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的有病么?」病人没病,这教她如何治好他呢?寒清客只能无奈地提点他。
「当然。上回妳不也说过,心病是可以用药物调理改善的吗?」唐烈却答得脸不红气不喘。
寒清客被堵得哑口无语,只好无言地举步走向房门,准备返回梅园。
「等一等,」唐烈叫住她。「回去后早点打发姓曹的小子回西湖。」
寒清客惊讶地停步回首。
「为什么?曹庄主是我的客人,我怎好赶他走?」
「他是客人我就不是么?为什么妳却厚彼薄此要赶我走?」唐烈吃味地抗声,接着又大言不惭地宣示所有权:「再说妳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容不得他继续留在梅园觊觎妳的美色。」
「你——你胡说些什么……」寒清客为之气结!「我不是你的人,我们的约定只有三个晚上,唐公子何以出尔反尔?」
「妳的意思是过了这三个晚上,咱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就恩断义绝,妳还是想当碧云山庄的庄主夫人喽?」唐烈声音冷硬地揶揄。
「我没有!」寒清客低叫。
「那就叫曹君范滚回西湖,听到没有……」唐烈更大声地吼回去。
「你!你凭什么指使我……」寒清客气得身子发颤。
「凭我是妳的男人。」唐烈霸气地说。
「你才不是!」寒清客倒抽一口气。
「妳敢否认我们这三个晚上的关系?」唐烈阴险地嗤笑出声,他老早就「心怀不轨」要算计寒清客了。
说是说只陪宿三个晚上没错啦,但若他不肯放手,两人的关系可就是一辈子也撇不清,谁教她自己心思太单纯,要上他这个大当呢!
「你!你无赖、卑鄙!」寒清客气呕到差点哭出来。
「随妳怎么说,我不在乎。」唐烈的俊脸忽冻得像冰河,冷声提出警告:
「妳若不遣走他,我还会对他下断肠红,上次给妳的解药只够解一次毒,妳手上已经没解药了。」
「你!」对这种强横之人,寒清客实在穷于应付。
「就是这样了,妳回梅园撵人,我还要再睡一下。」唐烈挥挥手做出结论.
说罢,他翻身面向床里,像个没事人般继续蒙头大睡。
寒清客怔在那儿好半晌,见他已不再理会自己,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去。
听到房门开了又关的声响,知道寒清客已经走后,唐烈才又一骨碌翻身坐起,瞪着佳人离去的那扇门扉,俊逸的脸上满足苦恼神色。
他是不是着魔了?要不,怎会对这个女人愈来愈放不下?
不是没碰过女人,但这三个激情缠绵的夜晚,寒清客却带给他另一种崭新的感受。
那是一种彷佛沉睡千年的心灵被唤醒的悸动,令他刻骨铭心,永志难忘,绝不是以往跟别的女人燕好时,那种令他只能获得短暂肉体高潮的床笫之欢所能比拟。
它好似多了一种从来不曾体验过的,叫做「爱情」的玩意儿,竟让他对寒清客深深迷恋起来!
第七章
寒清客回到梅园竹舍,由于时候尚早,昨晚吃了「安神汤」的宋大娘母子犹未起床,体内仍有断肠红残毒的曹君范也还没醒转。看三人仍高眠未起,寒清客又转到药圃,准备去整理她最心爱的药草。
梅园的「百草药圃」,是一方最能抚慰寒清客心灵的园地,每当她心情低落时,总习惯到药圃看着各类药草出神,不知不觉中她的心就会趋于平静,忘却一切烦忧。
然而,今天早上寒清客的心却无法静下来,唐烈的影子盘据了她整个脑海。
和唐烈共度的三个夜晚,他的霸气刁顽教人切齿气恼,床第激情又令人深深沉沦。
江湖传言,玉面毒君不仅擅于使毒,更是个情场浪子,对同一个女人的肉体眷恋很少超过三天,所以他才会开出三晚的献身条件么?
细细思量一番,寒清客安慰自己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如果他真如传言中的喜新厌旧,那么今后应当不会再来纠缠她了吧?
今天早上她离开时,他不就冷淡地不加挽留了么?与前两天早上的磨人厮缠,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但,若已不再眷恋,为何又要她赶走曹君范呢?
看来这个大毒君行事果如传闻中的诡谲莫测,教人难以猜透!
此外,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灭门毁家的仇人,更是寒清客心底最大的隐忧及死结。
若凶手当真是他,她该如何消解这段爱恨情仇?
