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依皱着眉头,没有喊痛,因为她知道如果喊痛,母亲会更加担心她的伤。
“是他太过分,每次喝酒就只知道要拿妈出气。”裴依执起母亲那双布满伤痕的手。“你看,妈身上这种大大小小的瘀青不知道有多少,都是他每次喝完酒的杰作。”
蔡妈妈叹口气。“唉,老刘常拿你们母女俩出气,这个左右邻居都很清楚.可是老刘自从生意失败后,情绪就一直很不稳,你们就多让他点,免得到最后受皮肉之苦的是自己。”
裴依很不能认同,“多让他点?蔡妈妈,你别说笑了,他一天清醒的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大部分都是在喝醉酒的状态;就算清醒了,也是到赌场去报到,把我和妈做家庭代工的钱全拿去孝敬赌场,我为什么要让他?”
“你不让他的下场是自己和你妈受皮肉之苦,看看这些大大小小的伤,真是触目惊心!”蔡妈妈看见裴依和罔市身上的伤痕,不禁打起冷颤。
裴依看着母亲那变形的容貌,她鼻头一酸,眼泪便一颗颗落下。“我为什么要让他?是他让妈受那么多罪,妈哪里有错了?难道就只因为我这跟着嫁过来的拖油瓶——”
“小依!”罔市激动地大喊。“不准你这么说自己!你是我最宝贝的女儿,不是什么拖油瓶!”
“是啊是啊,小依,别这样说自己。”蔡妈妈边替裴依上药,边点头附和。
才十五岁的裴依,被人安慰的语气激发出更深刻的感伤,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直流个不停。
蔡妈妈着手将裴依露在衣服外的伤口全上了药。“来,裴依,把后面的衣服掀起来让我看看你的背。”
裴依迟迟不肯将衣服掀起来,因为她知道,一旦将衣服掀起来,那些被玻璃割伤而正流血的伤痕,会议母亲多伤心、多难过。
“怎么了?把衣服掀起来啊!”蔡妈妈作势欲将衣服掀起,但裴依不客气地拍掉蔡妈妈的手。
罔市看见裴依这么没有礼貌的举止,生气不已便大声厉斥:“小依!蔡妈妈是好心要替你上药,你怎么可以这样!快向蔡妈妈道歉!”
裴依闭紧了嘴不肯出声。
罔市见状怒急攻心,在没有思考的情况下赏了她一巴掌。顿时,裴依的脸被打红了,而罔市则错愕地瞪着自己的手,一时无法相信自己打了女儿。
“没关系、没关系,没什么啦。”蔡妈妈出声打圆场。
裴依知道自己惹母亲生气了,便开口道歉:“对不起,蔡妈妈。”
“没关系、没关系,来,我帮你擦药。罔市呀,你也别气了,裴依又不是故意的。”
见母亲生气,裴依只好乖乖地让蔡妈妈将背后的衣服掀起来,在衣服掀起的刹那,她只听见一阵抽气声,然后便是母亲哀恸的哭声。
她嗫嚅道:“我就怕你看了会哭,所以才不想掀开嘛。”
“天呐!那个老刘在做什么!下手那么重!”蔡妈妈忍不住惊呼,挖起药膏擦在伤口上。
药膏碰触到伤口,裴依惊喘地挺直腰,麻辣的痛觉开始啃啮着她。
“会有点痛,你忍着点。”蔡妈妈再度将药擦上,然后还一边抱怨:“那个老刘真是没人性,小依还只是个小孩,下手那么重,居然打得小依皮开肉绽!”
“我没关系,只要他别打妈就行了。”十五岁的裴依仍未脱稚气,天真的以为只要她挡在母亲身前替母亲挡住那一鞭鞭令人万分疼痛的鞭打,她的继父就不会打她母亲了。
“你这傻孩子。”连蔡妈妈都不知该怎么说裴依,心疼她的懂事和孝顺,泪水自然蒙上双眼,产生雾气。
裴依忽然奔到罔市面前,不顾蔡妈妈正替她上药,她含泪握住罔市的手,“妈,我国中毕业就去找工作好不好?否则我不知道我们这样做家庭代工,还能支撑这个家到什么时候?”
“不行,小依,你得继续念下去,钱的事妈来操心就好了。”
“可是妈——”
“小依,你就先听你母亲的话,你现在最要的就是把书念好,一切事情等碰到了再说。”蔡妈妈也跟着附和。
“好了、好了,老刘总算是睡了,我想他大概要到明天才想起得来。”刚才架老刘进房的男人们走了出来,个个一副如释重负的脸。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谢谢大家。”罔市激动地频频低头答谢。
“没什么、没什么!”
