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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捷这一星期也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不管他和杨婉儿的未来如何,在他的感觉里,他们已是一生一世,这辈子是无人可以取代杨婉儿的位置,是无人可以改变他的心意,除了杨婉儿。
钟情最怕相思路!
唐捷自以为掩饰得当,外人无法窥知他的心事,但整个警局早就蔓延着一箩筐的臆测之词,版本天天更新。有的说,杨婉儿琵琶别抱;有的说,唐捷另结新欢;有的说,杨婉儿精神失常;有的说……
反正能编的、较合情理的说辞全成茶余饭后闲谈的资料,不过没人敢正面向唐捷求证。
可是小李跟着阿辉等人已憋不住,不向唐捷问清楚,他们不放心,所以就很急很冲动地闯进来,小李一看见唐捷清瘦的脸孔,忍不住就哇哇地大声嚷嚷:
“那个女人是怎么一回事,温差起伏那么大,正常人哪受得了。唐捷,反正你是男的不吃亏,而且又有那么多人暗恋你,以后她想通了再回来时,你要装着不要理她。”
小李说的话,好像有一点道理,不过再想后,就会觉得很不营养。唐捷对这群好兄弟的关怀心生感激,但是他可不希望他们胡思乱想,然而他还未开口,阿辉就推翻小李的说辞:
“小李,谁说是男的就不吃亏?男的吃亏才大呢!你信不信,万一唐捷和她结婚的事被别人知道了,唐捷英俊潇洒行情看俏,是众所皆知,而她又莫名地回自己的家,外人是不是会揣测说唐捷始乱终弃?或者说唐捷可能是另结新欢,所以她气得回娘家?”阿辉见大家点头称赞他的想法正确,所以又继续说:
“小李,如果她回来,而唐捷又装酷,嘿,陈世美第二唐捷是当定了,你以后讲话用点大脑好不好?”
小李被说得像一个泄气的皮球,只好讷讷地说:
“我只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结果愈帮愈忙,自己先横尸街头。”刘立广发挥他的黑色幽默说。
唐捷顺理成章地又要汇总将讨论方案做一结论:
“你们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好好办案,还有一个凶手没抓到——”唐捷说到这里,阿辉突然记起刚刚地方检察院打电话来说,下午要开庭作证的事,马上打岔:
“我刚才接到地方检察院打来的电话,要我们派一个人出庭。”
唐捷问:“为什么?”
阿辉答:“据说李谦说我们刑囚他,所以他才自白犯罪,检察官要我们到案说明。”
唐捷深思了一会儿,“刘立广和我去开庭,我要去看看李谦搞什么鬼?”
李谦是斗不过唐捷的,警局的人都非常有信心,包括开庭侦办的检察官。
唐捷一走出警局不久,苏耕之后脚就跟着进来,阿辉看见苏耕之前来,心中疑虑顿生,但仍好生接待,苏耕之不断地问:
“唐捷什么时候回来?”
阿辉据实以告:“不清楚,但是我们已打呼叫器给他,一开完庭,他会马上回电话,你不要担心。”
不要担心,他怎么不担心,下午他去医院时,就发现杨婉儿失踪了,他怕她寻短,整个人乱成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情急,只盼杨婉儿是来找唐捷,但现在连唐捷都不在,苏耕之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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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婉儿不是失踪,在苏耕之来之前,她望着马路上车水马龙的过客,来来去去,无一停留,她不安地想着,世上到底有着什么可以让忙碌的人们驻足停留?
她郁郁地沉思,不知不觉地走出病房,回廊上空空荡荡,突然间竞跑出一个小女孩对着杨婉儿说:
“姐姐,我注意你好久了,但你从不出来,你长得好漂亮,我好喜欢你,姐姐,以后你如果结婚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
结婚?杨婉儿心中一凛,她听不到小女孩后面说什么,只怔怔地愣在原地。小女孩见杨婉儿神色凄楚,有点害怕就跑开了。不知过了多久,杨婉儿回过神才发现小女孩已经走了。
她的整个心神突然被一双深情的黑眸吸进去,她终于又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但不是在梦中,是在真真实实的大千世界里。
她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呐喊:“去啊!去啊!”但她疑惑,去哪里?
此时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又不断地告诫:“不要再当鸵鸟了!”
