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为了完成工作使命,这样的牺牲也是不得已……
最后,他带着一袋子的狗罐头和矿泉水,以及一张朱小茜画的流浪狗分布地图出门,像个社工似的,一一去拜访小黄、小黑、小花及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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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他真的被她打败了,原来她一天到晚在忙的就是这种事?
照着她画的地图,杜墨青果然很容易就找到了每只小狗。
最后他来到巷口,在电线杆旁看到了一个纸箱,有只白色的鬈毛小狗正好奇地探出头来,兴奋地吐着舌头,彷佛知道有东西可以吃了。
这只想必就是小白了吧?刚才朱小茜已经叽哩呱啦地跟他介绍过所有小狗的特征了。
杜墨青打开罐头,蹲下身子。「放心,我是代班送便当的,快出来吃吧。」他居然也开始学会跟小狗对话了。
小白瞧他不是坏人,加上罐头的香味诱惑,立刻咚一下地跳出箱子,吃东西之前还礼貌地先舔舔他的手。
「喂~~不用那么亲热。」杜墨青像被电到似的倏地把手缩回。
一道冷风吹来,他和小白都不禁打了个冷颤,奇怪,天气怎么忽然冷了起来?
「小白!小白~~」此时身后传来朱小茜的声音,杜墨青回头,果然看到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
「喂!妳不是在写稿吗?怎么又跑出来?」
「可是我刚刚看新闻报告说今天晚上有寒流,我怕小白会着凉……」
原来他前脚才出门,她后脚就已经躺到沙发上去看电视了?
「妳--」他气得不知道该怎么讲她。
「怎么办?小白现在还没有家耶,如果寒流来了,牠一定会很冷的……」说着,她无辜中带些狡黠的眼神朝他上上下下打量,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妳到底想怎样?」他甚至已经握起双拳,真的已经很久没被一个女人惹得那么火大了!
「可不可以拜托你,让小白去你家住几天?等寒流过了,我再想办法……拜托啦,我们房东已经严重警告不准我再带小狗回家了,不然他会连我一起赶出去的。」她双手合十,眼睛一闪一闪地望着他。
「不行--」他还来不及拒绝,她温暖的小手竟已覆上他的拳头--
「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我,我回去一定马上拚命赶稿,就算整晚熬夜不睡也会把它写完,好不好?」
有没有搞错啊?!杜墨青看着她那比小白还楚楚可怜的眼神,很想严词拒绝,却连简单的「不可能」三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拒绝的话梗在他喉咙里。他没看过这种女生,为了一只小流浪狗,可以连工作都不顾了。
「拜~~托~~啦~~」她再举起小白的前脚,连人带狗向他苦苦哀求着。
唉!看来他这个魔鬼催稿王遇上她这个混世女魔王,竟也没辙了。
为了一篇小说,不但要帮她做早餐、喂小狗,现在还得帮她把流浪小狗带回家去避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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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多,杜墨青终于带着热腾腾的稿子和小白,赶到了印刷厂,准备最后付印的工作。
确定打样、颜色、校对等印前作业都没有问题之后,已经快中午了。
他拖着略微疲惫的身子回到办公室,眼睛望向计算机屏幕,脑海中却盘旋着另一件事……
几分钟后,他拨了通内线电话给何玉珍,朱小茜的前编辑--
「阿珍,把所有朱小茜写过的东西拿到我办公室来。」
不久,他办公桌上,堆满了朱小茜的作品。
这女人真的引起了他的兴趣,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多了解她一点。
她的作品文字熟练优雅,却总是流露着童话故事中特有的纯真气氛,带给阅读者一种温暖甜美的感受。
看到她的文字,还以为她是个聪慧干练的都会女子,一见到本人,才发现她原来是个单纯近乎蠢、迟钝近乎猪的小女人,但这一切,却完全无损于她清秀佳人般的美丽。
但令他难以理解的是,这样一个单纯近乎白痴,毫无生活机能的女人,怎么能够在现今这种社会生存到现在?
尤其她那种对爱情、赚钱没什么兴趣,却把时间都花在路边小狗的生活方式,更让他感到万分好奇。
这个世界,怎么还有她这种人类?
