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原本只是存着好玩的心态,可是您现在太认真了。」
玄契不悦的轻轻哼了一声。「你是在告诉朕该怎么做了?」
「奴才不敢。」
「不敢就闭上你的嘴巴,」他沉怒,「朕做事自有分寸。」
「是。」小唐子低声道。
「等她醒来后,记得通知朕。」
「奴才明白。」
回头又望了净玥一眼,玄契神色复杂地离开麒阳宫。
是吗?他真的太入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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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睫颤了颤,净玥从无边的黑暗中转醒,想撑起身,不料一阵头晕目眩。
「净玥姑娘醒了,快去通知皇上。」隐隐约约中,她听见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他要通知玄契……闭着眼,她心头一暖,玄契的存在总是能让她意外地感到安心。
冷不防,吴大人倒卧血泊的画面浮现她脑海,净玥惊骇地睁大美眸,翻身坐起。
她惊出一身冷汗。
薄帐被掀起一角,探进小喜担忧的脸。「净玥姑娘,您还好吗?您的脸色好苍白。」
「我……我没事。」捂着心口,心还在剧烈收缩。
小喜拿手绢拭去她额上的汗,见她心神未定,她回头低叫:「小唐子,麻烦你再去请一次御医好吗?净玥姑娘的脸色不太好看。」
小唐子拧紧眉心,他很不想去,可是净玥肚里怀的是皇上的龙种……
「不用了,」净玥握住小喜的手,连掌心都是异常的冰凉,「我休息一下就好。」
小喜看了她好半晌,最后才不甘愿地点点头。「您如果不舒服要说喔!我去端药来。」
「嗯。」
见小喜匆匆地离开,净玥走下床榻。
她看见的景象带给她太大的震撼,让她永远都忘不了。不管是吴大人的死状,抑或是玄契……
尤其是玄契!扶着床柱,净玥狠狠地咬住唇。
他眼中寡绝的神情教她害怕,他怎能在手刃吴大人时还漾着笑?那是什么样残忍的性格?
她突然发现,她爱上的男人……其实她一点都不了解。
「净玥?」玄契长袍一撩,匆匆跨入房里,「妳好多了吗?」
净玥抬眸,心没来由的缩紧。
他担心的样子她不会错看,可是……
「奴婢见过皇上。」小喜刚好端药进来,和玄契碰个正着。
「嗯。」玄契接过她手中的药盘,「妳先下去吧!」
「是。」
玄契在桌边坐下,示意净玥也到身边坐。
「妳的脸色还是一样苍白,等等再唤御医过来看看。」
「不用了,」她扯出一抹笑,「我很好。」
「药趁热喝了吧!」玄契要喂她,却被她轻轻接过手。
她……是不是在逃避他?
「我想妳在御书房看见的事……」
喝药的动作一顿,净玥望向他。
她的眼神太清澈如水,反教他说不出口。
「没什么。」
净玥敛眸,朝碗里吹着气,感受到两人的疏离,那种感觉好奇怪,像是彼此是再熟悉不过的陌生人。
「喝完药早点歇息吧!」这股沉默太窒人,玄契薄唇微抿。
「嗯。」
定定看了她半晌,玄契欲伸手拨去她垂落颊边的发丝。
净玥彷佛受到惊吓地跳起,药汁洒了一桌。
玄契的手停在半空中,俊容一变再变。
她不要他碰她?
净玥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脆弱。
她伤到他了?她没这个意思,只不过还没有心理准备……
小唐子怎会瞧不出两人间的暗潮汹涌,他连忙上前打圆场。「来人,还不快来收拾?」
数名宫女七手八脚地夹在他们中间,打破他们凝肃的气氛。
玄契放下手,眸里一片淡漠。
罢了,本来想提起孩子及立后的事,现在都没必要了。
「今晚不必等朕了。」冷冷地、淡淡地,他扔下话。
净玥背脊一僵,他刚刚说什么?朕?他已经好久不自称朕了。
他生气了?
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去,净玥突然感到心好慌,彷佛他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她想追,无奈脚像生了根,动都不能动。
她没想到,这一走,他们之间真的变了,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那一夜,他没有回麒阳宫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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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着一双酸涩的眼,净玥一夜无眠到天亮。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怔怔发愣,台上的烛火已经燃尽。从她侍寝的那一天起,他从不曾外宿过……
从来不曾!
脑海里闪过好多画面,都快将她的心拧碎了。他昨晚在哪?萧贵人宫里吗?用同一双手抱着别的女人吗?
甩甩头,她快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逼疯了。或许,她应该向他解释她昨天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她要去找他!净玥心底做出决定,只不过皇宫那么大,要上哪儿找?
