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允许它们离开她的躯体,一滴都不行!
“喂,你这小子太过目中无人!你给我站起来!”西里尔见自己杀了人,心想横竖避免不了逃亡的命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老大,我看我们还是先撤退吧。”旁边一名手下忐忑不安地提议。
“闭嘴!不能留下活口!”
罗兰德将安妮轻轻安放在地上,慢慢转过身来,“你竟然敢伤害她,我绝饶不了你!”
他的面貌开始产生变化,绿火炽燃的黑眸逐渐深陷,骨骼移位,前额更加突出,尖牙变长,十指暴长,面目转变为野兽与恶魔的综合体,显得异常狰狞恐怖。
这副脸孔,西里尔一辈子都记得。
“是你!”他狂叫,颈上寒毛直竖。“那天晚上,你害我失去一条腿!”
原来去年父亲生日当天晚上,害他在巴勒拉特池塘摔断腿的元凶,并非出自他的幻觉,而是真有其人。
不!他不是人,是恶魔!
罗兰德的眼睛进射厉光,冷声道:“今天你失去的将不只是一条腿,我要将你粉身碎骨!”
他一跃而起,谁也没看清他的身形,下一秒钟西里尔的脖子便落人他的掌握。
“开枪呀!笨蛋!”西里尔大喊道。
那群乡下人早就吓破胆子,立刻一哄而散,边跑边惊呼不已。
西里尔被高高举起,脸色由白转青,因窒息的痛苦而扭曲着,双手撕扯着脖子上的箝制,两腿不停抖动挣扎,眼睛张得大大的。
罗兰德毫无怜悯之意,将尖牙凑近猎物的脖子,深深地刺进去。
西里尔挣扎的手脚逐渐迟缓下来,片刻后终于静止垂下。
其他人见状,当中有几名吓得大叫起来,全都跳上马背,赶忙拨转马头逃命。
罗兰德继续施压,拧断他的脖子,将他的身躯撕裂成两半。
对他而言,这样的行为与捏死一只蚂蚁一般轻而易举,然而这并未带给他任何报复的快感。
为什么心会那么痛?为什么觉得自己茫然无依?愤怒、憎恶已经被悲伤取代,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撕裂开来。
“罗……兰德……”他的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唤。
她还活着!他的神智稍微清醒,即刻赶到她身边,可是……
“安妮,不要看我,你会吓坏的。”罗兰德举起袖子蒙住脸,此刻他这副形貌足以吓死任何人。
“不……我要……看……”安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轻触他的胳膊,“我想看你……最后……一眼……”
罗兰德抓住她的手,激动地嚷着:“不!你不能离开我!我不准你遗弃我!”
安妮只是笑着,轻轻抚摸他变形的五官。
他从她失去光彩的眼睛一里看到怜惜与柔情,而这令他心碎,怎么能够让她弃他而去?
“对……不……起……”
“你撑着点,我立刻带你去找医生。你等着!我不会让死神带走你!”
凌晨三点,应该是一般人好梦正酣的时刻,霍布斯却不得安眠。
急促的敲门声将他吵醒,对当医生的人来说,这种事情是家常便饭,幸亏他妻子带着孩子出门拜访亲戚。
霍布斯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披上睡袍,叹了一口气,走下楼去开门。
门打开后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只见罗兰德抱着安妮站在门口,她胸前的斑斑血迹告诉他事态严重。
“医生,你一定要救活她!”罗兰德超越了疯狂,冷静得有些反常。
霍布斯伸手探向她的颈动脉,还有微弱的跳动,她还活着。
“赶快跟我来!”霍布斯随即往屋里走。所谓“救人如救火”,他没时间问清事情发生的经过。
罗兰德跟他进入诊疗室,将安妮平放在手术台上。
“布克罗契爵士,请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罗兰德倏地发出狂叫:“不,我要留下来陪她,我不能让她离开视线,一秒钟都不行!”
霍布斯顿时弄清楚一件事,眼前的男人现在变成一头危险的野兽,随时准备扑向分开他和心上人的外敌。霍布斯轻叹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紧急手术就是与死神赛跑,霍布斯全神贯注,不敢稍有松懈。
罗兰德全身肌肉紧绷,每划下一刀,他的心也跟着被割出一道血痕。安妮的脸色苍白如纸,脆弱得好似强风中颤抖不已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只差一寸,还好没贯穿心脏。”霍布斯取出子弹,丢在一旁的圆盘里。“幸亏失血没有过多,命是保住了。”
罗兰德闻言,紧绷的心终于得以被释放,身体也跟着几乎瘫痪,他连道谢的话都说不出口。
霍布斯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他脱下手套与口罩,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天大概快要亮了,她可能要昏睡一阵子才会醒来。”
罗兰德闻言一惊,“啊!现在是几点?医生、医生!”
