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似乎到此断了线,但凭他萧左和火龙堂的交情,至少知道冷非云的妻子开口闭口喊神偷为师兄。
神偷似乎很懂得操纵人心。先是引起众人的惶惶不安,更在长达一个月的漫长日子中,让富豪大户疲于部署护卫,制造恐慌,然后再择兵荒马乱之际下手。
夜色中的紫轩是这样的朦胧不清,而窗帐后的花飘紫应该已经入睡了吧?
想起她的人、她的反应,萧左不自觉的笑逸出唇瓣。
会是花飘紫吗?
不,她看起来一点武功也没,否则以她对男人的厌恶,在他三番两次的调戏下,早该出手制止,结果她并没有。更何况据消息来源指出,神偷应该是名年轻男子。
会是张迟吗?
不,他虽有功夫底子,却少了神偷该有的灵敏度,走起路来又沉又重的,按理推断不该是他。
会是张万全吗?
不,他高壮的身形不像。有两次他几乎追踪到了神偷,奈何神偷棋高一着,让他连神偷的衣角都没碰上。
会是陈金、陈土?
人不可貌相。陈金、陈土走路轻而快,看得出来是练过拳脚功夫。愈不可能的人愈可疑,说不定就是两兄弟中的一人。
萧左抽丝剥茧,希望在有限的证据里,找到最有可能的答案。
日前,许文义收到了神偷下的战帖;许府里有许多为富不仁所得来的宝藏。神偷会偷走什么?这让许文义如临大敌,广邀江湖上武功高强的能手进入家里备战。
这一招其实是高招。这样一来,许文义便不会有空上弄春院来,更不可能花心思对付沉霜霜。
这样推演下来,神偷在弄春院里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神偷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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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轩小小的花厅里。
花娘、花飘紫母女俩面对面共进午饭。
「娘,那个萧左不是好人,请他离开弄春院吧。」花飘紫有些食不知味,饭没吃两口就搁下碗筷。
「来弄春院的,哪个是好男人?」花娘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我觉得萧左这人不简单,可能另有意图。」就算是最亲的娘,她也说不出口那个登徒子曾经轻薄她的事。
「弄春院是认银子不认人的,谁有银两谁就是大爷。这么多年了,难道妳还不能习惯?」花娘可是见多了男人。男人不风流,就不叫男人了。
「那至少让他换房间,我不喜欢他住在那儿,总觉得一天到晚被他监视着。」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根本就是随时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我也跟萧左提过,可是他不肯,他说他喜欢有窗子的房间,空气好、视野佳。」
「娘,你若赶不走他,我亲自去赶人!」
「妳一向不过问弄春院的事,怎么突然对他有了兴趣?」花娘打量着女儿,猜测着女儿一向紧藏的心思。
「我不是对他有兴趣,只是希望他不要把院里的姑娘迷得团团转。」虽说沉霜霜不会跟萧左走,但是以萧左的风流本事,难保沉霜霜不会因日久生情而爱上他。斩草必须除根,他一定得离开。
「弄春院的姑娘若是不能迷倒男人,那我还要那些姑娘做什么?况且弄春院里一大群人要吃要喝的,妳是想叫大家勒紧裤带吗?」花娘知道女儿不喜欢这样的营生,可是,十八年了,她以为女儿早该习惯,她也确实有好几年不曾听过女儿抱怨,今日女儿的反常,不知从何而来?
「我……」她不知该如何说。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张迟?
花娘的利眼上下飘看着。「紫儿……」她慈爱的唤了声。
「娘……」她等着娘亲说话。
「男人风流还好,最怕的是下流的男人。萧左有双会勾魂的桃花眼,那张小嘴又甜滋滋的,只要他想要的,任何姑娘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妳可别让他给迷了去。若喜欢上他,等于在自讨苦吃。」花娘语重心长的提醒着。她自己吃过男人的亏,怎能再让女儿步入后尘?
