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众人长吁口气,异口同声大叹:「完蛋了。」
若是海涛知道他们搞砸了什么,所有人明天大概都要请假了。
「我会再和小雨解释的。」海涛的心意明明这么明显,楚微雨的情感更是已经明言,为什么这两个人老像在捉迷藏一样?光头泄气地摇头,只希望事后的补救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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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海氏清洁公司出现了一位想都想不到的人。
「请问,海涛在吗?」楚江风礼数十足地先问过办公室里的人,即使他心知肚明那家伙一定在他的小房间里。
「你是……」梁公公疑惑地打量他,总觉得他似曾相识--「啊!你是不是小雨的哥哥?」
他与小雨面貌上只有些许相似,但那股温文的气质,却是像足了十成十!
「是的,我是楚江风。」他尔雅一笑,处之泰然的举止彷佛他很熟悉这个地方。
「江风微雨,你父母真会取名字!」梁公公「媚笑」着靠过去。噢!斯文俊逸,和海涛完全不同的类型呢!
「谢谢。请问我可以和海涛见个面吗?」眼光从容地望向紧闭的房门。
「当然可以。不过,你可要小心点,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呢。」梁公公殷勤地想替他敲门,忽然手又停在空中。「要不我们先聊聊天,等他心情好一点你再进去?」
「有机会吧!」他客气地拒绝,笑容不减,帅气得令人眼睛一亮。打从第一眼见到梁公公,他就感觉这位「先生」的性向与别人有所不同。如果能替妹妹与同事打好关系,他不介意略展魅力。
片刻,在海涛的响应下,他主动打开门进去。
「是你?」丝毫没有见到老朋友的喜悦,海涛的脸色活像走路踩到大便,又臭又难看。
「不就是我吗?」楚江风大摇大摆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朝他和善地笑。「好久不见了,学长!我今天来不是找你叙旧,而是为了小雨的事来的。」
他闲适地跷起二郎腿,不以对方不善的态度为忤。
「她昨天没能当面跟你请假,所以今天我特地来替她补足请假程序,够有诚意吧?」楚江风又说。
「我昨天已经准假,没事你可以滚了。」挥挥手像在赶苍蝇。
「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小雨去做什么了?」卖了个关子,他故意摇头叹气。「亏小雨还对你特别看待,怎知你一点都不关心。」
「你、到、底、想、说、什、么?」咬牙切齿,这混球成功地挑起他的怒火。
「我明白你顾忌和我以往的过节,但小雨是无辜的。她进海氏确实是我的安排,但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后来我才告诉她小毕的存在。而我对你的那句承诺,她更是到前一阵子才听我说的。」他缓缓道出,好象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你他妈的不能早点说吗?」要有极大的克制力,他的拳头才不会挥到楚江风带笑的脸上。
「我是相信你的人格,以为无论小雨知不知情,你都不会错待她。」好吧,事实上可能有一点点点点点的坏心眼。「不过,我想我有点估计错误。」
「那你何必又将以前的事告诉她?」海涛这方的熊熊烈火,与楚江风那边的闲适风凉形成强烈对比。
「因为你看不到她的用心,看不到她为了你,拼命想成为另一个人。」这可是埋怨了。「我看得出她已对你心灰意冷,所以干脆把事情全告诉她,或许可以减轻一点她的难过,觉得并非因她不够好,导致你对她产生厌恶。」
「什么叫做她为了我,拼命想成为另一个人?」语毕,眉头已是数条深痕。
「你自己想,我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目的已达,他站起身理理衣服,不经意说道:「我可以给你点提示。在我印象中,从小雨懂事开始,就没有哭过,她内心是非常坚强的人。但那天她的头发被火烧了,必须剪短时,可是哭得惨兮兮的。」
海涛心里剧震。回头想想,他印象中她唯一一次放声大哭,是在医院火灾那天。
而那也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
可恶!他狠狠敲了一下桌子。
「小雨认为你不喜欢她,真的是这样吗?」仔细观察海涛的表情,不必答案,楚江风已很满意。
「干你屁事!」他仍是嘴硬,绝不在死对头面前示弱。
「相信我,有一天你会来找我的。」他不敢说「你会来求我的」,只是意思上也差不多了。
「哼!」海涛转头不看他,摆明送客。
楚江风潇洒耸肩,悉听尊便地离开,在踏出办公室前,还不忘坏心地拋给海涛一颗炸弹。
