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个性注定他能创业,却无法开辟出大片江山,但绝对可以稳稳守住基础,永不动摇。
可从柳心眉找上他开始,平静和安宁就彻底远离他的生命。
他一觉睡醒,打开门准备做生意,突然就被一大片花海给淹没了。
好多、好多、好多的剑兰和满天星,多到他两只手都无法合抱住。
要知道,台湾的土地面积并不大,尤其是台北,简直是寸土寸金。
他在台北租这样一个四十余坪的工厂,每个月租金就要好几万,差不多就跟他的收入打平,虽然有剩,也不够太大的开销。
而这块四十余坪的地方还要隔出他的休憩处,剩下来的面积就更小了。
蓦然地,一片花海淹过来,几几乎乎就要占满他整座工厂。
他毫不怀疑,自己就要淹死在这片剑兰海中了。
「搞什么鬼?」他低咆。这时才觉得自己长得太高大了,挤在花海中,连要移动都很困难。
「请问是沈冬雷先生吗?」一个年轻的声音自花海另一端传过来。
「我是。你是谁?为什么一大早送这么多剑兰到我家?」这是准备谋杀他吗?被花淹死倒是种特别的死法。
「这是一位柳小姐订的花,请你签收。」现在店员也有些后悔了,不该如此莽撞将花束挤进来,瞧,整座工厂都塞满了,如今他们是听得见对方说话,却无法瞧见对方的人了。
唉,九百九十九枝剑兰实在是太多了。
尤其他家老板听见一开门就做成这么一大笔生意,买方爽快付现,连零头都不计较,老板更开心了,又多送一大把满天星,弄得这束花要开大卡车载才送得过来。刚刚他还是连推带拉才将花束弄下车,又请了两个路人帮忙把花束挤进门,现在想再把它弄走……他怀疑自己有没有那把力气。
「柳小姐?」噢,上帝,一听到这是柳心眉的杰作,沈冬雷几乎要跪地惨嚎天道不公了。
为什么柳心眉非要嫁他不可?都跟她说了他们不可能,结果……她昨天抢去他的初吻,他还没哭,她居然感动到掉泪,说什么早知道吻他的感觉如此美好,早一年前相遇时她就把他锁在身边狂吻个够本了。
弄到最后,好像被欺负的人是她似的,因为他不肯贡献双唇让她一次吻个够。
后来还是他好声安慰,多方劝解才止住她的眼泪。
可她死活不肯离开,非求得他点头答应结婚不可。
然后,她占据了他的家、占据了他的睡房、占据了他的床铺。
他好可怜,被强吻就算了,连房子也丢了,这称不称得上人财两失?
「对面是沈先生吗?你有没有办法过来签收?」被卡在外头进不来的店员对沈冬雷发出求救声。
「你觉得呢?」这束花把他的修车厂塞得满满的,现在他连动都动不了了,还谈什么出门签收去。
「那……」店员也很为难,没得到签名,他回去很难跟老板交代啊!「你有没有印章,扔一颗过来让我盖一下?」
唉!沈冬雷只想仰天长叹,出是出不去了,不过返回屋内取印章倒是可以。
「你等等。」麻烦是柳心眉惹的,他也不想找花店店员的碴,爽快地转回去拿印章。
半晌,沈冬雷取了印章回来,喊道:「我现在就把印章丢过去,你盖完,直接将印章放在门口那辆白色福特车上就行了。」
「谢谢你,沈先生。」严格说来,这乌龙场面店员也有份参与。难得沈冬雷不计较,爽快地给他方便,店员很是感动。
「不客气。」沈冬雷的声音有几分意兴阑珊,店员接到印章,盖完后很快就走了。但他该怎么办?就让这么一大束花卡在屋里动弹不得吗?
真是该死,到底柳心眉买这么多剑兰要干什么?填平全台湾的公墓也用不着这么多的剑兰吧?
还是先把它推出去吧!请所有的街坊邻居帮帮忙,每家分个十枝,就当美化环境喽!应该可以解决这麻烦。
他用力推着花束。「可恶,好重。」先塞两片巧克力进嘴里再推。
幸好他还有几把力气,不然非被卡死在这里不可。
那花束一寸一寸地被推出了工厂。
沈冬雷额头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好喘,他边使劲、边往嘴里塞巧克力,好像那是他专属的大力丸,吃了它,他就有力气解决这把大到离谱的花束。
「哇,沈冬雷,你干什么?就算要买花追女人,也不必搞这么夸张吧?」一把调笑的声音悠悠传过来。是龙依。
沈冬雷如遇救命恩人,差点喜极而泣。
「九小姐,妳来得正好,请妳帮帮忙将这束花拉出去好吗?」他在屋里喊。
龙依到底是受过严格体能训练的,手底下的力气不比他小。
两个人整整推拉了半个小时,终于,那束大到可怕的花束被弄出修车厂,分解完毕了。
沈冬雷几乎是趴在地上喘气,只剩些余的力量用来把口袋里的巧克力送进嘴巴里。
龙依虽然也是满头大汗,倒还站得住。
「你最近一定没有看电视。」瞧他拚命吃巧克力的模样,她忍不住打趣他。「男人在这种时候,应该去喝蛮牛才对,巧克力有什么用?」
「妳去买?」他现在连动一下都没力了,还蛮牛咧!难道喊一声「我要蛮牛」,天上就会降下蛮牛给他喝?