杨婉儿有一种冬眠复苏的感觉。
不要再当鸵鸟——杨婉儿决定让潜意识告诉自己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兴奋地坐计程车回苏耕之的家,很莫名地拿起一串钥匙放进皮包里,才觉得大功告成,杨婉儿开着她自己的车下山。
一到了山下,她就知道接下来应该要左转或者是右转还是直走,包括小路上要靠哪边闪才不会陷入窟窿,杨婉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愈往前开车,杨婉儿的心情愈开朗,她如同久不见阳光的人,遽见曙光乍现。
甚至在一个红绿灯前,心中忽起一个念头,要到前面那家洗衣店拿回送洗的衣服。车子一靠近一家洗衣店前,杨婉儿很自然地就停下车,然后对着老板娘说:“我来拿前几天送洗的一件浅灰色直条纹的西装外套,是姓唐的。”取回衣服后,杨婉儿一上车就哽咽着哭着,她真的另有一段人生,那个人姓唐。她边哭边笑,不可遏止地狂悲狂喜。
她一秒钟也停不住地又往前开去,因心中那个声音又催促着她,下一个路口就要停车,再拐个弯,“家”
就到了。
杨婉儿听自己的话,把车停好,拿着衣服及皮包向左转进一个巷子,是一条所有的楼房都一模一样的巷子,她质疑着她要去哪一间,蓦然她看见有一间楼房前有一个铁制的斜坡,一个男子轻柔的声音悄悄地在脑海中响起:
“顺顺,虽然这里三条巷子中所有的楼房长得都一模一样,但我们家最好认了,对面的老太太下半身瘫痪,所以家门口有一个铁制的斜坡,你只要看见这个斜坡,我们家就到了。”
杨婉儿不顾一切地向前奔去,停在门口后,马上动手翻搅皮包内的东西,她找出一串钥匙,共有五把,她随便掏出一把,颤巍巍地想要插入锁孔试试,但手抖得厉害,总是在孔外打转,不能成功,杨婉儿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将锁匙放入孔内,一转门,“咋”的一声就开了。
杨婉儿把门推开,她推开了记忆之窗。
那个梦中的人,是她真实的一段人生,是她的最爱。
唐捷!唐捷!
我回来了。
杨婉儿迫不及待地三格一跳地上楼,站在楼梯口,她的眼泪忍不住一滴一滴地落,她看见那幅四十寸的大照片,是唐捷穿警察制服和她合照的。她记住了,是她在看完一部电影之后,深觉一个警官与淑女的合照是很浪漫惟美的,所以她要唐捷把十年前的警察制服找出来,她要照一张让众人眼红的照片,唐捷花了两个小时才找出那件皱得像“咸菜”的制服,而她也花了三个小时整治这件实在很难回复原状的衣服。
唐捷穿妥后,他们去拍照,临时还跑去交通大队向交警借一顶帽子,杨婉儿吵着要穿晚礼服,头发也要重新设计过。所以唐捷为了这张照片,总共花了七个半小时。
不过,照片洗出来之后,效果好得惊人,摄影公司的人还要求可否当展示品。
唐捷不答应,杨婉儿说随便,摄影公司的人见有机可趁立即游说杨婉儿同意,众人东一句“珠联璧合”、西一句“金童玉女”;并且附带照片不用付款,杨婉儿心花怒放下就答应了。
自此以后,所有的人都称呼她为唐太太,她从不更正,因为她喜欢这个称呼。
尤其,唐捷总是为她想得多,替自己想得少,任凭杨婉儿为所欲为。来到厨房,她又忆起第一次开伙,就差点瓦斯中毒,再迟一点可能会失火,但唐捷仍未苛责。
杨婉儿愈想愈多,她还记起他们已结了婚,喔!唐捷,你怎么忘了诺言,未曾相寻?
一思及此,杨婉儿的泪已无法遏止,唐捷的身影如排山倒海而来,模糊的一张脸,是相思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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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庭,李谦的律师即向检察官表示:“李谦于杨家发生爆炸案的当时正在中部,不可能枪杀杨雄夫妇,这里有李谦当日前去中部的火车票及在一家便利店超商购物的发票为证,而李谦在警局中的自白是刑囚下的产物。”
检察官将证物过目后,亦交由唐捷观看,便问:
“唐大队长,李谦有不在场的证明,而警讯笔录中又自承犯罪,是不是有不当之处?”这种问话是非常客气的问法,谁叫这个检察官是唐捷法律研究所的同班同学,而且感情融洽,他是肯定唐捷不可能以不正当的方法取得笔录,而且他也想知道唐捷用什么方法再次叫李谦俯首认罪。
唐捷看着证物后,即向检察官表明:
“这些证据并不是李谦的,检察官你就问他两个问题就知道杨雄夫妇确是他及另一个凶手所杀的。”
“那唐大队长,问题就留着你自己问。”检察官再转身朝书记官说:“他们的每个问题和答案你都要记得清清楚楚,不要漏了一个字,法律会还给无罪的人一个公道。”语毕,即向唐捷眨眨眼。
唐捷亦以了解的眼神回应,点头后,检察官等着看戏,书记官忙着写字,李谦的律师拱起身子应战,李谦阴阴地笑着。法庭人数虽少,但战况激烈。
唐捷拿着那张发票问李谦:“你买了什么东西?”