对唐烈的感觉复杂得像千丝万缕,挑理不出一个头绪,寒清客的心因而好似绑了千百个死结般遭到困缚。
正当寒清客愁思百结,背后忽传来曹君范爽朗的声音:
「寒姑娘!」
寒清客急回首,见体内断肠红毒性已解的曹君范又恢复往日俊朗的潇洒神态,不由露出欣慰的甜美笑容。
「曹庄主,你醒了?」
「是啊!这都有劳神医妙手回春,曹某在此谢过姑娘救命大恩。」曹君范对她深深一揖。
寒清客医术高超,素有慈心医后美誉,曹君范理所当然地以为解药是她自行调制,他可不敢妄想那个大毒君会好心地拿出解药。
而寒清客当然更不会透露真相,一则事关她闺誉,二则她不想让曹君范愧疚一生。
「曹庄主不必客气,这是我们行医者所当为的。」她只浅笑回答。
「那就大恩不言谢喽!」曹君范也笑应道。
「曹庄主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吧?」寒清客对病人的关山水远无微不至。
「姑娘放心,曹某好得很。」曹君范温柔的眸光专注在她娇美的脸上,款款深情再也遮藏不住。
「曹庄主……」寒清客被他突如其来的深情目光震慌了心弦,不禁红着粉颊、羞垂螓首。
寒清客娇羞的美态看得曹君范心醉神迷,再也克抑不住澎湃的情感,忘情地上前握住她柔荑,恳切地低问:
「寒姑娘,千佛山中在下曾表明心意,愿意在婚后支持妻子继续做一个悬壶济世的良医,不知这是否可让姑娘打消终生不嫁的原意?」
「这——我——」寒清客呆愕住,她没想到曹君范竟是认真的。
原以为男人传统的保守观念,会让做丈夫的无法容忍妻子拋头露面替人看病,曹君范却愿意大度包容,可见对她用情至深,只可惜自己已无福消受,恐怕要辜负他一番心意了。
「寒姑娘,怎地不说话?请相信我的承诺,曹某绝对是诚心诚意的。」半晌不见佳人响应,曹君范再次温柔的保证。
寒清客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挣开他的手掌,腼腆地婉拒:
「曹庄主错爱了,请恕清客有难言之隐,无法接受庄主盛情。」
「为什么?」深沉的失望霎时笼罩曹君范心头。「难道姑娘已有意中人?」
「我——」寒清客吶吶地答下出话。
她的迟疑,令曹君范想起唐烈对他明显的敌意,心中不免猜疑起来。「该不会是……唐烈吧?」
若撇开唐烈是不是自己的意中人不谈,他的确是她无法接受曹君范感情的因素,这复杂的关系叫她如何解释呢?
寒清客唯有默然无语了。
「真、真的是他?」曹君范误以为寒清客默认了,震惊得连退数步。「不!我不相信!」他情绪失控地大叫。
天哪!他真的难以置信!
她爱上任何人他都可以接受,唯独那个放荡不羁、风评欠佳的毒君唐烈,他是怎么都不甘心的。
那坏小子根本配不上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子,难道说,爱情真的是没什么道理可讲么?
「曹、曹庄主……」寒清客被他挑起内心深藏的那份惶然,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溢出眼眶。
「妳哭了,为什么?」曹君范讶然。
见佳人泪流满腮,他的心绞痛起来,再也压抑不住那份深情,他轻拥她入怀,无限关切地柔声问道:
「姑娘有什么委屈,可愿说出来让在下为妳分担?」
「我……」
温暖强壮的胸膛散发出独特的男人气息,寒清客这才发现自己被曹君范圈拥在他有力的臂弯里,正害臊地想要挣脱,可惜却已晚了一步。
「你们这是做什么……」唐烈咆哮如雷的狂吼震耳欲聋。
只见他双手叉腰,薄唇生气地紧抿成一线,正凶神恶煞似地立在他俩背后不远处,那样子像是要杀人一般。
寒清客吓得忙一把推开曹君范,畏怯地躲到他身后寻求庇护,一颗心就像十五个吊桶汲水般跳得七上八下。
「又是你!」曹君范气得俊脸铁青。
这小子老爱跟他过不去,总是不识趣地挑在紧要关头跑出来杀风景,真教人气得牙痒痒。
「正是你唐大爷,怎样……」唐烈挑衅地高昂着下巴。
他如鹰眼般的锐眸扫向曹君范背后,瞧见正悄悄探出半张粉脸窥视的寒清客,心中又烧起一把火。
「躲在他背后干什么?还不给我站到这边来!」他再一次暴跳如雷地吼道。
寒清客赶紧缩回探出去的半颗螓首,噤若寒蝉。
「你凭什么对寒姑娘大呼小叫的……」曹君范也怒喝。
「凭我是——她、的、男、人!」唐烈肆无忌惮地一字一句宣告。
「你胡说些什么鬼话,不要坏了寒姑娘的闺誉!」曹君范怒不可遏的驳斥。
「我才没胡说。」唐烈得意洋洋,「寒大夫已经是我的人了,前三个晚上她都与我共度良宵,不信你可以问问她。」
寒清客顿时胀红脸,恨不得自己能化成一阵轻烟消失不见,躲开这教人难堪的场面。
曹君范惊得转身面对她。
「寒姑娘,这……这是真的么?」他英俊的脸上神色沉重。
寒清客低头不语,屈辱的泪水在品瞳里盈闪,但她拚命咬唇忍住。
她的缄默已经说明一切,曹君范像沉入寒潭般凉透心扉,整个人失神地呆怔住。
「当然是真的,我们……」寒清客默然不语,唐烈忍不住想代她发言。
「住口!不要说了!你……你走开,我不想再看到你!」寒清客立刻喝止他。
