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摇摇头,尉迟涟漪催促著他下山,抑郁寡欢的心,却异常沈重。是,即将离开袁灭的事实,让尉迟涟漪宁静的心湖蓦然起了变化。
倨傲剽悍、魁梧放荡的土匪头子,会是她今生第一、也将是唯一的男人,临去,已是依依不舍,再稍微踌躇,怕她再也不愿离开。可是她在娘临终前所发的誓言……
要离开禁锢她月余的山寨,尉迟涟漪冰冷的心,产生不舍的情怀;要离开了,她浑沌不明的心才遽然想通,她是爱袁灭的。
要是不爱他,她会心甘情愿让他夺取她的清白吗?依她绝决的性情,早就一死以求解脱。
娘亲、西门豁,只是她逃避感情的藉口,一个让尉迟涟漪躲避火焰男子--袁灭的藉口。
「涟漪……」拉住尉迟涟漪的手,西门豁大口喘气,他显得疲累万分的恳求道:「先休息片刻,我……刚挣脱绳索,手脚一时间还不太灵活,很难加快脚步……对不起!」
「等攀过这座山再休息好不好?我怕山寨的追兵随後追赶到,被抓回去,要想再逃出,恐怕不容易。」忍不住拧眉,尉迟涟漪对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子弟全然没辙。
「好吧!」尉迟涟漪美丽的脸庞,让西门豁无从拒绝。咬著牙,他乖乖依凭她的扶持,披荆斩棘的挪开遮蔽视线的层层枝哑,跌跌撞撞的朝渡河走去。
「有船。」尉迟涟漪庆幸脱逃的路线隐密顺利,匆忙唤来舱家。
头戴斗笠做渔夫扮相的艄公将扁舟撑近,低声探问:「两位店家要渡河?」
「欵,麻烦你送我们到下游去。」搀扶著身体沈重的西门豁上舱,尉迟涟漪专心一意的注意脚步,以免跌进河里,故没注意到艄公诡异的脸,闪烁著古怪的光芒;但是一
旁的西门豁注意到了,他迟疑地顿住脚,担忧地唤她:「涟漪,情况不对。」
仰望天际,对著晴空万里,一片蔚然的穹苍,温吞吞的艄公突然进出惊人的话。「姑娘,天色晦暗,不适合渡河,两位还是改日再--走比较妥当。」
「不,船家,我们兄妹俩今日一定要渡河,麻烦您老行行好,帮帮忙。」远远传来的钟锣声,让尉迟涟漪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仿佛会被袁灭像抓小鸡般揪回去的不安。
被袁灭抓回去,她跟西门豁都将承受不住他的怒气。
袁灭再三警告不许她偷溜,她敢跑,就有承担後果的心理准备,她是无所谓问题是被拖下水的西门豁该怎么办?
他恐怕万死也难以平息袁灭狂炽的怒火。
「姑娘,很抱歉,我不能送你渡河。让你过河,我就算有一百副骨头,也不够头头砍,对不住啦!」掀开斗笠的艄公,赫然是笑得有些腼覥的铁彧,尉迟涟漪懊恼,适才为何没留心到他拄著拐杖。
「你……」
几道昂藏的身影,如风般飘然而至,尉迟涟漪来不及呻吟她的不幸,整个人便被人扯进宽阔的胸瞠,来人力道之强,足以将她心脾撼碎。
袁灭,当然是袁灭。
想要介绍尉迟涟漪给兄嫂认识,兴匆匆回房,面对人去楼空的景象,他怒火攻心,乾脆捣烂所有摆设,发泄他排山倒海的火气。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山寨警钟大作,铁彧被指派下山,假扮艄公抄小路循河拦截。
「尉迟姑娘,请。」伸手一让,铁彧虚情假意的故做礼貌状,他暗笑的好不开怀--奖刑坛又有差事可干啦!看头头气成那副德行,西门豁的下场肯定非常悲壮。
「把他给我带回去。」紧搂住尉迟涟漪,袁灭冷飕飕地撂话,自己带著苍白似鬼的她先行上山。
他果真气得不轻,尉迟涟漪可没勇气在这种敏感时刻劈柴添火热。她噤若寒蝉的缩在袁灭怀里,闷不吭声。
看她抖得像只待宰的小兔子,袁灭笑得很狰狞。
敢无视於他的警告逃跑,就要有承担他怒火的勇气,瞧她绝然的冷傲,似是早料到後果,袁灭佩服她的勇敢,更气她的铁石心肠。
他几乎要掏心挖肺给尉迟涟漪了,她还想怎么样?
