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她怀孕应该有四个月了,可是她这肚子竟一点也不见凸起,」殷飞龙害羞地解释,「所以我觉得有点奇怪。」
「有些孕妇就是这样,不太显山露水,」老大夫笑了,「来,我来把把脉,一看便知。」
「不要!」曲安安吓得退缩两步。
「安安,有我在,妳不用怕。」他扶住她的肩膀,不让她逃跑,「一会儿就好,真的只有一会儿。」
万般无奈,她与妹子面面相觑,愁眉苦脸地坐到大夫面前。
「唔……」老大夫半瞇着眼睛,指尖在她的脉搏上停留了一盏茶的工夫,方道:「夫人这胎……」
「殷飞龙,我错了!我错了!」曲安安忽然放声大哭,决定硬着头皮认错,「我不该瞒你的……呜……」
「夫人不必惊慌,胎儿虽然不太稳定,但还算健康。」老大夫连忙道:「待老夫开几副药给您服用,保证母子平安。」
「呃?」她停住泪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夫……您,您说什么?您没有搞错吧?」
「搞错?」他满脸不悦,「老夫行医已有数十年,虽没什么名气,但也从没害过人!夫人,您太小瞧我了吧?」
难道……她真的怀孕了?!
上苍保佑!阿弥陀佛!让她这十恶不赦的人侥幸逃过此劫,日后她定天天烧高香,拜菩萨,再也不说一句谎话了。
可是,她是什么时候怀孕的呢?呵呵,定是两人和好以后,日夜缠绵,所以才有此意外的惊喜……
「哎呀,姊姊胎儿稳定,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曲施施顿时高兴地跳了起来,拍着胸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殷飞龙则仍旧毫不知情,满脸傻笑,小心翼翼地摸着她的肚子道:「安安,我们现在可以给孩子取个名字了吧?」
惟独曲安安仍旧愁眉苦脸,几乎要痛苦地呻吟起来。
糟糕,如果这个孩子是重逢后怀上的,那么这个孩子此起飞龙心中想象的那个孩子,岂不是要迟生两个多月?到时候她又该怎么解释?
正当她焦急难安之时,房门被推了开来。
「姊姊--」
坐在轮椅上的曲纱纱被丫头推着,出现在他们面前,她手里捧着一盘食物,脸上的笑容如牡丹怒放。
「姊姊,闭关数日,我终于研究出醉虾是怎么做的了,快来尝尝!」她骄傲地大声宣布。
「妳大姊现在怀有身孕,不能吃这种生冷的东西,」曲施施连忙上前抢下她的盘子,敲敲她的脑门低声道:「让二姊尝尝就可以了。」
「咦?」懵懂的小姑娘偏偏抬高嗓门,「谁说大姊怀孕了?不是假的吗?」
「谁谁谁……谁说是假的?」一向伶牙俐齿的曲施施剎那间结巴起来。
「妳说的呀!」曲纱纱朝这个罪魁祸首一指,「还叫我不要告诉姊夫呢!」
一时间,整个房间鸦雀无声,殷飞龙恍然大悟,而曲安安浑身颤抖,拔腿便跑,不敢面对上他那张盛怒的脸。
尾声
昔日的朱门大户,今日变成了断垣残壁,惟有残墙中的梅花,重重迭迭,一年盛过一年。
据说,雪沁山庄被血洗之后,镇上的人都不敢靠近这里,也没有人敢重建这里,这儿,俨然成了一座废弃的鬼宅。
他的记忆虽然也布满了尘埃,但却忍不住将尘封在心中的往事取出,轻轻触摸。
那个眉心有痣的女孩子,他仍旧不知道她的名字……现在有了爱妻,又即将有儿有女,自己实在不该再想起她,但那毕竟是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孩子呀,他实在忘不了。
「飞龙,」曲安安掀起车帘,疑惑道:「怎么不走了?别忘了,大年三十之前我们得赶回姊妹坡呢!」
身子沉甸甸的,一路上的颠簸折腾得她死去活来,好几次,她都怀疑自己是否会提早生产?
