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陷入两难的情况,是该警告与会的各地角头老大有警方在场,要他们稍微收敛言行举止,别让人逮到逞恶的证据,或是装傻地视若无睹,让心底的疑虑沉淀。
「爹地,你看他嘛!人家在跟他说话他却分心看其他女人,人家真的有丑到不堪入目的地步吗?」
经过一番耳鬓厮磨的性说服力下,让欲望控制下半身的杨武山不再果决睿智,轻易地接受女儿在他耳畔轻喃的建议,竟同意以卑劣的手段留人。
因为他也有私心,最近的年轻女孩越来越不对味了,不是太生嫩便是太老练,光有长相却显不出动人风情,让他身体满足却搔不到痒处,老想着一具喷火的艳丽娇躯。
女儿想要阿律,他则想要他身边的美艳女子,两不冲突互蒙其利,各不吃亏得其目标,何乐而不为呢!
道上的人不讲廉耻,他们重的是私利,以往的情义早被个人功权主义取代,真理沦丧已失去江湖人最重要的义气,各自为政地为抢地盘而包藏祸心,谁都想算计对方好成为笼头老大。
当然他也不例外,钱是越多越好,女人自然是又艳又辣的佳,能坐享金钱与美女,谁会在意曾做过什么坏事,趁着还能动的时候赶紧享受享受,所以……
「阿律呀!我刚刚不是才跟你说过,别老是对心心这么冷淡,好歹你们以前也要好过,干么老摆着一张臭脸,让人以为你发达了就瞧不起以前的兄弟。」
猩猩?我还狒狒呢!一旁的寒浴月冷眼旁观地暗嘲。
「杨先生别误会了,我……」他本来就这长相,对谁也生不了热情。
「哎呀!怎么都讲不听,我们是什么关系了还来商场的客套,叫我声干爹不为过吧!」有阿律来帮忙顶着才能放心,他老得不想争了。
「可是……」东方律想着该如何迂回地拒绝,他不愿再扯入复杂的江湖路。
「你这孩子还别扭个什么劲?别忘了你可是我一手带大的,把屎把尿我哪样没做过,当你干爹不委屈吧!」
养育的大恩一扣下,当着众位曾和他有过交情的大哥们,眼神一黯的东方律无从推辞,在各怀鬼胎的情形不受制于人情压力,一声干爹由喉中逸出。
再怎么说他也不能让杨老大下不了台,虽然「那件事」始终令他心存芥蒂,但他对自己的抚育之恩却不假,没有杨武山就没有今日的东方律,也许他早就死了,或是变得更加桀骛不驯。
「好好好,大家都瞧见了我的好儿子,我老杨今天真是太开心了,有儿有女还有各位兄弟,我此生真的了无遗憾了。」杨武山一手拥着女儿,一手拉起东方律的手,像是一位心满意足的父亲。
但他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叫杨胜武的亲生儿子,目前是个助理律师,不愿接他的衣钵改走正道,因此并未出席盛大宴会。
子不子,父不父,人伦倒施,他的儿、他的女都怀有异心,但他毫不知情地笑开怀,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下。
「今天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那就是我女儿采心长大了,想和各位道上前辈讨些人生历练,希望你们能不吝指教地多多牵成,我老杨在此先谢过了。」
一张张喧闹叫好的笑脸下藏着一丝讥诮,表面拥戴可心底却在嘲笑闹剧一场。一个女人怎么能和他们逞强斗狠,当男人的玩物还差不多。
台上讲得口沫横飞、快意畅心,底下人窃窃私语地讨论起他女儿是否能胜任重担,另创一番局面。
但更多人已经笃定她是温室里的花朵,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哪能成就什么大事?还是早早交出地盘省得大家撕破脸,动起手来可就难堪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杨武山身上,没人发现被他紧捉住手下放的东方律流露出难受的神色,似乎受不了别人碰他,可又不能无礼地抽回。
「爹地,人家早就长大了,你还取笑人家。」一脸娇羞的杨采心甜笑地偎着杨武山,一副不会让他失望的模样。
「瞧瞧我这女儿还撒娇呀!老像长不大的孩子让我担心,各位得替我多照顾她一下。」他笑着捏捏她下巴,让大家看他疼爱女儿的神情。
一定、一定,一定在床上照顾。不少老色鬼已经蠢蠢欲动地想接收她了,顺便拿下她身后的一大片势力。
「唔,爹地好坏喔!笑得这么开心,好像我没本事让你安心养老似的。」过了今天,他们就会知道女人也是可以担当的。
杨武山故意装出颤意,嫌她太过生嫩。「妳还要多磨练磨练,羽翼刚长丰要小心学着飞。」
「讨厌啦!人家要是扶不起的阿斗也有律哥撑着,难道你连他也小看了?」当我是陌路人,我倒要让你瞧瞧我的厉害。她在心中对东方律说道。
