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有淡淡的失落、有淡淡的难过。
如果可以,他是多么希望事情能周全。
虽然爷爷总是讨人厌,但他毕竟还是爷爷,他可恨却又可怜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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瑷晞感觉得出来,晚餐的气氛有些凝重。
七点多,严泽岳到公司接她。
他给了她一个拥抱,带她上车,一路开到他天母的住处,没说什么话。
晚餐一样是葭娜准备的,今天吃的是红酒牛肉意大利面,严泽岳不只话不多,食欲似乎也不佳,整盘意大利面,他只简单吃了几口,红酒倒是喝了不少。
「你有心事?」她不想再等他开口,先问了。
「嗯,我还在想该怎么跟妳说,妳先吃,别让那些烦心的事坏了食欲。等妳吃完了,等我想好了,我会告诉妳。」他浅笑。「我先去阳台抽根烟。」
「你是不是碰到心烦的事?我在日本看过你抽烟,在空中花园,你说睡不着那个晚上,是不是也是碰上心烦事?」
「被妳发现了。我确实足因为心烦才抽烟。妳专心用餐,要吃完,我抽完烟就进来。」他起身走向她,在她脸颊边亲吻,揉揉她的头后,离开餐厅。
瑷晞一个人在餐厅,吃了几口食物便放下了叉子,望向严泽岳刚坐过的位置,有些不明的情感忽然清朗了。
她很在乎严泽岳,原以为五天的分离十分短暂,原以为她会没什么感觉,然而事实却不如她所想。
她极度想念他!在他离开的第一个早晨,她就发现自己错了,她喜欢他,不只是他像亲爱大哥的那部分,她也喜欢他不像亲爱大哥的那部分,不管他像或不像大哥,她完完全全喜欢他。
瑷晞离开餐厅,决定去找习惯用烟发泄情绪的严泽岳。
她在客厅的阳台发现他。拉开落地玻璃门,她走至他身边。
「吃完了吗?」严泽岳转头看她,将烟换至离她较远的那只手。
瑷晞摇头,拿走他手上那根抽不到一半的烟,走回客厅,找了烟灰缸,捻熄火光后,回到阳台,从严泽岳身后环抱住他,侧头贴在他厚实的背。
她那似依赖又似撒娇的动作,那像是在一起许多年的伴侣才会有的动作,震撼了严泽岳。
他的大掌,覆上她交环在自己胸膛的手,问:
「很不喜欢我抽烟吗?。」
「嗯。抽烟对身体不好。」
「听妳的话,以后都不抽了。」
两个人沉默地站立了好片刻,一个享受着依靠,一个享受着被依靠的感觉。
许久,瑷晞轻声开口:
「泽岳,我……很喜欢很喜欢你。可是,我说过的话,还是算数。」
今晚的孟瑷晞,很不一样,不一样得几乎要让他忘了那些……淡淡的失落。
「什么话还算数?」严泽岳问。
「我虽然收了你的戒指,还是可以后悔。我有的权利,你当然也有。我可以把戒指还你,如果你很为难……」
瑷晞猜,他的心烦多半源于藤堂爷爷。
严泽岳松开手,转过身,低头笑道:
「妳实在是天真的小傻瓜!妳以为我赋予妳后悔的权利了吗?我根本当作没听见那句话。这戒指没有不满意可退货的十天鉴赏期,所以,妳没有权利后悔,我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后悔。听懂了吗?」
他双手捧住她的脸,要她清楚看见,他眼里不容动摇的决心。
「可是……」
「没有可是、没有如果,妳就是非得嫁给我不可。」
「藤堂爷爷反对,不是吗?」
「要娶妳的人,是我。除了我自己之外,任何人的反对,都无效。」
「你……何必为难自己呢?」
要是真的所有人的反对都无效,他何来烦闷?!
严泽岳放开手,索性抱紧了她。「我喜欢妳刚刚说的,很喜欢很喜欢我。我想知道,妳有多喜欢我?有比喜欢妳大哥的喜欢还多吗?」他转换了话题。
「应该有。」
「那等你们决定了碰面的地点、时间,可以让我跟去吗?」
「不可以。」
「妳不在乎我会吃醋?」
「你会吗?」
「会。强烈地吃醋。」
「那……等我跟大哥第二次见面,我们一起手牵手去见他,一起告诉他,我们要结婚了。这样好不好?」
「为什么你们第一次见面我不能去?」他就是固执。
「因为……我有很多感谢的话想跟大哥说,你在场,我会说不出口。」
「……好吧!」这答案终于让他满意。
原来她只是想感恩,没什么其它的……
唉,会跟自己吃醋的人,大概是世上最无聊的人了!
