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不全的猫头骨残骸,胡俐茵跌坐地上,力气全失,发自内心的恐惧及阴寒将她带入封闭的世界,她听不见夜鬿的呼喊,看不见屋外人们的担忧,也察觉不到房屋将要崩毁……
只是发颤,她觉得好冷好冷!
胡俐茵觉得冷,夜鬿只觉怒火中烧、快抓狂。
他从没见过有人会呆坐在这种地方,她想死吗?
避开掉落的建材残块,他来到发愣的胡俐茵身边,抓着她的手向外拖,奈何她不动如山,他只得将她抱起,迅速冲出火场。
宽敞的庭园里站了许多人,个个面色忧虑的紧盯着陷入火海里的房子看。
他们是胡家的仆佣,本来各自忙着自个儿的事,却被凶神恶煞似的夜鬿给赶出屋子,说是屋里有炸弹。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砰的一声巨响后,大伙感到一阵猛烈摇晃。这是炸弹爆炸吧?房子也燃起大火。
眼见火势越烧越旺,小姐怎么还没出来?
女管家交叠双掌压在心口,焦虑全写在脸上。
小姐该不会……该不会已经……
众人忧虑之际,一道颀长人影自屋里冲了出来。
是夜鬿!他抱着小姐逃出来了!女管家驱使着胖胖身子跑到他身边。
「看好她!」夜鬿将怀中呆愣的人交给女管家,森冷目光巡视四周。
爆炸威力并不算大,对方的目的或许只是想借着引发火灾、屋里众人仓皇避难的混乱时刻,乘机狙杀或是掳走胡俐茵。
夜鬿目光似鹰般盯紧四周的人群,善尽保护者职责,蓦然间,搜寻可疑人士的冷冽目光定在某个方向。
是他的错觉吗?他日日夜夜苦苦想着要找的人,竟出现在眼前?
他阴沉着表情,脚步不觉地迈开,朝着目标地前进。
「喔喔喔,被发现了耶!」男子望着朝他们而来的夜鬿,语气中的促狭兴奋远大于强行伪装出的慌张。
「哦?」女子冷淡响应,再看眼被祝融肆虐的宅第便上车。「走吧。」
「耶?要回去啦?」男子错愕中带着失望。
他很期待他们见面的说。
「笨蛋,你估计错误了,夜鬿正在值行任务中,保护胡俐茵是他的使命,他不会丢下她,跑来追我的。」
「那可不一定!」男子虽然跟着坐进车内,却将车钥匙藏在上衣暗袋,双手环胸,以行动来表示他是绝对不会开车的。
真是的,他是属牛的吗?讲不听啊。
女子无奈的叹气,「随便你吧,不过五分钟内他不过来,你就要把钥匙交出来。」她累得要命,想早早回家休息。
「OK!」他兴奋道,不料话才说完,夜鬿便顿住脚步。
夜鬿深深吸气吐息,原本纷乱的脑袋已净空杂绪,他忆起目前首要的应是要确保胡俐茵的安全。
再次看向黑色跑车,他强迫自己转身,快步走回胡俐茵身旁,不再将目光瞥向远方的一男一女。
「如何,甘愿了吧?」五分钟一到,女子立刻伸手索讨车钥匙。
「唔……」男子不甘不愿的把车钥匙掏出,交给坐在驾驶座上的她。
其实他不想交,可是她一定会动手抢,为了不让她借机胡乱摸他迷死人的躯体,他只好乖乖交出来。
唉,好失望好失望,亏他这么满怀期待。
没看到想看的戏码,总觉得今天做了白工……他真是可怜的小孩,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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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消防人员努力抢救,火势终于被扑灭,只是三层高的胡宅,已被烧得仅剩断垣残壁,不能再住人。
由于胡终雄远在国外,无法亲自处理,在他的同意下,匆匆赶到现场的鬼面便主持大局。他分配手下整理现场,安排好胡家仆佣暂时的去处,跟着要夜鬿带胡俐茵到他安排的处所落脚。
领着表情木然的胡俐茵到达暂时的居处,夜鬿对她满身尘土的狼狈样直皱眉。
见到她这副失魂落魄样,他心中竟有说不出的古怪。
是愧疚吧!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都要归咎他的一时疏忽,虽然她并没受到重大伤害,但似乎是受到不小打击和惊吓。
什么时候起,他竟顾起别人的感受?