「喔,忘了告诉你,小雨今天请假是去相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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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良好的西餐厅内,流泄着小提琴的现场演奏,灯光明亮,穿西装打领结的服务生站得笔挺,缓缓将暗红色的葡萄酒倒入楚微雨的高脚杯中。
这一桌有四个人,楚微雨的对面是一个戴眼镜面容削瘦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若非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他的相貌算好的了;身旁坐的是姑妈,穿著宝蓝色套装,笑起来像弥勒佛一般和善:还有一位,自然是男人的母亲,与男人如出一辙的长脸上颧骨高耸,透出精明干练的神色。
「我们家安安做人就是老实,不过很听我这个老妈的话,去年他从加拿大拿到博士学位回来,马上又要应聘回原校教书了。」男人的母亲咯咯笑出声,不加掩饰对自己儿子的骄傲。
「妈!」陈培安难堪地叫了一声,不太高兴母亲一再提起他的乳名。
「培安真是杰出啊!」姑妈笑着打圆场。「不过,如果年轻人以后有结果,我们小雨不就要远渡重洋了吗?」
「本来就是这个打算啊!」陈母打量着楚微雨,微微点头。「小雨看起来乖巧,我很喜欢,安安应该也是一样的心思。」
陈培安听着母亲的话,热烈的眼光立即烧向了楚微雨。他本来以为会来相亲的人非老即丑,想不到这回让他捡到了宝。
只不过,佳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感受到他的注视,才缓缓正视他,给他一个羞怯的微笑。
天啊!陈培安马上失了神,他简直快被迷死了。
「小雨?小雨?」姑妈在桌子下轻轻撞了她一下,怎么这小妮子一直在神游太虚?「说些话呀,妳对培安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啊!」
楚微雨看陈培安只是冲着她傻笑,和某人见到她总是恶声恶气完全不同,心里不禁一黯。
「陈先生,你能自己一个人将一台电冰箱搬到八楼吗?」问题几乎是不经思索脱口而出。
「啊?!」在座其它三人全数愣住,陈培安没料到她的问题这么奇怪,于是腼腆地开口:「我想,一般人都没办法吧?」
谁说一般人都没办法?至少有一个人就办得到。楚微雨忍住叹息的冲动,又问:
「那你可以一次将三个人从十层楼高的地方抬下来吗?」
问题一个比一个怪异,姑妈尴尬地笑,陈母拉下脸,只有相亲男主角仍乖乖回答:「我可以锻炼看看。」
也就是他办不到喽?楚微雨再也问不出什么。她总是不自觉地将某人拿出来与他人做比较,其实这是不公平的,可是她忍不住。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来相亲,就是为了要忘记他,如今她的作为,只是把他记得更牢,思念得更深。
如果再不闭嘴,她下个问题肯定是:你有没有像东坡肉一样会抖动、让人想咬一口的肌肉?
「小雨似乎有些强人所难吧?」陈母终于替儿子反击。有谁会在相亲时提出那些没头没脑的问题?她优秀的儿子留洋学的可是经济,下管哪国的经济学都没有教人举重吧?
「她是开玩笑的。」姑妈轻捏了楚微雨一把,连向陈培安打眼色。「培安,有没有想跟小雨说什么啊?」
「嗯……我……」他抓了抓头,看着浅笑盈盈的她,仍只会傻笑。
「小雨会不会记帐、会计那些东西呢?」这是作媳妇的基本要求,会理财,陈母抢在儿子前头问。
姑妈脸色一变,想起侄女的新娘课程,马上按住她,笑着响应:「我们小雨在日本读的是新娘学校,什么烹饪、编织、插花都是一把罩的,至于这个会计嘛……」
「我会一点。」楚微雨正色打断她,脑子里浮现的,是海涛教导她作帐的认真表情。「我现在的工作,必须用到一点会计,我的老板曾亲自教过我。」
和他相处的一点一滴快速在脑海流窜过,她先是扬起甜蜜的笑,而后又消沉下去。「不过,他以后可能不会再教我什么了……」思绪之中,她呓语般说出了心事,幸好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身边的姑妈奇怪地瞥她一眼。
「小雨在哪里高就?」若非全国百大行业,怎么配得起她家安安呢?陈母心想。
「海氏清洁公司。」
「海氏?」母子两对视,陈母露出一个略带鄙视的眼神。「听都没听过,一定不是大公司吧?」
「公司是不大,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同事问的感情都不错。」深究起来,海涛对她已算是十分不错,不仅教她许多东西,每次吼她也是因为关心她。若不是她想向他要得更多,也不至于弄到现在这么痛苦。
所以,她现在就是在努力,让两个人都脱离痛苦的深渊。想到这里,她轻轻甩头拋去心头杂思,专注在相亲宴上。