龙依想了下,摇头。「我累了。」她原本是想来吃顿早餐,顺便跟他道别的,她又接了新工作,这回准备去泰国。
谁知一来就碰见这档事,累了大半天,肚子空空如也,哪还有力气走去超商买蛮牛?
沈冬雷一声不吭。他更累,累得脸都青了,现在只想爬回房间睡它个天翻地覆,可惜他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唉,谁来救救他?好累,感觉身体里所有的精力都被抽空了。胸口疼得像要裂开来。
巧克力已经救不了他,他觉得头晕目眩,就要昏过去了。
他的灵魂一点一滴地被黑暗给拖了过去,就在神智几乎全失的时候……
「雷哥哥。」柳心眉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淋得他一把透心凉。「你趴在地上做什么?」
煞星又上门了,沈冬雷连最后一点力气都消失了。他觉得从今以后,光明再也不会降临在他的生命里。
「哗!」虽然刚才龙依已经稍微听了沈冬雷对那把恐怖大花束的解释,也知道柳心眉找上门来的消息。但这还是她第一回面对面将柳心眉瞧个仔细。
平心而论,柳心眉不论容貌、家世都属上等。这样可爱的女孩,怎么沈冬雷就是不动心呢?难不成他不是自己口中的三分钟英雄,事实上……他也许连三秒钟都不行?再不然他就是同性恋。
嗯,两种都很有可能。站在同为女性的立场,龙依忍不住想要警告柳心眉一下。「妳是柳心眉小姐吧?」
「我是。」柳心眉打量着龙依,有一股比较的意味存在。
龙依是何等精明的人,一下子就看出她对自己立场的怀疑。
「别误会,我跟地上这家伙只是普通朋友,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跟妳打招呼只是看在大家都是女人,有点事想警告妳一下,我知道妳很喜欢地上这家伙,不过……嗯,他有个外号叫三分钟英雄,妳知道吧?」
柳心眉摇头。「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快枪手的意思。」
柳心眉还是不懂。
「唉呀,这么明白的暗示妳都听不懂,就……」龙依毕竟也是未婚闺女,太粗俗的话语教她如何出得了口?「妳转个脑子想一想啊!快枪手……很快,三分钟解决……」
柳心眉真的如她所言,歪着头想了许久。
「不明白。」无奈,她依然不解。
「真是……」怎么这样天真单「蠢」?龙依几乎要骂粗口了。「说白一点吧!他那方面有问题。妳考虑清楚,如果这样还是想嫁他,那就嫁吧!否则最好快快回家另择良婿去。」说完,她走了,也不管柳心眉到底理解了几分。
所幸柳心眉不是笨蛋,她完全懂了。如炬的目光瞬也不瞬从沈冬雷青白的脸一路移到他的两腿间,然后,就再也没移动了。
「骗人的吧?」良久,她低呼。
老天保佑沈冬雷现在昏迷不醒,否则非要吐血身亡不可。
第四章
「雷哥哥,吃饭了。」
柳心眉已经为今早的花束乌龙事件道过歉,加上沈冬雷又不是爱记恨的人,毕竟谁能对这样一个天真可人的小女人生气?她眼里水气一冒,他就觉得手脚无处可摆了,最后,她还是光明正大地在他家里出出入人,为他洗衣烧饭。
他是个很无能的男人吧?
「唉!」他长叹口气,放下手中的碗筷。事实上,他觉得自己不只无能、还很妇人之仁;一见她这大小姐为他操持家务,他心口就堵得慌,忍不住就有股错觉,他正在欺负一个女神。
可该死的,事实上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呢?
「雷哥哥。」一见沈冬雷颓丧,柳心眉心底就发慌。「怎么了?是我做的饭菜不好吃吗?那我立刻重做,你等一下,半个小时就好,我……」
「不必了,柳小姐。」沈冬雷拉住她的手。「这饭菜很好吃,只是我今天太累了,想先洗澡睡觉。」
「对不起……」她明媚的大眼又泛起点点雾气。「如果不是我,雷哥哥也不必费那么大心思处理如此多的花,就不会搞得这样累了。」
想想早上那些花……他又在心里长叹一声。
「雷哥哥。」她可怜兮兮地拉拉他的衣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晓得九百九十九枝剑兰包装起来会变得那么多,不次我会记得买少一点,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知道妳不是有意的。」看她堂堂一个千金小姐这样低声下气地对他认错,楚楚堪怜的模样,教他如何还训得出口?
