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真的!我绝对没有看错。”果不其然,这丫头当真发了急。
“而你,也真的点了头?”她使劲的点着头,用力之猛差点扭到了脖子。
“轻点儿吧!成,就算我真的眨了眼,而你也真的点了头,可约定归约定,口说无凭,又没有中间人,我为什么非得守诺不可?”他一脸无赖状。
“因为赌痴聂云飞向来最重信诺,有关这点我已同越大叔确定过了,你是那种打死也不会赖账的人。”嘴中说得果决,可齐奼奼心底已生懊恼,当初真是该用白纸黑字来写明的。他继续要着无赖的笑容,“可就因着从不曾反悔过,让我真的满想试试那是什么滋味。”
“你不能这样的,不可以骗人……”见她急得红了眼眶,聂云飞才气定神闲地饶过她。
“说吧,齐奼奼,你死缠了我这么久,究竟是为什么?”
“其实……”她磨蹭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说出,“其实我要你帮我的忙,就和你要我帮你的忙是一样的。”
“你在说绕口令吗?”聂云飞忍不住笑出来,“什么叫你要我帮你的忙就和我要你帮我的忙是一样的?难不成,你要我去当你的假未婚夫?”
“对了三个宇,错一个字。”她声细如蚊不敢看他。
“对了三字错一字?”他皱皱眉,“齐奼奼,你要我当你的‘真’未婚夫?”她抬起头一脸赞佩,“聂大哥,你真的真的很聪明耶!”
“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傻头傻脑地答应你!”他不带好气。
“可,是你自个儿答应要许我一个要求的呀!”她又发了急。
“用以身相许来当约定?”他哼了一大口气,“那我未免输得太彻底,我只是让你当个假的罢了,却得回报你一个真的一辈子?”
齐奼奼半天才嗯嗯呀呀挤出声音,娶我当真这么委屈?我有这么讨人厌吗?”
“那不是重点上他睇着她。
“不然什么是重点?”她傻问。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让人知道我聂云飞是被女人算计,而将一生赔到对方手里的,那我以后还如何顶天立地当个男人?”
“真这么严重?”她愁着脸。
“就这么严重!”他点点头,继之皱起眉,“齐奼奼,你究竟是为什么会盯上我非让我娶你不可?”
齐奼奼温吞的将因皇兄被桃花精作祟,需要她们五姐妹外出寻痴的事向他全盘托出。
“所以……”
聂云飞一脸了然,总算明白她痴缠不休的原因了,可愈是明白,他的脸色就愈是难看。
“你是因为我的赌性才看上我的,换言之,也不是非我不可喽,真是如此,不难!我可以帮你找来十个赌鬼百个赌痴,帮你全带上齐坛国,让他们一个个都喜欢上你,一个个都自愿割破手掌将血涂抹在树上,反正你只是一意想救你皇兄,一意寻痴,谁都可以的,不是吗?”
他愈说愈恼,脸色阴沉,之前虽不明白她亲近他的真正理由,可总认为她一定是因着喜欢他才会非他不可,这会儿突然知道她看上他的原因,竟是为了该死的桃花精,该死的皇太子!
而他,不过是个准备拿去救人的工具?
而她,为了救皇兄连感情都可以出买?
“不!不是这样的,云飞!”齐奼奼双手攀紧他青筋微现的手臂,“我承认之前接近你是为了皇兄,可我是真的……”
她可怜兮兮地开了口。
“我是真的爱你呀!”
月牙儿下,聂云飞突然有种想要长啸的冲动,而这种往日会被他视为无稽的举止,竟只是为了眼前女子的一句告白?
他平复下澎湃的心绪,不想让她看出她对他有多么可怕的影响力。
“成,若如你所言,那么你就该以我的意思为优先,留在逸乐居里,反正我也让你给缠惯了,别回齐坛,别再理你那鬼皇兄。”
“你这样不是在为难我吗!”齐奼奼再也忍不住的掉下泪来,“我当然也想陪你,可如果你不先陪我回齐坛,完成我的使命,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她的泪水把他方才的好心情全给打散了,是谁说女人的泪水像珍珠的?那泪珠儿压根就是一根根的细针,会扎得人心口抽疼!
他不出声,索性径自前行。
齐奼奼急急迫了过去,依旧弄不清他的意图,究竟,他肯不肯帮这个忙?肯不肯伴她回齐坛?
“你要上哪儿?”
“还能上哪儿?”他没好气的回了句,“回逸乐居。”边说话他边再度握住她的柔荑,拉着她并行。
“我不要!”她突然拗了性子甩脱他的手,头一回在他面前发了脾气,“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如果你无意遵守信诺,那么,你就自己回逸乐居吧,我要回齐坛!”
“你身无分文,怎么回去?”他嘲弄的问,一语就点出了现实的问题。
“就是行乞、就是要饭也总有办法可以回去!”
她怒气冲冲的转过了身。
“方向错了,齐坛在那边。”他好心的帮她指出西边的方位。
她咬咬唇,忍下说谢谢的冲动,她就是教养太好才会想跟这种人称谢,对于这种言而无信的坏家伙,她压根用不着礼貌!
