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欢乐的大殿染上血腥,玄契全无兴致地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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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雕砌的浴池做成五片花瓣貌,温热的水泛着薄薄的雾气。玄契放下长发,让小唐子伺候沐浴。
乌亮的青丝随着水波飘浮,原本阴柔的五官在热气的渲染下更显邪美。
「皇上,」小唐子是名年约十三、四岁,机灵可爱的少年,「李大人的家人想将李大人的遗体带回去,在等您的意思。」
「……」玄契闭着眸,不置可否。
「皇上?」小唐子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他们想带回去就带回去吧!免得碍了朕的眼。」玄契的口气没有起伏地道。
「遵旨。」
「不过……」玄契的唇瓣勾了抹好看的弧,「心和匕首给朕留下。」
「皇上,」小唐子一惊,「这样李大人不就死无全尸……」
「他们如果不要也行,尸体就扔了喂朕养的虎吧!」
「是,奴才会转告他们。」暗暗叹口气,小唐子安静下来。
的确,就某方面来说,李大人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可是当年他和洪、吴两位大人对先皇的谏言,却是他们为官生涯中最大的罪孽。因为他们对神佛之说的迷信,好几次都差点逼死年幼的玄契。虽然他福大命大平安康泰,但是当时的玄契却真的是被折磨得仅剩半条小命。
在小唐子的认知中,应该没有一位皇子的童年会在鞭笞及责骂中长大,可是玄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穿的吃的用的,甚至住的都比他这个小太监还不如。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被先皇打得一身是伤的玄契躲在宫殿旁的梁柱下,明明疼得脸都青白了,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在宫门的另一头,却还传出三位大人要先皇将他斩首的谏言,那时玄契绝望愤恨的眸光,他从不曾忘却。
这往事,原本该冰封在玄契心里,如今却因为登基为皇而重新揭开伤疤,皇上这么做的原因,他真的能够体会。
始作俑者明明是他们啊!
从他八岁跟随皇上,玄契过去的点点滴滴,他都再清楚不过,那段隐藏在华丽宫殿之中不为人知的岁月,不能浮出台面的丑恶人性,造就日后皇上的心狠手辣。
只不过……他担心这样偏激的皇上终会失去人心。
「你听过天女的传言吗?」方才李世运说的话还在玄契脑海里转,心里颇不是滋味。
「有听说这谣传,」小唐子飞快收回远扬的思绪,偏头想了想,「他们说的天女是和皇上同个生辰八字的女孩子,可以为召邶国带来十五年的富足。」
闻言,玄契挑眉。「明明同个时辰出生,她就带来十五年的富足,朕就带来二十年的天灾人祸,老天还真不公平!」
「皇上,这是迷信。」
「是迷信也好,不是迷信也罢,李世运死前都说了,那女人会拿朕的血向天下人谢罪,朕听起来就不高兴。」玄契撇撇唇。
小唐子身后的寒毛一根根竖起。
「传达朕的旨意,凡是跟朕同年岁的女人,全杀无赦。」玄契毫不犹豫的做下这项决定。
「皇上?」小唐子惨白了脸,早知道他就不说了,这会害死多少人啊?
「嗯?」玄契睨他一眼。
「没、没事。」小唐子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都怪自个儿多嘴,造孽!
「这么爱打要不要朕找人帮你?」
「不用了,皇上。」
「朕要起来了。」
「是。」小唐子手脚利落地取来长袍覆上他光裸的身子。
皇上更衣沐浴一向都由他伺候,一般宫女是近不得玄契的身。
让小唐子拭干头发后,玄契随手拿本书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休息,一点都不想为处理朝政而烦心。
反正这不是他要的天下,就算百姓都死光了和他也没有干系。
「净玥姑娘,妳最近要小心点,」常来上香的徐大婶小声叮咛,「最近外头不平静,官差全在抓像妳这个年岁的女孩子。」
「抓去做什么?」净玥不解的问。
徐大婶偷偷比出个杀头的动作。
「……」黛眉紧锁,净玥心头一惊。
「妳不常在外面走动,所以不知道,」徐大婶拉着她到旁边去说,「因为年头不好搞得天怒人怨的,很多人都在说当今皇上是妖孽转世,会带给召邶国灾难。最近民间更流传有天女降世,不但会杀了昏君,还会带给召邶十五年的国泰民安。」
「这些都是……」
「我知道,迷信嘛!」徐大婶抹了把汗,觑了眼庄严的佛像,「可是妳知道人心就是这样,总得找个寄托,既然无法改变事实只好寄望神佛。而今的皇上暴虐无道,有个天女好教大家安心。」
「就因为这原因,皇上下旨杀掉同年岁的女子?」她简直不敢置信。
「是呀!好在妳这儿地处偏远,官差也懒得上来,不过妳还是小心一点好。」徐大婶提醒着。
净玥菱唇抿紧。有这样的皇帝,难怪人心惶惶。