李谦暗笑,这问题简直是老套,律师也与他做过练习对答,唐捷也不过尔尔,他轻蔑地答:
“时间那么久了,有点忘记,不过大概就是香烟或饮料的。”
唐捷又问:“那有没有可能买纸尿裤?”
李谦有点怕,但他记得发票金额才九十元,纸尿裤不可能那么便宜,而且他的朋友跟他说过,这张是他买杂物的发票,大概就是香烟或饮料,所以李谦肯定不可能买纸尿裤,即斩钉截铁地说:
“不可能买纸尿裤!”
不过语云:“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是要相信的,这张发票就是买纸尿裤,不是李谦的朋友搞鬼,是便利店的人错给发票。
唐捷等到李谦说“不可能”时,人整个亮了起来,他竟对检察官傻笑并说:
“我问了两个问题,李谦也回答该张发票不可能是买纸尿裤,但是很不幸的这张发票的购买品就是纸尿裤,检察官你可以向便利店查询。”
唐捷为让李谦陷于错误又故意向庭上说:“我为什么知道发票是买纸尿裤?原因很单纯,我曾在这家连锁店打过工。”
李谦和他的律师闻言一阵惊悚难安,事出意料,李谦不假思索又答:
“我想起来了,是我朋友要照顾小孩,忙不过来,才托我帮忙买纸尿裤,这个属于不常用的东西,我肯定不会记错,我更正,这张发票是买纸尿裤没错。”
这下该名检察官就知道如何替唐捷问下去: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香烟、饮料?或者是纸尿裤?”
李谦自掘坟墓地又答:“我肯定是纸尿裤。”
唐捷见效果良好再问:“你坐的火车是自强号或者是日光号?”
李谦暗自祷告不准再错,否则死定了,这次他很小心地想,慢慢地答:
“是自强号。”
唐捷这时向检察官暗示眨眼,要合演双簧,但是车票是自强号没错,唐捷的暗示,莫非又是要吓李谦……
“李谦,你说是自强号,我当然相信,可是我听说这一班火车——”实在说不下去了,唐捷快点接上,唐捷看见他不说谎的同学又在眨眼了,就赶紧接着说:
“这一天上午所有南下的火车全部停驶,四个小时才恢复正常,因为其中一段的铁道有传言埋设炸弹,经过确定安全后才通行,所以这一班火车理论上是停开的。”
李谦不相信他所准备的不在场证明,三两下就反成他犯罪的证明,他要挽回劣势,他强辩:
“我是买自强号的车票,可是我赶时间非去中部不可,所以我改搭长途汽车去中部。”
这个检察官此时又知道如何帮唐捷问:
“李谦,这班自强号是早上十点,若你转搭长途车到达中部的时间,应该已超过十二点,不过你的发票时间是在十一点二十一分,这如何解释?”
李谦不知该如何解释?也无从解释,当场再度认罪。
检察官高兴不用听李谦的解释,就可宣布结案起诉,在令李谦还押后,在侦察庭中走得只剩唐捷时,该名检察官忍不住问:
“唐捷,你什么时候在便利店打过工?”
唐捷回答:“没有。”
检察官再问:“当天那段的铁道真有被放置炸弹?”
唐捷回答:“不知道。”
“你胆子真大。”
“你配合得真好。”
“好说,好说。”
唐捷又解决了一个难题,但他自己的问题,又怎么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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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捷一回到警局,就听说苏耕之在会客室等他,他先回办公室把资料放好,正打算去找苏耕之时,电话大响,他顺手一接:“我是唐捷。”
但毫无下文,正要再出声询问时,另一端传来细不可辨的声音:“我是……我……”
这个声音纵使细微,唐捷都可认出是杨婉儿的声音,他紧张得差点让话筒滑落,慌乱中不小心按到“会议键”,所以这通极具隐密私人的通话,瞬间成了“公开的秘密”,警局大小地方全部都听得见,而唐捷的办公室隔音效果又该死的好。
杨婉儿听到唐捷的声音,激动得难以控制,但她不知该称呼自己是杨婉儿?或者是江顺顺?只能“我……
我”的说,但不能一直“我”下去,更多人想知道下文。
而唐捷一听是杨婉儿的声音,一颗心早已兵慌马乱,他顿然由伶牙利齿便成一个呆头鹅,无法接续。
杨婉儿也不知该说什么,死唐捷也不随便搭上一句,她把心一横:
“我是杨婉儿,不是江顺顺,你还要不要我?”
有问题就会有答案,警局上下一听这句话,莫不纷纷在心中替唐捷回答:“要。”
幸好唐捷不负众望地回答:
“要!”唐捷现在最怕说错话,他怕杨婉儿突然又消失,有问才有答,不敢发问。
“你骗我,你要我为什么不来看我。”杨婉儿借题发挥,警局的人误信为真,不少人已大骂唐捷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