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该如此。」曹君范接下战帖,不惜为佳人背水一战。
「不,等一等!」寒清客眼看着即将又要爆发一场厮杀,忙闪身挡在剑拔弩张的两个大男人中间。
她知道唐烈的毒功太过厉害,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恐怕又是曹君范,是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化解这场龙争虎斗。
「妳挡在我们之间,是打算捍卫妳的丈夫——我呢,还是想维护妳的——情夫曹君范?」唐烈又开始无理取闹。
「你胡扯什么!」寒清客真是啼笑皆非。「你既不是我的丈夫,曹庄主更不是我的——情夫。」
「妳敢说我不是妳的丈夫?我可是妳『实质上』的丈夫耶!」唐烈硬拗。就算她不是古寒梅,不是自己的未婚妻,但两人却已有了夫妻之实啊!
「阁下恐怕是数不清个女人的『实质上』的丈夫吧?」唐烈花名在外,曹君范逮着机会损他。
「哟!曹大庄主,你这是羡慕我咧,还是嫉妒呀?」唐烈不甘示弱地立即反击回去。
天哪!真没想到男人吵起架来,唇枪舌剑的场面丝毫不输给女人家,寒清客头疼不已。
「唉,你们不要再吵了行不行?」她无奈地轻叹口气。「我可以告诉你们,今生今世我是不会嫁人的,我只想将所学奉献给病患们。所以两位大可不用再做无谓的争执,请你们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就各自返家去吧,恕我不便再留两位作客了。」
「寒姑娘……」曹君范的心蓦然跌宕。
唐烈则是无所谓地耸肩,嘴角噙着一丝诡邪笑意。
他知道曹君范是武林中所谓的「名门正派」,必然会尊重寒清客的意思,黯然返回西湖。
而他玉面毒君在江湖人眼中,本就是个我行我素的邪异人物,根本就是把寒清客的逐客令当成耳边风,一点也没搁在心上。
他心中打着如意算盘,准备先回吉祥客栈,等明日曹君范一走,他再回梅园继续追缠寒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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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月色皎洁、星辉灿烂,是个美丽的夜晚。
寒清客来至曹君范房外轻敲房门。
「寒姑娘?」曹君范应门而出,俊颜浮现一丝意外。
「曹庄主,打扰你休息了。」
「哪里,我也还没睡下。」唉!他哪能睡得着呀?曹君范心中长叹。
「今晚月色不错,曹庄主可有兴趣到院子里一同赏月么?」寒清客提出邀请。
「这是曹某的荣幸。」曹君范点头应允。
美人邀约,本该欣喜若狂,但曹君范心情却相当低落,他明白今晚的赏月,不过是为了道别而已,因为明天他就要回转西湖了。
两人并肩踱到庭院,好半响相对无语。
「对不住。」最后,寒清客先以主人身分开口致歉。
「姑娘为什么道歉?该说对不住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曹君范痛苦地低吼。
「我道歉是因为我实在不是个好主人,招待不周倒也罢了,竟还赶起客人。」寒清客深为自责。
「别这样说,我了解姑娘的用心,妳是担心我再遭唐烈的毒手。」
「曹庄主能够了解,那我就安心了。」寒清客稍稍心安了些。
这么美丽善良的女人,自己却无缘缔结鸳盟,曹君范不禁自叹福薄;他更埋怨老天无眼,竟让这样的好女人教唐烈给糟蹋了,真是天道何存呀!
「寒姑娘,我的承诺永远存在,但愿有一天妳能回心转意,答应让我照顾妳一辈子。」对她,曹君范依旧情深似海。
「曹庄主……」寒清客不由动容。
今晚邀他出来赏月,真正的用意是想解开他的心结,好让他没有牵挂地返回西湖,不要再以她为念,早日另结良缘。
「白天在药圃时,由于唐烈在场,有些事不方便当着他的面讲,所以今晚才冒昧约庄主出来一谈。」寒清客打算对他道出内情。
「哦?有什么事不能当唐烈的面讲?」曹君范满腹疑云。
「曹庄主不必为了我失身给唐烈而过度自责,事实上我会答应他的要求,也是为了还他一个人情债。」
「这是怎么回事?姑娘可否说明白些?」
于是寒清客遂将自己在青城山误毁唐烈的鹤顶红、朱仙镇旅店擅用他名号想吓阻王青与秦虎、以及他伸出援手解救自己免于被凌辱、自己承诺将来答应他提出的一个条件做为还债的方式……等等前因后果详说了一遍。
「除了这些恩怨过节外,其实最关键的一点,是我与唐烈之间还有一段渊源。」寒清客最后又补充道。
「姑娘跟唐烈有什么渊源呢?」曹君范愈听愈惊奇。
「其实我跟唐烈从小就订了亲,我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若不是有这层关系存在,或许我也没有勇气答应他献身的条件。」
「什么……你们是……未婚夫妻?」曹君范脑中轰然作响,一丝微渺的希望在这一瞬间幻灭!
