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均乱扔出去的银针,一瞬间就被两个身手矫健的男人分别接收了。张暗收了一大部分,其它当然被罗劲收走。
“放开猴子!”敏均一击不成,朝罗劲扑上去。猴子不知怎么样了?她急得快掉眼泪。
罗劲当然是带着猴子往后退,而张暗在她扑上前时就抱住她,免她受伤。
“你认识这小子?”
罗劲把猴子拖进公寓,放在惟一的一张椅子上。
敏均看到额头、脸部都有瘀青的猴子,难过得哭了出来。
罗劲轻松地找地方把拎在手里的排骨便当、半打可乐放好。
“你的好朋友没事,只是皮外伤。”张暗瞪向罗劲。“干什么把敏敏的好朋友打伤?”
“他跟踪你们。”
哟喝!居然怪起他来了?亏他为了伙伴克尽职责,又送吃的、喝的,还充当保母、打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臭鬼居然为了讨好女人而牺牲他?罗劲心里十分不是味道。
“他又没贴上‘我是张暗宝贝敏敏的好朋友’的标签,他跟踪你们,我当然先打一顿,再带进来问话呀!”
“猴子?猴子?你还好吧?”敏均拿张暗递过来的毛巾替猴子擦脸,再拉过身边张暗的袖子擦眼泪。
她对猴子的担心,看得张暗满不是滋味。
“我没事……你呢?好几天不见你……我很担心你……”猴子张开眼睛,看到完好如初的敏均,放下心中大石头。语调还是拖得阴长。
那天原子弹先走了,他愈想愈担心,想再看看原子弹,没想到就找不到人了。找了三天,突然看见原子弹被一个陌生男人带到这里,他怕原子弹有危险,于是偷偷地监视他们,他们却一整天都没出门。他犹豫着要不要报警时,就被人两拳击倒了。
“喂!邹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银针是不是这只鬼给你的?”罗劲不知闯大祸,一上一下抛着银针当飞镖玩,还变化了许多招式。
“银针是你的?”敏均倏然转向张暗,脸上表情像被石头打到一样。“你就是邪鬼?那天晚上,在桂花巷,帮我把坏人迷晕的就是你?”
“是我。”张暗很果断地承认。这时候愈否认事实,通常后果会愈难收拾。
不过敏均像是被雷击过的震撼眼神让他非常头痛。他一边观察敏均的反应,一边瞪着相当得意的罗劲。看他怎么修理这小子!他咬牙暗想。“我刚刚看到他收针了……他真的很厉害……”猴子适时插上一嘴,使场面气氛更诡谲。
“大哥早知道了?”敏均眼神恢复平常,但声音平静得不太像她。
张暗无奈点头。“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我说了,你也不相信吧?”
敏均静静看了他一会,伸手把他掌心里的银针拿回来。再到罗劲面前,收回被他当成飞镖把玩的银针。
“我想起来了,你刚刚叫我邹小姐的口气好熟悉,我一定见过你吧?你到底又是谁?”
同时接收到上司、及上司爱人不友善的视线,罗劲头皮感到痒痒的。“偶素骆婆婆啦。”
他变了个声调,敏均马上认出来。虽然有点无法置信,不过,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更惊讶了,她心里简直是一片混乱,五味杂陈。
“他属于我辖下的一个分部,我派他化妆成老太婆去保护你,我要你安全。”他陈述事实。而她在想什么?他第一次觉得很难猜测她的心思。
“原来我一直都在被耍……”敏均自言自语,一脸不可思议,眼神空洞,神飞天外。“我居然被耍了?邪鬼就在我身边,我却一点都不知道?”
接下来她望着手中的银针陷入沉思。
张暗紧张了。“敏敏,看着我,我不是刻意要瞒你的,这些事迟早会让你知道,只是现在不是时候。等危险期一过,我就会告诉你。”
敏均回过神来,表情冷淡,不说话。
张暗将她拉到一边。
“你有多生气?”他低声问,以不愿意旁人听到的声量。
“哼!”敏均一甩头,干脆面向窗外不看他。她觉得自己够窝囊的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瞒你自己的身份,也不应该叫罗劲假扮老太婆保护你。虽然我这么做是为你着想,不过应该好歹事先通知你一声。”先认错,也许可以缓和情势。
“哼!哼!”敏均心里并没有觉得好过一点。还想追随邪鬼的脚步,做一个名侦探身边聪明的助理咧!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根本邪鬼就是想泡她的男人,她却还像个呆子在这个男人身边说了这么多崇拜他的话,真是丢脸丢出银河系了!全天下大概没人比她现在看起来更驴了!
“怎么样才愿意原谅我?我很有诚意的。”
敏均还是不理他。
“看在邪鬼,我,这么喜欢你的分上,消消气吧!”他拍拍她脸颊。“我保证绝不把你干的这些事告诉你大哥。”
“还威胁我?”