相反地,他心底还升起点点怜惜,只怨自己护得她不够多,才会让她那双美丽的大眼流露出悲伤的色彩。
「别哭了。」瞧瞧,她的眼泪都快把他的衣袖给沾湿了。「我没有在生气,真的。」他声调地说。
「可是……」她依然眨着那双美丽的泪眼望着他。「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要一直叫我柳小姐?」
在她悲伤的神情下,他几乎要错以为自己是个阴狠狡诈、正在欺负可怜弱女子的恶徒。
但事实偏偏是,他一个大男人快被这个小女子给搞疯了。
「柳小姐,我们……身分有别。我是不可以直接称呼妳的姓名的。」他家规严谨,违犯不得啊!
「但我们已是夫妻啊!天下间有哪对夫妻是互称先生、小姐的?」
他头又痛了。「我们不是夫妻。柳小姐,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结合在一起。妳明白吗?」
她用力摇头,这种完全违背她意志的事,她怎么可能会明白?
「我们是夫妻,我们有正式的夫妻名分,这一点我绝对是肯定的。我们的婚姻百分百拥有法律效力……」她泪流得更急了。「雷哥哥,你为何连试都不肯试一下,就直接认定我们不能在一起?难不成……你非常讨厌我吗?」
「不不不!」她的眼泪快把他给淹死了。「我怎么会讨厌妳?」
「但你的表现却好像我是个恐怖的妖怪,如果可能,你会尽可能地想办法远离我。」
这倒是实话,可绝不能对一个已经被打击到站都快站不住的人说。
沈冬雷赶紧上前一步,摸摸她的头。「柳小姐这样可爱,怎么会是妖怪呢?」说着,他还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送到她手上。「别哭了,我不能跟妳在一起是有原因的,但绝不是因为讨厌妳。」
「什么原因?」他送她巧克力她是很高兴啦!但她已不是三岁小孩,没这么容易被块糖给哄住。
「我……」直说她会懂吗?他怀疑,不过还是得试试。「我身体不好。」他说。
果然,她瞪圆了眼,摆明了不相信。「雷哥哥,请你不要用这种哄小孩的理由哄我。」
早料到她不会相信,真是白费他一番唇舌。「算啦!总之,我有苦衷,但保证不是因为讨厌妳。这样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这算什么理由嘛!她不接受。
「妳乖,听话好不好?」他真拿她当三岁女孩哄了。虽然他们年龄的确有段差距,大概十岁吧!但也没差那么多好吗!
沈冬雷叹口气,又给她一块巧克力。「喏,吃点糖,甜甜心,把眼泪擦干,哭花了脸就不好看喽!」
她吃那么多糖干什么?不怕肥死吗?
但东西毕竟是沈冬雷、她最心爱的人送的,她还是珍而重之地将巧克力收下。
「好啦!妳吃完巧克力,也去洗澡睡觉,明天我就跟美国那边连络,请他们派人来接妳回去。」他摸着她的头说。
「我不回去。」她大喊。
「柳小姐……」
「我死都不回去。」她的脾气比粪坑里的石头还要死倔。「除非你肯接受我,跟我一起回去,否则我绝不一个人回美国。」
「妳……」奸吧!在执着这一点上,他是比下过她的。「难道妳要一直留在这里?」
「对。」她很肯定地点头。「而且雷哥哥不可以赶我走,也不准向美国那边报讯,否则我就逃到非洲、逃到南极,让你们一辈子都找不到我。」
天哪!这颗固执的石头,沈冬雷被打败了。
「我答应不赶妳走就是。」但这柳大小姐在台湾的消息是一定要通报公司的,否则他非被身为十八位长老之一的爷爷给砍死不可。不过如果让人知道她在这里,他大概也活不了太久,这……再看情况吧!也许他有机会尽快哄她回家,但愿。
「耶!」一听自己可以留下来,她开心地欢呼。
沈冬雷摇摇头,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无奈。
「我去洗澡睡觉了,妳也早点休息。」可怜他今晚又要做厅长了。是不是该把储藏室收一收,以防她不回去,他也有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
唉!为什么明明是待在自己家里,他还要如此委屈、可怜呢?就因为柳心眉那董事长的头衔吗?
在美国侨界,沈家也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还比下上柳家,可自小,他见过的市长、州长、董事长也没少过啊!就没哪个人让他如此无奈过。
独独柳心眉,骂她,他心疼;吼她,他心痛。在她面前,他不管怎么做都不对,硬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
他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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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心眉一路目送沈冬雷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无论她横看、竖看,都觉得沈冬雷完全符合她的择婿标准啊!
虽然她本人并不太信那一套,她会认定沈冬雷,并且就此死缠不放只有一个原因——她对他一见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