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火光微弱,两名刺客被高高吊起,玄契一脸高深莫测,在他们身前背手而立。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没人派我们来,」被吊在右方的男人意识还算清醒,他咬牙切齿地道:「像你这种昏君,死有余辜!就算我们失败,还是会有其它人来取你的项上人头。」
唇瓣微勾,玄契居然笑了。「只要他们有本事,要拿尽管拿去。」
「你不要以为你的守卫森严,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
玄契不耐烦地蹙眉,朝他们逼进一步。
「你们不说出幕后指使者也行,朕问你们,你们说义仓没开是怎么回事?」
「你少装蒜,你在皇宫里养尊处优,哪会了解百姓的疾苦?没想到你连义仓都不肯开放赈灾!」说到此,男子喉头一紧,「我爹……就是被活活饿死,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玄契挑眉,薄唇紧抿。
他可不是天生的皇帝命,他之前所受的苦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义仓没开放是怎么回事?十多天前在大殿上,他明明亲口允了吴大人。
邪魅的眸子在笑,冰冷寡绝的光芒教人不寒而栗。
他正愁找不到借口找吴大人麻烦,现在可好了。
目光调回他们身上,玄契突然摆手。「放了他们。」
「是。」狱卒领命。
「你要放了我们?」两名被抓的男人惊愕。
「朕也不怕告诉你们,要杀朕朕随时候着,」他眸中幽光一闪而逝,「反正朕也不是挺想当皇帝,只不过不想称了他们的意!」
他们是谁?蒙面人听得一头雾水,不过玄契真的要放了他俩?他俩原本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玄契冷冷一哂,脚跟一旋走出天牢。
吴大人啊!吴大人!当年你非要逼死朕的帐,这下可以一笔一笔慢慢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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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宫灯结成灿烂的灯桥,将夜点缀得像白昼般明亮。御花园里挤满了人,祝寿的文武百宫、来回忙碌的宫女、随音乐起舞旋绕的歌姬,一眼望去好不热闹。
今儿个是圣上二十寿诞,大赦天下赋税减半,皇宫内连续大宴七天。
净玥姗姗来迟,她一身浅紫色的华丽宫服,腰绳系上的纤腰不盈一握。
「她是谁呀?」
「是嫔妃吗?没见过啊!」
「像仙女下凡似的……」
「要坐在皇上身边,看来是新宠了。」
净玥甫踏入安平殿,众人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玄契眼底划过一丝惊叹,被她的美丽震慑住。
他起身握住她雪白的柔荑,让她在身旁坐下。
净玥的螓首垂得很低,不习惯这样公开的场合,更别提大家的焦点都在她身上。
「怎么不抬头?」玄契已经喝了一些酒,俊美的五官更动人心魄。
净玥抬眸望他,心跳一时乱了拍。
「别害羞,妳很漂亮,」他贴在她的耳边低语,炽热的唇眼看就要碰上她的,「所有的女人中,就只有妳让朕心动。」
如此亲昵的动作,让净玥的脸更红了,美眸流转一圈,发现有好几道又妒又羡的目光投向她。
玄契大手紧搂住她的纤腰,贴心地拿了椰糖糕送至她唇边。「味道挺不错,妳尝尝。」
「皇上,我自己来就行了。」她伸手要接,却被他躲开。
「朕偏要喂妳。」玄契不允,漂亮的凤眸戏谑地瞇起。
「皇上……」她不是嫔妃,出现在此已经够奇怪了,如果皇上对她又特别宠爱的话……
「妳再不愿意,朕就亲口送到妳嘴里,」他低语,「当着众人的面吻妳,朕可是一点也不反对喔!」
净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竟敢说出如此不顾礼教的话。
「净玥,朕没什么耐心。」他笑。
明白他说到做到的个性,净玥乖乖地咬了一口。
堂下的众嫔妃顿时气红了眼,一向都是她们伺候皇上,何时曾让皇上亲手喂过什么来着?
「好吃吧?」他擦去她唇边的糖粉,「朕知道妳喜欢,特地吩咐人做的。」
净玥微微一笑。
入口即化的糖糕,软棉在嘴里,甜在心里,是种宠溺的滋味。
玄契温柔的样子让众臣子侧目,虽然以往他不至于沉溺女色,可是也不曾见他对谁特别好过。
就算是萧贵人也没有。
萧贵人故作镇静地啜口酒,其实心中暗潮汹涌。
她认得她,勾引皇上勾到她宫里的贱女人,皇上身边的位子根本不应该是她!
玉指用力握得泛了白,萧贵人恨恨地咬紧唇。
「皇上,您身边的倾城佳丽是……」秦驸马好奇地问。
「朕心目中最心爱的女人。」他朝净玥眨眼。
她惊讶地回望他。他是不是醉了?竟会这样承认他们的关系?
