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歹徒,」她想当然耳地回道,又立刻紧张地瞪着他,「你是吗?」
也对,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新搬来的猛男邻居到底是做什么的,她很不想将他想象成无业游民,可是又觉得他成天好像无所事事的样子。
「如果我是,我会老实告诉妳吗?」卫朗怒视着她,大手稳稳地抓住她的手臂,轻推她走入屋内。
「也对。」她心乱如麻地望着他,「呃,你找我……什么事?」
「妳吃过晚餐了吗?」他严肃地问道。
「没、没有……」她在他不悦的眼神下瑟缩了下,「没吃晚饭不犯法吧?」
「妳真的存心把自己饿死吗?坐好。」他将她推坐入沙发里,右手拎着沉重的塑料袋,径自走入她的厨房。
亚男愣愣地看着他在厨房里穿梭忙碌着,「你、你在做什么?」
「我在避免妳饿成人干。」他冷冷地回道,熟练地将蔬果海鲜取出放在流理台上,弯下腰打开柜子寻找锅子。「妳的平底锅呢?」
「呃,我没有平底锅,只有煮泡面的小汤锅。」她讷讷地道。
他抛来一记愤怒冰冷的眼光,「我简直不敢相信,妳确定妳真的住在这里?」
「那当然,要不要拿租约给你看?你不要小看我,我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五年了,从我专科毕业到……你在干嘛?」她迷惑地看着他转身走向门口。
「回我屋子拿平底锅和调味罐。」
「我不会再帮你开门的。」她也有点生气,家里没有平底锅是犯了滔天大罪吗?他看起来好像她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卫朗脚步一顿,给了她一个令她双腿颤抖的笑容,「试试看。」
亚男大喘一口气,小手紧抓着胸前的衣服,「天啊,我的天啊。」
他简直是台行动性感发电机,应该有法律明文规定他不能随意对人笑的。
几分钟后他带着平底锅回来,包括调味料和一罐橄榄油。
「真不敢相信妳会是个女人。」他在厨房里不爽地沉声念叨。
性感猛男卷起袖子站在厨房里就是最秀色可餐的画面,但亚男还是忍不住被他讲到脸颊发红,人发火。
「反正我在你印象中也从来不像个女人。」她蹭到厨房门边,不无埋怨地咕哝。
「狡辩。」他潢眉皱得更紧,动作迅速地将架上钝极生锈的菜刀「驱逐出境」,自袋子里抽出一柄雪亮的长刀,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连刀都带来了。」她迟疑地指着那柄看起来泛青光的「宝刀」。「会不会有点夸张?」
「我不介意用手掌劈开西红柿,但是这样太『血肉模糊』了。」他淡淡地道。
「噢。」她咬咬下唇,着迷地盯着他快狠准地切着青菜和海鲜。「你的技术挺不错的嘛,我不知道原来你是个厨师。」
「我不是厨师。」他将剁细的洋葱和红西红柿丢进放了奶油的汤锅中,一股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吗?可是你的厨艺很好,刀子用起来又很厉害。」
「我受过专业训练。」他显然不打算多加解释。
她眨眨眼,忍住叹气的冲动。当然,他或许只会对诗梦敞开心房,对她……就不必了吧。
「谢谢你做晚饭给我吃。」她轻声道谢。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表达自己的惊喜和感动,也许他觉得没什么,但是她在看见他
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间,真的、真的完全震撼激动到不行。
她的心窝泛起阵阵暖流,浑身轻飘飘犹如在梦境中,就算他只是单纯的看不过去她的捱饿行为,她还是情不自禁对他燃起了更多的希望之火。
也许他真的有一点点在乎她。
「是消夜,现在都十点了。」卫朗转头凝视着她,黑眸里有抹无奈之色。「妳真的很不会照顾自己,是不是?」
她心一热,「我……」
「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紧张妳到底有没有吃饭,而且还让这份牵挂毁了我今晚原本很美好的约会。」一想到这个,他不无愤慨。
她呆呆地望着他,心里有点甜甜的,又有点酸酸的。
「对不起。」
他瞇起黑眸,在把海鲜丢进西红柿泥里时边搅拌滚沸的意大利面条,「这不是妳的错,是我自己昏了头。」
「噢。」她低下头,不知怎地鼻头酸酸的。
她就是害他昏头的原因吗?不过不是因为她美到令他头晕,而是令他困扰到头昏吧。
为什么一样都是女人,她制造出来的效果就完全不一样?