怕他在盛怒之下伤到她,再事後後侮,袁灭将她丢进寨主宝座--虎椅,转过身继续摔椅丢桌。
尉迟涟漪蜷缩在椅上,惊恐地瞪眼,听他砰砰砰的砸东西,满天木屑木柴乱飞,她大气不敢喘上一口的屏气凝神。
东西全给袁灭摔光了。
胸膛因怒气剧烈起伏,旋身怒视被树雷霁、君不回随後架回寨里的西门豁,袁灭森泠道:「铁彧,未经寨主同意私自叛逃者,该当何罪?」
寨主的怒气不是任何人承担得起的,铁彧神色担忧的瞄一眼尉迟涟漪,他身形微敛,肃穆道:「据寨规第四条,未经寨主授意或坛主、堂主各主管上司许可,私自离寨者,视同叛离;叛离雷火寨者,需处以断手去脚,拔舌驱逐之刑。」
「听到了吗?西门小子。」倏然回首,袁灭目光熠熠,像个君临天下的霸王,吓死人不偿命的瞪他。
「我……这个……」早在铁彧念出极刑时,西门豁裤底便已湿成一片,再正对袁灭勃然滔天的怒火,他跌坐在地,口吃不已。
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是他还没有为西门家留下半根香烟,要是就这么去了,如何面对西门世家九泉下的列祖列宗?
不,他不可以死在这里。
美女、家财,两者权衡,尉迟涟漪不值一哂。
看来,唯有对不起尉迟涟漪了。
似有良计的豁然抬头,西门豁坚定道:「不关我的事,是尉迟姑娘硬要我跟她走的。寨主大人,你知道像尉迟涟漪这种不安於室、骚到骨子里去的放浪女子,根本没有贞操观念,只要有男子可以满足她,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像此次,她承诺只要我带她出寨,她便以身相许,做为回报……」为求保命,他只得昧著良心,在袁灭灰败的脸色下,将尉迟涟漪诋毁成大唐第一青楼艳妓,是人尽可夫的婊子。
敢粉碎尉迟姑娘在寨主心目中的地位,这家伙有种。
罗列成排的四大坛主和初来乍到的抚远将军夫妇,全瞪大双眼、紧闭尊口的做壁上观。
他们对袁灭会如何处置两名叛逃雷火寨的「奸夫淫妇」,好奇的要死。
「住口!」袁灭怒火奔腾,喀地捏碎西门豁的腕骨,不顾他的哀嚎,他暴怒道:「住口!住口!我要你住口,听见了没有!」
「听……听见了。寨主大人。」
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铁彧等人的表情如出一辙,对西门豁的「柔弱」不屑一顾。
「铁彧,还杵在那干嘛!你不会执行寨规吗?」
「这个……」瞄瞄抖落一身寒颤的尉迟涟漪,他显得踟蹰。
要他执行帮规没有问题,问题是西门豁罪不致死,瞧他细皮嫩肉的模样,光是寨主轻轻一捏,就够他哀天呛地鬼叫半天,等他将严刑峻罚加诸其身,西门豁不嗝屁才怪。
「你敢违背寨主的命令?」眯起的双眼,仅剩一条缝,杀气澎湃,怒光四射。
「不敢,属下不过是怕寨主事後後悔。西门豁罪不致死,该死的是怂恿他叛逃的尉迟姑娘。」铁彧当然知道寨主舍不得轻罚柔弱似水的尉迟涟漪,他要是肯动她,早在回程之初,尉迟姑娘便死上千千万万次了。
「你说什么!」凶神恶煞的脸濒临铁彧,其余三位坛主为铁彧的勇敢暗自喝采,更恨不得赶快离开,省得成了和事佬,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寨主,西门豁禁不起属下折腾,若寨主执意办他,属下恕难从命。」正对喷火的袁灭,尽管铁彧心里叫爹喊娘,吓得半死,也还是装出一张正义凛然的脸,遏止寨主犯错。
