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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我们是同班同学的份上,我好心提醒妳。他说高中的时候有个女生骗了他,他想要找对方算帐,所以才和我一起出席同学会。
方雅玟
这就是事实的真相。
同学会后的每次联络见面,忽冷忽热的态度、在校门口的等候、说什么要作朋友,给她一种变得亲近的错觉,有好几次宛如试探般教她不解的言行……
原来全都是因为这个理由。
在这之前,一直抗拒着被他吸引的自己,或许心底深处还存有一丝丝不能否认的妄想与期待,只是现在,全因为残酷的现实而粉碎了。
说谎骗人的自己,会成为被欺骗的对象,这是报应。
只是,沉浸在和他重逢之后相处的自己,即便已经知晓真相,却还是会有一瞬间的感觉--就算是被骗也好,再一次的游戏也没关系,如果能和他接近……就已足够。
即使是曾经那样经历过的现在,她还是这么想着。
只要能够得到他的注视和温柔,就算是假的也无所谓。
因为对方而患得患失,因为对方而迷失自己,为什么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就会如此困难?
「怎么了?」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趁着红灯短暂停留的时间,偏头问道。
「咦?」望着窗外的吕欣欣将视线转回,疑惑地望着他。
斯文的男人笑了笑,说:「妳很没精神的样子喔。」
「嗯嗯,没有啊。」她摇摇头否认。
「是因为向容离开了,所以觉得寂寞吗?」灯号转成绿灯,男人掌握方向盘往前驶去。「还是学校实习得不顺利?之前妈妈出车祸,妳为了照顾家里,还迟了一年才去实习。没问题吗?搬回家后,妳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
她垂下眼,望着自己交握的双手。
「没有啦,妈妈现在很好啊,也跟实习的事情无关。你不用担心。」
「嗯……」男人睇她一眼,随即叹了口气。「我难得放假回来,妳用这种敷衍的态度啊?虽然我知道妳跟向容比较要好,又同是女孩子,但是自己唯一的妹妹不跟哥哥我聊天,还是觉得备受冷落。」
她脸一热,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冷落你啊,我不是陪你去买送大嫂的生日礼物了。」
男人歪着头,想一想后还是觉得不满。
「可是,妳还是不会和我讲心事。」他注视前方,用充满回忆的语气说:「我还记得那个小小的妹妹,长牙的时候咬我当磨牙;会走路以后像只小鸭子一样摇摇晃晃地跟着我,我还故意踢倒她好几次;晚上怕鬼又怕黑,我只要吓她一下她就哭了,真是好有趣又好好笑……」
「哥!你在说什么啦!」她面红耳赤地瞅着自己兄长。
男人露出温和的笑容,柔润的双眸几乎跟她笑起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嗯,这个表情很好喔,」
她一愣,明白兄长是关心自己,所以想逗自己开心。
「……谢谢哥哥。」
男人笑而不语,将车子安稳地驶往回家的方向。
还有一个略口就要到家,吕欣欣望向窗外,刚好迎面一阵清风拂来。他们家后面是个长长的河堤,有四座篮球场以及规划完善的空地和步道,小时候她经常和家人在那里玩耍。
河堤斜坡的芒草有点长,风一吹就像黄绿色的波浪。她凝视着那美丽安详的景象,忽然轻声说:「哥哥,我想去河堤散步。」
男人侧首看着她,慢慢停住车子,让她可以下车。
「我听爸爸说,妳的手机停用了是吗?先拿我的去,晚饭好了我会打给妳。」男人温善地提醒,把手机交给她后疼爱地摸摸她的头。
「好。」她接下,微笑允诺,挥手之后让兄长的车子开走。
回过身,她缓慢地爬上阶梯。
一站上河堤边,微风便弄乱她的发,她伸手将之勾在耳后,慢慢地走着。
最近天气都不大好,总是阴雨绵绵的,今天虽然还没下雨,但是天空一直都相当暗沉。下面的篮球场因为月前的台风而遭殃,被溪水暴涨带来的大量黄泥给完全覆盖,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沙土,目前尚未整理完毕,暂时无法使用,空荡荡的一大块地,在层层厚云的陪衬下显得有点冷清。
她记得,每到黄昏,这个河堤总会有很多人来运动的。
出神地眺望远方,她渐渐停住脚步,伸手到自己提包的暗袋里,掏出一个用纸折成的小四方形。她放在掌心注视许久,忽地一握拳,抬起手臂就想往外丢。
动作在进行到一半时硬生生地停住了,闭了闭眼,她无力地放下肩膀,低头凝睇着自己的手心。
她……就是无法割舍。
「妳握着什么?」
耳边突如其来的低沉问话教她惊愕不已,一抬头,果然见到高岁见站在自己身边。
「你……」她简直不敢置信,一时间只能瞠目以对。「你怎么……」
「我怎么会在这里是吗?」他一脸晦暗,冷冷地道:「搬离原本的那间公寓,电话和手机停用,实习的学校放假,几乎完全消失在我面前的妳,想要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上前一步,她立刻退开。他的表情更难看了。
「对……对不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吕欣欣像是逃命似地转身拔腿就跑,脑中只有不停扩大的恐慌。
为什么?怎么会?就算一直逼问自己也不可能会有答案。她用尽力气往前跑,后头的脚步声却愈来愈接近,在被抓住肩膀的那一瞬间,她立刻道:
「请……请你放手!」她急促地呼吸,偏过头道:「……拜托。」
「我才不放!」他也是气息不稳。
「你为什么要追来……」她轻喘地问道,思绪一片杂乱。
「还不是因为妳想逃跑!」他恼怒地低斥,压紧声音逼视她道:「就算是吵架绝交也要有理由,我做了什么惹妳不高兴妳说出来啊!就这样莫名其妙搞失踪,要我怎么接受?!」