怪只怪她太爱这个男人,明明可以在家安养,一听今天是他爹的祭日,便无论如何也要跟他回乡来扫墓,对那双地下亡灵聊表做儿媳应有的孝心。然而到头来,却苦了自己!偏偏这可恶的男人一点也没发现她的辛苦,一路上心不在焉,屡屡发呆。
「妳躺着不要动,」殷飞龙回头道:「我去买些馒头来,路上充饥。」
他跳下车,却没有往卖馒头的铺子走去,反而不知不觉驻足停留在当年那个女孩「跳房子」的地方。
红色的痣,红色的袄,像原野上跳跃的火焰……一想到她与全庄人的惨死,他就痛楚地闭上眼睛。
「怎么了?」曲安安不知什么时候也下了车,来到他的身后轻声地问。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他思索着,是该对妻子坦白的时候了,她一向宽宏大量,应该不会责怪他心中承载的初恋吧?「有一个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人。」
「呵呵,该不会是你从前的心上人吧?」曲安安打趣道。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是否尚在人间……应该不在了,如果她是这庄里的人,应该在那一夜就被『飞鸠子』残害了……」他剑眉微凝,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他的珍藏,「我惟一拥有的,是这个。」
「这个?」曲安安定睛一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的雨花石,当年她玩『跳房子』的时候用的,」他双肩微抽,似在嘲笑自己,「我甚至连她的模样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她眉尖有一颗红痣。」
「你念念不忘的,就是她?」不知为何,她忽然纵声大笑。
「是的。」他错愕地回眸,不知她为何发笑,也弄不清这是真心的笑还是冷笑--难道,她在生自己的气了?
「她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抚一抚发,她悠然地问。
「她……」只见过一次面,说真的,的确没什么值得他念念不忘的。「她心肠很好,那一年我想进山庄去见我爹,可看门的不帮我通传,还骗了我……是她帮了我,」
「哈哈哈--」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好半晌,她说了一句让殷飞龙非常吃惊的话--
「那个看门的,是不是留着两撇胡子?」
「呃?」他惊奇得身子都僵了,「妳怎么知道?!」
「那是看门的王二,你被骗了!一般让他传话都要付银子的,你付了银子吗?」她学着女娃娃嗲声嗲气的口吻,完全是殷飞龙当年听到的语调。
「妳……」他颤抖得几乎不能言语,「妳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呀,」曲安安缓缓道,「我娘原是雪沁山庄庄主小姐的奶娘,我爹是庄主的管家,所以我经常在这庄里进进出出的,幸好我跟妹妹们一直住在外婆家,否则那个可怕的夜晚,恐怕我们也难逃此劫。」
「这么说……」他瞪大眼睛,却还是处于一片迷茫之中。
「飞龙,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她望着那一簇墙头的梅花,忽然问。
「听纱纱说,有一年妳到北方进货,是我救了妳,」但他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不,那次是我们多年以后的重逢,」她指了指朱门的台阶下,「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儿。」
「在这儿?」怎么可能是在这儿?他完全胡涂了。
「那一次,因为快要过年了,所以我娘让我穿了新的大红袄,」她转过身,目光晶亮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还在我的眉尖点了一颗胭,脂、红。」
殷飞龙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飞龙,那颗雨花石,在这么多年以后,可以物归原主了吧?」
曲安安笑盈盈地朝那个呆若木鸡的人摊开掌心。
顿时彷佛有道闪电划过他的身体,如同当年他们初遇时的那样。
缘份,真的很奇妙,不是吗?
【全书完】
*看了大姊曲安安的狡猾钓爱,敬请期待绿乔新月缠绵系列姊妹坡之二《跑堂的,好水!》及姊妹坡之三《下厨的,搞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