裴依二十岁
韶光飞逝,转眼间,裴依已经二十岁了。在这段日子里,她仍旧和罔市做着家庭代工,但裴依又多找了份工作——在一家餐厅当伙计,虽然薪资不多,但对她们来说却是一大帮助。
她继父的赌瘾是越来越大,流连赌场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光靠她和母亲做家庭代工,实在无法补平她继父所捅出的大洞。
如今,家里已因她继父赌博而债台高筑,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天天有人上门讨债。
而她继父呢?一有人上门讨债,就躲到房间去不敢见人,或者是由后门溜之大吉,留下她和母亲去面对凶神恶煞的讨债者。
在不赌博的时间里,她继父仍然不曾停止殴打她和母亲,一次又一次……
母亲的体力大不如从前,身体健康状况更是如此,已经有好几次送母亲急诊的经验,她真的很担心。
“刘老头!”
裴依惊吓地丢下手中的加工品,一心护住身旁的母亲,双眼恐惧地看着来人。
“刘老头呢?叫他出来!”一名彪形大汉无礼的将脚抬放在一张椅子上,大手支靠在大腿上。
“他……他没回来……”她已经克制自己别发抖,试图不让人听出声音里的颤抖,可是她的掩饰仍然不是很成功。
“没回来?你咧骗肖!”男人大骂,眼光定在裴依干净无瑕的脸上。“唷,那个刘老头他这女儿长得还不赖嘛。”男人猥亵地盯视着裴依。
“他没回来就没回来!”她厌恶这些人看她的眼神!
“唷!还挺有个性的。”男人走至裴依面前,伸手想抚一下她的脸,但她却侧过头去,怒视着他。“小辣椒一个呀。”男人伸出手,非摸到不可。
“你放尊重点!”裴依拍掉男人的手。
男人自尊心受损,瞪视了裴依好一会儿,然后冷声道:“刘老头在哪儿!”
“我说了我不知道,他还没回来!”裴依紧紧抓住母亲的手臂,手心沁着冷汗,她全身都是冰冷的。
男人干笑数声。“还没回来?他欠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他能躲到什么时候?”
“他欠你们的钱我们已经想办法在还了,而且你们也答应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凑钱——”
“他前天又在赌场欠了我们一百五十万,你们打算再要求多少期限?”男人不怀好意地笑,更加猥亵地盯着裴依,脑子里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裴依怔仲。“一百五十万?”
“没错,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三百万。”
裴依突然觉得全身无力,而罔市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泪水滴在裴依的手背。
“妈……”裴依看着母亲苍老的面容,那眼泪让她的心揪了起来。
“三百万……这么多……”罔市已经傻眼了,喃喃自语。
男人一副正中下怀似地露出诡异的笑容。“怎么?是你们要负这个责,还是告诉我他在哪?”
“我们真的不知道,他已经有两天没回来了。”就是因为没回来,所以她们才会不知道她继父又欠了人家这么多的赌债。
男人和一旁的手下相视,突然,裴依对着窗外大叫:“他回来了!”
男人一见裴依大吼,马上转头,便看见老刘从窗外经过,马上冲到外面去!
老刘在外躲避赌债,遛达了两天,最后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逼不得已才回家,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原本想讨债的人今天应该不会再来家里所以才敢回来,结果反而被讨债的人逮了个正着。
老刘双眼瞪大,转身就要溜——
“你还跑!”
一群人三两下就逮到老刘,将他架进屋内,一把推到地上。
“看到我们就想跑?你好大的胆子,敢欠钱不还!”穿着流气的男人大声叫嚣。
“不……不……俺怎么敢呢?”老刘尴尬地扯着笑容。
“哼!”男人泄恨似地踢了老刘一脚,踢得他哀叫连连。“什么时候还钱?”
“老、老大您、您不是说给一个月的时间吗?”
“一个月!?”男人尖叫。“你欠我们三百万,还想要我们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老大,您……您说好的。”老刘的声音越来越小。
“连前天你跟我们借的钱,加起来已经三百万了,要不是你前天要我们给你一个回本的机会,我们会借你钱?”
“老大……俺……俺前天是真以为可以回本。”
“那现在呢!”男人再也没有耐性了。“一句话,还钱!”
“老大——”
“别叽叽歪歪了,马上还钱,否则我断你十根手指!”
“老……老大!”老刘吓得连忙藏起自己的双手于背后,特意陪笑道:“老大,可……可不可以再通融个几天?”
“不行!今天你要嘛还钱,要嘛断十根手指!”倏地,男人朝裴依这方望来,嘴上露出令人悚然的笑“否则……把你女儿拿来抵债也行。”
“不行!”罔市马上出声阻止,紧紧拥着发抖的裴依。“不行!”
老刘抛给罔市一个愤恨的眼神。“你给俺闭嘴!”
“你自己想清楚啊,看是要断手指还是让女儿来替你偿债。”男人是吃定了老刘的懦弱。
“老……老大,可不可以缓个几天呐?”