她瞪着地面,然后紧紧闭上眼睛,冲口道:「没有……没有理由!我只是不想看见你不行吗?」
他停顿住,面罩霜寒,阴郁地问:「妳说真的?」
「真的……」她不想再骗人,也不想再装作被他欺骗。
因为那样的自己实在太过可悲了。
只要看着他,心就会动摇,所以只好永远别再联络。她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啊,
「我想,我们以后都不要见面比较好……」她极轻声的告诉他。
他神色凝重地望着她,就在她连眼睫都要开始颤抖起来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可能是哥哥打来叫她回家吃晚饭的。她想拿起来接通,却被高岁见用力地擒住腕节制止。
她无法解读他的举动,只能惶惶不安地挣扎。
「请……放手。」
他莫名地笑了笑,但那虚浅的笑意很快就消失了。
「妳何必这么着急?很重要的人打来的?是刚刚那个载妳的男人?妳忙着跟我撇清关系,是不是也是因为他?」
「什么……」刚刚那个载她的男人?他在她下车前就看到她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铃声就快响完,她不禁看了一下手机,见状,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极是阴沉。
高岁见粗鲁地将她拉近自己,深邃的黑眸圈锁着她。吕欣欣的手腕给他握得有些发疼,她从未见过他这种危险的样子。
他的眼神异常复杂,像是非常压抑地道:「我问妳……那是妳的情人吗?」
虽然问了问题,却不给她任何开口回答的机会。
他低下头,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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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出手打人,是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有个同班的男同学欺负堂姊,不仅恶劣地拿走堂姊的帽子,还嘲笑堂姊没有头发,她非常非常生气地推了那个男同学一把,把堂姊的帽子抢回来,男同学跌倒在地上,鼻子刚好撞到桌脚,当场血流满面。
从此以后,她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动手做出暴力行为了。
「不……不要……」手肘顶在对方的胸膛上,吕欣欣轻喘着。
高岁见有力的臂膀在她腰后收紧,她在他怀里根本动弹下得。他的亲吻强势却也温柔,虽然极度不安定,却又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矛盾的交杂感触,藉由重迭的地方传递给她。
她的心跳大如擂鼓,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
湿润的舌尖就要挑进自己口唇之中,她猛地清醒过来,几乎是用尽这辈子所有的力量,使劲伸手推开了他。
「呼、呼……」她拼命地喘着气,胸脯大大地起伏着,眼角沾染湿红,她瞪着地上说道:「你……你看着我这种不知所措的样子,然后觉得很开心吗?」
「什么?」高岁见不禁反问。
「你就这么不甘心……甚至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只是为了想要报复我吗?」怕眼泪掉下来,她急忙转过头。
「我听不懂妳在说什么。」他沉声道。
她终于嘶哑地对他控诉道:「你不是打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了?我曾经骗过你的事情,你是因为这样才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吗!」
他一怔,很快地说道:「妳知道了?谁告诉妳的?」
真的是这样。或许原本她还有一丝期望,等他亲口承认后,却让她更加受伤,只觉得心脏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我真的觉得很抱歉,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话说。所以……请你不要再接近我了!」她迅速越过他走开,只想去一个再也没有人找得到她的地方,
高中时的那件事在记忆里鲜明复苏,她的时空彷佛滞留在那时不曾前进,所以才会像昨天才发生般教她悲伤得那么深刻。她利用他的一无所知,成为那个大冒险游戏里的掉包角色,然而,最后受伤的终究是自己。
事隔多年的如今,在他面前,她却还是同样地落荒而逃。
「吕欣欣!」
自己的名字被大声叫出,几乎震破她的耳膜。剎那间,她呆愕地定在当场。
他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从来都没有,因为他不记得自己,因为他从未问过。
高岁见逼近到她身后,再度用力抓住她的手,冷怒地指责道:
「妳为什么总是说完自己想说的就逃走?连解释或说明的机会都不给我,妳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
「我……」那他呢?他有没有顾及到她?她咬住嘴唇。
「既然妳知道了,那好,反正我也厌倦装模作样的迂回方式,我们现在就干脆诚实地把一切说开来!」他恨恨地撂话,怒气像是沸腾起来了。「我告诉妳,我会出现在你们班上的同学会的确是预谋,我是为了见妳才去的。只是我没想到,妳居然假装不认识我,看到妳把我当成陌生人的样子,我真的一肚子火!」
他粗暴的言词令她愕然,她低声反驳道:
「明明是你先当作不认识我的!」所以她才顺从他的态度作出响应,他怎么可以随便诬赖人!