敏均非常不满意地瞪他,他倒是很流氓样地笑笑,大有“我条件已经开出来,对双方都很有利,你就看着办喽”的赖皮态度。
敏均低头想了想,横他一眼:“骗了就是骗了,解释、道歉也来不及了。我要你补偿我。”
张暗微微一愣,随后邪邪一笑,在她唇上偷了一个吻。
“补偿你啦!满不满意?还是你想要更深入、更深刻一点的补偿?”
敏均脸红耳赤,猴子躺在一旁则瞠目结舌,暗暗为初恋破灭心酸。
“吃我豆腐怎么算是赔偿?猪八戒!”敏均赏他铁臂一拳,结果震得自己手腕酸麻。“看你手臂这么粗硬,一定是练银针练出来的吧?”她抱着手腕埋怨。
“想有过人之处,当然得要下点苦工。”她没事问这干嘛?张暗把前后对话串起来,开始提高警觉。“你不是想……让我教你吧!”
这么精明?真讨厌!“是呀!我就是想,而且你必须让我当你的助手,不管到哪里办案,都要带着我,让我见习、学习。怎么样?”
“不可能。”张暗毫不考虑地拒绝。
真是开玩笑!如果答应了,从此就形同恶梦缠身了,就代表他必须怀着随时待命、全神戒备好处理麻烦危机的心态,提心吊胆地度过漫长的每一天。爱归爱,他可不想自己以后日子难过。
“这样叫有诚意道歉吗!你连我这种小小的、毫不起眼的要求都拒绝。”敏均忿而拍墙壁。
“敏敏,这不是小小的、毫不起眼的要求,这是强人所难。”张暗抓住她肩膀轻摇,希望把她摇醒,不要随便做些令人为难的梦。“先说练银针好了,这不是耍两下就练得起来的,要先打底,先练体能、肌肉力、握力、平衡感,起码得练个三年,才能开始练习手法,而且依照你的肌力、体力程度,恐怕练十年都还不一定可以。再说当我的助手,我处理的事件都非常危险,依你现在的能力,不要说查案了,连自我保护都有困难。敏敏,算我求你,理智一点。这是完全行不通的。”
“我是很能吃苦的。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危险,我对自己的理想是非常严肃、认真的!”为什么他跟大哥一样?老是依照主观的意志来判断她的决定?她又不是一个没有脑袋的人,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这跟能不能吃苦、怕不怕危险没有关系,我没有办法看着你自陷险境,这是我的责任。”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不会这么残忍地破坏我的理想。”敏均此刻觉得很沮丧。她为他说过这么多心里话,他原来却一点也不明白她。
“如果我让你发生危险,那才是最残忍的。敏敏,我所经历的和置身的一切,虽然刺激,却一点也不好玩。”怎么她一点也不明白?他保护她都来不及了,怎么还可能让她置身危险之境呢?
“你以为我是贪玩吗?”敏均被他这句话气昏脑袋。他以为她就这么任性爱玩?
“亏我这么喜欢你,但你却一点也不了解我。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我讨厌你!”敏均推开他:“走开!”
“猴子交给你了,你要负责把他给医好,不然我就向大哥检举你欺负我!向张老师、张师母投诉你!”敏均瞪着他,拍拍他胸口。转身走人。
张暗追出去,顺利地在楼下拦到她。但她太过沉静、沉默的表情,显示她正处于极端忿怒中。也许,这些事实让她受到太大的打击,她觉得被欺骗。她需要时间恢复。
他只能叹口气。“你去哪里?我送你好不好?我希望你安全。”
敏均闭了闭眼,抿抿嘴,张暗几乎以为她要哭了,但她没有,她只是倔强地抬头看他,疏远地说:“麻烦你,我要回家,回山脚村那个家。”
***************
邹母跟邹父小心翼翼贴在二楼小女儿的房门口,细心聆听里面的动静。
两个老人家,以重叠的双—字型姿势,行窃听不义之举快半个小时了,邹家老二邹彻已经看不下去,爬上二楼把行止怪异的爸妈拉下来。
“爸、妈,这样太过分了,给敏敏知道,她会很生气的。”虽然他也关心妹妹,还特地为了小妹推掉一个礼拜的会议行程,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回家,但这等偷听法,实在很没有效率,而且无聊。
“她已经粉生气了,房间里会破的大概都摔了,我们这素小case啦!”邹母挥挥手一口台湾腔国语夹杂着英语,满不认同老二的。
“唉!为什么会跟张老师的小子扯在一块儿呢?跟那小子一起,准没好事儿。晦气!晦气!”邹爸唉声叹气地回想,口吻里满是外省家乡调。
回想那天,他坐在自家客厅里,喝茶、看报,好不惬意,突然就听见院子里有停车声,心里以为老大或老二回家,慢慢踱出去看,没想到这一看,竟快把他的陈年高血压看出来了——
他最宝贝的小女儿,竟然坐着浪荡子的车回家来?还带着一脸感情失败的沮丧。当时他已觉大事不妙,再加上浪荡子不断致歉,他混乱的情绪立即把两个人的关系推向最坏的一种发展,对于张家小子道歉了什么一丁点都听不下。
没想到千叮咛万叮嘱,最坏的情形还是发生了。唉!