惊觉自己的失常,他迅速压下骚动的心。
「浴室在那,去把自己弄干净。」丢下这句话和换洗衣物,他将胡俐茵一人丢在房里便离开,转而到书房以视讯和鬼面联络。
「抱歉。」他先是为自己的疏忽导致如此糟糕的后果道歉。
鬼面没有责备,只是淡淡笑着,「人安然无恙就好。」他的独特气质搭配笑容,向来具有极佳的安抚力,能稳定不安定的灵魂,只是此刻对夜鬿却是失效了,因为他的心实在太过混乱。
「我今天……看到『她』。」他的表情非常森冷阴沉。
「是我请她出面帮忙的。」鬼面沉默半晌才开口,「你会怪我吗?怪我找她……」他盯紧夜鬿,不放过他面部任何一个细微表情变化。
「不。」夜鬿垂眼,冷僵着脸。
若不是他的失误,鬼面也不会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去找她,这算是他自找的吧。
「我还以为你会不顾一切追上去。」鬼面说出他的想法,知道他俩碰头时,他小小慌乱了一下。
「约定好的事,我不会违背。」他向来遵守约定。
听了夜鬿的回答,鬼面才又露出尔雅笑容。「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其余的交给我。」虽然炸药威力不大,但处在爆炸中心点,夜鬿也多少受了点伤,要好好休养几日。
「嗯。」他虽允诺,但在结束和鬼面的通话后,又投入处理大大小小的杂事。
虽然鬼面已表态要代他处理,但他向来习惯事事靠自己,不爱欠他人人情,即使对方是这世上唯一算得上他朋友的鬼面也不例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天空已是缀有点点星光的冥暗,鬼面聘来的钟点女佣已收拾好屋内,煮好饭莱,此时夜鬿才感觉到肚子饿。
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他盛了碗饭,夹了几样菜,拿到胡俐茵房里。
打开房门,见她仍是以数个钟头前所见的姿势定在原地,夜鬿结了厚厚冰层的心湖竟开始有了波动。
「吃饭。」以冷酷语调扔下两个字和食物后,他火速关上房门,闭眼吸气,强压下想要上前关切的冲动。
他胡乱吃了点东西,便又投入先前未完成的工作中,专心一意研拟设置在房子周遭的防护措施。
现在不是分神照顾她的时候,他得想法子弥补过失,得速速做好一切防范,才不会让敌人有机可乘。
他绝对不会再让人有伤害她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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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俐茵呆呆愣坐在地毯上,表情木然,平时灵活的双眼此刻空洞无焦。
她已经维持这样的姿势一整个下午了,却没有丝毫要改变的意思。
身体很疲累,伤口很疼,但肉体上再怎么倦和痛,也比不过她心头的强烈震撼。
白毛碧眼的小猫不久前还与她一同玩耍打闹,那只调皮捣蛋又爱吃东西的小猫咪,现在却……
用力转动僵硬的颈椎,她微低垂着脸,一直捧在手中的残骨余骸映入眼帘,顿时寒意如潮水般袭来。
真的……有人要杀她!
直到现在,胡俐茵才体认到事情的严重性。
欲置她于死地的人竟是如此心狠手辣,把不相干的人也卷入危险中,而其中最最可怜无辜的,应该就是这只小猫。
小猫一定很恨吧,若不是她强留下牠,牠也不会死了。
或许是心理作用吧,愧疚才刚浮现,胡俐茵便觉得猫头骨残骸上没有眼珠的眼眶似盯着她看,发出充满怨愤的悲凄哀鸣。
心中一惊,她忙将头骨残骸拋开,手脚并用向后退去,直到背部抵靠着冰冷墙面才停止。
她瞠大双眼,用力将自己缩成一团,恐惧却如恼人的水蛭,死黏着她不松手。
好可怕……她好害怕!为什么都没有人在?爸爸和夜鬿都去哪儿了?谁快来救救她啊!谁来……
深深刻印在心头的震惊、恐慌、惧怕、无助……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全涌上,眼角含泪的呜咽几声,她再也忍不住,终于放声嚎啕大哭。
夜鬿听见她的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匆匆闯入她的房间,一眼便看见躲在墙角掩面不住哭泣的胡俐茵。
搞什么鬼!浓眉一蹙,他才要开骂,尚未说出口的话被她脸上的泪水硬是打回,全数胎死腹中。
在这节骨眼她还惹麻烦让他处理,他深深吸气吐气,用力压下想捏死她好让她不再哭泣的街动。
不管怎样,先要她别哭吧,说点话安慰她,但……天杀的!他压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人!
该死!握紧的拳头冒出青筋,他差点就要以手刀将她劈昏。
「哭什么!」不会安慰人的夜鬿以怒斥来代替,却逼出她更多泪水。
「呜……」胡俐茵丝毫没有闭嘴的意思。
「别、别哭了。」夜鬿忍不住将她揽在怀里,不想见着她脸上不住溢流出来的透明液体。
明明是咸水,怎会具有酸性成分,不住地腐蚀他的心房?
难解……他闭上眼,硬是将本该有解答的问题,归类到无解难解那边。
他不想知道答案。
胡俐茵埋首在他坚实健壮的胸膛里,渐渐地止住哭泣。
她伸手紧环夜鬿的腰,汲取他身上的温暖来驱走心中的黑暗。
毕竟还是不习惯让人这么搂着,夜鬿见她哭声已歇,稍稍推开她一寸,却换来她一声惊叫。
「不要!你不要走!」胡俐茵像无尾熊般紧抱着他死不放手。
别丢下她一人!她不要一个人!