「你敢抗命!」捏著拳头,袁灭暴跳如雷。他目眶充血的咆哮,「好!你不敢动手是吧?本寨主自己来。」
「寨主!」铁彧反对无效,因为他被袁灭一拳打飞出去,踉跄的身子,准准地落入斥侯、奇袭、暗杀三位坛主手里,双双强硬的手箝住他不断挣扎的手脚,求他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寨主……大人,饶命哪!」眼屎、泪水挂满面的西门豁,捧住断腕苦苦哀求。「只要您大人大量,饶了在下……放在下一条生路,在下愿为寨主立长生牌位,祈求寨主福寿康宁,长命百岁……求求你!噢!娘、爹,救命--」
当袁灭一脚踩在西门豁额头上,大腹便便的戚银光忍不住转开头去,扯住夫君袖口,她脸色惨白道:「将军,令弟实在太残忍,我看不下去了。」袁灭无情的拳脚,会教坏她肚里的孩儿,戚银光可不想孩子还没落地,就学他叔叔一身暴力。
「我先送你下去。」引起这场事故的姑娘,为何跟大娘如此相似?尉迟涟漪绝色的容颜,让袁起勾起记忆,一时间看得失神;虽对袁灭的作为不赞同,也无意出声禁止。拍拍妻子小手,他小声安抚道。
「嗯!」回眸瞬间,戚银光瞥见尉迟涟漪系在束腰上以虎为形、凤为姿的金牌,她示意夫君伫足,指指尉迟涟漪。「相公,你瞧,姑娘腰侧系的,好像是鄂国公府的令牌……」
顺著爱妻的目光望过去,经过提醒,袁起亦跟著面色凝重。「果真是鄂国公府特有的凤虎令牌,难道她就是鄂国公逃婚的闺女木莲姑娘?」
「唉呀!若果真如此,咱们得赶快阻止灭弟闯下大祸才行。」
当戚银光忧心仲仲,蹙著眉头望向争吵不休的人儿时,袁灭正打算一刀挑断西门豁的脚筋,而尉迟涟漪则扑身向前,挡在两人之间。
「你先别急,咱们看看再说。」场中的窝囊废,若是拐跑尉迟木莲的登徒子,这下可好玩了。
沿路找来交州的袁起,没料到他的运道如此之好,好到他要找的人,全聚集在一块,等待他的探访。
天--要乱了吗?
第六章
「滚开!」沾满鲜血的利剑低垂,袁灭残酷的用脚踹开不断扑倒在西门豁身上的尉迟涟漪,他像只断肢残臂的野兽,隼猛狂啸,「我叫你滚开听见没有!」
「我不走。」尉迟涟漪双眼蒙胧,她无畏地挺起胸膛,像名圣洁卫道的小尼姑,欣然承受他的怒火。「你不能杀他,草菅人命是强盗的行为,你不能随便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我、就、是、强、盗。」袁灭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的在她耳边陈述事实,冷到足以让十八层地狱结冰的脸,不带丝毫感情。他恨恨地攫住尉迟涟漪柔弱无骨的皓腕,毫不怜香借玉的将她拖起,疯狂地咆哮,「我就是强盗,你不是早就认清事实了?既然你这么想要强盗头子骑你,我成全你--」
袁灭简直气疯了。他把尉迟涟漪当麻袋似的抓起,提住她的脚踝将她甩在肩上,对著噤若寒蝉的坛主们,冷冽道:「把这家伙给我扔下山去。」
「是。」铁彧们不敢再有异议,忙打点属下依寨主之命行事,一行人更鱼贯地尾随寨主回屋,怕袁灭会在怒火翻腾的瞬间,将尉迟涟漪痛宰一顿。
砰!
