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孩子?」他愣住了。
「一个属于你和君婷的孩子。」
「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你们是夫妻啊。」
「可是我想君婷再也不要我了……」
「去接受治疗吧。」
「治疗?」
「我可以介绍专业的医生给你,他会教你怎么处理和抒发情绪,不再只是用拳头来发泄怒气。」
「有用吗?」他脸上升起一道希望之光。
「当然。不过需要时间,而且你要很配合,不能爱去不去的。」
「如果我变好了,君婷就会回到我身边吗?」
「我想会。她亲口告诉我她很爱你。只是,你千万不要再让她失望!」
「好,我愿意试试看!」男子充满无比的毅力,彷佛新生活就要开始。
「明天早上九点,你到清泉医院五楼B栋电梯口等我,不要让我空跑一趟。」
她叮咛着,没有把握他一定会去,就看他对君婷的爱有多深了。
「我一定准时到,我一定会!谢谢妳!谢谢!」
「回去吧。」
他难掩兴奋,边走边回过头向薇安道谢。但……只怕兴奋冷却之后,他又反悔了。
薇安想到一件事,急忙叫住他:
「喂,君婷的先生,你等一下!」
「什么事?」他跑了回来。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君婷曾经跟我提过妳,她说妳让她成长不少。」他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我并不是一见君婷就打她的,有时候我们也会聊天,就像一般夫妻一样。君婷失踪后,我猜妳一定晓得她去了哪里,所以才找上来。」
「那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我在四海有认识的人,我拜托他到人事室偷翻资料。」
哇塞!这件事要是被祁南知道,肯定要气炸了。
「那你……有没有打过电话给我?」
「没有。昨天我才拿到资料的。」
「这么说,你也没写过信给我?」
「当然没有,人直接来不就好了,干嘛费事打电话写信?」他犹豫了一下说:「洪小姐,真的很对不起妳,我刚才不是存心要拿刀子伤妳,我只要一生气,脑子就会不清楚。」
「放心,我不会去警察局告你,只要你明天准时到医院报到,我就原谅你。」
「谢谢妳,我走了。」
「明天九点见!」
望着他的背影,薇安像泄了气的皮球,筋疲力尽。
骚扰电话不是他打的,恐吓信不是他写的。难道真的是那个老教授?
还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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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安捡起掉在地上的袋子,发现了惨不忍睹。
烤鸡还好,摔不坏;可是酒瓶却破了。她特地买的薄酒莱红酒就这样报销了,那可是今年最热门的酒呢!更惨的是,给祁南的耶诞礼物也「泡酒」了。
这时她一点也欢乐不起来。早知道她就听祁南的话,到五星级饭店去庆祝,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拖着沉重的步子定回家,拿钥匙开门的时候还被手提包里头的刀子划了一下。望见指尖缓缓渗出的血丝,她真想放声痛哭。
咦?门没上锁?她居然迷糊到忘了锁门,这个毛病什么时候才改得掉?
屋内的温暖让她感觉舒服许多,但客厅里满地的凌乱却让她的眼泪瞬间狂飙。
不是小偷,是她自己的杰作。
最近比较清闲,而且她已经有要在台湾长久居住的心理准备,所以她开始把从美国带来的箱子拆封整理。昨晚弄到午夜,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好先暂停,今天再早点回来继续整理。
快八点,准备耶诞大餐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时间收拾?
什么平安夜嘛,根本就是个灾难夜!
薇安将自己重重摔进沙发,心情荡到谷底。
电话铃响,是祁南打来的。幸好不是骚扰电话,她已经承受不起一天之内连续两次灾难。
「薇安,妳才到家对吗?我刚打了好几通都没人接。」
「嗯,我才进门没多久。」
「下班前有些突发状况耽误了时间,路上又塞车,我现在还被堵在路上。」
「没关系,我晚饭都还没弄。」
「妳累了吧,我看不要弄晚餐了,不如我买一些外带。妳想吃什么?」
「随便都好。」薇安简直感激涕零!她已全身虚脱,没心情,也没力气准备大餐。
「我大概半个小时以后才会到,饿了的话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要乖喔!」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她被他逗得笑了出来,好象她是三岁小孩似的。
挂上电话,她的精神提振了下少。
唉,她的武功果然被废了。她变得依赖而脆弱,难以想象她的生活中如果少了祁南该怎么办。
薇安强打起精神,先清掉袋子里的碎玻璃和酒,厨房顿时溢满酒香。
她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又丢回箱子里。改天再整理吧,不急于一时。
她拾起一张照片,那是她离开家去读研究所前和妈妈的合照。之后的两年她并不常回家,直到妈妈突然去世。她懊悔没能及早发现妈妈的健康已经亮起红灯,也懊悔妈妈心脏病发的时候她不在身边为她急救。这将会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她仍旧点上蜡烛、串起金色灯泡、播放耶诞歌曲……室内在烛光及音乐的交互作用下温暖了起来。
嗯,有耶诞的气氛喽!