“你要走,卷卷儿留着,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它已算是逸乐居的一员,没必要同你一块儿行乞吃苦!”
齐奼奼忍着不舍,将卷卷儿塞进他怀里,迈开脚步走了几步后,却听到后面男人和猫儿的对话。
“卷卷儿呀,你那主子的脾气也着实够糟的,事情不先弄个清楚就发了火!你想想,从宜昌到齐坛要耗多少时间?要花多少银两?如果不先回逸乐居打包行李、准备盘缠,这趟路该怎么走?
“而且,我也不是不陪她回去,只是手边还有点事没解决,总不能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出远门吧?这一趟路可是得花个把月。”如同一只雀跃的鸟儿,她飞回了聂云飞身边。
“你回逸乐居是为了打包行李上齐坛?”
“齐姑娘呀,真巧!”他笑嘻嘻的同她打了招呼,“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上路去行乞了吗?”
“方才是气晕头了,少了你,”她甜笑的拉住他不放,“我哪儿也不去!”
“信口撒谎!”他敛起笑睨着她,“上一刻还恶心地直说喜欢人,下一刻发了火就说要分道扬镖,莫怪人说女人心海底针,这样看来,爱上赌还好过爱上个女人。”
“所以,”她细细研究着他的表情,“你是不会去爱上个女人喽?”
“那当然!”他轻蔑的哼口气,“你看我像个笨蛋吗?”
“那倒是!”她软软的叹了气,“要真心爱上一个人是很难的,你肯陪我回齐坛,为的只是守诺而已。”
蠢丫头,你当真以为我聂云飞会是那种为了守诺,而赔上一生的迂腐呆子吗?聂云飞在心底暗骂,脸上却不动声色。
“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是不会轻易爱上人的,所以,这会儿最棘手的问题来了,即使我能陪你回齐坛也帮不上忙,因为,你带回的必须是个真正爱着你的痴子,不是吗?”
齐蚝妩闻言傻了,是呀,怎么办,她忘了这最要紧的一环,他是个痴子没错,可却是个不会爱人的痴子!
“行行好,拜托别在我眼前哭。”他皱皱眉,阻止它即将进出的泪水。
“可……”
她抽抽鼻子,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掉下泪,“这会儿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可以学赌,可以跟一群男人斗蛐蛐儿,可以做所有的努力,可心是长在人身体里,我该怎么让你喜欢我呢?”
他叹口气,强抑住骂她笨的冲动。
“师徒一场,看在你那么认真学习的份上,别说我不帮你,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最后的机会。”
“什么机会?”她傻傻地问。
聂云飞将卷卷儿放至一旁草地上,自怀中取出一枚铜钱。
“这只是枚不起眼的铜钱,”他捏起铜镜在她眼前晃了晃,“可却将决定你的一生!”
“什么意思?”她还是不懂。
“我会将铜钱握在手心放到背后,由你来赌这铜钱是在我左手还是右手里。”
“然后呢?”
“如果你猜对我放在哪只手,我就答应爱你一辈子,如果错了,麻烦请另寻痴者,别再来寻我麻烦!”
她瞪大眼,一时无法接受这种赌局,半天才硬挤出声音,“能不能不赌?这一局赌注太大,我怕……怕输不起。”
“不赌就是放弃,”他无所谓的耸肩,“那就对不起,我帮不上你了,毕竟寻了个不会爱人的痴者回去,只是在白费力气罢了。”
换官之,这一局不赌是不成了?
齐妩妩想西想,迟疑的开了口。
“你确定若我猜对了,你真的会爱上我?”
聂云飞点点头,一脸漠然,心底却想着爱上了个笨丫头真的是件麻烦事!!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她闭起眼开始思索,“反正我的赌运向来不差,赢的机会大些,卷卷儿的命不就是给我赢采的吗?”
是吗?真是这样吗?
他也懒得扫她的兴了。
“既然这么有自信,就快作决定吧!”是呀,快决定吧,这样我才能正大光明地用力吻你!天知道,跟个笨丫头周旋是件多么累人的事。
“别催我了,”她还是闭紧着眼,“这是人家第一次猜铜钱,你知道!”
“第一次玩总要多点时间适应嘛!”他帮她接下了后语。
“是呀、是呀,我就是这个意思!”她甜笑着像个仙子,一个乖乖闭紧眼的小仙子,那一瞬间他眼眸一黯,好想好想狂吻她,想得都快疯了,而她却还憨憨地在那儿盘算着该选哪手好。
“快点吧!”聂云飞一脸不耐烦,“就像我之前说的,如果赌客个个都像你这样,赌坊早就关门大吉了。”
“左边吧!”她咬着唇不确定地喊出声,听了她的话,他将铜钱塞入左掌心。丫头够本事!百猜不中,日后可千万不能带她上赌坊,否则多少家当都不够她输。
“不、不!改右!”她急得慌,眼睛依旧紧闭着,“右边好吧!