「娘,妳在说什么!我躲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样的好色之徒?!」她又羞又气愤。就是因为知道没有姑娘逃得出他的掌心,她才会急着将他赶走。
「那是最好。世上根本没有好男人。妳得想清楚,不要有感情的牵绊,才能快乐逍遥过一辈子。」想起过去,花娘精明的眼神蒙上一层苦涩黯淡。
「娘,我知道。妳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我会一辈子陪着妳,守着弄春院的。」娘亲的苦,她都知道。
虽然一度对感情有所期望,但以现在这种情况,她也该死心了。
十八年前,花娘在长安城也是名声响亮的花魁娘子,结果所托非人,将真心托付给花飘紫的爹后,却因为她出身勾栏院,反被羞辱的拋弃。
花娘虽心有不甘,却也无能讨回公道。为了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花娘只得自立自强。正好当时的老鸨因病去世,为了一大群无依无靠的姐妹,花娘决心肩负起接下弄春院的重责。
「如果妳赶得走萧左,就去吧。他的确是个厉害人物,希望他真的不是另有所图才好。」既然女儿有此考量,她就相信女儿的直觉吧。
「少他一个客人,弄春院不会倒的。」花飘紫开始思量:该怎么做才能让他自动离开弄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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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房门,明知里头可能是活色生香的景况,花飘紫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四大花旦原本各自攀附在萧左身上的姿势,在见到花飘紫后立即跳了开来。
「紫小姐!」四人同时惊呼。
萧左邪气的眉挑高,看着花飘紫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夏荷、秋水、春艳、冬雪,妳们先出去!」花飘紫毫不客气的下令。
「这……」四人犹豫的看着萧左。
「紫儿!」萧左柔情一唤。
「谁准你唤我闺名?!」她气恼着,没给他好脸色看。
「我们抱都抱过,亲也亲过了,怎么还不能叫妳的名呢?」
「萧左!」她咬牙。
四大花旦面面相觑,因为从没看过紫小姐发脾气;紫小姐虽不是温良的大家闺秀,但她向来冷情,尤其对寻芳客更是厌恶至极,这会……
「别生气,气坏了我可是会舍不得的。」萧左起身走近她。
她浑身僵直!不怕不怕!她可是有备而来,千万别被他的言语所激。
「你离开弄春院吧,就算你留了下来,也不会有花旦再来陪你!」花飘紫硬是不看他,只要不和他视线交会,她就不会想吐,况且她也不能吐,一吐,不就显得自己气势弱了许多?
「紫小姐,萧公子是好人,妳别赶他离开嘛!」秋水替萧左说情。
「好人?!」花飘紫怀疑自己的耳朵。沉霜霜才刚说过他是好人,怎么连秋水也这样说?!
「是呀,萧公子对我们照顾有加,还常常说些他经商的趣闻给我们听。」冬雪附和秋水的说法。
萧左一派得意,眉飞色舞。
「我不想跟妳们争辩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总之他得离开。」花飘紫脸上又流露出那种嫌恶的冷情。
「春艳、冬雪、夏荷、秋水,妳们先出去吧,看来紫儿是在吃醋,她不喜欢我拈花惹草,我还是规矩些,否则她会生气的。」
萧左的话里净是暧昧,引得四大花旦将眼光定在花飘紫身上。
花飘紫偏是不动声色,随他怎么说,别人误会她也无所谓,没有姑娘来陪他,她就不信他能在弄春院待下来!
「以后萧公子不需要人陪,妳们出去吧!」花飘紫再次赶人。
四大花旦终于知趣的离开。原来是紫小姐喜欢上萧公子。这也难怪,凭萧左的一表人才、翩翩风度,就算她们这种见多识广的花旦都会沉沦了,更何况紫小姐那样单纯的姑娘。
「妳把我的花旦都赶跑了,莫非妳是想来代替她们?」眼波流转,他飘睐着那双媚眼。
「从此以后不会有姑娘来陪你,你最好识时务的早点离开弄春院!」她打算退到房门边,不想和他近距离接触。
他一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不想让她逃开。「有了妳,就等于有了一切,花魁花旦再美,我也不要了。」
忍住欲呕的不适,她告诉自己不能屈服在他充满淫秽意味的话下。
转动手腕,他的手力超乎她想象的大,她无法挣开,反在使力当中,被他拉扯进他怀里。
「放开我!」她单手抵在他厚实的胸前。
「紫儿,妳有进步哦,现在被我抱着,妳都不会再呕吐了,看来我得常常抱着妳,好让妳习惯。」
他话中的温度常有一种蛊惑的力量。但他不说还好,这一说,让她忍耐许久的恶心感立即冲了上来。
哇一声,她又干呕起来。
他拍抚着她的背,不因此而放开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没事了,没事了!别想那么多,就不会吐了。」
他该是那种登徒子的,怎么他的声音却是这样温和、如梦似幻?他看似斯文的臂膀竟是这样宽阔有力,恍惚中,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在大口的呼吸中,一阵粉味灌进她的口鼻,她这才猛然惊醒!她怎么会陷入他的柔情里?!