「臣等怎么不曾见过?」
「既然是朕最心爱的女人,你们怎么可能轻易见到呢?」玄契似是而非地答道。
「这么说来,」会当上驸马爷就是因为嘴甜,秦驸马巴结的笑,「臣等就快有皇后了。」
闻言,萧贵人不禁一僵。
玄契偏着头没答话,脸上的笑意难以捉摸。
让净玥当他的皇后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秦驸马总算提了一个有建设性的意见。
这件事就吩咐小唐子去办。
见他不语,一种酸泡泡在净玥心底发酵。
她突然想起他要许她的愿望,她希望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别的、与众不同的。
这样算不算是贪心呢?
秦驸马等不到皇上点头或否认,尴尬的执着酒斛站在原地。
玄契轻轻笑开。「朕不急,你们倒挺急的。」
萧贵人不轻不重地放下杯,清脆的碰撞声引起众人的注意。
「皇上,」她扭着臀娇嚷,「人家今天还没祝贺您呢!」她走到玄契的另一边轻轻跪下,美眸不忘恶狠狠地瞪了秦驸马一眼。
秦驸马识相的闭嘴坐下,子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还是闪开一点好。
「哦?」香风袭来,艳丽的娇颜在玄契眼前放大。
转移话题也好,他想给净玥一个惊喜。
只不过,该怎么跟她解释她师父们的事?
净玥不自觉地移开目光,看他和其它女人如此接近,她突然觉得胸口好闷。
掌心被人轻捏了两下,她见到玄契朝她若有似无的笑笑,彷佛教她别担心……
净玥无声地叹息。
这样的男人教人怎么不心动?
第五章
御书房内灯火摇曳,照得玄契的五官阴暗不明,他冷冷地看着跪伏在地的吴大人,神情难测。
吴大人颤着身,冷汗从额角滴落。
皇上是怎么知道他和地方官吏私吞赈灾的米粮和黄金?他一向不管朝政的呀!本来还想说天衣无缝,所有的过错都教他这个昏君背了。
这下可好,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朕还在等你回话呢!」他端起杯,碗盖轻轻滑动。
吴大人紧张得说下出话来,一双眼直直瞪着地上,想不出借口。
「不说话是代表默认吗?」
「皇、皇上,」吴大人好下容易鼓起勇气,答道:「微臣是被冤枉的。」找不到理由,就打死不认帐。
「冤枉?」玄契勾了抹邪气的笑,「吴大人,你当朕是三岁小孩,随便哄哄就行了吗?』
吴大人噤口,偷偷觑了坐在上位的玄契一眼。
那张脸冷得没有表情。
这下真的死定了。
「吴大人,」玄契撑着颊瞅他,「你为官多年,应该明白这罪不轻,是要连诛九族?」
「是……」
「朕有心要原谅你,如果你再执迷不悟,别怪朕不留情面,从重量刑。」
「皇上,」他的意思是承认就可以减轻罪刑吗?「微、微臣……」
「嗯?」玄契的语调太过温柔,反教人不寒而栗。
「臣……臣……」到底该不该认罪,吴大人心头万般挣扎。
「也罢,」玄契摆手,耐心告罄,「你不肯说也就算了,那就什么都甭说了。」
「皇上,」被他这么一吓,吴大人连忙磕头,「都怪臣一时起了贪念,请皇上原谅微臣吧!臣下次不敢了。」他急道。
话一口气说完,房里却诡谲地安静。
他抬眼瞄了玄契一眼,意外发现他脸上的笑意更浓。
皇上在笑?是不是代表他没事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先皇钦点,和李世运李大人、洪谨全洪大人共同辅佐新皇的两朝元老。虽然李大人因触怒皇上而遭挖心之刑,可是他这次完全顺着皇上的意,应该没事了吧?
「吴大人,你这番话是认罪了?」他轻声问。
「皇上,请原谅臣的一时胡涂。」
「朕是问--」他话声一顿,音量微微扬高,「你是否认罪?」
抬眼看着高高在上的玄契,吴大人恭敬地跪伏在地上。
「臣认罪。」
又是一片窒人的寂静,洪大人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锵娜」一声,一把冷冽的匕首丢至他跟前。
洪大人瞪大眼,无法反应。
这是……
「你私吞赈灾金剥削民脂民膏,罪大恶极,本该连诛九族,」玄契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冷冰冰地不带温度,「念在你为国家尽心多年,朕赐你一死,功过相抵。」
吴大人不敢置信地瞪他,碰都不敢碰那把匕首一下。
「你认罪了不是吗?」玄契轻浅地道。
这都是他的陷阱!吴大人终于看清玄契的目的,先是温言软语要他认罪,然后再逼死他!
如果他不要轻易相信玄契的话,又有谁敢办他呢?
