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表,已经快过午夜十二点,基本上,他生活规律,生理时钟固定,注重养生的他,几乎不在睡前吃东西,但今天为了不扫她的兴,看来他只好舍命陪「女」子。
「谁请客不重要,总之,吃完东西我就送妳回去,我不习惯晚睡,也请妳多多配合,不要打扰我的作息,OK?」天啊,他是慈济功德会的吗?没事那么好心做什么,蒋日出,你别忘了,这女人乱写八卦,是个害人精ㄟ!
「我……我知道,说真的,你看起来真像个好人。」
「患难中才看出别人对妳的真情,要是真需要用这样的方法,才能判别出人性的真伪,当初妳又为什么凭妳的主观意识,把我末审先判呢?」他语重心长说了句让她能真正去体会的话。
宋月洛被问的哑口无言,看着后视镜里头,那对英气昂扬的剑眉,和一双炯亮有神的眸子,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真的出了问题,一个真正喜欢劈腿,喜欢搞风花雪月的男人,肯定是油腔滑调、寡情薄心,要不然就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
可是……从他身上,一点都嗅不出那样的味道,唉,真要是她错了,她也应该想想,该怎么还人家清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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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他绝对不敢相信,眼前这女人的胃口竟然好到这种程度。
他记得她才刚舀一碗粥,扒没两口,夹没两次菜,她就碗底朝天,继续向下一碗前进。
「配稀饭最好的,莫过于豆腐乳和花瓜,我记得,在我小学时候,每天早上我外婆都会准备地瓜稀饭,只要一碟豆腐乳和几片花瓜,就可以让我连吃三碗,我外要每次看我吃成那样子,都说:吃成这样,将来还想不想嫁人啊!」宋月洛吃得开心,彷佛回到国小时光。
她一边吃,一边开心地说着,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好像这一顿饭是多么珍贵,多么得来不易。
「我之所以会选这家,不单单是稀饭煮得黏稠适中,就连他们做的一些家常菜,也很合我胃口,你尝尝这道瓜仔肉,那味道做得跟我外婆一模一样,咸淡适中,配稀饭最好不过了。」她努力推荐,筷子与汤匙齐体开动,不停往蒋日出碗里堆,忙得不亦乐乎。
「你试试看,味道真是棒透了!」
她喜孜孜地抬起头,与他四目相接,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在这一刻点燃,她发现,他的眼睛深得像一潭湖水,里头蕴藏着丰富的情感,以她阅人无数的经验,这男人很真,绝对没有一般世俗男人的泥臭味。
发现对方整个人定格了,蒋日出当然也回应她的凝视,不过他比她更快回魂,把视线拉回自己的碗。
「妳……到底要不要让我吃饭?」
「喔,对不起。」她羞得把还拿着汤匙盛肉在他碗里的手抽回,低头猛扒稀饭。
看她一下子手足无措的样子,蒋日出忍不住想笑。这女人,怎么白天看起来一副武则天的模样,让人看了是有些讨厌,到了晚上,却成了楚楚可怜的小流浪猫,反而勾起人性的恻隐之心。
她究竟出了什么事?
有那么几秒的时间,他想释出他的关心,问她今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怎么整个人看起来心神不宁的样子,好像受到什么天大的刺激,让她脸黑了、衣服湿了,就连身上也多了几道伤。
可他还是忍住了,他与她的关系,仅止于比一般朋友还淡的交情,他没必要鸡婆到这程度,他自己的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才没那多余的心思揽别人的麻烦在身上。
席间,宋月洛不敢再多说话,但不时还是会抬起眼偷觑他,发现他很认真在低头扒饭,她心里很清楚,对方对于她,就仅仅是举手之劳,她不能痴心妄想,要求他给予更多的帮助。
她闭起嘴的乖乖地吃着饭,一下子,饭桌变得冷清。
幸好,这顿饭已近尾声,十分钟后,还是蒋日出买了单,两人回到车内。
「妳住哪?我送妳回去。」他回头,看了宋月洛一眼。
这句话,她很不想听到,她不愿回去,是怕看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讨债鬼,虽然钱不是她欠的,但恐吓她、用粗话骂她,在所难免,她才不要回去搞得一身秽气。
「末小姐,能不能赶紧告诉我,妳家在哪里?」见她没响应,他语气飘高,显然已经快要不耐烦了。
「我家在……在XX南路……」她说得含含糊糊。
「什么南路?」他把耳朵凑过去。
「那个……XX南路嘛!」
「妳说清楚点行不行啊!」佛都有火,他的好脾气、好修养全没了。
「金山南路啦!」心情烦糟糟。厚,我今天很背ㄟ,你能不能对我客气点啊!