“不!还是左吧!
“别别别!右右右……”
“齐奼奼!”
铜钱经过无数次的左右手交换后,聂云飞终于被惹毛了,他对着她吼道:“我不玩了!张开眼睛!”
她睁开眼却看到他手一扬,竟将那枚铜钱扔向远方草丛间。
“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不守信用?怎么可以不让人家玩了?”她瞠大瞳眸控诉不休,片刻后晶亮的泪珠儿滚出了眼眶,一边还急匆匆地想到草丛里找回那枚可以决定她一生的铜钱。
“你答应给人家一个机会的,怎么可以不守信用?”
“别找了,那铜钱已经用不上,”他沉着声,将不断挣扎着要去找铜钱的齐妩妩硬搂人怀里,“我早就爱上你这千里迢迢寻我而来的蠢丫头了!”
“你……”
她瞪大眼,一脸震慑与不可思议,但她已没机会把话说完,因为他的唇覆上她,在她的朱唇烙土属于他的印记。
一时之间,天摇地动,所有思维离他们渐渐远去、远去……
第十章
霍彰显寿辰后的隔日,他作出了一个震惊所有宜昌人的决定。这名宜昌首富毅然决然结束了所有的生意,只留下一个钱庄给儿子,再将那些变卖产业所得到的现银,悉数捐至豫西做为那些遭遇洪水的灾民们重建家园筑堤及所需。
七日后,在他处理完尘世间的产业后,挥挥袖袍欲上九华山剃度出家。变卖产业济贫霍夫人尚可勉强接受,可当她得知相守了一辈子的夫君竟要舍她而去出家,先是哭闹威胁后是苦苦哀求,但不管她用什么方法,就是改变不了霍彰显的决定。
“尘缘已了,余生里……”相较起霍夫人及霍惕世和霍茉馨,霍彰显反倒显得平静,“我只想用念佛来忏悔曾犯过的罪孽。”是怎样的罪孽大到得用后半生来偿还?从霍彰显嘴中问不出,霍惕世只得找上了聂云飞求明白。
“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吗?”聂云飞专注睇着妇友,“我知道这要求对你是苛刻了点,可对不住,惕世,我的要求就是有关此事请让它永远是个秘密。”
“为什么?”霍惕世脸上有着哀痛与困惑,他忍不住嘶吼,“我好歹有权利知道为什么,告诉我、告诉我!云飞,你可以要求我做其他的事情,上刀山下油锅都好,就是别要求我对此事保持沉默!”骤然的悲伤让向来斯文的他爆出了前所未有的怒火,他倾泄不出,又无法出口好友口中寻得解答,未了这怒火责化成一个个狂猛的拳头,朝聂云飞脸上招呼而去。
无语地默默承受,等霍惕世终于肯停下拳头时,聂云飞只是淡然的伸手拭去唇角渗出的血丝。
“为什么不还手?”见好友挂了彩,霍惕世既是愧疚又恼火。
“干吗还手?让你趁机打个天翻地覆?”聂云飞笑觑着他,“别不好意思,刚才捱了几下我都记在心头了,日后有得是机会向你索回,”敛起笑,他一本正经。
“惕世,你只要记住一件事情,那就是,你父亲是爱你的,如果他不想让你知道一些事情,他的出发点一定也是为了想保护你,而这,也正是我会同意帮他保密的原因,相信我,别再问了,让你父亲可以无牵无挂、潇潇洒洒地去做他认为该做的事情吧。”伸出手,聂云飞将那僵硬着身躯的好友揽人怀中,片刻之后,低低的属于男人的悲泣在两个男人之间响起。久久、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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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草覆径,暮色沉沉,齐奼奼带着心爱的卷卷儿在弱水湖畔轻盈而行。弱水湖,这原是会让她心生恐惧的水潭,在经历了被她心爱男人在这儿救回一条命的事后,她已不怕了。
这几日云飞一边忙着帮惕世接手钱庄,一边要准备离开逸乐居上齐坛的事,一天下来,她都只能在黄昏时见着他,而这时候,他就会牵着她到湖畔散步。
今儿个云飞陪着惕世送霍老爷上九华山,见不着人的她就在心底一遍遍思忖着他所说过的每句话语。
那一日就在这湖畔,他帮她抚着发丝谈到了两人的未来。
“陪你上齐坛可以,但咱们的住所只会是逸乐居,这点你要清楚,我不是那种可以接受夫凭妻贵的男人。”
相爱再深,他一开口依旧还是那副标准的大男人模样。
“我懂!”她在他怀里乖顺的点了头,“只要皇兄的事一了,咱们就即刻回来。”
“你自小在皇宫里长大,这里会不会住不惯?”她用力摇头,一脸急慌慌的模样,“云飞,任何地方只要有你,我都住得惯。”
“果真是个蠢丫头,甘心抛下荣华富贵,陪个赌鬼住在鬼屋里!”虽是叨念着她,他的眼底却满是心疼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