才几秒钟的工夫,霍布斯已经瘫在椅子上开始打呼了。
罗兰德必须在日出以前离开,他不能见到阳光。
他俯下身,轻柔地拨开安妮脸上的乱发,亲吻昏睡中的天使。“谢天谢地,我终于保住你。亲爱的,我晚上再来看你。”
安妮毫无知觉,罗兰德依依不舍地投了最后一瞥,转身离开房间。
他走到屋外,化身为一只蝙蝠,在原地绕了三圈,才 朝着巴尔斯庄园的方向飞去。
西里尔的死讯,很快传遍了班斯克村以及邻近的地区。
那帮抢匪的遭遇,没人能说得真切。据说其中一人当晚就被吓死,另外有两人落得精神失常的下场,其他的人心有余悸,连着好几晚都作相同的噩梦。
为了脱罪,他们对当时的情况加油添醋,将罗兰德描述成邪恶、卑鄙、狂妄、残忍、十恶不赦的吸血鬼,企图转移大众对他们罪行的注意力。
于是乡下人被煽动了,他们相信罗兰德是一个危险的恶魔,他们陷入恐惧之中,担心他会掠夺人命。
昏睡中的安妮完全不知情,当她终于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安妮缓缓地睁开眼睛,首先映人她眼帘的,是她最希望见到的俊俏脸孔。
“罗兰德……”
“我在这里。”罗兰德立刻出现在她的正上方,握住她的手,深情地凝视她,“你不要紧吧?”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霍布斯医生家,你受伤了。”他柔声回答。
安妮脑中的记忆逐渐回来,“那你呢?那些人……”
“他们伤不了我的,小傻瓜。”他回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不禁气急败坏的说:“你竟然做出这种傻事,你怎么可以……”
她伸手轻点他的嘴唇,“对不起,都是我引起的。”
“你无须道歉。”罗兰德抓住她的纤纤玉指,心疼不已。“这不是你的错,你好好休养吧!”
安妮点了点头,罗兰德伸手轻抚她的眼皮,她立刻沉沉睡去。
罗兰德凝视她安详无邪的睡容,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才悄然离开房间。
当他走出房门,看见霍布斯站在门口,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爵士,我刚才出诊的时候,听到一些传言。”霍布斯瞪着眼前的神秘男子,“我想求证一下。”
罗兰德看了他一眼,露出嘲弄的笑容,“你想如何求证?亲身试验吗?”
霍布斯鼓起勇气反驳道:“那些传言都太荒谬了,然而当我看到西里尔的死状,不由得我产生疑问。”
罗兰德阴恻恻地瞪着他,语气倔傲地回答,“我的确如他们所言,这样你满意了吗?我建议你用圣水和十字架来对付我,我最怕阳光。”
霍布斯打量眼前谜一般的人物,他有些迷惘,或许是先人为主,他之前就对巴尔斯庄园的主人颇具好感,怎么样也无法将他与恶魔画上等号。
西里尔那一帮人平日的素行,霍布斯极为清楚,他们之所以纠众成行,多半是没安什么好心眼。
“我看到安妮的伤,所以不愿骤下评断。”霍布斯低声说。“再说,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爱她的。”
罗兰德没想到会听见霍布斯这么说,怔了一会儿,脸色缓和多了。
“她是一个天使。”他喃喃低语。
看见他脸上的表情,霍布斯心里的疑虑得以澄清。
“我看着她长大,比你更清楚这一点。她之前知道你的身份吗?”
“是的。”
“而她没有离开你。”说着,霍布斯叹了一口气,“我想我能够了解,她是个善良的女孩。”
“我想让她留在这里休养,可以吗?”
“我希望能够答应你。”霍布斯摇着头说,“可是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村人知道安妮在我这儿,便会出现两种情形,一是重病患者也不敢上我这儿来求诊,另外一种情况是莫顿的家族会聚集更多人前来寻仇,安妮将会被他们当成共犯,我也不希望你在这里与他们发生冲突。而且你不在的期间,我一个人无法保护她。”
霍布斯的顾虑合情合理,这里是医病的诊所,怎么说也不能变成血腥的屠场,他不能让医生的立场为难。罗兰德暗忖。
“那该怎么办呢?”
“我建议你立即将她带回巴尔斯庄园,每隔一天我会前去替她换药,你放心好了,爵士。”
除此之外,的确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谢谢你,医生,我很抱歉为你带来许多麻烦。”罗兰德伸出手来,诚心地说。
一开始,霍布斯瞪着那只大手,有些犹豫不决,迟疑半晌,他仍然伸手握住。
“救人是医生的职责,我很遗憾不能帮上更多忙。”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保护她则是我的职责。”罗兰德斩钉截铁地说,显出无比的决心。
莉妲对西里尔的死无法释怀,并非由于多年来的同居关系,而是对于当日未能劝阻他的鲁莽行动,她深感内疚。
不过威廉倒是欣喜若狂,因为他知道机会来了。
“没有想到布克罗契爵士居然是吸血鬼,这可有意思了。”在莉妲温暖的香闺里,他坐在床沿看着她卸妆,喜孜孜地盘算着,“这可是大好的机会,我终于不必窝在狭窄的阁楼里,大白天也可以出去活动。”
“你想怎么做?”