她一掌击向他胸口,却忘了控制掌力。
看着他跌坐在地上,右手抚在被她击中的胸口。
萧左的丹凤眼瞇成一条线,让人瞧不清他的心思。
「我……」她该怎么解释这种情况?虽是他调戏她,不过,这一掌也打得太过用力了,对一个不懂武功的人而言,虽不致要了命,但也会造成无法收拾的内伤。
萧左呕出一口鲜血。「幸好我练过功夫,否则这一掌岂不要了我的命?」
她无法见死不救,只得走近他,扶起他颐长的身躯。他依旧不规矩的将手臂挂在她纤细的肩膀上。这次她没有甩开他,缓缓的将他扶往床上。
「谁让你总是轻薄我,这是给你一个教训,下次若再对我动手动脚,可不是一掌就算了!」
他坐在床上喘着气,看着她又隔开的距离。「如果我说,我很喜欢抱着妳,下次我还是会不怕死的抱着妳,妳真的会要了我的命?」
她强压下心头的怦乱,坚决的冷静。「会的,你最好不要一试再试。」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我认了。」他又吐了一口鲜血,平日的风流倜傥模样已不复见。「妳真的不救我?」
她懊恼着,没想到情况会弄成这样。「我去找张迟来。」
「我只要妳,不然干脆让我死算了!」他算准了她不想声张的个性。
如果请来了张迟或万全叔,那她该怎么解释这一掌?说他非礼她,才会让她在急怒下动手?
她不想让事情闹大,尤其娘亲那里。是她自己要来赶走他的,是她自己走进他房里……明明是来赶他走的,这会却又要让他留下来养伤了?!
看着他的可怜兮兮,她认了。「你等等,我去拿药。」她转身走出萧左的房间。
待她一离开,萧左一改先前的气虚,扬眉浅笑,无事般的站了起来。
那一掌对平常人而言,可能会要了半条命;但对他而言,却只是挨了一记棍子,他是故意暗使内力,迫使自己吐出这一口口鲜血。
不这样,他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呢?
他佩服她的勇气。就算在弄春院这种充满奢华淫乱的地方,她还是力图振作,不让自己沾惹上一丝的爱慕虚荣;更以身作则,不让他人看轻她,这样的一位好姑娘……他是愈来愈喜欢了。
只是……
原以为她不会武功,现下这一掌少说也有三年的功力,今儿个她露了馅、动了手,加上她听力好、眼力佳、来去几乎无声,看来他得从头思考关于弄春院里的种种线索。
神偷会不会是她?
偏偏她又是个姑娘家。看来他得让巴子跑一趟火龙堂,看能否早日在迷雾中拨云见日,查出事实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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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花飘紫还是没来,来的是着急万分的绣梅。
「萧公子,我家小姐让我煮了药给你,还有拿这一瓶外伤药给你。」
萧左大失所望。「绣梅,紫小姐呢?她说她要亲自送药过来的。」
「迟爷来找我们家小姐,所以她要我帮她送药过来。」绣梅的小脑袋对着萧左的身子前后瞧着。「萧公子,你伤在哪儿?要不要我帮你擦药?」
他人伤重在此,她却可以为了张迟而放下他,看来他还是比不上张迟。谁让一个是好色之徒,一个是青梅竹马,他只好暂时认栽。
「我伤在这。」他比了比自己的心窝处,叹了口气。「绣梅呀,妳跟花旦不一样,妳若见了我的身子,可是要跟我一辈子的。」他有意捉弄这个小姑娘。
绣梅平常跟着花飘紫,还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虽然她见多了形形色色的男人,但被萧左这么一说,她还是忍不住双颊似火烧的艳红。
「那……萧公子还是自己擦吧。」绣梅羞怯的将药瓶递给萧左。
似是看出绣梅的心思,他收起勾魂眼,正经道:「绣梅,在风月场所流连的都不是好男人,也包括我在内。妳年纪还小,该找个可以让自己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可千万别委屈自己。」
绣梅盈盈笑着,不是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跟定了紫小姐,没想过终身大事的问题。」
「那就好。绣梅,妳去告诉紫儿,她若不来,我就不喝药也不擦药。」他偏就是要威胁花飘紫,看这会是谁重要。
「紫儿?公子叫小姐紫儿?」绣梅瞠目结舌!
「是呀,她准我这样唤她的。」嘿嘿!可别怪他破坏她的名声,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公子和小姐……」
「那日妳也看到了,紫儿让我紧紧的抱在怀里,我这会儿可是思念她思念得紧呢。」话说得柔柔慢慢,更彰显着那不明不白的暧昧。
绣梅胀红脸的反驳:「不可能的,小姐讨厌男人,否则她也不会吐得你一身。」
「我会慢慢治好她呕吐的毛病,妳看她刚刚就没有吐我一身。」
「萧公子,你别欺负我家小姐,否则绣梅第一个不依。」绣梅又摆出了小小茶壶姿势。
「我怎么敢欺负她,她不要欺负我就好了,我身上的这一掌,还是紫儿打的。」他一副哀怨可怜样,整张俊脸皱在一起,嘴角还适时流出一丝鲜血。
绣梅信了他的话,气呼呼地。「小姐怎能这样!我去找小姐来!」在弄春院里,有时她会被无理的客人给占便宜,就只有萧公子尊重她,更不会趁机调戏她。
萧左一笑足以颠倒绣梅的心,只见绣梅急匆匆的跑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