夜鬿莫可奈何,只好轻拍她的肩轻声安抚,「我不会走的。」哄女人还真是尴尬。
「真的?」她急切的抬头寻求保证,写满惊惧的灵动大眼更添几分娇弱气息,眼中全然的信任依赖,让人有想为她遮挡风雨的冲动。
「嗯。」他艰难地点头,换来她如花绽放的笑靥,灿烂、纯真,令人心动。
有短暂的时间,夜鬿完全看呆眼,但他随即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
「妳先吃东西。」他冷声道。
胡俐茵乖乖照他的话做,只是坚持要他在一旁陪着。
对她反常的听话,夜鬿暗暗松了口气。
在情势混乱不清的此时,她安分点,对他们俩都有好处。
但好戏还在后头,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夜鬿的脸色比起之前有如天与地的差别。
「别闹,快进去。」他铁青着脸,深深吸口气,尽力压下濒临爆发边缘的脾气。
「我不要!」胡俐茵猛摇头,坚持不让步。她不要一个人,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感觉好可怕……
「你刚刚说你不走的!」她含泪指控。
「这是两回事!」夜鬿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声调微扬,语气微怒,但她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你骗我!」她这强烈指控叫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我是答应过妳,可是……」夜鬿眉头纠结,看着她掩耳不愿听的模样,初次体认到什么叫有口难言。
「我不能陪妳进去。」开什么玩笑!哪有女孩子洗澡还要男人在旁陪伴?她到底有没有危机意识、有没有脑袋?
听了他斩钉截铁的拒绝,胡俐茵嘴一扁,又哭了起来。
「呜,你骗我……」
「妳……怎么又哭?」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夜鬿烦闷的低吼,「我知道了,我陪妳,妳别哭。」
就这样,冷面铁汉夜鬿,被迫观赏美女入浴。
胡俐茵在浴室拿着沐浴绵球搓洗身体,不时停下动作询问:「你还在吗?」
「在。」夜鬿答复她的声音简短无奈中夹着气愤,却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发火。
转头看向敞开的浴室门口,见到那宽敞、略显僵硬的肩膀,她淡淡一笑便又低头继续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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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着身子等在门外的夜鬿好不容易捱到胡俐茵清洗完毕,他要她坐在床沿,准备为她上药。
「另一只手。」冷着脸帮她处理伤口,他刻意不去理会她频频皱眉呼痛的娇怜模样。
他一直告诉自己,心中那些怪异感觉是因为对她的愧疚而起……只有这么想,他才能放心和她相处。
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无心的他,何曾对人感到愧疚来着?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在乎?
「好了。」上好药后,夜鬿起身要离开,一只纤细小手拉住他衣服的一角,力量不大却坚定。
「做什么?」已快被她搞疯,夜鬿的语气冲得很,却在瞥见那害怕得瑟缩的身影,不得不放柔声调,「什么事?」
「我帮你擦药。」她指着他的手说。
夜鬿只顾处理她的伤,却不理会自己的伤,说实在的,他身上的伤并不会比她少,难道他不痛吗?
「不必……」拒绝的话才出口,见她小脸一皱,他立刻改口,「好,我知道了。」她可不可以别摆出那种脸?害他……
胡俐茵欢喜接过药箱,小心翼翼的帮他上药。
「会痛吗?」她轻声问道。天啊,好深的伤口,他怎么受得了?
「不会。」夜鬿咬牙切齿的回答,并非因为忍痛,这点小伤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让他必须咬牙的是胡俐茵……
他是弃婴,在十二岁加入杀手集团前,一直都在流浪,从一个城镇流浪到另一个城镇,看遍人情冷暖,摸透现实社会的虚假。他早熟而坚强,从来不屑虚伪的关怀和温柔,也从来不期盼,因为他知道在那背后往往都有致命陷阱。
但面对胡俐茵,他迷惑了。
他不需要关怀,他不要他人施加的恩惠,但他就是该死的无法推开她,无法叫她停止这无聊的举动,因为……因为他渴求她的柔情……
明白自己的心思,他倏地缩回手,彷佛被人灼伤般。
胡俐茵睁着疑惑的眼,百般不解的问:「是不是我弄痛你了?」糟糕,她好笨手笨脚……
「不必。」见她仍是一脸白痴样,他再次重申,「我说不必了。」
「可是你的伤口……」
「小伤,不碍事。」夜鬿冰冷的语气瞬间冻结她尚未说出口的话,也冻出她的火气。
「是!不碍事!」意思就是嫌她多管闲事!
她赌气似地用力将药放回药箱里,咬唇撇开脸,不理会他。
哼,好心被狗咬!不擦就不擦,那么跩干什么?早知道她就别大发慈悲帮他上药,反正他痛死也是他的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心里是这么想,可是……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隐隐作痛?还有眼眶浮现的泪水……
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难解的莫名伤心,上回被他嫌多事时,她也是很难过,但这次的难过又比上回多了些……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四章
妈的,该死!
夜鬿不知在暗地里狠狠咒骂了几回,却仍僵直着身体不敢妄动,原因很简单,胡俐茵正安稳的睡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