「是的。」寒清客坚定地点头。
「他知道吗?」曹君范苦涩地问道。
唐烈应该是不知的吧?要不,以他顽劣的个性,一定会以她的未婚夫身分,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曹君范内心暗忖。
「他还不知道。」寒清客的回答果然不出曹君范所料。
「他不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
「他是知道有未婚妻的,只是并不知那个未婚妻就是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当初与他订亲的是古寒梅,而我却叫寒清客。」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变故吧?」曹君范已较能接受残酷的事实,开始冷静思考起来。
「是。」寒清客凄然一笑,「在我十二岁那年,家中突遭横祸,古家就只剩我一个小孤女,先师便将我带回济南。为了躲避仇家追杀,先师替我改名为寒清客,此乃取我名字中的『寒」字为姓,清客则是『梅花』的别称。为了照顾我,先师无法再云游四海,从此就定居在梅园竹舍了。」
「那姑娘为何不上唐府认亲呢?」
「呃……」寒清客沉吟半晌,心想不能告诉他十年前唐烈片面退婚的事,否则他对自己依旧不会死心,不得已她只好撒个谎,瞒住一部分事实真相。
「一来家遭变故,当年订亲的信物已经失落,空口无凭,只怕无法取信于唐家;二来女子婚后拋头露面行医,恐不能见容于夫家,尤其是四川唐门这样的武林名家。但我若放弃行医又辜负先师栽培之恩,故而才将认亲之事暂且搁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难道唐家就任这件亲事一直这样悬着?」
「或许唐家也曾到朱仙镇提亲,但古家已被大火焚成废墟,说不定他们认为我已不在人世,这件婚事就此作罢了。」
江湖传说,唐烈不知何故离家十载不归,由于新郎倌不见了,因此就算古家不毁,想必唐家也不会去古家催婚吧?
「但现在妳跟唐烈已有夫妻之实,就该向他坦白身世,他必须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曹君范为她设想道。
「只可惜唐烈不像庄主大度包容,我也曾探过他口风,他坚决反对妻子婚后再替人看病,因此才不敢贸然与他相认,就怕他会逼我履行婚约,又不肯让我继续行医。」
「既然唐家认定古家已家破人亡,唐烈必也认为自己已无婚约束缚。而今他与姑娘有了夫妻之实,可曾表示过娶妳进门的意愿?」
「他倒是提过婚事,却不同意我婚后再行医。」
「迂腐!」曹君范深感不以为然。
「为了怕先师志业无人传承,我只好抱定终生不婚的决心了。」
「姑娘此言差矣!既然唐烈误以为古小姐已不在人世,你们之间就不再有婚约存在。而在下也不反对姑娘婚后行医,姑娘何须独身到老,想必令师英灵定也希望姑娘有个美满的归宿吧?」曹君范又燃起一线希望,极力劝说佳人。
「但事实上,我还活在这个世间,当然也就仍是唐家未过门的媳妇,唐烈虽不知道我真正的身分,我却无法欺骗自己。名义上、实质上我都是他的妻子,俗语说: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因此,就算他不同意我婚后行医,我还是不愿背毁婚约另嫁他人,只好继续隐姓埋名终此一生了。」
「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妳不是想收小风为徒么?将来可以由他传承令师的志业,这样妳就可以嫁作唐家妇了。」见佳人心志坚定,曹君范心中难免失望,但又不忍见她孤老一生,遂无私地再提出建言。
「医学药理博大精深,并非三年五载就能学得通透,小风最少也得十年才能独当一面,到那时唐烈应该也已娶妻生子了。」
「唐烈若另娶妻室,姑娘就不算背弃婚约,届时姑娘若愿再适他人,希望曹某是那个幸运的男人。」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曹君范就不轻言放弃。
「曹庄主,你……你这不是要让清客心中难安么?千万别为我耽误了庄主的婚姻大事。」寒清客极力想劝他另觅佳偶.