“爸,没那么夸张,就算是失恋也不一定是坏事啊。年轻人失恋个几次很正常,增加感情体验,让敏敏可以更了解男人,也是好事呀。”邹彻以年轻人的观点提出看法。
“输什么恋!我女儿不是生下来给人抛弃的啦。”邹母暗自发誓一定要再到张家去,对张师母投诉她那个浪荡儿子做的坏事。
“妈,理智一点,你也没问过敏敏,就跑到张家去骂人,万一敏敏跟张暗没有关系,岂不是很尴尬?”这一对冲动父母,怎么会生出他这么理性、开明、思虑清楚的儿子呢?他感到非常怀疑。
“啊,你不了解啦!女儿素偶生的,偶说有问题就素有问题啦。”邹母被儿子的话堵得一肚子气,干脆蛮起来。
“唉!俺可怜的宝贝女儿,遇人不淑。”邹父神情委靡。
“好啦!不要再瞎猜了,让我去跟敏敏谈谈。”邹彻决定做他接到消息回家时就已经决定要做、却被父母多次强烈阻止的事。
邹彻双手插在口袋,站在敏均房前。他敲了敲门,门里没有回音,再敲了敲——
“敏敏,是我,二哥。”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传出敏均鼻音甚浓的回话:“有事吗?二哥。我不舒服,想睡觉。”
“二哥难得回来一趟,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至少在二哥回去前,让二哥看看你,好不好?”
房间里依然一片沉静,接着是一片收整物品的声音。
门开了,露出敏均一对大而浮肿的眼睛。
邹彻侧了侧头,看到她身后一片狼籍的房间——灯罩啦、枕头、杯子、时钟,统统躺在地上。
“看来你真的很生气。二哥从来没看过你摔这么多东西。可以进去吗?”
敏均犹豫了一下,让出一道缝。
“敏敏,你看起来很糟。事情……惨到这种地步吗?”邹彻坐在敏均堆满衣服的床上,抱住小妹肩膀。
床旁的书桌堆满邹爸邹妈想尽办法塞进来的面包、馒头、零食、泡面,很多都没动,想来她一个礼拜来没吃过什么。邹彻带着疼惜,拍拍她。
“我知道你跟老爸老妈在猜什么,但不是,我没有被他始乱终弃。我有这么没用吗?当然是我抛弃他喽!他哪有机会抛弃我?爸妈他们思想最不纯洁了。”敏均坐在床缘依靠着二哥的肩膀,摇着腿,嘟着嘴。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邹彻还是有点吃惊。“那么你们真的在交往?”
“没了!谁要喜欢他那种独裁、专制、不体贴,又自以为是的男人!”敏均屈指,对张暗的罪状一一细数。
“完蛋了!”邹彻用力拍额头。“我看爸妈他们的血压真的会节节升高了。”
“什么意思?”
“听你骂张暗的口气,再没有脑袋的人都听得出来你喜欢上他了。我看我们跟张家大概势不两立了,特别是他们三个。老大找过张暗,两人吵了一架。”
邹彻本人其实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他觉得自己是既理智又开明,跟他一双父母和溺爱幼妹的大哥完全不同,他们对小妹根本是保护过度;而他虽然也很疼小妹,但绝对疼得很健康。
“果然。”敏均皱眉头。“我就知道他们会告诉大哥。”
“这是当然的。谁教你是咱们家的小公主呢?”邹彻捏捏她鼻子。
“不要这样形容我。好肉麻。”说得她好娇贵。她可不觉得自己是个娇娇女。
“这是事实。”邹彻摸摸她头。他知道小妹不喜欢太女性化,才会努力地将自己打扮得帅气、率性,故意装扮成男孩样,但她五官长得太过清秀、肤色白皙,身材虽不丰满、却窈窕可爱,加上四肢纤细,怎么看也不像个男孩。
“好啦!既然不是恋爱的问题,那么是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
邹彻看看地上。“那么这些牺牲品岂不是很无辜!”
“好啦!是有一点。”这个二哥大她四岁,个性跟严肃的大哥很不一样,开朗又温柔,在他面前,很奇怪的,她反而都很难耍赖,也很难把话藏住。“张暗是干侦探的,你知道吗?”
“略有耳闻。”他从警官大哥那里听说的。
“还是跨国的侦探组织哦!很厉害的N.C.P.L。我一直都想当侦探,还在他面前说要拜一个名人作师父,但是,他没告诉我,他就是那个很厉害的名人!他瞒着我、骗我,害我在猴子面前、在陌生人面前、在他面前出糗!这些其实也不重要,但我向他要求一些补偿,他竟然考虑都不考虑就拒绝我——还批评我!”哎呀!好烦。“总之,我被他气得好像整个心脏都快爆炸了,怎么样都没办法不生气。所以,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