眼底闪过一丝黯沉的东方律蓦然察觉他来错了,不该因杨老大的一再邀约而顾念旧情,承诺陪他走完最后一段江湖路。
他被设计了,而且是被他所信任的长者。
「哎呀呀!瞧我胡涂的,竟只顾着女儿却忘了儿子。相信大家都认识我家阿律吧!他肯回来帮我可了我一桩心事。」他大声地误导众人,期盼弄假成真地让东方律骑虎难下。
此言一出一阵轰然,个个议论纷纷起了戒心,脸上的假笑变淡了,彼此交头接耳地商讨接下来的应对之策,绝对不能让东方律抢走他们的地盘。
由此可见,他们十分忌惮东方律的复出,或者说他从未退出过,只是隐身暗处等着算计他们,却推出个弱质女流掩入耳目,好一举并吞北台湾的势力。
一个有实力的人是不会让人遗忘的,他年少时的作为已深深烙印在这些人脑海里,他们想起他的悍劲和不怕死的狠厉,绝非他此刻扮演的律师形象。
「谁说他要回来帮你来着?你老不是要金盆洗手了,还跟年轻人争什么?人家年轻有为又事业有成,你干么为了一个不成材的女儿而糟蹋他?」
一出场便惊艳四方的寒浴月听着猛吸口水的声音,笑着扬扬手还顺道抛了个媚眼,冷艳逼人的她笑推杨武山一下,技巧性地隔开他和东方律却不使人扬怒。
天生的艳容让她占尽极大便利,媚眼一眨就电得所有人茫酥酥的,差点不记得自己所为而来。
「对呀、对呀!杨老,今天是你金盆洗手之日,你就别牵儿挂女地抢了你的锋头。」
「就是说嘛!退休了就要好好休息,不要再管这些小孩子的事了,我们会替你好好看着,可别毁了人家一辈子的前途,哪天我们被条子堵上了就找不到好律师辩护了。」
底下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得像是体恤杨老大般,希望他能光采地过个值得夸耀的一天,而不是一颗心挂念着子女长不长进。
他们的用意再简单不过了,就是不让东方律有回头的机会,他对他们的威胁胜过阳家父女,谁愿平白多出一个强敌。
「哎呀!各位叔叔伯伯太紧张了,金盆洗手大会一会即将开始,爹地只是太疼女儿才急着把我介绍给大家,让各位见笑了。」落落大方的杨采心恭敬地一鞠躬,暂时将议论声压下。
接着她看向东方律身边的女子,燃着怒火的眼看着两人亲密的互动,心底那股阴狠浮上嘴角,形成诡异又邪魅的笑。
「我们在和律哥说话妳插什么嘴,这里有妳立足的余地吗?」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竟敢来此撒野。
她笑,她也笑,寒浴月的艳丽轻易将杨采心比下去,「本来我也不想来,可是我们家老爷说我不来他也不来,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来瞧瞧笑话。」
老爷?!我几时变成古人了?黑眸含笑地瞅了她一眼,似在取笑她的矫柔造作。
要你管,我绝对不会让你走回头的,你还是老实地当你的流氓律师。寒浴月以眼神示意。
「妳说我们这些人是笑话?」气愤的杨采心不忘把道上大哥牵扯进来,让他们无形中和她站在同一阵在线。
所以说她还是有点小聪明,不致失了分寸。
「他们不是妳才是,说要金盆洗手我连个盆子也没瞧见,就见妳老抢杨老的锋头,好像他是配角妳才是主角,大家来看妳掀裙子揭凉。」
她近乎低俗的戏语一出,掩口的笑声在四周响起,令杨采心颜面无光。
「妳敢当众羞辱我,妳以为这里是妳待过的酒廊或应召站吗?一字之错可会惹来杀身之祸。」
她手一扬,十几支枪管齐对寒浴月,全场一阵愕然。
最紧张的莫过于以身相护的东方律,双臂一层不许任何人动她。
而穿梭人群中的便衣警察也在一级戒备中,手皆放在最靠近枪套的位置准备行动。
第九章
一场惊动四方的「金盆洗手」草草地落幕,盆没见着手也没洗,就如同闹剧一般,在你吵我闹中结束了刻意设计的一切。
当杨采心指使手下掏枪时,在场的老大都以为她使诈想先下手为强杀了他们,这场洗手大会不过是诱他们入壳的阴谋罢了,所以也立刻举枪回敬。
一时间情况为之紧张,人人自危怕遭到暗算,你看我我看你地相互提防,每个人都不相信自己帮派以外的人,各自形成一个小圈圈以防对手偷袭。
情势几乎一触即发,随便一个动作就可引起空前大混乱,瞧着大哥们手上拿的不是黑星手枪就是乌兹冲锋枪,只配给一把警用点三八的小警员,可是个个汗流浃背、胆战心惊,以他们的警力怎么跟重型武器相拚,根本就是找死。
幸好杨武山及时出面缓颊,以酒释嫌并且大骂女儿不懂事地要手下撤了枪,大家在一种不怎么愉快的气氛下吃吃喝喝,像参加告别式似地互不交谈,冷肃的场面一直持续到散场。
这时大批的警力也才松了口气,暗中记下谁藏有重大火力准备另行搜查后,便跟着散去的宾客离开,只留下几名伪装的服务生处理善后。
「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些地方上的角头妳一个也得罪不起,居然蠢到在他们面前拔枪,妳长了一颗脑袋是干什么用的,装屎吗?」
