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Nancy!”他摆出潇洒的微笑。
“早!你的腿没事吧?”
“没事。”
一路走到他办公室的前面,他一路打招呼过去。
Rebecca、Monica、Michael、Jennifer、……
他公司的女同事个个都有个又长又难念的英文名字,就像她们神秘而美丽的英文名字一样,她们也拥有华丽高贵的外表,穿的用的都是一样拥有高尚品味的名牌。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高雅香味,这样的工作环境真是每个男人心目中的天堂。
他在他的办公室里坐下来,虽然脚还是痛,不过心情比今天早上出门前好多了。
他的办公室洋溢着简洁的普普风,唯一的装饰是挂在他办公桌对面墙上的一幅手绘图稿。
一面墙隔开两个公寓房子,一边的房子里暗暗的,干净的纤尘不染,简单的一桌一椅,虽然看得出来都是很昂贵的进口家具,却透着孤寂;另外一边的公寓,房子里亮着一盏昏黄温暖的灯光,灯光下是一张餐桌,两张椅子。餐桌上的三个盘子跟一个碗公,冒出诱人的热气,没看见有人,却让人感觉随时会从其中一间像是厨房的房间里走出一个女主人似的。
那是他热销数十万册的绘本里面,最著名的一幅画。
江呈浩打开电脑,先看看今天的邮件,有几件公事,几件从朋友传来的信件,还有几十封来自他的书迷。
他把那些仰慕者的信存到另一个档案去,有空的时候才看。他确信不会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而且它们看起来通常都大同小异。
“Hugh,你的咖啡!”
他的秘书走进来,两条美腿在紧紧包裹着俏臀的窄裙里摇摆,好个赏心悦目的画面。他吹了声口哨,扬起一个足以让任何女人腿软的俊美微笑。
“谢谢!”喝了口浓烈的黑咖啡,他才有真正清醒的感觉。那是他的习惯,一天总要灌好几杯黑咖啡,才能维持源源不绝的精神跟力气。
“今天有什么事?”他问秘书。
秘书拿出记事簿,一一把上面记载的事项对他报告。
“早上开部门会议,十点要跟A电台的行销赢家节目连线,主题是化妆品的广告行销,十二点董事长要跟你吃饭,下午两点有一场新广告的模特儿征选。对了,出版社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办一场签名会。楚小姐打过电话给你,还有——”秘书将一张红帖子放在江呈浩的桌上。
“这是什么?”
“夏慕华先生的喜帖,婚礼的日期订在下个月。”
江呈浩挑起眉,立刻翻看了喜帖,喜帖上贴着新郎新娘的照片。
他从来没有看过他的好友慕华出现那种表情——笑起来傻愣愣的,就像是……就像是个沉浸在爱河里的傻瓜!
他挥挥手让秘书出去,随即打了个电话给慕华。
“你真的要结婚啦?”
“下个月二十五号记得腾出一天的时间,你跟楚萱得当我们的伴郎伴娘。”
“你真的要娶你那个凶巴巴的管家啊?”
“她不凶。她很好、很可爱、很温柔。”
好友甜得发腻的话语,让江呈浩全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拜托!很难将那个成熟稳重的创投界重量级人物,跟现在正在跟他对话的男人产生联想。
“你想清楚了?真的要跳进爱情的坟墓?”
“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慕华的语气转为认真。“而是爱情的开始。”
“慕华,你已经中毒太深了。算了,你高兴就好。”
“你也该找个人定下来,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我?不用了,谢谢。”江呈浩敬谢不敏。“我现在多好,自由自在,何必为了一棵树放弃整座森林?”
“那是因为你还没遇到一个对的人,等你真的遇到了,就不会感觉可惜了,反而会觉得以前浪费了许多时间。”
江呈浩觉得这段对话有点太过“健康”、“正面”了,让他感觉有点头痛了起来。
“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开会了。你就好好享受两人世界吧!”
匆匆结束了对话,江呈浩看着挂上的电话,心里其实觉得好友很蠢。还可以享受多一点黄金单身汉的自由和-福利,为什么要这么快就放弃了呢?