「娘娘,皇上不在,您要不要改天再过来?」宫门外传来嚷嚷的声音。
「本宫有说是要来找皇上吗?」女声高高扬起。
「那娘娘是来找谁?」小喜不死心,仍拦住她的去路。
「放肆!本宫要找谁还需要向妳这个丫头报备吗?还不快闪到一边去!」
「娘娘……」
还不及了,小喜阻拦无效,萧贵人大剌剌地走入宫内,迎上净玥的视线。
「净玥姑娘。」小喜咬着唇,惊慌地看着她。
她该不该和小唐子说去?可是皇上和净玥姑娘昨天出了点事,皇上还会过来吗?
「没关系,」净玥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民女见过娘娘。」她施礼。
萧一贝人脸上浮上一抹笑,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回。
「本宫可以坐下吗?」
「当然。」净玥示意小喜奉茶。
「没想到皇上竟然藏了如此绝色在宫里。」萧贵人口气温和又带着笑,教人摸不透她的来意。
「娘娘过誉了。」
「不过,伺候皇上不是件轻松的事吧?」萧贵人若有所意地道。
净玥惊讶地抬眸,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皇上喜怒无常,对谁都那么冷冰冰带点距离,跟他在一起谁都不会感到愉快的。」
净玥没吭声,她是在套她的话吗?
她错了,玄契对她不是这个样子,他只是……不会将情绪表现在脸上。
见她没反应,萧贵人轻笑出声。「这是咱们姊妹俩的体己话,可别说出去了。」
「民女不会多嘴。」
「看妳憔悴的样子,应该不是很习惯宫中的生活?」
「……嗯。」她轻轻点头。
「昨晚皇上没回来,让妳难受了对吧?」她试探地问。
脸上血色褪尽,净玥回望她。
她怎么知道?
「伺候皇上就是这样,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萧贵人理理衣袖,「妳可别往心里放。」
她的笑刺伤净玥的眼,听她的口气,皇上昨夜在她那儿?!
「皇上……是不会只专情于一位女子的,妳要有心理准备。」
净玥空洞地看着地面出神,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关系,她的话让她的心好痛。
「本宫明白这对妳来说打击很大,不过后宫哪个女人不是这样熬过来的?要活下去,就要能接受这样时皇上,不然留下也只是徒增自己的痛苦,倒不如早点离开。」萧贵人满意地看着她略带忧伤的神色。
净玥依然静静地听,光忍住眼眶快滑下的泪,就已经耗费她太多力气,她根本无力反驳。
「哎呀!聊着聊着,本宫都快忘记来的目的了。」萧贵人啜口茶才缓缓续道:
「上回瑾儿告诉本宫,妳原本是住在山中名寺,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是吗?」
净玥抬首,不懂她怎么提到这个话题。
「没想到却被我们那个任性的皇上给拐进宫里。」萧贵人摇头。
「您知道?」
「本来是不愿意告诉妳,但又觉得妳被蒙在鼓里实在太可怜了。」
一种诡异的感觉爬上心问,净玥等着她继续说完。
「皇上不是和妳说,只要妳乖乖的,妳师父们就会安然无恙?」萧贵人眸底掠过一丝歹毒,旋即掩了去。
「嗯。」净玥提着心。
萧贵人敛起笑,拧着层表示惋惜。「其实皇上是骗妳的。」
「骗、骗我?」
「妳的师父们早在大火之前就死了,是皇上下的令。」萧贵人故意叹息一声。
「妳说谎!」如遭雷殛,净玥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不可能!」
脸色微微一变,萧贵人因她的反驳有些不悦。「本宫好端端干嘛骗妳?本宫是瞧妳受骗,才好心告诉妳。」她抿唇,「以免妳每天睡在仇人身边而不自知。」
胸口就快不能呼吸,泪一滴一滴落在紧紧环住自己的手上。
难怪每每她问起师父们的事,他都顾左右而言他,因为……因为……他们一直都在骗她!
「其实现在知道还不算太晚,妳起码心里有底。你们当初究竟有什么过节,本宫并不清楚,不过妳的师父们不在人间是事实……」萧贵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进净玥耳里,到底说些什么,其实她已经听不清……
前所未有的愤怒窜过她全身,净玥像僵住般站在原地。
见状,得意的笑悄悄浮上萧贵人的唇边。皇上疼净玥疼到骨子里去,她才不会笨到与她正面冲突。
她只要要一点小手段挑拨他们之间的感情,净玥自会知难而退,皇后之位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别的不说,瞧她现在这个样子,就不信他们的感情还会好多久。皇上不会容忍她的放肆,她也不会原谅皇上的心狠手辣,两人已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她只要在一旁等着看戏就成了。
目的达到,萧贵人心满意足地放下杯,丰臀一扭一扭地离开麒阳宫。有时候她还真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呢!
