邾松婕起了一个大早,前所未有的平静心态让她突然心血来潮的走到屋后庭院中,看着绿意盎然的花草树木,她不知不觉地蹲下身整理了起来,拨拨土、拔拔草、修修树枝,而小狗狗则在一旁绕圈子玩耍着,玩累了就扑趴在草地上休憩晒太阳。
自从知道她怀孕之后,方云扬整个人都变了,他不再喝酒、发呆、自我糟蹋,或者乱发脾气,相反的,他现在滴酒不沾,除了睡觉的时间外,他其余的时间不是用来做腿部复健运动,就是处理小杨由公司带回来的合约、文件,整个人看起来也不再萎靡不振、骨瘦如柴的,他终于振奋地站起来了。
神呀,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千言万语还是只有一句——谢谢你。
老实说,这阵子每当她看着他汗流浃背的练习走路时,她时常想起以前意气风发、冷酷无情又霸气的他,然后愈想愈多就愈心惊,因为她发现自己在好早好早就爱上他了。
从第一次他救小狗,第二次他为他父亲的过世而心碎,第三次对生病中的她的照顾,没错,在她两次重病昏睡的期间,那温柔的动作、那轻盈的言语再再都来自于他,其实她老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冷峻的面具让她里足不前,甚至让她拼命寻找他的坏以配合他外表的冷酷无情。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再怎么将他丑化,她还是爱上他了,而且这一爱还真是深得一发不可收拾,她想,如果他再次发火恶言想将她赶走的话,就算跪地抱着他的脚哀求他让她留下来,她也会做的不是吗?唉,看来她终究逃不开他,如他所言这辈子将永远属于他了。
“太太。”
由远而近的叫唤声惊动了她,邾松婕抬起头就见黄嫂急急忙忙地冲到她眼前,喘息地大叫,“太太,我终于找到你了!”
“怎么了?”她皱起眉头站直身问。
“是先生。”她在喘息中说。
“云扬怎么了?”
“先生一大早找不到你的人,问我和小杨你去哪了,我们又不知道,他脸色一沉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我叫他吃饭、公司打电话找他,他都不理,房内还传来他摔东西的声音,我和小杨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黄嫂不知所措地告诉她,“太太,你还是快回家吧,我担心先生在房间里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一定以为你走了才……”
“黄嫂,这些东西麻烦你帮我收一下,我先回去。”邾松婕打断黄嫂,毫不犹豫地拔腿狂奔进屋内,真该死!她竟忘了陪他做复健的时间,真该死!
“太太,你可回来了,你知道先生……”
“我知道,黄嫂都告诉我了。”她越过小杨,直接走到方云扬房门前则,转动门把,而门居然锁着,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开口:“云扬,是我,你开门好吗?”
房内沉静的没有半点回应,邾松婕与小杨对看了一眼后再度开口:“云扬,你在吗?开门好不好?”
这回过没多久后,“喀”的一声门锁已被打开,邾松婕毫不犹豫地转动门把。
“太太。”小杨担心地叫住她,他还没忘半个月前,那间凌乱充满碎玻璃的房间,以及她昏厥躺在碎玻璃与轮椅间的情景。
“没事的。”她安抚地对他一笑,推门进入房间,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方云扬就坐在窗前背对着她,即使听到她进房关门的声音,依然动也不动的背对他坐着,而光亮的地板上则七零八落地散落着原本放在书桌上的文件,她不置一言的将它们拾起,整理后放回桌面。
早上醒来后见不着她和那只始终与她形影不离的小狗后,方云扬整颗心、整个人都被恐惧揪住了,她走了!他在惊惶失色的追问黄嫂与小杨,却毫无她行踪的线索后,他绝望的知道她走了,她终于离开他了。
自从她留下来以后,他每天坚定不安的生活在担心她会突然消失的恐惧里,因为她始终没有给他承诺永远不离开他,每天张开眼睛最担心害怕的是看不到她,每天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是衷心的感谢上天没遗弃他,让他得以再拥有她,可是上天最后终究还是遗弃了他,他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万劫不复的十八层地狱,除了冷还是冷。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刹那间,他以为自己疯了,疯狂地幻想着她并未弃他而去,而且正站在门外跟他说话,他以为自己真的疯了,直到她的声音再度穿过重重碍障传进他耳内。天呀!他不是在作梦吧?他背对着房门,不敢面对现实。
“要不要先吃早餐,还是先帮你做复健?”收拾好凌乱的桌面后,邾松婕走到他面前轻声的问。
“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忘了什么没带走,所以折回来拿?”他以冷若冰霜的声音讽刺的开口。
“这里是我的家,我能走去哪儿呢?”她看着窗外暖暖的春阳缓缓地说,“我到后院去了。春天要到了,后院的花草树木都发起了嫩绿的新芽,有些花草甚至于已经花苞累累准备含苞待放了,早上我起得比较早些,走到后院去不由自主的就在花园里待着,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她停了下来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像两潭痛苦的深渊,沉寂、荒凉、晦暗中掺杂着绝望与恐惧。
第一次,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绝望与恐惧的神色,即使在他车祸以后,他也未曾将软弱的一面示人,而今……
邾松婕隐隐约约知道他的恐惧,却不敢奢望的多想,只是哑声的开口:“你要先吃早餐,还是先做复健?”