难得对女儿说一句重话的杨武山真的气炸了,雷霆大怒地指责她思虑不周,缺乏带人的气度且不懂礼数,枉费他的苦心栽培。
这次的事情让他昏昧的老眼多了一丝厉色,计划未照安排进行反而让他丢尽老脸,他再怎么娇宠女儿也忍不住要发火。
经过这晚的事,谁还相信他杨老大的话?金盆洗手没洗成,反遭来道上朋友的讪笑,这下他不退休都不成,威信扫地的他已无法再在江湖立足。
「妳在冲动行事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我?任意妄为地做出连我都不想原谅的行为,以后妳怎么面对那些对妳怀有隙怨的朋友?妳简直是……简直是……」搬砖头砸自己的脚。
无药可救。
「爹地,人家不是故意的嘛!你也晓得我是一时气不过才做出惹你生气的事,你别再恼我了。」反正那些人她也不用面对了,何必去在意。
杨采心嗔噘着嘴地假意忏悔,一手按在他胸口上轻轻抚弄着,像在安抚他的怒意。
「怎么不恼?!做事不用大脑地让人看笑话,妳还好意思要我不生气,我都快被妳气到爆血管了!」幸好他没有高血压的毛病,不然就难看了。
他叱咤江湖三十余年,大大小小的打斗场面不知经历凡几,他都能以一双拳头打出天下,让各个角头不敢轻觑他的能力。
没想到正在他打算将黑帮事业企业化之际,一身的黑都还来不及漂白,自己的女儿就先给他捅了这么大的楼子,让他想风光地退居幕后都不成。
「别气,别恼嘛!人家下次不敢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别再想了,人家没有你是不行的。」杨采心撒娇地在他怀里蹭了蹭,眼带轻佻。
「嗯哼,给了我一包毒药又塞了颗糖在我口中,妳以为这样我就会高兴得起来吗?」这女儿真是来讨债的,专门来揉碎他的心。
她长得跟她母亲越来越像了,老用一双无辜的眼睛勾得他心口发烫,一身的气血全往下冲。
听到那个毒字,她眼底闪了下。「那我以后把糖都给你,毒我自己吃好了。」
「呿!净说傻话,毒一入肚还能活吗?爹地还没狠毒到要妳的命。」怎么说都是心头上的一块肉,割不得。
杨武山气归气还是不忍心她受苦,她既是女儿又是暖他床的女人,就算自己有再大的怒气也会看在这两种关系的份上而作罢,不会真要她负起责任。
是不能活。「我知道爹地最疼我了,舍不得我受一丝委屈,看我受欺凌一定会为我出头。」
「那要看是什么事,不对的人若是妳我可不会插手。」丑话先说在前头,省得她烦他。
杨采心看向被他们父女强留下来的男女,表情立刻变得毒辣无比。
「你想想看嘛!本来我们的金盆洗手大会进行得令人赞叹,偏偏有人故意不给你面子跑出来搅局,你说能放过这个人吗?」不然他们早就达到目的了,完美地演出一出戏中戏。
「呃,这……」她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可是……不通人情呀!
「她羞辱我也就算了,还让你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我代你教训她也是应该的。」只是时机错了,她太沉不住气。
杨武山有点动摇地像要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对自己人怎么可以掏枪呢!以后谁还会服我?」
「一个被人包养的女人哪算是自己人,充其量不过是花钱买来的妓女,可别告诉我你舍不得想自己用。」该除去的绊脚石她绝对不会留。
虽然他们之前有过协议,那女人归他,东方律则是她的,各玩各的互不干涉,谁都不能过问太多,只要尽情地享受。
可是现在局势有变,明明就要水到渠成的好事竟被一个妖媚女子给破坏,让他们精心策划的一切付诸流水,这笔帐当然要讨回来,否则他们才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平白演了一出戏给人看。
他是很想,不过阿律似乎很在意她。「就算是被包养的女人也有好女人,妳瞧阿律为了她挺身挡妳的枪,光这一点我就不能动她。」
其实他也是有愧于他的,十年前的一场黑道大火并,阿律为了救他竟然奋不顾身,让对方在身上连砍了三刀才保全了他,而自己却倒下了。
面对那一摊怵目惊心的血,他心中有说不出的震撼,像是倒下的人是他不是阿律,因为除了给他三餐温饱和刀口舔血的日子外,自己几乎不曾为他做过什么,而他却舍身救他。
在抢救了三天三夜之后,他在阿律睁开眼之际允诺他可以索取任何报偿,只要在他能力范围内他一定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