳逸安没好气地说。然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魏昊天与他臭气相投、无话不说,俨然是忘年之交般的程度,因此讲起话来毫不客气。
“而今全天下只有一个女人丝毫不为所动,令我十分苦恼。”说毕,还煞有其事地蹙起眉来。他想到每次柳吹雪看见他便有如看见过街老鼠般的嫌恶,俊脸不由得一黯,但仍自信满满。
“我相信以我对你的认识,你不可能因此而对她打退堂鼓的。”柳逸安对魏昊天那玩世不恭的态度丝毫不以为忤,相反地,还仿佛从他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内心欣赏不已。“昊天,你倒是说说咱家的吹雪为何令你心有独钟,甘心三天两头吃闭门羹,还愿意陪我这老头下棋?”
“这……”魏昊天思索了一下,便说:“自古以来英雄配美人嘛!而吹雪过人的姿色必来自于她的亲娘,想必王爷也多少可以领悟才是。”
听到魏昊天机智地把问题丢还给自己,其中语带玄机,不仅夸奖自己的女儿,连妻子也一并夸奖了进去,最重要的是还不忘夸奖自己!对他狂妄的言辞,柳逸安不免折服,他拍了下魏昊天的肩头,呵呵地笑了。
“哈……好小子!”
远远就听到父亲的笑声,柳吹雪不禁翻了白眼,她很难理解她爹为何会允许魏昊天那狂妄的小子在柳府进进出出,还跟他成为莫逆之交。看了身旁依然红着脸的春梅,不难想到是魏昊天的杰作。因为春梅不断的软硬兼施,一面说是她爹硬要叫她来,一面又说魏昊天棋艺如何精湛,让她燃起胸中那把无名火,好胜的血液也奔腾了起来,今日她一定要来杀杀那家伙的锐气不可。
来人冲着她又是亲切迷人一笑,柳吹雪狠狠瞪了他一眼,丝毫不领情,她坐在魏昊天的对面,平心静气地下起棋来。
柳吹雪的棋艺可谓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不少自视甚高的达官贵人慕名而来仍然败在她手下。
她的棋风飘落流畅,而魏昊天的则是心机深沉、步步为营,双方实力相当,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每一步棋都让柳逸安叹为观止。
“吹雪啊,你的棋艺好像又进步不少,爹已久未与你切磋,然而这着棋看来又仿若经过高人指点似的,直逼对手要害呢,高招!高招……”柳逸安虽自叹弗如,但心里不免一阵疑惑。
“王爷,就您高超的棋艺观来,您认为吹雪今日与我对弈,究竟谁胜谁败呢?”魏昊天趁柳吹雪在深思之余,已偷偷地设了陷阱准备让她跳下去。
“这目前看来应是吹雪略胜一筹,可从你收放自如的棋步,又有很大的变数,我难以断定。”柳逸安还当真思考起来,但是他还是发现了魏昊天那精明的目光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爹,从我五岁开始,您与我对弈,难道还不清楚女儿的实力吗?我才不会输给眼前这个不肖之徒呢!”柳吹雪狠狠地下了一步致命棋,胜负已分。
“那,若是我能使这盘棋起死回生,可否请吹雪小姐下嫁给我这不肖之徒呢?”魏昊天对着柳吹雪眨下眼,无害的笑容却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好一个狂妄之徒,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让这盘棋起死回生?”柳吹雪再也无法忍受魏昊天自以为是的模样,当下决心不再与他消磨下去,出手毫不留情。
魏昊天敛起笑容,见招拆招,柳吹雪纵然使出浑身解数,却仍被他扎实的棋步慌了手脚,而门户大开!眼见自己的棋阵被敌人杀得溃不成军,柳吹雪开始显得慌乱,但仍然苦苦支撑。
“你可以认输啦,这盘棋看来是我胜了。”魏昊天轻轻啜口茶,转向柳逸安。
“王爷为证,昊天何时可来提亲呢?”
“愿赌服输,你问吹雪吧。”柳逸安震惊魏昊天年纪虽轻,但是为求胜利而散发的那股逼人气势,跟自己年轻时颇为相像,心中一阵激赏,早就忘了嫁女儿这档事喽!