基于对「保育类动物」的好奇,他忍不住想多了解她一些。
然而,想要了解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文字创作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她的作品下手,尤其是小说,往往透露出作者个人的向往,也必然埋藏了一些真实生活中的蛛丝马迹。
这就是现在杜墨青的桌上堆满朱小茜所有作品的原因。
本来他相信,以他精准敏锐的观察力,必能从文字中洞悉这个女人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这回他却愈看愈模糊了……
她的文字里充满了对童话故事与爱情的向往,但为什么她所表现出来的,却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说小说只是骗人的,但身为资深文学人的他却坚决相信,文字里的感情,绝不会只是海市蜃楼的虚梦幻影。
这种纤细的情感和个性调皮又大剌剌的她,实在很难联想在一块儿,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让杜墨青对她产生了更强烈的兴趣。
这个嘛……既然手边资料不足,那么,他只得想点办法来多了解她一点喽……
第三章
好不容易赶完稿,朱小茜终于可以安心睡她的大头觉了。昨天熬了一整夜,得好好补个两天两夜才够吧。
此时的她,正抱着枕头流着口水,再度回到了她的梦中乐园夏威夷……
铃--铃--
不会吧……人家才刚刚梦到侍者送上一大盘炭烤美食呢!什么人会这么狠心,在这时候打电话把她吵醒啊?!
「喂……」她极不情愿地拿起电话,慵懒地应了一声。
「朱小茜,妳该睡饱了吧?」电话那端传来低沈磁性的熟悉嗓音。
「睡什么饱啊……现在才三点耶,你知不知道我昨天几点才睡的啊?」这可怕的催稿声,她当然一听就知道。
真是的,她不是已经交稿了吗?还有什么事啊?
他屈指一算。「十个小时了,也应该睡够了吧?」又不是不知道她几点睡的,昨天他们可是一同熬夜赶稿的战友呢。
不同的是,赶完稿后她就可以去睡大头觉,而他却还得跑印刷厂、上班、开会,一直忙到现在。
「十个小时?」小茜这才睁开眼,原来她已经睡了十个小时,难怪肚子有点饿了。
她不情下愿地坐起身来,抱着枕头,眼睛还张不开。「杜、大、总、编~~请问找我什么事?」语气里充满对他的不满。
「有些事想和妳谈谈。」他语带神秘地说。
「什么事啦~~」她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
「有关妳的写作生涯规划。」
「生涯规划?!」她有没有听错啊?「拜托,我对那种事才没兴趣好不好?什么规划?人生有什么好规划的啊……」
小茜果然兴趣缺缺,她这个人,只要一听到规划、企划、计划……这些字眼,就会头痛得要命。
她真不懂有什么好规划的,殊不知她的人生座右铭就是「吃饱睡、睡饱吃,该死的时候就会死。」所以说,这有什么好规划的嘛?他这个编辑也未免管得太多了吧!
「反正妳刚睡醒,先出来喝杯咖啡吧,我请妳喝下午茶,就当是慰劳妳熬夜赶稿的辛苦。」身为魔鬼编辑,当然要深知作者们的个性,以方便催稿时使出各种战术,包括威胁及利诱。
嗯……这还像句人话,下午茶?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
「可是我想吃咸的。」她说。
他在电话那头弯起嘴角。「没问题,我知道一间咖啡厅,下午茶点心做得很不错,各种口味都有,招牌点心呢,是炭烤小牛排三明治和咸酥吉士饼……」
「啊~~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没力气起床了!」
她愈听愈饿得慌,等不及听他说完已经连忙爬起身,跳下床换衣服了。
呆子,居然敢说要请她吃东西?今天不把他吃垮,她就不叫猪小茜!
电话另一端的杜墨青轻轻放下话筒,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这个女人,其实很容易搞定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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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三十分钟,朱小茜已经着装完毕,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杜墨青说的「梵谷咖啡厅」。
她一头令人印象深刻的俏丽蓬松鬈发,穿着一袭波西米亚风A字形纱质上衣,刷白牛仔裤,颈上系着一朵山茶花,虽不是时尚名模的装扮,却同样令人眼睛一亮。
「没想到妳也有动作这么快的时候?」已坐在靠窗座位上等她的杜墨青瞇起眼,忍不住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她一出现,他心里就觉得一股暖洋洋的,她的一切举动都让人觉得可爱,只要看着她,就会觉得心情很好。
「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讽刺我喔。」她撇撇嘴,不悦地说:「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少吃一点。」