他可就没这么笨了。
没有花太多时间去想这件事情,江呈浩投入一天忙乱的工作表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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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广告的模特儿征选,来了比预期还要多的人,一整个下午,江呈浩的眼前全是漂亮的美腿、丰满的胸部,到最后他已经头昏眼花,可是还找不到一个适合的人选。
新的化妆品广告他想要找一个更自然、更贴近一般女性的人选。这些来应征的模特儿似乎都太人工、太做作、太“专业”了。
多年来身处在漂亮女人环绕的环境下,他可以一眼就看出来三号那个胸部是去“做”出来的,九号打了肉毒杆菌、十二号根本就动过抽脂手术、二十四号的臀部大有问题,因为没有一个自然人的臀部,可以这么坚挺紧实的。
正为了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伤脑筋、腿伤也隐隐泛着疼、咖啡一杯一杯的喝、从中午跟老板吃完一顿鸿门宴之后,就没有再吃过一点东西,江呈浩的心情不好、脾气不好,整个人感觉都不好。
偏偏这个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谁丫?”他的语气很糟。
“你是用这种语气对你妈说话的吗?”话筒那头传来比他语气更糟的声音。
“妈——”
“人接到了吗?”
“人?什么人?”
“小静啊!我早上不是叫你去火车站接她吗!?”
对喔!该死!他根本把这件事情都忘光了。
江呈浩暗咒了一声,抬手一看,都已经八点多了……
“你该不会忘了吧?天丫!你这孩子怎么这样?那小静呢?小静哪里去了?她一定等你很久了,她一个女孩子在台北火车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妈!”江呈浩不耐烦的打断妈的唠叨。“告诉我她的手机就好了。”
“小静没有手机。”
什么?没有手机?她是什么山顶洞人?
他的头更痛了。妈根本就是丢了个大麻烦给他!已经够忙够累,现在他还得去找那个大包袱。
强力压下不满的情绪,江呈浩安抚电话那头已经急疯了似的老妈。
“那么大的一个人不可能走失的,有问题她应该会打电话回去,我现在就去找她。”
烦躁的关上了电话,江呈浩用手指耙了耙头发。
“江总,怎么了?”模特儿经纪公司的负责人担忧的看着他。
江呈浩是他们不敢得罪的人,也是极力想要讨好的人,所以纵然他再难搞、一个征选大会弄到三、四个小时还无法决定人选,他们也不敢吭一声。毕竟只要上了他的广告,几乎就是成名的保证了,所有经纪人都熟知这个道理。
江呈浩起身。“我有急事要离开。这批模特儿全都不行,明天再说吧!”
“江总,我送你吧?”看着一跛一跛的他,经纪人提议。
“不用了。”挥挥手,江呈浩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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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伤的是左脚,还能开车。江呈浩将宝蓝色跑车开上了路,他的脸还是很臭。
搞什么东西?妈干嘛找个人来照顾他?到底是谁照顾谁?还要他去接?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家伙……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小静”这两个字窜过他的脑海,他有些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子。
有多久没见过面了?从他上高中以后?
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印象中,他不曾对谁说过这么绝的话、不曾对谁这么凶,可是她就是能够挑动
他的情绪,让他做出不像自己的行为。
不要见她就好了。还是个少年的他,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那么听话。
明明就住在隔壁,竟然有办法不碰上一次面,虽然说他之后到了台北上大学,之后又出国念书,可是这未免也太不自然了吧?
刚开始的时候,每次回家,他还会下意识的找寻,找寻那个总在角落里,默默的以崇拜钦慕的眼神看着他,偶尔视线相交,就会羞怯腼腆的给他一个颤抖的微笑的身影。
可是,没有。她不见了。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偶尔也会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不过,后来慢慢的他也就习惯了……甚至几乎忘记了有这个人的存在……
就要见到她了。
那个懦弱胆小、畏畏缩缩的小女孩,有着一张圆滚滚的脸,还有一双大得不成比例的眼睛……那个影像跳进他的脑海里,江呈浩马上就想到她哭泣的模样。
她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那种只是瞅着他无声掉泪的模样,最让他受不了。光是想到这个画面,就让他浑身不对劲。
该死!她会不会此刻正旁徨的站在台北车站,像那样子的掉着泪吧?
一连串的骂了好几句脏话,灯号刚刚变化,江呈浩就用力踩下油门,往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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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没有打电话回去?”
江呈浩才对电话那头的老妈问了这句,就引来连珠炮似的责骂。
“你现在才到火车站?没接到人?你这孩子真是太过分了,迟到了那么久。怎么办?小静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这样的话,你叫我要怎么向她的家人交代……”
江呈浩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妈——你不要那么紧张好不好?我再找找看。”
关上电话,江呈浩再次咒骂出声,为这天上掉下来的麻烦烦躁不已。
是,迟到是他不对,可是那家伙也未免太夸张了,连手机也没有,等不到人也不知道要打电话求助,她是怎么样的一个笨蛋!