“等一下,你是说这盘棋的输赢决定在我是否嫁你,那如果换个人能让它起死回生,你是否可一笔勾销,还必须欠我一件事?”早在刚才柳吹雪发现大势已去时,就叫春梅去帮她寻玉骄龙来了。
她自从教玉骄龙下棋后,不出一年半的时间,他就击败习棋十年有余的她,还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她的棋艺也是因为与他切磋才日益进步的。也许今日她的功力不及魏昊天,但是天骄龙可未必会输他。
“若能赢过我,叫谁来都行。”虽然柳吹雪可是十分难缠,但是只要他使出全力,任谁也绝非他的对手。
见玉骄龙被春梅推来,柳吹雪原来焦急的心情也瞬间平静。虽她没忘自从她生日那天他掉头离去,后来有意避开任何和她相处的机会,到现在两人还处在十分尴尬的情况下,未曾对谈过任何一句话,可是她竟然无法对他生气。
虽然玉骄龙避开柳吹雪已有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他也以勤于练武来分散自己的在意力,但无奈柳吹雪的脸蛋仍深印在他脑海,挥也挥不去;就算他镇日埋首于书中,这纷乱的心情仍然让他心绪不宁,他只能当做自己对柳吹雪的心情只是因为愧疚,然而每每一想起她那有如梨花带泪的楚楚可怜模样,心中不断涌出的罪恶感便教他心痛不已,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心里其实是在乎她的。
现在看见柳吹雪毫无心结的求救眼神,他心中那块大石不免落了下来。他默默地凝视她一眼……对她,他知道今生是割舍不下了。
早在还没来凉亭之前,玉骄龙就已经听春梅诉说现状了,虽然春梅口气甚是焦急,交代得也不甚清楚的,但他大概也知道柳吹雪此时是骑虎难下。他先对着柳逸安恭敬地拱手,便沉稳地坐了下来,不顾对方一副胜卷在握的模样。
此时在场所有人怀抱的心思各不同。
柳吹雪心中担心的是自己嫁的不是玉骄龙。若他真的输了魏昊天,她爹必会以一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逼她嫁给魏昊天;而看爹和魏昊天说话投机的模样,不难想象她爹十分乐意让他当他的女婿。想到这里,柳吹雪的心更是焦急不已。
而柳逸安其实根本没有把事情想得太遥远,他只是纯粹爱看好戏的心情罢了,还和春梅在一旁下注谁会赢呢。
春梅的内心还是站在她家小姐这边的,当然是赌玉骄龙会赢,虽然她的心早偏向另外一边。
若要说是柳逸安不知玉骄龙的棋艺深浅与否而赌定魏昊天会胜,还不如说若他不赌另一方,那这场赌注哪有任何意义,更别说会有什么刺激了。
此时的玉骄龙与魏昊天早已深陷水深火热的激战中,他们对外界的声音都浑然未觉,从原本一个势必保护柳吹雪和一个势必娶到柳吹雪的心态,到后来演变成男人间的激战。魏昊天自视甚高,说什么也不能输给眼前的玉骄龙;而玉骄龙的自尊心也颇强烈,他也不想输给眼前这自以为是的家伙。
战到了最后,玉骄龙心突然清明了起来,他不再急于求胜,改而攻防并重,用了一招缓兵之计,因而慢慢地控制了整个局势。
若像古人说的,从下棋可知治国,那显然魏昊天的城池已被攻陷,他太过于求胜,而没发现自己下的棋步已着了对手的道。
“你输了。”玉骄龙稳稳地下了最后一步,抬眼对着魏昊天这么说。
胜负已定,这辈子没输过人的魏昊天初尝败绩,心里头愤恨不已。
在一旁屏息观战的柳吹雪早就高兴得跳了起来。
而柳逸安则是心甘情愿掏出银子给春梅,心里想的是,花这几两银能看到这场好戏还赚到了咧!然两人的对战让他发现自己的棋艺已大不如前了,遂跑回书房专心研究棋谱去了。
春梅则是不可置信赢了他家小姐的魏昊天竟会败给平日惜话如金的闷葫芦玉骄龙,而久久无法回神。
“输了吧,我看你还能怎么神气!”柳吹雪幸灾乐祸,她才不管魏昊天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就是偏要刺激他。“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件事,不过这件事,我暂时还想不出来,就先留着吧。”
此时,魏昊天却一改原本挫败的失意模样,摇着白扇,意气风发地站了起来:
“不过是屈屈一盘棋嘛!小孩子的玩意。”便凝视着凉亭外的江南秋景,润了润喉,喃喃做了一阕词:“落霞孤雁齐纷飞,秋水长天本一色……真可谓湖中景啊……”
语毕,他自顾自地走远,然背影是如此悲壮,令玉骄龙与柳吹雪面面相觑,摸不着头绪,但内心仍然对魏昊天深表同情之意。
也许这次他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吧!