「没关系,妳尽量吃,这间咖啡厅是我一个好朋友开的,我有贵宾折扣。」他微笑着。也许,他就是喜欢她这种坦率自然的个性吧。
「真的?这间咖啡厅是你朋友开的?」小茜眼中冒出了羡慕的光芒。
她觉得有一个开餐厅的朋友真是太幸福了,这样就可以常常去吃吃喝喝,还可以免费要个角落来写稿。
此时,一名穿着淡绿色洋装、肩上披着米色披肩的优雅女子,带着微笑向他们走来--
「墨青,好久不见了。」
「咦,翡丽?我们正在说妳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杜墨青转头向小茜介绍。「妳看,这就是我的朋友。」
原来这美丽优雅的女子,就是「梵谷咖啡厅」的老板,也就是杜墨青的好朋友。
小茜望着她,不禁呆住了。
她总是这样,只要一见到温柔成熟的美女就容易发呆。因为实在很难想象,为什么人家可以把自己打扮得跟时装模特儿一样,既时髦又有女人味,而她却永远像个学生似的,穿来穿去不是可爱小短裙,就是刷白牛仔裤。
女子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却在见到小茜时同时起了变化,这么久了,她从没见杜墨青带别的女人来过店里。
「妳好,我叫王翡丽,妳是……墨青的朋友吧?」翡丽温柔地笑着,目光却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着小茜。
「朋友?我才不是他朋友,我只是被他虐待的劳工……」小茜嘟起嘴,极力否认,却没发觉王翡丽看着她时的特别眼神。
杜墨青笑着解释。「她叫朱小茜,是我们出版社的作者,最近被催稿催得几天没睡好,所以我今天想请她喝下午茶,好好补偿一下。」
「哦?」翡丽唇畔漾起属于女主人的大方笑容。「小茜小姐,喜欢吃什么尽量点,我们的下午茶点心可是很有名的喔!」
翡丽微笑着,别有深意地望了杜墨青一眼,却发现他的眼光始终停留在朱小茜那张脂粉未施的可爱脸庞上--
「老板都说了,喜欢吃什么尽量点吧!」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宠溺,而小茜却将它解读为对她熬夜赶稿的歉意--
「太好了,那我可就不客气喽!」当然,那还客气什么?所有好吃的点心统统给她端上来!她的手指开始在菜单上指指点点。「我要一份炭烤猪肋排、小牛排三明治、西班牙海鲜饭、鸡肉法士达,还有炸苹果圈、吉士焗马铃薯,再一份日式抹茶红豆蛋糕……嗯,先这样就好了。」小茜一口气点了七、八道菜。
这样就好了?!翡丽瞠大了双眸,眼珠差点掉下来。
我的妈呀,这哪儿是在吃下午茶?简直快变成满汉全席了嘛!
「好……那妳稍等一下喔。」翡丽一脸不可思议地旋身走进厨房,没想到这看起来个儿娇小的女孩,竟有着牛一般的胃。
十分钟后,餐点开始送了上来,小茜也一道一道吃得津津有味,吃到差不多满足了,才开始进入主题--
「你找我出来到底什么事啊?」小茜端起那道抹茶红豆蛋糕。
见她已经开始享用甜点,心情应该不错,杜墨青也就单刀直入地说了--
「我想再替妳开辟一个专栏,好让更多读者能认识妳、了解妳,妳可以随心所欲地写任何妳想写的主题。未来我还计划把妳的作品集结成书,不过,首先妳得先加强作品的产量。」他双手交握端坐着,表情宁静郑重,就像一个尽职的经纪人。
「专栏?什么专栏?你想找我麻烦啊!」她圆瞪着一双眼,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这怎么会是找妳麻烦呢?」真是冤枉啊!他明明是在替她规划写作生涯耶,而且还不收她半毛的顾问费呢,虽然,他还有一点点私人原因--想借机满足一下自己想多了解她的欲望。
「喂!现在是怎样?你是嫌我的生活还不够忙啊?」她叉起一口蛋糕放进嘴里。
「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妳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吃吃午餐、看看电视、遛遛狗……这样也叫忙?」
拜托喔,她一星期的工作量,恐怕还不及他一天的十分之一呢!
「我不管,我不要……」小茜撇撇头,她每天理想的工作时数是六十分钟,她可不想超时工作呢。「我才不想再增加自己的工作量咧!」
「我帮妳算过了,以妳目前的交稿量,每个月顶多只有一万多块钱的稿费,这样的收入怎么够用?」他问。
「勉强够用啦,反正我的花费又不多。」是啊,她不爱买名牌,也没有娱乐生活,钱除了买买食物和狗罐头,实在没啥用处。
「可是……妳总该规划一下自己的写作生涯吧?妳要知道,一个作家的写作生命是需要靠自己去经营的。」他一边说,小茜一边吃,她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表情茫然,好像在听外星人说话似的。「妳……到底有没有听进我说的话啊?」
「有听没有懂,反正我不要就是了。」小茜把最后一口布丁放进嘴里。「我这个人胸无大志,现在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很满意了,我虽然懒,但很知足,只要赚的钱刚刚好够我吃饱就行,才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勒!」
吃饱了,擦擦嘴,准备谢谢他、走人喽~~
「妳真的不写?」
「不写。」她拿起纸巾擦擦嘴,摇摇头。
她胸无大志的程度的确让杜墨青叹为观止,但他可也不是盏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