门扉紧紧甩上。
袁灭将尉迟涟漪丢上床,一面解开袖扣,敞开衣襟,一面面色狰狞的往尉迟涟漪蜷缩的角落走去。
伸手一探,他轻而易举的将她拉到他的面前,让她跪倒在炕上,气呼呼的撕扯著她的衣服,嘴里不断吼著伤人的言语。
「你喜欢强盗使强使坏是不是?好!我就强给你看。」尉迟涟漪挣扎的拳头,力道微薄,对强悍如他,根本就是隔靴搔痒。抓住她的手,他狰狞道:「强盗、强盗,真正的强盗不会教你体验真正的欢爱,不会让你欲仙欲死,不会让你尽情享受鱼水之欢。」进一步撕开尉迟涟漪包裹住身躯的粗布衣裳,他贪婪地享受她的恐惧,冰冷的字眼,像粒粒冰珠子,撞击著尉迟涟漪,封锁住她言语的能力,只能瞠大恐惧的眼凝视他。
「真正的强盗只擅长奸淫掳掠,我们只会一逞兽欲不会回报。女人在强盗眼里,不过是用来发泄的工具,毫无尊严可言。」强迫自己不去正视尉迟涟漪乾枯的眼,他硬是狠下心肠,残酷地吼:「我将你纳入我的羽翼之下保护,给你特权,除了我,你不用服侍雷火寨诸多弟兄,你还奢求什么?你没看过强盗羞辱女人,想像那些红帐里的贱货让一群土匪强盗轮暴是不是?让你衣食无缺,使尽浑身解数伺候你,结果你还是不知足,啊?」指控的声息沙哑难辨,最後变成迭声的嘶喊:「就是对狗,也没人比你更残忍……该死!该死!该死!」
事实上,尉迟涟漪急欲逃跑叛离的举动,像一把利刃,将他的心砍成天空繁星,血流成河。他无法容忍尉迟涟漪背叛他,对她的薄情绝义更是无法释怀。
为什么?
为什么当他付出一段情感,得到的却总是绝情以待?
为什么他好不容易想要安定下来,尉迟涟漪却将他的真心视若草芥,不屑一顾?
孩提时代扎马步不稳,被娘亲狠狠抽鞭子的景况历历如昨,他哭著喊父兄,却无人理会他的情景,再次鞭打著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袁灭身形颤抖,瞪著她的鹰眼几欲弹出,滚热的水,温润眼眶,他只想伤害冷血无情的尉迟涟漪什么,以求报复--像她伤害他一般的报复。
「不要!」袁灭吃人的模样,真的骇住尉迟涟漪了。要是袁灭真要对她证明什么,他粗悍的举止,已经达到目的。
泪水扑簌簌的滴落下来,她跟著红眼,轻声哀求。「求求你,不要!」至於不要什么,她懵懂的心似懂非懂,她只知道两人薄如蝉翼的微妙关系,因她的轻蔑,出现裂缝,难以弥补。
「求我!你有什么资格求我……」当他冲进尉迟涟漪的瞬间,直视她面无血色的脸,目光落入她空洞的双眼,袁灭的心猛地揪痛了下,很快又甩开他满心的不安,箝住她扭动挣扎的身子,以欲望驾驭一切。
而门外--
端坐在石阶上的四大坛主,和袁起夫妇,全让尉迟涟漪惊心动魄的喊叫、哀求声,吓得冷汗淋漓。戚银光更是偎紧夫君,她骇怕地低喃:「将军,尉迟姑娘会不会有事?」
「我也不知道。」一个自尊心惨遭灭项的男子,会如何对待他一心在乎的女子,在场诸位皆是心知肚明。袁起叹息:「这袁灭,以为强占一个闺女,就可以让她心悦臣服、生死相随了吗?真是胡闹。」
「希望他别对尉迟姑娘太过粗暴才好。」戚银光尾音刚落,就传来袁灭急传紫凤凰的暴吼声,每个人皆神情惨淡的暗叫:惨了,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