在台北火车站找了将近一个小时,也广播了好几次,江呈浩终于受不了了。
“不管了。回家吧!”他气愤的自言自语。
虽然良心还隐隐不安,可是他说服自己应该不会有事,也许她等不到他,就直接搭火车回去了也不一定……虽然这可能性实在……
算了!一个成年人是不可能会凭空消失的,台北也不至于危险到什么程度。
江呈浩开车回到位于东区的大楼,已经是晚上快要十点了。
一整天的工作,加上找了一个小时的人,让他疲累不堪。
把车停进停车场,坐电梯上楼的时候,他得把身体靠在墙上,才能稍稍缓解疼痛的腿。等会还得打电话给老妈……他从喉咙逸出呻吟……
叮!电梯门打开。
这一层楼就只有他这一户,所以他毫无困难的看到——
有个小小的身影蹲在他的门前。
该不会是……
他正这么想,走了过去。那个蹲着的人站了起来,眼睛平静的直视他。
“你好,我是方怡静,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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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平凡到极点的白衬衫,浑身上下嗅不到一点女人味。如果她没有自我介绍的话,他认不出她就是方怡静。因为她变了,圆滚滚的身材变得修长,但是脸没变,还是圆圆的,依稀可以找到当年那个模样。
可是,除此之外,她变得很不一样……应该说,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同了。
注视着他的表情冷淡而平静,彷佛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不再用迷恋的眼光看着他,当然也不会在他看她的时候,怯懦的别开目光……
江呈浩发现……他所认识的那个方怡静……原来早就不见了……
“你的脚受伤了,站太久不好。我们可以进去吗?”
她开口,江呈浩才从发呆的状况中回过神来。
对了、对了,他想起来就一肚子窝囊气。“站太久不好?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在台北火车站找你找多久?走得脚都快断了!”
就算他大吼,她也不再缩着身子,泫然欲泣。
“我的火车准时到站,我在那里等了一个小时,我想你可能忘了,或是正忙着,所以直接到这里等你。”
她这些话说的四平八稳,没有责怪的语气,可是却点出他迟到的事实。江呈浩自知理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算了,进去吧!”他不悦的说。不高兴的除了她讲话的方式以外,还有她整个人给他的感觉。
她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小老鼠。不知道为什么,这点让他很不爽。
他拿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对一个单身汉来说,过于宽敞的豪宅。里面倒是干净整齐,可能是因为他有找人固定来清理的缘故。
不过,也因为太过整齐了,给人一种似乎没有人居住的感觉。
他把钥匙丢在玄关桌上,一跛一跛的走到沙发边,砰的一声颓然倒在沙发上。
“你今天晚上可以睡在那间房间。”他指了指客厅旁的一间小房间,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做招待客人的工作,只希望她尽快消失在他面前。
她没有如他所愿的走进那个房间,反而向他走来。
“你的伤口痛吗?”
她蹲在他的脚前,仰望他,她的眼睛澄澈的宛如一潭很深的湖水,所有的情绪都藏在深深的湖底,让人捉摸不定,
他沉溺在那潭湖水中,有片刻的失神,但是当他察觉到她竟然拉高他的裤子的时候,他皱着眉退后。“你干嘛?”
“我看看你的伤口,万一再裂开就不好了。”
“不用了!”他不需要她的照顾。
“我有护士的执照。”她说,用依然平静的语气。
是吗!?他都不知道……
所以她可以用那么公事公办的语气和态度?她把他当成一般的病患一样对待,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胸口闷闷的,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任由她拉高他的裤管。
果然小腿上的伤口裂开了,从包裹着的白纱布里渗出血迹。
“药在哪里?”她问。
他指了房间的方向。
她起身走进去。不久,她拿着医生给他换药的药品和纱布走了出来,手脚俐落的重新给伤口上药,包扎好。她的动作很轻柔,她的技术很好,看来她说她有护士执照的事不假。
江呈浩惊异的看着她熟练而稳定的动作,看着在他面前低着的黑色头颅……
这个女人真的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方怡静吗?这些年来她过的怎样?上了什么学校?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男朋友?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哭?
这些他都一无所知,纵然知道只要随便问一下老妈,就可以知道的答案,这么多年来他也不想,或者说尽量避免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