「是妳!」他恶狠狠地把她的话堵回去。
「明、明明就是你……」气势难以匹敌,她紧抿住嘴,觉得好委屈。
「妳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吗?一个在高中时期耍我的女人,到了现在还想耍我。第一次的时候可以当成太意外,之后每次见面都还是那样,难道真的把我当笨蛋吗?妳应该有发现我起先的态度并不好,我甚至是想整妳,全都是因为妳竟敢把我当陌生人一样对待的缘故!」
「我并没有把你当笨蛋!」她低下头努力喊道。
「那妳心里是怎么想的?啊啊,这个人果然又忘记我了,对不对?」他毫不留情地戳破。
他直接残狠地刨挖出她最悲惨的记忆,她无法再听下去,甩不掉他的箝制,她只能开始急急地往前走去。
高岁见紧跟在她身后,不放过她--
「我什么都记得,高三那年发生在妳我之间的所有事,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我每次一和妳讲话,妳就高兴得像是头上开了花的样子,在我面前总是低头害羞又紧张的样子,妳摸我头发,在雨中等我到天黑,吃饭坚持各付各的,甚至妳不惜欺骗也要接近我的事实,我到现在都不曾忘记。」
他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她,就非得让她这样万般难堪吗?
「那、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她泫然欲泣地说道。
他霍地怒道:「以前的事?!那妳为什么还留着当时我送妳的电影票!」
他就是要逼得她无路可退就是了。
像是站在悬崖边就要坠落的感觉让她晕眩,自己的情意彷佛被丢弃在深谷之中摔裂,身体细微地颤抖着,她再也忍耐不住了。
转身将手里一直握着的东西用力地朝他掷去,她含泪喊道:
「还给你!」
小小的四方形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痒。他没有捡,任由那东西掉在鞋边。
「我的憧憬、我的回忆、我的感情,全部都还给你!我再也、再也不想要了!」这么伤心的事情,再也不要了……她忍受不了地哭了出来,用双掌蒙住眼睛,不愿让他看见这么凄惨的自己。
高岁见拉下她的手,让她正视他。
「我不准妳不要!」他低吼,神情因为气愤而变得严厉。「妳为什么不问我生气的理由?为什么不问我记得妳的理由?」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只见他万分认真地说:
「不是欺骗或是其它原因,跟那些都无关!我记得妳,是因为我想忘也忘不了。所以我真的好生气,让我惦挂了六年的女人,居然不愿正眼看我!」
她的神智恍惚了起来,已经不能思考自己听到的是什么意思,但那字字句句却真切地敲进她的胸口深处。
「原本我也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意外和误会,可是,妳的笑容和妳的温柔,妳只为我的那份真诚心意,等我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根深柢固地存在我脑海里。我试过好多次,我没有办法和别人交往,因为我想的全是妳!知道你们班有同学会,我希望能够见到妳,但是因为妳表现出推拒的态度,所以我才什么也不说。同学会过后,不找借口就难以和妳见面,每见一次面,我生气,却更留恋。借口用完了,我还是想见妳,就算妳故意假装不认识我或怎样都好,即使没有事,我也决定要去找妳。但是我每次见到妳却都在想,妳真的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那么会感到在意的我到底又算什么?」高岁见凝视着她的眼睛,深刻得几乎要穿透她的心。
「你……因为我骗过你,你现在……只是想嘲笑我的反应而已……」颤着双唇,她保护自己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