「这个话题谈完了,你是不是还准备其它话题来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先告诉你,不管你准备多少其它话题,我都不会忘了我们该讨论藤堂爷爷的事。」
「骗不到妳,真可惜!好吧……那我说个故事给妳听。
有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养了两个老婆,两个老婆各生了一个儿子。
男人许诺元配把所有家产交给她的儿子继承,元配勉强同意男人将外头的小老婆带回家,也同意让小老婆的儿子认祖归宗。
男人最爱的是小老婆,他以为将家产给元配、将爱给小老婆,是很公平的分配,他没想到,女人的忌妒心,是世上最可怕的情绪。
小老婆不甘愿只得到爱,在元配儿子接掌家族之后,设计害死了元配的儿子,只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继承全部家产。
当事情水落石出,元配忧愤儿子的死,又忌妒几十年来小老婆得到丈夫全部的爱,新仇旧恨交缠,元配自杀了。而小老婆大概是受不了舆论,以及丈夫怨恨的目光,最后住进了精神病院。
男人失去了儿子,也失去了两个老婆,他将一切错误归到小老婆的儿子身上。他认为如果没有二儿子存在,小老婆不会千方百计害死大儿子:如果没有二儿子存在,他可以继续爱着小老婆、可以将家族交给大儿子、可以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
「那个二儿子,是你父亲?」
「嗯。奶奶害死大伯这件事,爷爷动用关系压下了,外界不知道大伯死亡的事实真相。爸爸因为大伯的死,背负了很深的愧疚感,因此,我们家三个兄弟,从小全都接受特别的教导训练,为接手藤堂家继承人的位置作准备。」
「藤堂伯父……其实是最无辜的人。」瑷晞听了故事,感觉心口一股酸楚散开。
男人的多情、女人的忌妒、金钱权势的诱惑,造成一个悲剧……她深深觉得,平凡其实才是种难能可贵的幸福。
「小时候,爷爷常告诉我,我的个性最像大伯,因此,爷爷对我的宠爱,最直接且明显。
住在日本那几年,要是我生病了,爷爷一定会整夜坐在我卧室,有时候静静看一整夜公文、有时看书。虽然他很少跟我说话,但我知道他对我的爱是特殊的。」
「藤堂爷爷反对你娶我,所以你才会这么烦?」
「爷爷一直以为会是我继承藤堂家,我曾经也以为会是我继承藤堂家。但是……我发现我的兴趣不在经商。」
「你的兴趣是什么?」
「我想写书。」
写书?!瑷晞又发现一个巧合,她亲爱的大哥,也写书。
「妳会不会担心以后我养不起妳?」
「不会。要是你成不了名,我可以养你。」
「好,一言为定。我若成不了名,就乖乖当妳的家庭主夫。」
「藤堂爷爷那边,你想……」
「我本以为我只要签一张契约,就能得到爷爷的同意,但……或许是我低估爷爷对我的期许了。」
「签什么契约?」
「万一泽昊有什么意外,无法继承藤堂家,就由我来继承。但爷爷说什么都不同意……这件事,我已经无能为力,只能辜负他了。」
「对不起,我让你为难了。」
「跟妳没有关系。妳只要记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妳,这就够了。还有,也不准妳放弃我。」
「遵命。我亲爱的未婚夫大人!」
「未婚夫大人……嗯,我喜欢这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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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封信--
亲爱的大哥:
我要结婚了!
你没看错,我是确确实实即将结婚了。我接受泽岳的求婚,他将婚期定在六月,你愿意参加我的婚礼吗?
我曾经想过好几百种在第两百封信里要写给你的话语,就是没想过,我会在第两百封信里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亲爱的大哥,我们要约在什么地方见面呢?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当面跟你说,关于我、辟于你、关于泽岳……我有太多想挽的话了,
近日有空碰面吗?期待你的回信。
永远爱你的 瑷晞
第九章
亲爱的瑷晞:
不得不承认,看见妳要结婚的消息,我的心有几分失落。感觉好像我昨天才认识九岁的妳,而其实妳已然成长,足以为人妇了,光阴果真无情!