「不过算起来,这年头真的是一年比一年糟喔!」收拾敬奉的蔬果,徐大婶长吁短叹的。
「日子总得要过。」净玥朝她微笑。
「唉!最可怜的还是吴老头。」徐大婶想了想,不禁摇头。
「吴老伯?」净玥有丝担心的问。
「前些日子官府传来消息,说大海在皇都病死了,本来想说起码还有个小海在,可以孝顺他老人家,哪知……唉……」
「小海怎么了?」
「昨天夜里官差带人把小海押走了,他们说建造问天台的人手不够,还要再添壮丁。」说完,徐大婶又叹了口气。
「那吴老伯不就成了一个人?他年纪那么大了,又不能下田,生活该怎么办?」净玥脸上净是忧心。
「是呀!我今天来上香时,就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门口哭,瞧上去可怜极了。我还在跟我老伴说,当年我们都在怨说怎么生不出儿子,只生了三个丫头,不过现在倒庆幸生了丫头,不然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都教人给折磨死了。」
「我去看看他。」净玥不再听她叨念,转身就要离开。
「净玥姑娘,妳去哪儿?」徐大婶一时想不明白。
「我去看看吴老伯。」
徐大婶赶紧制止,「万万不可啊!不是和妳说过现在官差抓得紧吗?妳千万不能下山。」
「可吴老伯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他……」净玥怎么也无法放心。
「净玥姑娘,妳真好心,说妳是天女下凡一点也没错──啊……不!」她惊叫,「不能说妳是天女,到时害妳惹上麻烦就糟了。吴老头有我和老伴顾着,妳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徐大婶安抚的拍拍她的手。
「……」净玥仍是攒着眉,烦恼着。
「别担心,妳若莽莽撞撞的下山,只会替妳的师父们带来麻烦。」徐大婶只好这么说了。
「我知道了,那吴老伯就拜托徐大婶照顾了。」净玥一福。
「说什么拜托?大家都是多年的街坊邻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走了,妳自己保重。」徐大婶又朝佛祖拜了拜,才扭着宽大的肥臀离开。
净玥咬着唇目送徐大婶离去,翩然转身走入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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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在看什么?」宝殿的另一头,雅致的八角亭里,坐着一名贵气逼人的俊美男子,他身旁模样可爱的小厮开口问道。
「没什么。」俊美的公子收回视线,勾了抹意味深长的笑。
小唐子好奇地探头望了望,没半个人影。
皇上也真奇怪,说宫里闷要到处走走,什么不看,却偏偏喜欢找那种高耸入云的名山,爬得他脚都快断了,也瞧不出哪里好玩。
日照微微偏西,已是接近日落时分。
「公子,时候不早了,要不要下山找个地方投宿?」小唐子问。
「不,再多留一会儿。」玄契站起,手中的玉骨扇轻摇,缓步往大殿后方走去。
「公子,等等天黑了山路不好走……」小唐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他。
「不好走,就留下来吧!」玄契一点也不以为意。
「啊?」小唐子苦着脸,「公子,这、这不好吧!这是间尼姑庵耶!」
「朕是皇上,天下还有朕留不得的地方吗?」玄契哼笑。
「是……」小唐子苦着脸应声。
拐个弯,越过前方的大雄宝殿及厢房,纳入眼帘的是古木参天、丝瀑飞泉的幽境美景。
「哇!别有洞天。」小唐子眨眨眼走入这地方,凉风迎面袭来,霎时暑气全消。
玄契站定,妖魅的凤眸停留在不远处戏水净身的女子。
「公子。」小唐子瞪大眼,旋即机灵的闭上嘴巴。
这才是皇上的目的吧!
「没想到斩了那么多人,真正的天女反而在这儿被朕给遇上了。」玄契喃道。
「啊?」小唐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才该被拖去斩首才对,」徐大婶和净玥方才的谈话一字不漏的入了他的耳,「显然此地的衙役办事不力。」
「公子,要奴才去报官吗?」
「免了,」玄契轻笑,「朕想看看天女长得什么样子?」
「是。」小唐子仰头看了他半晌,皇上的心情似乎不错。
玄契示意小唐子留在原地等候,径自迈开优雅稳健的步伐朝女子走去。
第二章
净玥掬水泼在光洁的颈项上,水深及腰,单薄的中衣浸水后贴着她美好的曲线,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她的肌肤泛着玉脂般的光泽。
玄契眸光合黝,跳跃着不寻常的火光。
「姑娘好雅兴,不怕被人看见吗?」他含着笑,眉眼却不见笑意。
「你……」净玥一怔,双颊染上红晕,她没料到竟会有人闯入。
玄契背着手,将她的羞态纳入眼中。
「原来这就是天女啊!」他暗忖。
清丽的容颜美而不艳,轻灵得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不过,却也是让他想狠狠地玷污的纯净!