*** www.fmx.cn转载制作 *** 请支持凤鸣轩 ***
柳府后来的日子,魏昊天仍是出入频繁,然而他并非与柳逸安对弈或是刻意找柳吹雪抬杠,很明显地是冲着玉骄龙而来。
自从他发现玉骄龙并不仅是棋艺过人,而且饱读诗书,再加上武艺精湛,他便对他起了浓厚兴趣,不,应该是斗志满胸吧!
魏昊天对于自己的武功也是十分自豪的,却与玉骄龙几番对打不分胜负之下,气急败坏地拂袖离去;可他是个斗志高昂的人,没多久又会再来,一见面也不说半句话,架势一摆,两人又打了起来。
玉骄龙的日子在与魏昊天对打中过得飞快,然而在面对柳吹雪的深情相对,仍回以冷默,虽然心中早已沦陷而不自觉。
柳府表面仍然一片平和,但其中却是波涛暗涌,只是没有人发觉,日子也如是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转眼间,玉骄龙已经十七岁了,俊逸的外表出类拔萃,言行举止净是丰采翩翩,只有眼底深藏了一份沉稳内敛得不属于他年纪的坚毅——这是一只羽翼尽丰的雕鸟,他随时可以展翅高飞。
而柳吹雪则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她只希望日子赶快来到,来到她可以当玉骄龙妻子的那天;现在只要他在身边,她就觉得自己万分幸福了。
第四章
隆冬,江南飘了些小雪,雪花纷飞,而柳府里娇寒梅也开得艳,红白相映成趣,煞似人间仙境,令人陶醉不已。
柳逸安坐在西厢的凉亭里,温了一壶酒,验收玉骄龙的玉家心诀。
看着玉骄龙行云流水的身影和一气呵成的拳法,招招扎实而流畅;他内劲深厚,每一拳落得皆是虎虎生风,可知他下过不少的苦功。
柳逸安心里十分欣慰,开心之余,习武之人的血液也不免沸腾,便也技痒了起来。
他纵身一跃,飞身至十尺外的玉家阵式里,没等玉骄龙准备好,来个出其不意,招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逼玉骄龙要害;玉骄龙只得急忙闪躲,想伺机反击。但是柳逸安岂是泛泛之辈,连续出了数百招仍不见疲惫,倒是玉骄龙躲得心力交瘁,招数显得凌乱而吃力。
“骄龙,习武最忌心浮气躁了。”柳逸安嘴上是这么说,但出手仍毫不松懈,而脸上也净是得意之色。
“世伯,骄龙失礼了。”不甘处于劣势,玉骄龙站稳脚步,重新调整呼吸,把气运顺。
虽然玉骄龙的武功已进步神速,加上他天生领悟力极高,已经直逼柳逸安,但是柳逸安亦非三脚猫。从年少他便是个武痴,自他努力钻研武功后,就罕见对手,直到遇见玉书展,他才知道武功境界何其宽广,于是又更潜心研武,如今他将毕生所学全数传授给玉骄龙,只希望多少能给他一点帮助。
但是如今眼前这位与他身长同高的少年已有他七八成的功力,教他如何能不感动呢?然而感动之余已沉浸在对招的快乐中;玉骄龙似乎也感受到柳逸安对武学痴迷的心情,便也认真地使出浑身解数以回报柳逸安。
雪渐渐落得多了,却仍无法降低这两个人此时沸腾的心情,他们对身外的一切已浑然不知觉,虽然无语,却是以武交谈。
玉骄龙遇上比自己强的柳逸安,虽自知不敌,但是也因头一次体会到对打的快乐,让他忘却了平日的烦恼。
过招一阵,柳逸安突然觉得气血攻心,胸腔顿时疼痛难忍……他企图运气调和,但却徒劳无功,反而加速血液逆流,这使一向身子硬朗的他,心里萌发了不祥之感。
幸好玉骄龙察觉得快,及时把击出的一掌收回,但速度之快加上柳逸安并未间躲,还是硬生生地击中柳逸安,只见他状似痛苦不堪地跌坐雪地上,吐出一摊令人触目惊心的鲜血!
这一幕吓坏了玉骄龙,他心急地扶起柳逸安。
“世伯!有没有大碍?我去帮你找大夫来!”雪地上那一地刺眼鲜血勾起了玉骄龙亡母的回忆,他开始慌乱了起来。
“莫急,世伯无碍了。”比起玉骄龙的疑惑,柳逸安自己才不可置信,刚才那撕裂的痛楚却在吐了血后便消声匿迹,仿佛从没发生过一样。
“世伯,是骄龙不好,得意忘形才会打中您的。”虽然柳逸安没事,但是他的心里却蒙上一层阴影。他明明已收回了五成功力,为何世伯还会严重到吐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