「吃面了。」他盛了一大盘热腾腾香味四溢的海鲜茄汁意大利面,大掌自然而然地揪着她后领往客厅走。
「谢谢你。」她想挣扎却徒劳无功,他的力气简直比钢铁怪手还大。
亚男就这样被拎进沙发里,接着那盘意大利面被放在她手里。
「妳吃吧,我去倒杯水给妳。」
「有咖啡。」
他瞪了她一眼,「妳想胃穿孔是不是?喝白开水。」
她畏缩了下,「是。」
片刻后,他满意地看着她大口大口嚼吃着意大利面的模样。
「好好吃喔。」她满脸都是赞叹,吃到鼻尖都沾到酱汁还不自知,「真是太美味了,你真该去开间餐馆,我一定天天去捧场。」
卫朗凝视着她吃得像个小孩般恣意自然又快乐,忍不住微微一笑,「妳真的很喜欢吃我做的菜?」
「我发誓。」她一脸认真地把手贴在左胸。
他失笑,伸指为她拭去鼻尖上的酱汁。「我相信,妳的鼻子骗不了人。」
她小脸顿时嫣红了起来,这才知道自己吃相奇差无比。
「我想诗梦绝对不可能像我一样吃得满脸都是吧。」她揉揉鼻子自我解嘲。
「是的,她的餐桌礼仪完美无比。」他承认。
她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微微一笑,「我想也是。不过平常她也常常摆鸟龙,但是美女摆起鸟笼来跟丑女全然不一样,姿势格外漂亮。」
「妳并不是丑女。」他静静地看着她。
亚男胸口猛地一霞,整个人面红耳赤心慌意乱了起来。「呃,谢谢,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为什么要留这种酷似男孩的短发?我也从未见过妳穿牛仔裤T恤以外的衣服,因为妳打扮得太像个男生,自然很难引起很多注目。」他坦白地说。
她怔怔地凝望着他,喜悦的心渐渐变得冰冷,他坦白的言语击中了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自卑。
他不明白,他的话杀伤力有多么大,也不明白他的话有多么正中红心。
是的,从小她就长得瘦瘦小小,瓜子脸上有着早熟的沉思,总是穿着T恤,牛仔裤,是因为她完全不懂得搭配打扮,为了避免自己穿着招致他人讽笑,所以最简单的中性服装也最安全。
短发也是这个原因,至少短发利落好整理,她可以不用担心该拿一头长发或鬈发怎么办。
她知道,无论男孩或男人喜欢的是女性化的柔媚女子,再不就是粉嫩可爱洋娃娃型的,而她……永远也不会是这两者。
觉得美味的意大利面失去了原有的味道,她轻轻放下盘子,平静地道:「是的,我知道。」
「对不起,我太直接了。」卫朗胸口微微一揪。
「不,你说的完全没错。」她澄净的眼眸里漾动着潋泼水光。「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不需要为了事实向我道歉。」
「我说的话太伤人了。」他紧盯着她,脸上掠过一抹不安与心疼。「其实我只是……」
「为了我好,我知道。」亚男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朵释然的笑容,「瞧,我没怎样,没生气也没难过,你不用担心。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被担心的人就是我了,我的生命力也和蟑螂一样顽强。」
卫朗深深凝视着她,透过她强颜欢笑和故作坚强的表面,看见了她心底深处的脆弱与寂寞。
该死!他真是该狠狠的给自己两拳。
在她男孩般的外表底下,她拥有一颗纤细而敏感善良的心,他为什么变成了他最厌恶的那种「深信言谈举止与外貌证明一切」的大混球?
一想起前几次不由分说对她的指责,他不禁冷汗涔涔了。
印象中,他从来没有给她反驳或解释的机会,他总是想当然耳地信任自己的判断力……Shit!
也许他上次受伤的地方不只是肋骨,还有脑袋。他阴沉地想着。
「怎么了?」亚男注意到他的神色异样,反过来安慰他。「你真的不要放在心上,你对我已经太好太好了,不需要再向我道歉什么。」
「不,我一向对妳不公平,妳该不会忘记我对妳做过很多过分的指控吧?」他懊恼地看着她,伸手轻轻碰触她的黑眼圈,「真要命,我甚至一度怀疑妳有毒瘾。」
她一震,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说你怀疑什么?」
他指尖的触碰令她心跳加速,但他说出口的话却令她脉搏狂悸,是愤怒的那种。
「我不知道妳熬夜那么多天。」他禁不住一丝愧疚和怜惜。「还以为妳是……」
「你对我的印象可真好。」她苦涩地笑道。
「我太自以为是了,是不是?」
「但是你的厨艺弥补了一切。」她故作轻快地道,拿起未吃完的意大利面继续努力。
「这屋子……就只有妳一个人住吗?」卫朗环顾四周,讶异地发现和她外表的不修边幅极为不同的是,她的屋子整理得干净而温馨。
「对。」她低头吃着意大利面,对他转移话题暗自松口气。
看得出她的经济状况不太好,但她却用简单的黄色布沙发和红色小地毯,以及淡绿色的窗帘营造出春天的味道。
尤其在玄关和窗台上小巧却显得生气盎然的蔷薇与桂花盆栽,若有似无地飘荡着花香气。
他的心一动,情难自己地对她另眼看待了。
原来,隐藏在洒脱不嚣底下的她也有如此纤细动人的女性化一面。
他的视线落在靠窗边的那部计算机上,只有在那部计算机与桌畔才看得出她属于计算机程序工程师的风格,便条纸黏贴得到处都是,桌上有喝残的白色马克杯,底下垫着张显然是烧坏了的光盘。
亚男注意到他唇畔微笑的线条,胃里陡然升起一股与食欲无关的饥饿感。
天啊!她又当着他的面流口水了。
「呃,咳,我家很简陋,可能比不上你家的简约却优雅,或者是诗梦家的如诗如梦。」她不是故意要提诗梦的,话一脱口就后悔了。
邓亚男,妳到底在干嘛?现在他就在妳家、妳面前、妳伸手可触及的地方,为何妳偏偏要提醒他想到诗梦呢?