“我……以为你走了。”看着她,方云扬再也忍不住的说,他害怕她会突然离开他,他真的害怕。
“傻瓜。”她喉咙发紧地说,“要不要先吃早餐?我也还没吃,我们一起吃好吗?我……”
“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要一声不响的失踪知道吗?”方云扬突然一把攫住她打断了她说到一半的话,他激动又粗暴地命令她,随即又痛苦的对她低语,“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拜托你答应我。”
“云扬……”
“我不会爱人,也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才对,但是我是真的爱你,真的需要你,求你别离开我好吗?我……”他以一脸绝望、无助与迷惘的表情看她,从心底深处呐喊的告诉她。
邾松婕颤动的几乎站不住脚,她瞠目结舌地瞪着他,激动、震惊,嗫嚅的开口、闭口,最后却只能用双唇堵住他的话,紧紧的拥住他,神呀!他一定爱惨她了,要不然他不会露出这种神情、说出这种话,这样绝望、这样无助。
“我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邾松婕在泪水无声地滑下脸颊时,以精亮的双眼注视着他,并对他承诺的说。
一阵战栗的悸动立时传遍他全身,方云扬用力地环住她,饥渴的双唇再度覆住她柔软的双唇,急迫的、狂烈的汲取她的爱,双手更是无所不在的穿梭在她身体间,最后停在她腰际紧紧的搂住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体内似的。
“帮我。”他离开她唇瓣咬牙低语。
“云扬?”被他吻的如痴如醉的邾松婕在他离开自己的双唇后,面露失望地抬头看他。
“帮我,让我们到床上去。”他英俊的脸庞上满是欲望的红潮。
邾松婕呆滞地看着他半晌,一时间竟完全反应不过来他话中的含意,突然闲血色直冲上脸颊,她狼狈的惊跳下他膝盖,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然而却被他一把攫住。
“等一下,你要去哪?”方云扬喑哑地问。
“我……我去帮你端早餐。”她咽了咽唾液、清了清喉咙,然后低着头支吾地回答他。
神呀!她刚刚到底做了什么?吻他?坐在他膝盖上吻他?甚至想……哦,神啊,她想要他!她现在似乎还能感受到身体里面欲望的悸动,不断且强烈的冲击着她。
“我的早餐已经在房里了。”看着她内心有趣的挣扎,方云扬的眼中闪过一抹揶揄的笑容,他低沉又沙哑地对她说。
邾松婕抬头看了房间四周一遍,却并未见到他口中的早餐,她莫名其妙地将目光转向他,无声地问。
“你就是我的早餐。”他沙哑地说,忍不住为她的纯真展露出浅浅笑意。
红潮再次不受欢迎地占据邾松婕的脸颊,她急速地低头,刹那间明白他话中的含意,可是怎么可能?他的病还没复原,他还没办法自由行走,尽管他能短暂的站立,能不靠任何扶持走几步,他……怎么可能?她一定是听错话,会错意了,她……
他一个使劲让她再度落人他怀中,而她则惊呼一声后,拼命抓紧东西稳住自己。
“我要你,松婕。”方云扬紧紧地拥着她,轻轻的吻咬她耳朵告诉她,“我知道你也要我,让我爱你好吗?”
