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天昊一见卓竹翎步出大门,便趋步向前。
“小心。”他握住她的纤纤玉手。
此行随从并不多,看来应该不是重要的行程。
“你随从不多。”
“此行主要是陪你出外散心,顺道视察一些分堂,毋需太多随从。来,我扶你上马车。”
此一行程随行人员有马夫两名,分别坐在马车前面驾驭马匹;另外随从四名,分别于前后方及左右方;最后是女婢一名,她单骑一匹马尾随在马车之后。
启程前,仇天昊交代马夫:“好生驾驭着,速度放慢,遇见凹洞要闪避,尽量使马车保持平稳。”
“是的,教主。”
其实他这么交代马夫是顾虑到卓竹翎的身子,有孕在身是经不得太过颠簸的折腾。
一路上阵阵桂花香味迎面扑鼻而来。
“好香,是桂花香味。”这桂花味,她是再熟悉也不过了。
卓竹翎撩起马车窗口的布帘,正好马车经过桂花树,树枝刷过马车,也刷掉一些桂花,直纷纷地从窗口落进马车里。
她赶紧双手合并接住那些掉下来的桂花。
仇天昊自她手中取出一枝桂花,然后别于她的鬓发。
“无暇常着素赏折桂,明年花开,洁白如玉,女伴取以簪鬓,号玉无暇花。”
他眼中盈着笑意凝视着她。
她两眼闪着惊讶,没想到他竟知道汉人文化的花史。
他当然明白她眼中的惊讶所为何来。“虽然我不是中原人,但是汉人文化的侵略可是无远弗届,想不受影响也难。你似乎特爱桂花。”
“恩,以前在山庄里,那里有块山坡地,每回我心情低落便上那儿去,那里就有许多桂花树,我便坐在桂花树下遥望远方,烦恼自是消逝无踪了。”
她不知不觉地诉说起往事,,待她抬头迎视他时却吓了一跳,因为他脸色转沉。
“你——你怎么了?”
他没想到在她心里还是会怀念忠义山庄的一些事物。
“等我们回到教里,我一定命人在教里的每一处种满桂花。”
“啊?”
“你爱桂花,我就让白鹭教里处处种满桂花,开满桂花,完全笼罩在桂花香味里。”
卓竹翎凝视着他宠爱的眼神,不禁眼眶转湿。
看见她泪眼欲垂,他剑眉一拧。“为什么湿了眼?”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对我好?当初我行刺你时,你还发狠地对付我。”忆起昔日种种,她的一对柳眉不由得拧了起来。
仇天昊托轻起她的下巴。“我说过对于过去的事情,我无力去改变它。答应我,试着去遗忘,好吗?”
“恩——我尽量了。”
他展开笑容。“瞧你对我下了什么蛊,否则怎叫我如此为你着迷。一定是爱之蛊吧,你让我爱上了一位叫卓竹翎的女人,且痴狂不已。”
他这番露骨的言词惹红了她的双靥,她害羞地别开眼去。
他爱上了我!卓竹翎感觉到心口似乎因他的这番告白而发热发烫。
他温柔地掐着她的双颊,让她的眼眸与他相视。
“告诉我,你呢?你的心意呢?心里可有我?你爱我吗?”
他一连串的问句,着实让卓竹翎心绪纷乱。
爱他吗?
他似乎也没有要逼她回答的意思,他轻笑出声。“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等你。”
是他改变了吗?原本那个目空一切的仇天昊哪儿去了?
他是何时开始撤下温柔的网?她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他温柔的怀抱中,习惯他仅给她一人的温柔。
她一对美丽的眸子闪烁着迷惘,试图在他的黑瞳中寻找着,但要寻找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
就在她既困惑又迷惘当中,仇天昊落下的唇,带走了她的所有迷惘,这一刻,她陶醉在他的一片柔情吻还里。
短短五天的行程,仇天昊带着卓竹翎视察了三处分堂,她可是彻底地见识到他的统驭能力。他真是天生的领导者,天生的王者,不论老少皆对他由衷地折服。
卓竹翎终于了解白鹭教得以独霸武林的原因了——因为白鹭教有一个能力卓越的教主。
视察工作结束后,仇天昊打算返回白鹭教。
“你身怀六甲,太过于劳累对你不好,今日我们便反程了。”
“也好。对了,我们反程时会经过一座寺庙,我想在那里待一天,好不好?”
“就依你。”
“依我?堂堂白鹭教教主竟依了我这名小女子。”她眨着一双俏皮的眼,佯装惊讶道。
仇天昊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他俯耳过去。“我偷偷告诉你一个有关仇天昊的秘密,你可被告诉人。”
“恩,绝对保密。”
“仇天昊虽然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大教主,可以轻易地让万人臣服于他,但是他就拿一个人没辙,而且还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叫卓竹翎。”
她轻拍一下他的胸膛。“哼,我才不信,你那么霸道,老是胁迫我。”
“不信啊?可要我掏心肝出来给你瞧瞧?可是那样我就死了,你会伤心哟!”