“重回到我的老本行。”他得意地宣布。“只需弄来一套神父的装扮,我可以佯装成锲而不舍的追查吸血鬼下落多年的神父,并表明是因为听到消息才到班斯克村来捉拿那个妖魔。”
“你真有本事捉吸血鬼?”莉姐有些怀疑地问,他怎么看也不像有那个能耐。
“当然不行。”说着,威廉吃吃笑了起来,“不过基本的驱魔方法我多少知道一些。在此之前,我可以先取得村民们的信任。而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必须针对那家伙的致命弱点下手。”
“他的弱点?”
“就是那个叫安妮的女孩,他不是为了她才发狂杀人的吗?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只要把那个女孩弄到手,他一定会俯首听命,到时我们可以随心所欲的摆布他,予取予求了。”
“这计划太危险了,对方可不是普通人类呀!”莉妲担心地说。
威廉仰头大笑,“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办到。”
“我不干!我可不想送命。”莉姐死命摇着头说。
白痴也想得到,跟拥有不死之身的吸血鬼作对会有什么下场。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参与这件事。”
蓦地,一道影子划破空气,在她的背上烙下热辣辣的疼痛。原来是威廉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皮带狠狠抽了她一记。
“你竟然敢对我动手?!”莉妲错愕地张大眼睛瞪着他,从出生到大,她第一次受到这种侮辱,就连鲁莽的西里尔都不敢对她动粗。
“对付女人不仅要用甜言蜜语,必要时也需一条皮鞭。”威廉丝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这是给你一次警告。”
“你太过分了!我绝对不参加你肮脏卑鄙的阴谋!”莉妲气极的怒吼。
下一秒钟,她的脖子被一把尖刀给抵住。
“亲爱的,你想中途退出吗?”威廉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现在才打退堂鼓,已经太迟了。”
莉妲没有料到他的靴子里竟然还藏着武器,她知道威廉不是在虚声恫喝,还是识相点,以免立刻成为他刀下亡魂。
“我知道了,我不是说过会全力帮助你吗?”她勉强露出笑容的说:“既然你决定这么做,我当然会支持你,只是我担心会有危险嘛!”
威廉打量她好一会儿,无法确定她的话是否可靠,但目前他需要人手,所以他是把刀子放下。
“亲爱的,这是一桩大买卖,成功之后,你就可以脱离这个鬼地方,到你梦想已久的大都市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应该要高兴才对嘛!”他改采怀柔方法,诱之以利。
但是莉妲已经觉悟,明白她犯了一个大错,不仅引狼人室,还落人泥沼,越陷越深。
第八章
安妮没想到才短短几天时间,整个世界全变了。
在知道罗兰德的真实身分后,巴尔斯庄园的仆役纷纷找藉口辞职,有些下人甚至不告而别,溜得不见踪影。
奈德太太秉持强烈的责任感坚守岗位,并且照顾受伤的安妮。直到她能够下床走动,她才宣布要退休住到侄子家里。
“奈德太太,这是为什么?”安妮惊愕地问,“难道你也怕老爷吗?你应该了解他不会伤害你的。”
她们坐在厨房里商谈庄园的事务,曾经热闹喧哗的厨房,此刻冷清得可怕。
“说不怕是骗人的,可是还有许多其他的因素。”奈德太太掩不住疲惫的说:“这—带的人都已风闻老爷的事,所以我根本无法招募到新人,送牛奶鸡蛋蔬菜的人也吓得不敢接近庄园,这么大的地方都要我—手打理,你说我一个人能够撑多久?”
这的确是实情,安妮无言以对。
“你不打算跟我一起走吗?”
安妮摇摇头,“不,我绝对不会离开他。况且大家都走了,他需要我。”
奈德太太静静地望着她,“你真的下定了决心?”
安妮毫不迟疑地点头,小鹿般温柔的明眸掠过坚决的光芒,“是的。”
奈德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她能了解爱情的力量,事到如今,她无力也无心阻拦。愿上帝保佑这个善良的孩子。
“那我把庄园的一切都交给你了。”奈德太太取下腰间的一大串钥匙,执起她的手放在掌心。“你要好好保重。”
安妮握住沉甸甸的钥匙,心情是错综复杂的。
“谢谢你,奈德太太。”
“可以拜托你帮我做——件事吗?请你替我向主人辞行。”
安妮沉默了许久,她无力扭转大众既定的成见,只好学着接受现实。
“好的,我会转达。”
安妮站在罗兰德的房门口,这里向来都是禁地。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举手轻轻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