亲爱的妹妹,一月二十九号星期六两点半,我在101信义路出口等妳。我会带着妳给我的两百封信、一朵粉红色玫瑰,妳会认出我的。
如果一月二十九号妳有事,没办法碰面,跟王叔说一声,我就会知道,我们另外再约时间了。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参加婚礼。即使陨石坠落、火山爆发、外星人袭击地球,我答应妳绝对排除万难,抵达婚礼现场。
祝妳幸福。
永远爱妳的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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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陨石坠落、火山爆发、外星人袭击地球叩
一封瑷晞不晓得看了几回的信,还是能一再逗笑她。她不晓得,她的大哥也有如此幽默的一面。
她在镜子前犹豫,究竟要搭白色还是粉色领巾?距离两点半还有五十分钟。她只要领巾颜色挑好,就能出门了。
她终于决定搭粉色领巾,手机在她打领巾时,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严泽岳。
「晚上一起吃饭好吗?」电话那头在她应声后,立即问道。
「恐怕不行耶!」瑷晞为难,她想今天应该会「谈」得很晚。
「那消夜总可以吧?」
「好。我回来就打电话给你。」
「虽然妳不让我跟,我还是爱妳。出门小心点,别被我以外的男人吃了。」他多余地给了叮咛。
「呵……」她笑,「知道了。我……也爱你。」
「唉……第一次说我爱你,要当面说才够诚意啊!」他笑:心头暖暖的。
「你第一次也是在电话里说的,礼尚往来,非常公平。」
「算我输。妳赶快出门吧!不要迟到了。」
「掰掰。」
「掰。」
挂了电话,瑷晞嘴边甜甜的笑末淡,结好领巾,她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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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的101人潮非常多,两点二十五分,孟瑷晞抵达信义路出口处。
她放眼搜寻,却没看见拿着两百封信、一朵粉色玫瑰的男人。
应该是还没到吧!她看看表,还有四分钟。
忽然,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拿了朵粉红色玫瑰,跑到她面前,用软软的声音喊她:
「阿姨……」
瑷晞蹲下身子,回应小女孩:
「什么事?」
「有个叔叔要我把这朵花拿给妳,他说他等一下下就来了。」
她接过玫瑰,笑得好甜,对孩子说:
「谢谢妳。」
「阿姨再见。」小女孩跟她挥手道别后,跑走了。
她嗅着玫瑰清甜的香气,站起身,心跳开始有些不规则。
见到她亲爱大哥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她该给他一个拥抱的,但,这样恰当吗?如果……
瑷晞的脑袋运转着,眼角却瞥见了很熟悉的高大身影,从101大楼内走出来。
严泽岳手上提了个手提袋,像是刚才在百货公司买了什么,他走向瑷晞,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回,笑得好暖。
「你们约在这里碰面?」他问得好像真完全不知情似的。
「你怎么在这儿?」
他扬了扬手上的袋子,说得正经八百:
「妳晓不晓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瑷晞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实在没有答案,只好摇头。
「从我们在日本见面到今天,刚好满一个月。我来买纪念礼,准备晚上送给妳。真巧,妳也在这里,既然这样,礼物就先送妳吧!妳要不要看在我送妳礼物的份上,让我留下来陪妳一起等?」他将袋子举到她面前,问道。
瑷晞接过袋子,感觉袋子的重量有些沉,而刚刚挂在睑上的甜笑,多了几分幸福感。
她实在没想到,泽岳会特别纪念这种小日子。
或许,今天晚上,她也该准备一份礼物。
「礼物我收下,但你还是不能留下来。」她笑着,还是给了拒绝的答案。
如果她的想法小人一点,会以为严泽岳偷偷跟踪她,要不,世上能有这么巧的事吗?台北多大,要巧遇并不容易!
「唉!好无情。」他夸张地叹息。「那妳先打开我的礼物看看,如果不喜欢,我可以马上拿去换。」
瑷晞看了眼手表,有点为难。
「我想他应该会迟到,已经两点三十二分了。我保证,只要妳看到像妳大哥的可疑分子,我马上离开,看都不会再看你们一眼。快!赶快看看我送的礼物。」严泽岳催促,看穿她的迟疑。
瑷晞没办法,打开了纸提袋,先入眼的是一个粉红色长形绒布盒,她猜他送的是项链。
她伸手进袋子,拿出绒布盒,发现袋子底还有一迭……信?!
她愣住,仔细看了那一迭信,全是被拆封过的,信封上的字迹,是她的!
瑷晞的眼眶一阵刺热,她僵住动作,无法移动,也无法说话。
她亲爱的大哥,竟是……竟是……他们是同一个人……
泪水落下,落入袋子里,最上头的信封,某个字的笔墨晕开一圈。
「亲爱的妹妹,不给大哥一个拥抱吗?」见她低头静默不动,他走上前。
「你……你骗我!」她哽咽,抬头,眼泪就像断线珠串,一颗颗坠地。
严泽岳心疼地叹了口气,掏出手帕,为她拭泪。
「这么不高兴我当妳大哥?」他声音低沉。
「你骗我……」她又一次指控,眼泪落得更急了。
她为何而哭?是狂喜?是气愤?抑或是两种情绪交缠的莫名酸楚与幸福--
她想过,严泽岳说不定就是大哥,他们是那么的相像……可是他不愿意承认,逗着她玩,安排了这一切……这实在让她……好生气又好高兴!
「真这么生气啊?!」严泽岳索性抱住她,让她在怀里哭个够。「我不是故意骗妳,是妳……早了一步出现。我给了妳许多暗示,不是吗?就是怕妳今天惊吓过度。别生气,我只是……不想那么早承认,我很想继续收到妳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