「我走开,好让你们在这儿搂搂抱抱,继续亲热是不是?」唐烈语气冷凝。
「你嘴巴放干净些!」曹君范也针锋相对。
他此时已冷静下来,觉得事出必有因,他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寒清客绝不是一个不知自爱的女子。
「哼,那你想怎样?再干一架么?」
适才目睹两人热情相拥,唐烈心中早就怒火填膺,巴不得能将眼前这个碍他眼的第一号情敌打个稀巴烂。
「好让你再下三滥地使毒?」曹君范讥讽他。
「嘿嘿,俗话说,兵不厌诈,有本事你也可以用毒呀!」唐烈对他的阴损丝毫不在乎。
「谁像你恬不知耻!」
「你输不起!」
「你胜之不武!」
这两个大男人竟像女人家似,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嘴起来。
「求求你们不要再吵了!」寒清客捣着耳朵叫道。
「寒姑娘,真抱歉。」曹君范立即闭嘴,转向寒清客致歉。
「哼,惺惺作态。」唐烈就没他那么好的风度,又趁机骂他一句。
「你!」曹君范怒视他一眼,但为了不想再惹佳人心烦,硬是忍下气不再搭理唐烈,转而关注地对寒清客探问道:
「寒姑娘,妳刚才说的难言之隐就是这件事么?别怕,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曹某会替妳讨回公道的。」
「哈!」唐烈又听不下去了,抢着插话回答:「生米都已经被我煮成熟饭了,你怎么替她讨回公道?」
「唐烈,别尽要嘴皮子,咱们手底下再见一次真章吧!」曹君范又被激出火气,摩拳擦掌准备再厮杀一场。
「奉陪!」唐烈立刻摆开架势。
「不要!」寒清客一听两人又要过招,忙不迭拉住曹君范的衣袖。
「喂喂喂!」唐烈立刻向寒清客发出严重警告:「妳给我放下那个男人的……呃,袖子。」
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即便她扯住的不过是一片衣袖而已,他还是无法接受。
寒清客一惊,急忙松手。
她领教过唐烈的骡子脾气,一发飙起来拗得教人一个头两个大,她真是怕了!还是顺了他吧,免得他又要吵个没完没了。
「寒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出她对唐烈的顾忌,曹君范狐疑更深。
「你要问她呀,只怕问到天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问问你唐大爷我还来得快些。」唐烈决定替寒清客发言,早点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也好速速打发情敌滚回西湖。
「那你就说呀!」曹君范没好气地说道。
「她会失身,还不是拜你阁下所赐。」唐烈笑得诡异。
「这话怎么说?」曹君范心中大骇。
「为了解你身上断肠红的毒,寒大夫向我索取解药,而我开出的条件就是要她与我共度三晚。你说,这不是你造成的后果么?」
天啊!原来如此!
仿佛平地惊雷,曹君范的心被震得大恸,整个人呆若木鸡,难以承受这残酷的事实。
「寒姑娘,原来解药并不是妳自己调配出来的。」他痛心疾首。
「断肠红的毒唯有唐烈的独门解药才解得了,是我医术浅薄,不得已只好向他求药了。」寒清客苦笑着回道。
「为了我,姑娘竟……这叫曹某如何心安呀!」曹君范的心剎那间乱成一团。
「所以说喽,你也该觉得安慰啦,瞧人家为了你,可是连女儿家最宝贵的清白身都肯牺牲呢!」唐烈心里不舒服,口气也就酸得很。
曹君范再也没心情跟唐烈斗嘴,脸色沉重地看着寒清客。
「寒姑娘,是我累了妳。」他愧疚万分地说。
寒清客抬起羞垂的绝美脸蛋,盈盈秋水也凝注着曹君范。事已至此,为免他再遭唐烈毒手,她唯有力劝他回西湖了。
「曹庄主莫要如此自责,救治病患是医者天职,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清客岂忍心见死不救。只是我已非完璧,无颜高攀庄主,明天就请回转西湖,忘了这儿发生过的事吧。」
「不,姑娘为了在下牺牲若此,我岂会嫌弃妳?这件事我必须负起全部责任。曹某依然一本初衷,但愿有幸能与姑娘共结连理,那将是在下最大的福份。」曹君范很诚恳地表白心意,真挚的情感流露教人动容。
寒清客和唐烈一时皆感愕然!
寒清客当然是对曹君范的大度包容深深感动,而唐烈则万万没料到曹小子竟然「大方」到这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就算要对寒清客负责,也还轮不到他来负责吧?
「你!你说着玩儿的吧?」唐烈这才开始紧张起来。
原本以为自己那番话,笃定可以气跑情敌,没想到曹君范的气量够大,这下子情势逆转,唐烈不由得绷紧神经,整个人立刻进入备战状态。
「曹某百分之百的认真,我绝不会再坐视寒姑娘继续受你的糟蹋侮辱。」曹君范表情十分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