她冲进浴室漱洗了一番,换上美美的衣服。
要是让祁南看到她的鬼样子,就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否则破坏过节的气氛不说,肯定他又要大惊小怪了,搞不好会强迫她搬到他家住。
遵循了大半辈子的「独立宣言」怎可轻违!
半小时过去了,祁南怎么还没到?
薇安累毙了,想在沙发上打个盹儿,心想反正他有钥匙,可以自己开门。
半睡半醒中她冷得发抖,好似身体暴露在冰天雪地一般;然后她看到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举起刀子向她劈过来,而这次她来不及闪躲……
她抱住头放声尖叫!
「薇安,薇安。」
是谁在叫她?一定是耶稣基督,她上天堂了,好人死后一定得永生的。
睁开眼看看天堂的风光吧。咦?祁南的脸。祁南是耶稣?不可能,如果她记得没错,他只是个凡人。
他温暖的手握住她的,化解了她快结冰的血液。
喔,原来是他在叫她,她没死。那么她是在医院喽?恐怕伤重不治快死了吧?看他一副焦虑的模样。可怜的祁南,平安夜却得替她送终。
「薇安,妳真不会照顾自己,睡觉也不盖被子。」尽管他刚帮她盖了毯子,她还是脸色发白、手冷得像冰块一样,身体一直发抖。
「我是不是快死了?」薇安坐起来一看,她是在家里,不是在医院耶。这么说……
「胡说,妳是作恶梦了。」祁南搂着她,传递了他的体温。
「恶梦?」被刀子劈死应该算是恶梦。她点点头,还好只是个恶梦。
薇安往他怀中贴得更紧,心里踏实了些。
「咱们吃饭,我饿坏了!」等她的身子暖和点,他拉着她坐到餐桌边。
哇!满桌的食物。有肉羹、蚵仔煎、猪血汤、鳝鱼面、关东煮……全是他们第一次逛士林夜市时,她赞不绝口的小吃。
原来他趁她打瞌睡时,先把食物摆好了。张罗这些肯定花了不少时间,亏他还记得她爱吃什么。。
她凝视着他,内心充满难以言喻的感动。他从来没说过他爱她,他用实际行动表示。
「薇安,祝妳快乐!」他微笑着举杯。
「你也买了薄酒莱?」她意外的看着桌上一模一样的酒瓶。
「妳是说妳也买了?」可是酒呢?
「是啊,只不过被我打破了。」她避重就轻。
「我们果然默契十足,连酒都买一样的。来,敬我们的默契!」
他们举杯互碰,在烛光中感受着共度耶诞的温馨与愉悦,分享着彼此心灵的契合与交流。
餐毕,两人依偎在沙发上,微醺的薇安攀附着祁南的颈项,热情的响应他的亲吻,恨不得融化在他的身体里面,成为他的一部份。
铃……铃……
尖锐的电话铃声打断了火热的纠缠,这打电话的人实在是杀风景啊!
祁南拿起听筒递给薇安,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她对他扮了个鬼脸,偎在他胸前讲电话。
是系上的一位男教授打来祝薇安圣诞快乐,她跟他讲了约一分钟。
电话放下没多久,又响了。
是杰瑞。薇安不等他讲完就挂了。
「看来我的情敌不少哦。」祁南悻悻然。
「祁南,你不要不高兴嘛!」薇安笑咪咪的用手指轻触他的脸颊,他吃醋的样子好帅!
「妳的手怎么了?」他抓住她受伤的手仔细瞧,因为血很快止住了,所以她并没有处理。
「不小心被刀子划到了,不要紧啦。」
「什么刀子?有没有生绣?」祁南紧张的找出优碘替她消毒。
「刀子放在手提包里,我伸手拿钥匙的时候就被割伤了。」
「妳怎么会把刀子放在手提包里?太不小心了。」他用OK绷把伤口贴了起来。
「你每次都大惊小怪,我又没有怎样!」薇安最受不了他把她当小孩一样看待。
「还说我大惊小怪,妳一定要出事才甘愿吗?」
薇安来不及解释,电话又响起。她叫祁南等一下,拿起话筒。
「喂,薇安,我是君婷。」久违的声音。
「君婷!妳好吗?」薇安意外极了,兴奋的大叫把祁南也引了过来,凑在听筒旁边。
「我过得很好。我上午在附近的早餐店打杂,中午到晚上在一家安亲班教小学生,赚的钱很够用了。」
「那我就放心了。这段时间妳怎么都没有跟我联络?」
「对不起,让妳担心了。我心情一直不好,害怕自己要这样躲一辈子。有一次我跑回去偷看我先生,他孤单落魄的样子让我好心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今天有来找我……」
祁南听了吓一大跳!她没说是想隐瞒他吗?那把刀子会不会就是……难怪她作恶梦!