她在心里想着,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午夜时分,车辆稀少,用不到十分钟,车子就从复兴南路,来到金山南路。
「金山南路靠哪?」
「靠……靠安和路……」
从后视镜中,映出一张可怕愤怒的脸。
「金山南路哪里跟安和路有交集了?妳……妳耍我啊!」要不是他脾气够好,早就把这女人一脚踢下车去。
「不是啦,是你听错,我是说……金山……靠南边有条安河路,河水的河。」
「金山?!」车子一个大S型驶到路边,踩煞车、拉手煞车、下车、开后车门,一气呵成。「妳给我下车!」
「干么?」好可怕,一张脸青笋笋。
「叫妳下车妳就下车,我受够妳这女人了,我到底是哪里招惹妳,要妳这样来折磨我。」这下,他不再心软,对这女人好,不值得。
「可是我……」她看着自己受伤的双腿。
「我帮妳叫出租车,钱不够我可以借妳。」够仁至义尽了吧!
他说得很绝,表情很酷,双眼冷漠,看来,是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下车就下车,有什么了不起。」
她吃力地跨出车门,脸上表情尽可能地表现出步履维艰的样子,但这招似乎太过老套,蒋日出还是一副扑克脸,不为所动。
「这里是一千块,应该够妳坐回金山了。」
他从皮夹掏出一千元,递过去,可宋月洛看都不看一眼。
「我自己有钱,希罕。」她背对他,一拐一拐离开,远离他。
「哼,真是太过份了,想整人也不是这样子。」坐上车子,关上车门,蒋日出油门一踩,一个大回转,加速前进。
车子一回转,马上碰上红灯,等待中,闲着也是闲着,他眼睛乱晃,无意间,他看到对面马路边,那个女人还站在那,即使许多出租车从她身边过去,也不见她拦车。
奇怪了,这女人究竟在搞什么鬼,他怎么都看不懂?
又过了几秒,她直接走到红砖道,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头低低的,还不时从包包里抽出面纸,像是在擦眼泪,又像在擤鼻涕,这一举一动,怎么看怎么怪。
在这样冷清的夜里,路灯慵懒,马路萧条,虽然雨已停歇,但蒸散出的水气,在夜晚时分,更显冰凉,
她不回家,坐在路边椅子上发呆,想必有什么难言之隐。
看她一身狼狈,脚上又擦伤破皮,而且还像个难民一样,完全不顾淑女形象的大吃特吃,种种迹象显示,几个钟头前,她一定出了什么事,要不然,白天所看到精明、干练、自信的她,为何通通不见消失?
正当他思索时,后头喇叭声响,绿灯亮,他赶紧踩下油门,到前头不远处,立刻来个九十度大回转,并且停在宋月洛所坐的位子前头。
他走下车,发现她真的在哭,而且哭得很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至少,他无法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走吧,有什么事,上车再谈。」
突然间,一句温暖的关怀传进耳里。宋月洛抬头,看到挡住路灯的高大身影,和一张让人看了很安心的脸庞,一时之间,她傻住了。
「是你?」她心里掠过一丝温暖,今晚,她应该不用流落街头了!
第五章
要不是亲眼目睹,蒋日出也不会相信,眼前这副景象还真的出现在他眼前。
大门上,被泼洒柏油;墙壁上,被写满欠债不还等字眼,一大堆冥纸像碎纸花般,落得满地,更恶心的,是一颗血淋淋的猪头,被丢在大门口脚踏垫的正前方。
清晨一点半,宋月洛驻足在自家门前,她脑袋一片空白,没有哭泣、没有惊慌,她只是呆愣愣地站着,从傍晚开始,她便衰事连连,倒霉事碰多了,她也麻痹了。
「呵呵,你看,不需要看新闻转播,就可以看到现场画面,是不是很逼真呀?」天啊,她竟然笑了。那种笑,是一种很凄凉,很无所谓的笑。
伫立在她身边的蒋日出,这下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她迟迟不肯回家,原来是发生这样的事,有家也归不得啊!
「……妳弟弟真不应该,欠了钱,就把责任全推给妳。」在这一刻,他开始同情宋月洛,看着她被夜风吹得凌乱不堪的头发,他很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
「这也不能全怪他,从小,父母离异,爷爷奶奶气妈妈在外交男朋友,所以不愿养我们,幸好有外婆,要不然我们姊弟俩,可能还活不到这时候。」
她卸下心防,也不怕对方笑话,就这样敞开心胸,说着心里话。
她的心情急转直下,自责的道:「弟弟今天会变成这样,我难辞其咎,为了工作,我几乎没有花太多心思在他身上,才让他觉得没有温暖,走上歧途。」
「妳弟弟现在几岁?」蒋日出突然一问。
「二十。」
「那已经是成年了嘛,成年人做事本来就应该对自己负责,妳就是把他保护得太好,他才会这样为所欲为。」他拉起她的手,往回走。
「你要做什么?」
「去报警啊,还有,赶紧联络妳弟弟,要他自己出面解决,妳没必要替他承担这一切。」
他拉着她的手准备上车,不过,宋月洛的双脚却像被钉住,动也不动。
「要是他能解决得了,就用不着跑掉了。」她挂起微笑,对于他肯帮到这,已是心满意足。「今天真麻烦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你一定要赏光喔!I她的笑中带着泪水。
他看得出她是强颜欢笑,想必心里头一定痛苦死了。
望着她笑中带泪的样子,那该死的、要命的恻隐之心立刻涌上胸口。
她的手,悄悄从他掌心滑落,她拿起皮包,从里头拿出钥匙。
「妳想做什么?」
「回家啊!」不然她还能去哪?