“好,一句话,砍断你五根手指换一个礼拜的时间。”
“不不不……”老刘惊吓地频频往后退,头摇个不停。
“那你是愿意让女儿到酒店来上班啰?”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愉悦。
“妈——”裴依紧紧拥着罔市,因为光看老刘那犹豫的表情,她就觉得自己有危险。
“不行——”
啪地一声,罔市的抗议被老刘一声响彻云霄的巴掌给打断。“给俺闭嘴,还轮不到你说话!’÷”
“你凭什么打我妈!”裴依大吼。
“凭俺养你们母女!”
裴依大笑。“笑话!到底是你养我和妈,还是我和妈在养你,你想清楚!”
“你!”老刘扬起的手迟疑了。想想,还得靠这丫头帮忙。“是,是你和罔市在养俺,那么……”老刘露出人类最贪婪、邪恶的嘴脸。“老大,就拿她抵债吧。”
“妈!”裴依紧紧抓住罔市,而罔市则挡在人面前护住裴依。
男人一听见老刘的回答,马上乐不可支。“把她带走。”
“不要!”裴依一迳挣扎,手臂很明显地被男人的那些手下抓伤。
罔市见状,立即跪在男人面前苦苦哀求。“求求你,求求你大发慈悲,不要带走小依!”
“嘿嘿嘿!要拿你女儿抵债的可是你自个儿的老公啊。”男人严厉地朝手下发令。“还等什么?带走!”
“妈——妈——”裴依大叫,身子却贴着地板,不肯让人拖走。“放开我!”
“老刘,求求你……”罔市移动身子来到老刘跟前,怯怯地将手搭上老刘的手背。
“求什么?俺是她父亲,拿她抵债有错吗?父债女偿是天经地义的事。”老刘狠狠地挥开罔市的手。
“妈——”裴依的身子有一半已被拖至门外,她紧紧扳住门板,不让人拖出去。“妈——救我——”
裴依的嗓音如此大,却没有引来任何围观的邻居,大家都害怕黑道人物找上,也害怕招惹到这些凶神恶煞,所以全紧闭门户不敢出来。
“老刘,她是你女儿,你怎么忍心把她推入火坑!”罔市怒急,朝着老刘大喊大叫,但换来的却是老刘狠狠的一巴掌。
“他奶奶的!你敢对俺大吼大叫!”
男人冷冷地站在一旁。“你们的家务事自己处理,人我今天是绝对要带走!”说完,他便扳开裴依紧抓门边的手,和手下一起将裴依带走。
裴依恐惧、惊慌的大吼仍不绝于耳。
“老刘!”看着自己女儿被带走,罔市已经崩溃了,她站起身追了出去。“不要把她带走——小依——”
而老刘坐在椅子上窃笑,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心中想着:这样他就无债一身轻,又可以开始赌了,没钱又可以借了——
第四章
“你们放开我!”
裴依挥掉面前所有衣服,将之全部扫往地上,然后气呼呼地瞪着眼前的众人。
“你别不知好歹!”酒店里的公关气瞪着裴依。
“哼!”裴依撇过头去。妈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小姐穿得都很少、很凉快,而且脸上的妆也好浓……有没有人会来救她?她不想等在这地方!裴依直往角落缩。
“你吃饭了吗?”
裴依原本不想理会,可是这人的声音好柔、好温暖,让她忍不住抬眼。
一张细致、清爽的脸蛋呈现在她眼前,圆大的双眼此刻正因笑容而微弯,乌黑长发披泻身后,有些则垂落在身前,长长直直看起来像丝绒般发亮。
“吃饭了吗?”此人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次。
裴依呆呆地回答:“还……还没。”
“我叫安琪拉,先吃块面包好吗?我怕你饿久了,对身体不好。”安琪拉递上一块菠萝面包。
裴依迟迟不接过安琪拉手上的面包,只是一直盯着她看,心中想着眼前的人有什么企图。
安琪拉笑笑。“你怕我是不是?我不会害你的。”她硬将面包塞进裴依手里,还边伸手扶起裴依,让她在铁椅上坐下。“我看你也很年轻,会到这种地方来上班也是有苦衷——”
“我是强迫的!”她大叫,满腹委屈。
四周的人全望向这边,安琪拉按住裴依激动的肩膀,小声道:
“我知道你有委屈,而我也从强哥那边知道了大概。”
裴依眯起双眼,冷冷地道:“是他要你来劝我的?”手中的菠萝面包被捏得变形。
“不要激动,先听我说。”
“没什么好讲的!他这样是逼良为娼!”
安琪拉环顾一下四周,然后捞起一件不太暴露的小礼服,一手拉起裴依的手。
“你跟我到办公室去。”
“我不要!”
说不要,她还是没办法反抗,就算她已拼命的挣扎,还是拗不过安琪拉的臂力,仍旧被拉到独立的办公室来。
她害怕地躲到角落,双臂抱着自己,恐惧地看着安琪拉。
见裴依这样,安琪拉不禁失笑道:“你以为我要干嘛?”这女孩真可爱。
“我怎么知道你要干嘛!”她又往后缩了一步。
安琪拉将衣服甩往桌上,拉出一张椅子。
“到这儿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