“才不会。”她碎笑几声。
“真的不会?”他再问一次,表情突然转为严肃认真,不像刚才打情骂俏时的不正经样。
“我若死了,你不伤心吗?”他的态度十分认真。
她也跟着认真且正经地回答:“虽然我曾想要你的命,可是,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要你死。我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仇天昊眼中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眼神,继而,他大笑出声。
“还说你不会伤心,现在我也是你心中的一块宝哩!”
卓竹翎先是被他突来的反应给若得一阵傻,尔后,她才知道被他给骗了。
“哎,你好诈,竟然故意——”
“不故意,怎能探出你的真心?”
“哼!”她噘起嘴来。
他上前搂住她。“总算没让我白爱你,你是懂我心的。”
他真是高兴,至少目前知道她心里是有他的。没想到一场打情骂俏竟也可以无心地探出她的真心意。
上午仇天昊等一行人反程回白鹭教,下午,先抵达了寺院。
这是一座规模颇大的寺院,里面供奉着许多神像,据人称许道十分灵验,所以成日有不少善男信女前来拜拜,香火鼎盛。
他们算是临时起意前来拜神,也没事先跟寺方知会一声,所以当寺方主持得知白鹭教教主亲自到访时,都慌乱了手脚赶紧出来迎接。
照说寺院应不用如此紧张着吵天昊的到来,他们只是不问世事的出家人,根本不用惧于仇天昊在江湖上的威名,但是白鹭教在江湖上实在太有势力了,大家总不敢轻忽怠慢。
“仇教主亲自驾临本寺,是本寺之光。”
“贵寺之盛名早已远播,夫人对贵寺敬仰不已,今日便来此参拜神佛。”
“承蒙夫人抬爱了。”
“不敢,叨扰之初还望见谅。”
主持命几名小沙弥为他们带路到栖身的厢房。
“你要不要先歇息一会儿,再前去大殿拜神?”
“我觉得精神还很好,不用歇息了,就直接到大殿上拜神,这样也表示诚心嘛!”
“想求些什么?”
“求孩子健康。”她直觉地脱口而去。
“还有呢?”
“还有——”她偏侧头,想了一下。以前她若上寺庙拜神总是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在她想到的同时,她也说出口。
“就这样了?”
“就这样啊,不然还要求什么?”她不明白地看着他。
算了,她就是这样的女人,哪能再奢求她会想到他呢!
卓竹翎脑袋瓜子突然明白了,她笑了出来。
“为什么笑得这么不明不白的?”他面无笑意地瞥她一眼。
“我还要求一件事——”她含笑的眼瞟了他一眼。“我还要帮一个现在心情不太好的男人求,希望他能展眉而笑,好心情随之而来。”
“好啊你,竟敢取笑起我来了,看我不整治你。”
他伸出手去哈她痒。
“哎,不要——”她格格地笑着。想闪避他的快手攻击,但仍闪不过。
才玩一会儿,她便倚在他的怀里喘息着。
他亲昵地搂紧她,脸颊磨蹭着她的乌丝。
与她在一起,他没了那些傲气,只爱享受与她之间如亲如密的感觉。其实在他浑然天成的尊贵大教主身份下,与她的平实接近,没有尊贵之分的感觉,意外地吸引他。能有一个女人不惧怕他,不会对他唯唯诺诺的,怎能不珍爱呢?
倚在他厚实的胸膛上,她感觉格外的舒服,好像外界再怎么变化,属于她的这块安全地方却永远不变。
啊,她曾打定主意,怎么也不让心沦陷的,但是,她现在却早已沦陷得深了。
晚间,仇天昊让主持给请至厅堂奉茶款待。
卓竹翎不想与会,她想再多参拜几殿神像。仇天昊也没强迫她,顺她意。
这下她倒自由自在地在寺庙里参拜几尊神像。
“夫人,你还要再参拜其他神像吗?”
“不了。”她仰望天际。“今夜月光挺美,我想在庭子里赏一下月。”
“夜里雾气重,很容易染了风寒。夫人,我回去帮你拿件披风来。”
“恩,你去吧!”
她径自走到亭子里,坐在石椅上赏着月色。
突然一对男女的争吵声自不远处响起,好像是女的一直在抱怨。
“哼,我们都快成亲了,要你陪人家来这里拜神还愿,你就显得那么心不甘情不愿的。”
“我哪有不愿意了?”男子颇无气力地回应她。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想娶我。”
他们的声音愈来愈近,卓竹翎正考虑着要不要避一下比较好,人家未婚夫妻在吵架,一定很不想让人给撞见。
她起身欲出亭子却乍闻——
“哼,你只爱卓竹翎!”
卓竹翎大吃一惊!她困惑地朝声音出处望去。
到底是谁?听声音好像是——
那对漆黑的身影显露与月光底下成了两条清晰的人身。
卓竹翎双眸乍瞠。
那对争吵的人儿因意识到有人在场,便停下口角,朝对方望去,也惊呼出声。
“竹翎!”