“别……别闹了……”她紧张地在他怀中颤抖。
“好久了,让我爱你,帮我。”他挑逗的吻由她耳下延伸至她颈部,圈住她腰间的双手亦不安地向上覆住了她胸部。
“云扬……”邾松婕的颤抖在一瞬间变得更剧烈了。
“让我们俩到床上去,帮我。”方云扬诱惑地低语,双唇、双手却丝毫没有停止他的挑逗与攻击,老天,他想要她想得心都痛了。
“你的脚……”邦松婕虚弱地说。
“那不会影响我们要做的事。”他呢喃地告诉她,并催促着她,“让我们到床上去,松婕,让我好好爱你。”
像是被情欲之魔附了身似的,邾松婕不由自主地让两人顺利地躺上了床,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方云扬果真向她证明了他的脚真的不会影响他们所要做的事。
承诺是种无形的东 西,但它却像把一体两面的刀一样,可以在无形中救赎一个人,也可以在无形中禁锢一个人。
对方云扬来说,承诺救赎了他,让他不再每天担心受怕她会离他而去。
自从那天早上的插曲后,时间又向后延展了一个多月,在邾松婕充满爱意的帮助之下,方云扬已经可以不靠任何扶持在屋内走动,倘若真要出门的话也只须带根拐杖辅助即可,现在的他看起来几乎就像当初领袖车队的首领,英俊、狂野、全身充满自信与傲气,一个支配一切、领袖群龙的主宰,不过认识他,或曾与他共事过的人却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变了。
他变的是什么?他变的不是他出众的外表,不是他傲视群雄的气势,更不是他大刀阔斧、雄才大略的才干。他变的是那双原本只有凌厉无情,冷漠和危险的双眼,渐渐流露出温暖、睿智与偶尔不在意的笑意,他变得比较有感情,比较有人性,也比较不那么吓人了。而这一切的变化全因为她,一个深爱他,他深爱的女人。
“嗨,需要帮忙吗?”推门而入的邾松婕笑问。
“你好美。”方云扬转身看她,忍不住发出赞叹声。
“你也很帅。”她笑逐颜开地走到他眼前,伸手替他整理衣领,他却乘机搂住她,狠狠地给她一个令人窒息的热吻。
“别闹了,小杨已经在外头等了。”邾松婕在他更进一步之前握住他不安的双手,阻止他。
“告诉他我们改变主意,不到医院去了。”他诱导地亲着她说。
“不行,我答应医生今天要陪你到医院做复诊的。”邾松婕捧起他的脸,正经地告诉他。
“我的状况很好,根本不需要回医院做什么复诊的,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方云扬捉住她双手,微侧过脸亲吻着她手心,一半撒娇,一半揶揄地说。
邾松婕受不了他亲吻她手心传来的搔痒,忍不住地轻笑了起来,她作梦也没有想过他的变化会这么大,从原本的冷酷无情、愤世嫉俗到车祸后的死气沉沉、萎靡不振,到现在这个疼她、惜她、爱她的好老公,要是没有亲眼目睹,谅谁也不敢相信短短的半年间,他的变化竟会这么大。
“但是你要陪我去做产检不是吗?”她反握住他的手,笑容可掬地提醒他,并拉着他往外走,“走吧,别让小杨在外头等太久了。”
“好久不见。”
才推开会诊室的门,邾松婕还没来得及看向来人,就听到一个热络的招呼声,然后就被一个张开双臂对自己直扑而来的男子,吓得花容失色差点没尖叫出声,还好方云扬一个拥抱将她拉进怀中,千钧一发的避开那怪异的男人——陈浩晟,她老公的主治医生兼老友。
“你对每一个进门的女人都这么热情?”方云扬紧搂着老婆皱眉瞪他。
“动作这么迅速?看来你复原的情况比我想像中的好太多了。”偷香不成的陈浩晟摆摆手笑道,然后正式地对邾松婕打招呼,“好久不见了,邾小姐。”
“她是我老婆,请叫她方太太。”方云扬不悦的冷然提醒他,而邾松婕则笑了。
“我喜欢叫她邾小姐不行吗?”陈浩晟笑得不怀好意。
“你先到妇产科那边去挂号,我等一下过去找你。”方云扬没理他,却轻柔地对邾松婕说。
“妇产科?你怀孕了?”陈浩晟惊讶的问。
邾松婕刹那间红了脸,虽然她的怀孕是在他出车祸前中奖的,但看陈浩晟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就好像指控她竟在他受伤之际还和他……和他……喔!她真想找个地洞续进去,一辈子再也不要见人了。
看着她脸上掩不住的红晕,方云扬忍不住咧嘴一笑。“对,所以你可以死心了。”他转头对陈浩晟说,然后牵着老婆走到门前,将她送出大野狼的视线,“我一会儿就过去。”他在最后一个温柔的交代声中关上会诊室的门。
“她真的怀孕了?”陈浩晟不可置信地朝他傻笑着,“你也未免太努力了吧。”
“她是我老婆。”方云扬冷峻地警告他,方云扬不喜欢他脸上刺目的笑容,因为他的笑容活家怀孕的是他太太,而不是跟他不相干的别人的老婆。
“我知道她是你老婆,就算我不知道的话,那你也没必要在一分钟之内连讲两次好吗?”陈浩晟笑嘻嘻地说,却在见他冷若冰霜毫无笑意的冷峻表情后,无奈地收起笑意摇头道:“上回跟你开玩笑说要追你老婆的事,没想到你记恨到现在还忘不了,拜托,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我还懂,你不要这么开不起玩笑好吗?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王八笑乌龟,你不也老样子没变。”方云扬拉了张椅子坐下,“废话少说,你要检查什么就快检查,我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