「现在那班坏蛋知道妳住在这里,妳还敢回去?」这女人是被吓傻了,还是真不怕死。
「今天来过了,应该不会再来。」她把钥匙插进钥匙孔,笑说:「呵呵,你看,他们没在里头灌三秒胶,我还能进得去耶!」太好了,今天终于有件事称心如意了。
才一转动钥匙,拉起门把,一股强劲的力量,硬是将门按回去。
「妳不要命了啊,谁说他们今天来过,就不会再来,亏妳还是干记者的,连这点道理妳都不懂吗?」蒋日出不得不动怒,这女人是怎么了?连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也分辨不清。
他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听来格外大声,不少夜归的民众,还以为是男女朋友吵架,不时探出头好奇地看了一眼。
此时,宋月洛再也忍无可忍,一想到自己悲惨的命运,还得要被人这样责骂,内心堤防溃决,整个情绪忍不住地爆发开来。
「我不住这里,我还能住哪里?现在这种时间,朋友都睡死了,我哪好意思打扰到人家,你是想看我流落街头,你才高兴是不是?!」她嘶吼,泪水更是流满双颊。
「谁说妳没地方住,我家就可以让妳住啊!」他反射性地脱口而出。
宋月洛两眼一亮,如同大海中漂来一根浮木。「真的?」
蒋日出知道,他答应她得面临多大的风险,梦娜万一哪根筋不对劲,突然间跑了回来,到时他跳到黄河也会洗不清。
但是,他又不能食言而肥,看着这女人身陷危机而袖手旁观,再说他自己都说出口了,又怎好出尔反尔。
虽说她把他伤得千疮百孔,但真相只有一个,总有一天她势必要还他清白,但如果现在他不理她,让她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惊险求生,万一她有个意外,侥幸之神不站在她身边,到时他的良心岂不是一辈子不安宁。
所以,基于良知与道德,他不能见死不救。
「妳别高兴得太早,我只准妳住到星期一早上,星期二大早,妳就得乖乖离开,到时妳的死活一概与我无关。」
「别把话说得这么绝嘛,你对我的好,我铭记在心,该如何报答你,我心里有数。」唉,要是真的冤枉了他,她的确有这必要公开道歉。只怕此例一开,还真破了八卦杂志头一回纪录。
只怕这样,她不知要如何面对社长、面对舆论,将来他们的公正性,势必会受到大大的质疑。
「妳最好记住妳今晚说的话。」
「你等等,我进去拿一下换洗衣服。」说完,她开锁进门。
站在这条寂静的巷道里,他点上一根烟,身子靠着车身,等待宋月洛。
他今天是发了什么神经?本来他应该放任她肚子痛死,结果却还是尽全力医治好她。
就连在回家的路上,也让他撞见她的不幸,这女人的私生活,干他什么事啊?为何衰事像是瓜藤般,紧密地纠缠着他,而他竟然狠不下心来拒绝,还好心收留她?
他一定是病了,下星期一一到,一切就要恢复正常,他不想再跟这女人有任何瓜葛,她自己的事该自己解决,他没必要充当滥好人,他自己都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没那空闲工夫,干这种悲天悯人的事。
然而,待她一走出来,为了避免刺激到她的自尊,他还得保持笑容,不让她认为他有半点是在同情,以为这是在施舍的不舒服感。
宋月洛一坐进副驾驶座,蒋日出赶紧坐上车,二话不说,车子一发,迅速往内湖的方向,疾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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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梦娜搬进来之后,他的屋子里就不曾有女子单独进入,更别说像过夜,诸如此类敏感的事件发生。
也因此,当宋月洛一进到屋子里,马上发现走在她身后的蒋日出,显得有些不自在。
「喂,这是你家,你怎么看起来好像比我还要陌生?」从他的表情透露,心中彷佛藏着许多心事一般。
蒋日出飞快回魂,灿烂的笑容赶紧爬上脸。「有吗?妳想太多了,我看是妳的职业病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