「你设计我……」他喃喃自语。
「你贪赃枉法多年,是你自己认罪,怎能说朕设计你呢?」
「先是李大人,再来是我……」吴大人脑筋一动,恍然大悟,「接着就是洪大人了,你早就准备好要逼死我们!」
缓之又缓地眨了下凤眸,玄契微笑,「你果然还不算太笨!」
「你敢!我们可是先皇……」
「住口!你们左一句先皇、右一句先皇,烦不烦啊?」玄契步下台阶,俯身拾起匕首,「要知道他老人家已经躺在坟墓里,不可能再出来救你,能饶你的只有朕。」
吴大人害怕地退了几步,看他饶富兴味地抚过冰冷的匕首。
「李世运的心是这把匕首挖出来的,用同一把刀算是你的福气。」
见他把人命说得云淡风轻,吴大人不禁胆寒。「为什么……一定要逼死我们?」
「这句话该是朕问你们,」玄契一个旋身,妖邪的凤目迎上他的,「什么叫妖孽转世千万留不得?你们对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苦苦相逼,非要害死朕不可!请问三位大人,朕是哪里得罪你们了?」
吴大人张大嘴,老半天说不出话来,二十年前的回忆重回他脑海。那时他们不断向先皇谏言,请他处死小皇子……
原来不论李世运或他,都是因为当年他们都曾向先皇谏言要将皇上处斩而惹来杀身之祸,其实,玄契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无知。
一切都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样子。
「那是……那是……」
「人算不如天算,朕不但没称你们的意,还当了皇上,你们三个任谁也跑不掉。」
「皇上,求您放过微臣吧!」
「你是要自己动手?还是要朕帮你?」亮晃晃的匕首递至他眼前,玄契笑问。
「皇上……」吞了口口水,他拚命摇头,「皇上饶了臣吧!」
「你不敢动手,朕就亲自送你一程。」脸上还泛着温柔的笑,匕首已尽没入吴大人的腹中,「你放心,黄泉路上你会有伴的。」
吴大人瞠大眼,庞大的身躯砰然倒地。
玄契拔出匕首,带起一连串的血珠。
「谁?」猛地,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玄契眸光冷冽地扫向来人,意外地看见惊慌失措的净玥。
「是妳!」他拧眉,「妳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都看见了?他不愿让她瞧见的阴暗面。
净玥捂着唇,压抑不住胃部涌上的恶心感,她惊惧地瞪着倒卧在血泊中的吴大人。
「净玥。」见她脸色惨白,他想上前搀扶,又止了步伐。
他手上还沾着吴大人的血。
眼泪不知何时开始滚落,净玥靠着墙,胸口闷得几乎无法喘息。
她今天一时兴起,亲手做了一些小点心要给他尝尝,没料到会看见他……
他竟然亲手杀了人?!
「净玥,」瞧她一脸快昏倒的样子,玄契不禁心急,「小唐子?小唐子?快来人!」
来不及了,她双膝一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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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事,只是受惊过度。」御医沉吟片刻,转身收拾药箱,「服几帖药就没事了。」
玄契剑眉紧锁,忧心忡忡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净玥。
「不过皇上,」御医欲言又止,「净玥姑娘她……有身孕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刚好让他听见,御医迎上玄契微讶的黑瞳。
小唐子心头一缩,不安地觑了皇上一眼。
照惯例,除了皇后之外,皇上不喜欢其它嫔妃留下龙种,现在……
御医已做好准备,随时能开出打胎的药方。
玄契凤眸微瞇,陷入沉思。
他和净玥的孩子啊?这感觉他并不讨厌,或许是件不错的事。他可以想象自己抱着一名像净玥的可爱女娃,任她在怀中撒娇。
「皇上?」小唐子轻轻唤了声。
「留下来。」淡淡的笑痕在玄契唇边漾开。
「皇上?」小唐子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皇上刚刚说啥?留下来?
净玥不具任何身分,这是不合宜的。
「遵旨。」御医颔首,开出药方子,「皇上,这些日子请多关照净玥姑娘,前三个月非常不稳定,别让她情绪有太大的起伏。」
「嗯。」
「微臣告退。」御医躬身,退出宫门外。
玄契在床边坐下,白皙如玉的手抚过净玥的颊,他的动作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她。
小唐子站在一旁候着,心头惶惶不安。
伺候皇上多年,从没见过他有这种神情,如果被朝中那些大臣知道皇上很重视净玥,一定会抓住这个弱点来危害皇上。
「皇上?」小唐子又唤了声。
「嗯?」
「御医说等会净玥姑娘就会醒了,您别担心。」
「朕担心的不是这个。」他揉着额角。
她看见的那一幕,对一向温婉善良的净玥来说定是个不小的打击。
「……」小唐子沉默半晌,「皇上,吴大人的事,奴才已经处理完毕了。」
「嗯。」淡淡地应了声,玄契起身。
小唐子欲言又止,这样郁郁寡欢的样子,不像皇上。
「朕原本打算要册立她为皇后,恐怕现在要缓一缓了。」他喟叹。
闻言,小唐子一愣。
「皇上,您想要立皇后?」皇上之前明明很抗拒的呀!
「原本是这样打算。」
小唐子瞥了净玥一眼,咬咬牙,打算说出心底话,就算惹怒皇上他也认了。
「皇上,万万使不得,她是天女,她会害您。」
玄契凤眸微微瞇起。
小唐子低着头,强迫自己壮起胆子。
「您的寝宫一向不让嫔妃过夜,却为她破了例,您宠她、让她,已经完全违背您当初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