「我看,小雨妳海氏的工作辞掉吧,以后和安安到加拿大,专心地当个贤妻良母不是挺好?」陈母算计的眼神一掠而过。
「不!我绝不辞职!」她难掩激动,还好力气没大到可以掀桌子。她已经想尽办法要忘情于他了,但若以后连看都没办法看到他,她无法忍受。
「我只是觉得,女人最后还不是要靠老公?我们家安安……」
「不辞职没关系,反正我还要几个月才去加拿大,小雨再工作一阵子也好。」一顿相亲宴上只说了三句话的陈培安,终于说出第四句。
「安安!」陈母责备地觑他。
「好了好了,这事情还可以再商量嘛!」姑妈微妙地瞧着楚微雨,又不着痕迹拉回眼光,向对面两母子寒暄。「呵呵呵,年轻人就让他们自己去发展,我们老一辈的可以退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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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海涛赶在下班之前进了办公室,恰好与去邮局寄信的楚微雨错过。待他失望地进到小房间里,剩下的人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还不忘把声音拉高个几十分贝,让内室里的他能听得清楚。
「喂!听说小雨昨天去相亲,今天看她春风得意的样子,应该相得很成功吧?」梁公公先起头。
咿--小房间的门「自动」开了一个缝。
大叔瞄了一眼,露出会心的微笑。「听说对象是个留洋经济学博士,人又温和,应该会好好照顾小雨,不会老是对人家大声小声的。」
锵铿匡啷!小房问里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像是有人不小心打破了杯子。
「今天早上我探她的口风,她好象满欣赏对方的。」
「我也问她,有没有和对方深入交往的打算。你们知道她怎么回答我吗--含羞带笑耶!我的妈呀!这不等于直接告诉我答案了吗?」
「对方的家人应该也挺喜欢小雨的。唉,明明公司这么多好货色摆在眼前,小雨干嘛还去相亲?」
小房间里安静得诡异,一群人面露疑惑,难道是火力不够大?
「还有更劲爆的!」梁公公不信邪地嗓门全开,瞄准了小房问的那道门缝。「听说以后小雨要跟那个相亲的对象一起到加拿大……」
碰!门扉大开,用力撞在墙壁上,海涛黑着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现在梁公公面前,一手拍在他干净过了头的办公桌上。
「你说什么?」他瞇起眼。
「你你你你你……你要吓死我啊!」梁公公抚着胸口,指控地瞪着他。「我是说,小雨她……」
「我怎么样?」刚进门的楚微雨听到有人喊她,直觉便应了声。
「嘿嘿,你直接问她不是比较快?」像得到特赦令,梁公公飞快地朝着楚微雨大叫。「小雨妹妹,是亲爱的老板有事要问妳啦!」
海涛没料到她会突然回来,又因大庭广众而感到困窘,若现在叫她进小房间里密谈,反而显得他心虚,一句话吞吞吐吐,居然问不出来。
「妳……」
「我去了邮局,绝不是去打混!」看他阴沉的脸色,她手忙脚乱地拿出一堆邮件执据以为证明。
「我知道!我是想问妳,妳昨天……昨天那个……」
「我哥说,他有来帮我补足请假程序。」她一脸无辜。
「我不是问这个!」因她的惊慌,他更是痛恨自己的粗鲁。迈步至她身前,拼命要求自己别在意旁边看好戏的眼光,刻意放缓了声调:「妳昨天去相亲了?」
「呃……是啊。」虽然他口气温和,但压迫感却比往常都大,她下意识退了一步。
「妳喜欢那个人?」他逼近,语气好柔、好柔。
楚微雨闻言顿时红了脸,他在众人面前这么问,教她怎么回答?
「回--答--我!」强装的温柔濒临破碎,暗地里哔剥哔剥产生裂痕。
「我……我……我要下班了啦!」带着满面霞光,急急忙忙跑到桌旁收好东西,却被人高马大的海涛挡在身前。
「我送妳回去。」撑没两句,坏脾气又从齿缝间挤了出来。
看到她欲语还羞的样子,即使没回答他的质问,也已让人心凉了半截。但是,他还是想作最后的挣扎,看看她是否真变心得那么快。
不知道是谁在醉得一塌糊涂的情况下,直嚷着喜欢他,过没多久的时间,已经开始为别的男人脸红。
真是……他妈的!
「不……不用了。」她回避着他咄咄逼人的精芒,纤手指了指外面。「培安……培安在外面等我。」
培安!
咬紧牙关,巨掌刚巧放在一刀流的大型盆栽边,前些日子才插好的松枝,啪啦一声断成两截。
这是直径大概五公分的松枝。
「你在生气吗?」她悼念着她的一刀流,不明白他突然的怒火从何而来。
「没有。」极闷地回了一句,庞大的身躯转回小房间内,轰然合上门扉。
所有人都被这巨响震动了一下,楚微雨怯生生地环视众人:「他真的没有在生气吗?」
「没有--才有鬼呢!」
第九章
直到现在海涛才有办法静下心思索,楚江风跟他说的话,到底有什么意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