「除非姑娘已嫁进唐家大门,否则曹某誓言终生不娶。」曹君范却坚定地表达决心。
「曹庄主,你……唉,你这是何苦呢!」寒清客深感不安。
「我只想知道,如果没有和唐烈的婚约,姑娘可愿接受曹某的感情?」
「我会的。」为了抚慰他受创的心灵,寒清客毫不犹豫地点头。「曹庄主乃人中之龙,承蒙错爱是清客的荣幸,只可惜造化弄人,半点不由人哪!」
够了!听佳人这席话,曹君范沮丧的心已感安慰,自己是非战之罪,虽败犹荣呀。
「有姑娘这句话,曹某心中已然无憾,明天将可安心归返西湖。」
「曹庄主回程若路过南京,请代我问候令妹一声,并祝她新婚快乐。」
曹君竹在梅园治病期间,与寒清客成了无所不谈的闺中密友。听曹君范说前不久她已出阁,嫁给南京的武林世家「御剑门」的少主秦少白,心中也代她高兴不已。
「这没问题,曹某一定把话带到。不过竹妹挺想念姑娘的,有空不妨到江南一游,我兄妹俩定当一尽地主之谊。」
「多谢庄主盛情邀约,若有空暇,清客会到江南拜访曹庄主和君竹的。」寒清客许下承诺。
「碧云山庄及御剑门扫榻以待,但愿姑娘能早日成行,莫教我与竹妹望穿秋水才好。」曹君范临别依依叮嘱。
第八章
翌日清晨,曹君范挥别了寒清客及宋大娘,失意地返回杭州西湖。
「寒大夫,曹庄主为什么突然急着要赶回去呢?」曹君范一走,宋大娘立即问出心头的疑惑。
「大概是家里有事吧!他到济南是为了访友,既然已经跟朋友会过面,当然是要回去了,毕竟曹庄主家大业大,无法在外逗留太久的。」寒清客当然要瞒住真相。
「是这样吗?」宋大娘表情却若有所思。
「应该是吧。」寒清客敷衍地应道。
「唉!小姐,妳打算还要瞒奴婢多久呢?」宋大娘轻叹口气,突然语出惊人。
她决定趁着小风还未起床,把话摊开来问个清楚明白。
「大娘!」寒清客张口结舌,表情震愕。「妳……妳说什么?」
「请小姐恕罪,奴婢昨晚无意间听到了您与曹庄主的一些对话。」
「嗄?」寒清客又一楞。
「昨晚奴婢由于睡不着,因此就到院子里坐坐,不意却听到你们之间的一段交谈。」宋大娘进一步解释。
「原来如此。」寒清客这才了然。
大概是两人谈得太投入,而且在自家院子里也较没有戒心吧,否则以曹君范的功力,岂会大意地没察觉到附近有人。
「采音,真对不住,会瞒着妳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只因师父生前曾再三吩咐,要我务必隐姓埋名,以免招引仇家上门,因此十年来我从不曾与亲友连系,就是担心替他们惹来祸端。」既已被识破,寒清客也不再相瞒。
「小姐会有什么仇家呢?」宋大娘感到十分奇怪。
古家是积善之家,从不曾与人结怨,怎会有仇家呢?
「唉,十年前那场灭门之祸,究竟是谁下的毒手,我也一直想不通。」
「小姐说的仇家,就是指十年前那场祸事的凶手么?」
「是的。」
「喔……」宋大娘沉思片刻后,决定暂时先搁下这件祸事不谈。目前,她最关心的是小姐为何不与姑爷认亲。
昨晚为了避免被发现造成彼此尴尬,她只听了前段就悄然退走,而且小姐与曹庄主谈话的音量也不大,因此内容听得不是很清楚,才想在今早向小姐问个究竟。
「小姐,您明知唐公子是妳的未婚夫,为何不与他相认?莫非也是担心替他惹祸上身?」宋大娘遂话题一转,先问起这事。
「那倒不是。事实上十年前古家失火的那一天,他已经到古家解除婚约,我当然无由与他认亲。」
「有这种事?」宋大娘吃了一惊,「小姐,快告诉奴婢事情的经过吧。」
寒清客点点头,哀痛逾恒地述说起那一幕椎心泣血的伤恸往事|
「十年前那个令人痛心的夜晚,我和师父刚好返回家中,却惊见全家人都已中毒身亡,唯独父亲一息尚存,但也回天乏术,连师父都救不了他……
「爹在咽气前告诉我,唐烈当天曾到古家退回女方信物紫玉钗,取消了这门亲事。他也向爹索讨唐家的信物,但因为鸳鸯宝镜被我带出门,所以无法退还给他。唐烈以为爹不想解除婚约,故意搪塞,因此争执一番后愤而离去……
「那天晚膳过后,古家三十余口全都身中剧毒而亡,只有爹因中毒较轻,故而在我回家后还有一口气在,才得以告诉我事件的经过。爹要求师父速带我远离险地后,也不幸一命归天。师父遂带着我匆匆躲到城外的山神庙中,准备天亮后再回去探看究竟,谁知见到的竟是一片焦土废墟……
「师父不敢再多做停留,急忙带着我赶回他的故里济南,并将我改名为寒清客,从此隐姓埋名,希望能躲过仇家的追杀。」
听寒清客说明了古家发大火当天的情形后,宋大娘问道:
「老爷临死前曾怀疑是唐公子下的毒手么?」
「爹不仅只是怀疑,甚至认定是唐烈干的,因为他出身武林用毒世家的四川唐门,只是我和师父却一直半信半疑。」
「为什么?」
「我们都认为唐烈当年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应不致于如此心狠手辣。再说两家并无深仇大恨,就算不乐意结这门亲事,也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赶尽杀绝。而且师父也提过唐家虽是用毒世家,却不会滥用毒物残害无辜,师父查看过众人中毒的情形后,更断定那不是唐家惯使的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