可恶的是,卫朗还露出了一抹极感兴趣的笑容。
「诗梦家怎么个如诗如梦法?」
她咬牙切齿暗地里痛骂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你知道的,就是……很多泰迪熊。粉红色的凯蒂猫、蕾丝边迎宾毯、蕾丝边灯罩。粉红色缎子沙发、粉红色拖鞋、粉红色马桶……只要你能想得到的粉红色系列产品,她都有。很了不起吧?」
「听起来的确相当如诗如梦。」他的神色看不出是惊疑还是喜悦,但明显有些若有所思。
她内心交战着,「你……很想去看吧?」
「妳这么问是希望我去看,或是别去看?」他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呃,你想看就去看,反正你和诗梦也那么熟悉了。」她不是滋味地端起空盘子起身,死也不肯承认她是在嫉妒。
是的,她就是在嫉妒,而且嫉妒得要命!
他眸光追随着她的背影进厨房,「妳听来像是不太高兴。」
「错,我高兴得很,我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表现出我的祝福了,你没瞧见吗?」她气得牙痒痒的。
卫朗眨眨眼,从厨房里传来的乒乒乓乓声可不像是她很高兴的样子。
他和诗梦之间如何理应不必她来置喙,他却不知怎地为了她的反应而深深愉快了起来。
「妳想诗梦会希望我踏进她的粉红色世界里吗?」他故意扬声问,满意地听见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戛然而止。
嗯,逗她比想象中的好玩太多了。
她的反应是那么真实、直接、坦率又大剌剌的,可爱极了。
卫朗掩不住眉眼间漾动着的愉悦趣意,故作讶然地看着她脸色铁青地自厨房走出来。
「妳怎么了?脸都黑了。」
「也许是因为我最近都在你的黑名单上头的缘故吧。」亚男哼了一声,不爽地拿着两颗从他带来的袋子里找出的艳红大苹果和一把水果刀。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脑袋,他口口声声迫不及待去诗梦那粉红色世界里翻滚--她认为一定是--而她居然还要亲手削苹果给他吃?没有拿那把水果刀来削他的皮就该偷笑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火速地削好苹果递给他,「喏。」
「谢谢。」他看起来接受得理所当然,咬了一大口。「还满甜的。」
「你在开玩笑吧,这么大一颗日本富士苹果怎么可能不甜?」她削皮的动作差点失手,因为他正伸舌舔了舔残留在唇畔的汁渍。
天哪!这一点都不公平,他怎么可以连舔舌头都能性感到让她的胃紧紧打结了。
「小心,」卫朗瞥见她手上的刀子危险地在苹果和手指问晃来晃去,迅速夺过她手上的水果刀。「可恶!妳想切掉自己的手指吗?」
亚男愣愣地看着他抢走水果刀,还焦急地检查她有无受伤的动作,蓦地鼻头一热,眼泪不争气地冒了出来。
「怎么了?妳怎么哭了?」他忧心又气急败坏地问:「妳伤到了吗?在哪里?快给我看。」
「我、我没有受伤。」她勉强挤出破碎的几个字,随即又被他这样浓浓的关怀与保护震撼得整颗心乱七八糟。
如果……如果这不是单纯邻居对邻居的关怀就好了。
她多么希望他是以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的疼笼关爱的方式来关爱她。
邓亚男,妳真的好贪心……
「那妳为什么哭?告诉我。」他紧盯着她的脸庞,柔声低问,强忍着伸手拭去她脸颊泪水的冲动。
亚男仰起泪痕斑斑的小脸,冲动地想要向他告白。告诉他,她所有白天黑夜里的盼望与痴念和渴望……
但是她不敢。
这么一告白,以后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因为她内心很清楚,他喜欢的是诗梦,想要的女人也是诗梦,她的告白只会徒增他的困扰罢了。
「我……」她咽下所有已冲到嘴边的话,轻轻地耸了耸肩膀,「太久没有被人照顾和关怀了,所以我……很感动……咳,讨厌,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哎呀,我们出去吹风吧!」
「吹风?」他怀疑地撩起一边的浓眉,「妳真的没事吗?」
「没事啦。」她抓过他手上的水果刀和苹果扔回茶几上,朝他展颜一笑,「走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很适合吹风的地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