净玥不知道萧贵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才回过神,只知道她的心碎成千片万片……为师父们的死,为玄契的欺瞒、背叛。
第六章
「真是搞不懂,」小唐子提着宫灯一路咕哝,「好端端地下什么雨,弄得我裤脚全湿了。」
猛地,他止住步伐,双眼瞪得老大。
「是净玥姑娘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前方数步之遥的地方,站了名白衣女子,长发披散低垂着脸,瞧上去怪阴森可怕的。
净玥缓缓抬首,雨珠顺着颊边滑落。
「您怎么不撑伞?」小唐子三步并作两步跑,连忙持伞帮她遮雨,她肚里怀有龙种啊!万一有了闪失谁担待?他可不想掉脑袋,「没伞也到屋檐下躲着嘛!」
「皇上在里面吗?」她问。
小唐子拧起眉,净玥姑娘说起话来怎么有气无力的?要不是他胆子大,还会以为自己活见鬼了。
「您在等皇上?」
「嗯。」
「您这样等皇上要等到什么时候?您先到屋檐下,奴才帮您通报一声。」虽然他们在闹别扭,可是依皇上疼她的程度,应该会接见她才是。
「不用了,我在这等。」她拒绝。
「净玥姑娘……」小唐子还待再劝,却被她截住话。
「我坚持。」她道。
「……是。」说她没脾气,倔起来还挺硬的。小唐子叹口气,将伞递给她,「您先撑着吧!别病着了。」
净玥深深望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伞。
小唐子手脚快,没三两下就奔至御书房门口。
「小唐子,」净玥唤住他,「我师父他们还好吗?」
小唐子脚步一顿,大惊失色的回头,与她遥遥相望。
她……她知道了?
看他的样子,净玥心里已有数,她自嘲地笑笑。自己还在奢望什么呢?
「没事了,你去吧!」
小唐子咬咬牙,一回头赶紧进御书房面圣。
「皇上,大事不好了。」他慌慌张张的通报,「不好了。」
玄契从书案中抬首,剑眉微挑。「什么事不好了?」
「净玥姑娘知道她师父们的事了。」
淡淡的笑痕在玄契唇边漾开。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节骨眼还有人扯他后腿。
「皇上,净玥姑娘在外头等您呢!要请她进来吗?」
玄契的眸光越过小唐子的肩,望着外面大雨滂沱的夜色。
「皇上?」
「不用了,朕出去。」
「啊?」小唐子一愣,外面雨很大耶!他们怎么都不喜欢躲雨啊?
「皇上,奴才帮您打伞。」他匆匆忙忙地要出去拿伞。
「不必了,你不用跟来。」
「皇上,雨不小……」
「朕知道。」他似笑非笑,迈开优雅的步伐往外走。
真的没办法了吗?他想要的东西没有一样留得住,他仰眸瞧着倾盆大雨,任雨水打在他脸上。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真正找到一样属于他的东西,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他看似拥有天下,其实什么也没有……
孑然一身啊……
「妳都知道了?」玄契站在她身后开口。
「你为什么要骗我?」净玥握紧伞把不肯回头,光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就绞成一片,「玩弄我的感情有这么好玩吗?」
「……对不起。」低沉的嗓音,不重不轻地敲在她的心版上。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何时对谁道歉过了?他不想失去她。
他原本只是要让她恩宠加身,让她爱上他,没想到自己反而先陷进去了,无法自拔的深陷啊!
「抱歉换不回我师父们的命!」净玥低喊,她从不曾如此激动过,「你的抱歉没办法补偿我。」
「妳想要怎么做?」玄契平静地问。
「我想要怎么做?」愤怒地转身面对他,净玥想也不想地道:「我想要用你的命赔我师父们的命!」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是吗?」没有灯光,净玥仍能看见他讥诮的神情。
净玥咬着唇,不肯再多说。
受到伤害的是她啊!她完完全全地信任他,换来的竟是残忍的背叛。
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妳是这么想的?」妖美的眸子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要我以命赔命?」
「……」她静默无语,心都碎了。
「很可惜不能如妳的愿,」他无所谓的耸肩,又退回一开始的冷漠面具下,「想杀朕,自己找机会动手。」
「你以为我不会?」
「朕从不会预设任何立场,」玄契旋身,「回麒阳宫去吧!妳的衣服都湿了。」
看着他的背影,净玥心痛难当。
她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背叛痛些,还是师父们的死痛些。
「我要离开。」
「庙已经烧了,妳没有地方可去。」
「不管去哪,只要能离开你就好!」净玥喃道。
玄契自嘲地笑笑。
想当初遇见她的时候,他急切的想知道,柔顺恬静的她会不会有爱恨情仇的种种情绪反应,如今他知道了,反而被她深深灼伤。
「妳没有决定的权利,别忘了,妳留下来就是为了补偿妳的过错。」就算不择手段他也不会让她离开身边,即使会让她恨他也无所谓。
闻言,净玥气愤地瞪大眼。「我补偿的还不够多吗?还不如你一刀杀了我。」
「杀了妳做什么?」玄契转过身,支起她的下额,黑瞳里暗潮汹涌,「朕喜欢妳的身体,喜欢妳的侍寝,等朕玩够了自会放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