「公子,」净玥背过身提醒。「于礼,你应该要回避才是。」
玄契对她不慌不忙的态度感到好奇,通常一般女子遇到这种状况都会不知所措,她的反应未免过于平静了吧!
「回避?」玄契轻轻笑开,「眼前春光无限,为何要回避?」
咬咬唇,净玥黛眉微蹙。
「我想公子应该不是如此唐突。」
凤目微瞇,她真的不怕呢!为什么?
是因为她不信这世上有恶人存在,所以不惊不惧?
「如果我不走,姑娘是否就永远不上来?」他再问。
「……」净玥有些恼,却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
呵!他在心底嗤笑。她这种温婉善良的性格,真教他厌恶至极,彷佛世上没有恶人,慈悲心可以普渡众生。
玄契邪佞之心立起,管她是否为天女,他都要强折下这株空谷幽兰,让她看清楚这世上有多肮脏残忍!看她还能不能维持这种恬静的样子?
夜色降临,原本幽静的美景此刻瞧上去显得阴森诡谲。净玥搓着双臂,感觉水温越来越冷。
俯身拿起她的衣服,玄契笑意更浓。「姑娘,再不上来妳会生病的。」
「还是请你先离开。」她坚持,可是语调还是温柔有礼。
啧啧两声,玄契摇头。
「姑娘,还是让我抱妳上岸吧!」话声未落,净玥已被纳入他的怀抱远离溪边。
净玥无法反应,只觉得望入了一双好深好深的黑瞳,幽闇地让人无法呼吸。
「请你放开我!」净玥仓皇地移开视线,心跳乱了节拍。
明明是个俊美无俦的男子,周身却旋绕着沉重阴暗的气流,让人一靠近不禁寒毛竖立。
「我如果放开,」他说得很慢,目光放肆地打量她清丽的脸庞,「姑娘的春光就一览无遗了。」
净玥身子一僵,她从没见过如此放浪形骸又无视礼教的男子,她不知该如何才能脱身。
「妳怎么没被送进官府?」他故意放柔语调。
「你是官府的人?」她惊讶地仰眸。
「我听见妳们的谈话了。」
「不关徐大婶的事,你要抓就抓我一个人。」她急道。
「这间寺庙藏匿妳而不报官,也是同罪,怎么可能只抓妳一个人?」他轻笑的威吓。
呼吸一窒,她直视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你别为难她们。」
玄契在她的眼底看见恐惧,是为她自己还是那些闲杂人等?
「如果我偏要呢?」他反问。
「你想怎么样?」霎时,她明白他是冲着她来的。
脸上的笑容更炽,玄契十分欣赏她的聪慧。「我要妳。」
「什么?!」他的话太大胆唐突,净玥不由瞠眸。
「朕说……朕要妳。」倏地,他俯头攫住她的唇,舌尖灵巧地探入檀口,窃取她的幽香。
「啪!」清脆的巴掌声划破林问的寂静,惊得林中宿鸟一阵乱飞。
净玥将他推开,环住自己的手不住颤抖。
「妳会为妳这巴掌付出代价,」玄契抚着热辣辣的颊,眸光阴鸷,「朕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净玥虚软地跌坐在地,大眼不安地瞪着他离去的背影。
这个男人让人打从心底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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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爷,您的脸……」小唐子心惊胆跳地跟在玄契身后,看着他颊上清晰可见的五指痕,寒意爬上心头。
不会是那名姑娘打的吧?如果是,那可糟糕了。
「影,」玄契声音阴冷,字字如冰,「出来见朕。」
小唐子眨眨眼,安静地退到一边。看来皇上真的生气了,大事不妙啰!
一抹黑影从天而降,来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森冷的眼睛。
他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如影随形的暗中保护皇上,除非必要不会露面。
「……」影没说话,仅静静地半跪在玄契身前待命。
「这座庙朕看了碍眼,里头的老尼姑朕也讨厌,」玄契冷冷地道,「除了叫净玥的女人,什么都不要给朕留下。」
「……」影用力颔首,起身没入林中。
「皇上,」小唐子知道不该多嘴,可还是忍不住开口,「这是间寺庙,这样会不会不妥?」
「有什么不妥?」玄契不以为然道。
「您这么做是对神明不敬……」
「反正祂也不曾眷顾过朕,」玄契目光阴寒地扫过他,小唐子的冷汗滑过额际,「小唐子,你的话变多了。」
小唐子识相的闭上嘴巴。
「小唐子,」玄契下令,「明天一早记得准备八人大轿,越华丽越好,把那个叫净玥的女人带来见朕。」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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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净玥睡不安稳地拧紧眉,梦里全是玄契那双闇黝深邃的黑瞳。
倏地,她惊醒,脸上净是薄薄的冷汗。
窗外跳跃的火光映入她的眼。
「失火了!」她惊骇地冲出房门,妖艳的火舌窜烧天际,无情地吞噬整座大庙,「师父、大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