“师姐!”
原来是卓松平跟卓梅仙!
三人脸上尽是惊异的表情,没想到会在此地相逢。
第8章
卓梅仙将视线移到竹翎的小腹上。她已经许久不见卓竹翎了,听说她怀了魔头的孩子。
“师姐——”
再逢忠义山庄之人,卓竹翎心里是复杂的情绪。
“我已经不是你的师姐了,我是一个被逐出师门的人,你忘了吗?”她没想到她还能以如此平稳的声调说出话来。她的心早已是波涛汹涌。
“竹翎,其实——”卓松平想开口解释些什么。
“夫人。”女婢正好拿了披风过来。
她看见多了两个陌生人,怔了一下,有些狐疑地瞥了对方一眼,然后,对卓竹翎说:“夫人,披风。”同时为她系上披风。
这一幕看在卓松平眼底。“你此刻应是过得不错吧?”他对卓竹翎还是很关心的。
“不敢劳你关心,不过,总算还有人肯收留我。”
她话里的暗讽,揪得卓松平心理难过。怎会变成这样的关系呢?敌视、讽刺。
原本一向最亲切的竹翎,现在却是满身刺猬,令人难以靠近。
再多待一会儿也无意义,只会更增她的怨憎。
“我们走吧!”她与女婢转身欲走。
“竹翎——”见她要走,卓松平心里没来由的着急,心怕今夜一别,再见已无期。
“还有什么事吗?”她没有回头。
“我知道说这样的话,有些矫情,但是我真的是很诚心地想告诉你,在我的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妹。”
两行泪滑下她的脸庞,她再也忍不住了,她忽地回身大喊:“为什么?”她两眼直瞪瞪地看着他们。其实她只想知道理由,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我到底做错了
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我们有苦衷。”卓松平痛苦地看着她。
“苦衷?会是什么苦衷?要将我逐出师门,决定权在师父,谁能逼迫他。”说什么苦衷,好勉强的籍口。卓竹翎不以为然。
“是仇天昊逼我爹将你逐出师门的。”在一旁的梅仙忍不住地叫嚷出来。“什么!!”卓竹翎拧起柳眉,她不相信。她诧异的双眸投往卓松平的身上。
“师兄,真的吗?”
卓松平在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全盘托出。“是真的。就在师父跟我要离开白鹭教的那天,仇天昊单独来找师父——”
为什么?天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夫人,你别听他片面之词,他一定是要挑拨你跟教主之间的感情。”女婢见眼前这对男女说着教主的坏话,心急得忘了主仆身份,逾矩地插嘴。
“我故意挑拨你们?好,你若不相信我的片面之词,那你再去询问仇天昊的片面之词啊,如果他还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就去听听他的说法。”
跟师兄相处十几年了,她明白师兄的为人,他不可能说谎的。那真是仇天昊欺骗了她吗!?
“师兄,别再多说,师姐已是那魔头的人了,任你说破嘴,她也不会相信你的,我们走吧!”
“竹翎,我真的没骗你。”他不理会卓梅仙,他只巴望着卓竹翎能相信他。此刻,她已乱了心绪。若真的是,真的是天昊逼迫师父,那这段日子,他的温柔体贴,不就全是谎言,她活生生地陷进他的谎言里。
不,这叫她情何以堪?这比叫她下地狱更加万劫不复,怎能在她交出她的心后,再告诉她这是一场谎言呢?
“夫人,别再听他瞎说,我们走。”女婢拉起心绪大乱的她,匆匆离去。仇天昊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卓竹翎的闷闷不乐,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不快乐?
自离开寺庙后,她的双眉始终深锁着,眼中也一直流露着愁绪。
但他似乎可以感觉出她的那抹愁绪是跟他有关,因为若是她独自一人时,她总是叹息声不断,而与他共处时,又从她屡屡投射而来的若有若无的目光中,隐隐约约地透露着一些疑惑。
他没主动探问她,倒是招来女婢打听其原因。
“你可知道夫人为什么这几日显得郁郁寡欢?”
“这——”起初,女婢有些不敢说。
“我问你话,你直说就是,干什么支吾不语?”
“是,是那天晚上——”
“哪天晚上?”
“就是在寺庙的那天晚上。”
那天他被主持邀请到厅堂饮茶去了,她不是去拜神吗?她又询问女婢:“发生了什么事吗?”
“全怪那个男人瞎说了一些话。”
“男人?什么男人?”怎会扯上男人?
“好像是夫人的师兄或什么的,他搬弄口舌地挑拨教主跟夫人之间——”师兄?那就是忠义山庄的人了。“那个男的说了什么?”
“说什么教主你逼他们将夫人逐出师门之类的话。”
好一个忠义山庄的卓松平。仇天昊冷沉的黑瞳益发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