她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到现在她仍然当他是外人,说爱他根本是骗人的!祁南沮丧之余,愤怒之火开始燃烧。
薇安对他使了个眼色--待会儿再说。
「他怎么找到妳的?他有没有对妳怎样?」君婷急忙问,话筒里出现了哭泣的声音。
「妳别急,听我说。他来找我问妳的下落,我说我不知道。然后我就劝他接受治疗,他同意了,我约他明天早上去医院。」她择要的说,没必要再让君婷伤心。
「他答应接受治疗?」
「是啊。不过君婷,这种治疗要花很长的时间,他不一定能够坚持到底,妳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搞不好他明天根本不会去,临阵脱逃的人多的是。
「我了解。不论如何,我都会坚强过日子。」
「君婷,妳一向很勇敢,我相信妳撑得下去。」她为她打气,这也是她唯一可以做的啊!
「谢谢妳薇安,祝妳圣诞节快乐。」
「妳也是。常常打电话给我,好吗?」
「我会的。」她相信自己会,因为她想知道他有没有去医院、治疗有没有效果。她依然对他怀抱希望,她爱他!
挂上电话,她嗅到了大祸临头的气息。背对着祁南,她说:
「你想知道为什么刀子会在我的手提包里、为什么我买的薄酒莱会被打破、还有为什么我来不及准备耶诞大餐吗?」
她一转身,看到他双手抱胸、面色铁青,知道自己欠他一个交代。
「让我先泡杯咖啡吧。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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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安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医院,祁南与她寸步不离。
她想,也许她可以写一本「平安夜惊魂记」,被陌生男子持刀威胁险些没命不说,屋顶又差点被大发雷霆的祁南给掀掉。瞧他到现在都还是一副扑克脸呢。
她可以理解他的愤怒,所以她低声下气赔不是,幸好他即使在气头上,也都还维持沟通管道的畅通。
基本上祁南是个理性的男人,他不会「太」、只会「稍稍」意气用事。所以喽,当他坚持要跟来保护她时,她也只好随他。
在到医院之前,他们先去找了书生,就是那个便衣警察。比对恐吓信及刀子上的指纹有助于厘清二者之间是否有关系。但薇安并不想控告君婷的先生,她的心肠软,而且她认为治疗比禁锢有用。
书生依然酷毙,他言简意赅的说,他暗中对薇安所说的老教授做了调查,目前并未发现他有任何嫌疑;至于恐吓信及信箱上的指纹化验结果,他已告诉祁西。意思就是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祁西,恕不赘述。既然如此,他们便告辞了。进门到离开不超过十分钟,椅子都还没坐热哪。
抵达医院时才八点四十五分,电梯门一开,薇安却看到君婷的先生已在前方踱着步。
这时他也正好抬头看到她,他略显不安的待在原地不动。
薇安快步走向他,有些意外他非但没有反悔,还早到了,可见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洪小姐,不好意思耽误妳的时间。对了,我的名字叫陈意达,目前在化工厂做事。」
「陈先生,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这是我的朋友祁南,他正好来医院看病。」薇安对祁南眨眨眼。
在来医院的车上,她已提醒过祁南不要轻举妄动,因为求助者在接受治疗之初通常意志不够坚定且敏感脆弱,别人无心的话语或态度都可能让他的决心崩盘掉头就跑。
「你好,陈先生。」幸好祁南很合作,没故意搅局。他本来很想逼问那个内神通外鬼的不肖员工是何许人,好让他清理门户。但看在薇安的面子上,他硬是忍住了。
薇安事先已和王医师打过招呼,她一向把需要转介的个案托给他,因为她认为他专业够,包容力也够。
她带陈意达进王医师的会谈室,停留片刻后便退出来。她迎向等候的祁南,笑容灿烂。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接下来就看王医师的功力,外加陈意达的配合了。
「我请你喝杯咖啡,护花使者!」她挽着祁南的手,偏着头对他爱娇的说。对付男人偶尔该降低姿态撒撒娇,没损失又常有意外收获,边际效益颇高呢!
「我是来看医生的,妳忘了?」偏偏祁南好象不领情,依旧冷如冰山。
「哦?你哪里不舒服呢?」
「我也要看精神科,我心里很不舒服。」
「你愿意说给我听吗?说不定我可以帮助你哦!」原来男人也会像女人一样闹情绪。
「我未来的老婆把我当作外人,她说她已经独立了半辈子,不需要我的关心,更不屑我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