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眉疑惑颢天跑哪去了,一缕很少在姜家闻到的烟味从起居室的阳台传来。她走向半开的玻璃门,在昏黄的阳台灯光下,一点星火闪烁,颢天手指夹着烟站在阳台发呆。
飒飒寒风吹得他单薄的衣衫向后鼓胀撑起,浓密有致的黑发狂乱飞舞,雨丝打湿了他。颢天却像没有知觉的雕像,寂然黑深的眼光遥视深沉广袤不可极目的黑暗,有如沧海中一叶孤独扁舟,被浪花打来打去,随时都有灭顶的危险。
这意象令月眉格外感到惊悸。呼啸的狂风卷掠着颢天,像要把他带走。顾不得主仆的分际,她着急跨出温暖的室内,从后头抱紧他。
“少爷……”
颢天震动了一下。身后的温软女体带来心灵的莫名悸动,被忧伤封闭的感情顿时有了罅隙,暖暖的感觉乘隙而入。那些藏在他最深最暗的心底角落,不容他逢人诉说、只能独自面对的痛苦,因为她的闯入而有了纾解。
不敢置信的眼光转向身后的少女。昏黄不明的灯光下,她清丽动人的脸庞盈满浓浓的担心和关切。他忍不住回身抱紧她。
寒冷的风吹来,月眉在他冷湿的怀抱里颤抖。她挣扎了一下,拉着他进室内,一路带到卧房,将他安置在躺椅上,把夹在他指间的香烟弄熄丢弃,到浴室拿了条大毛巾包住他,用较小的毛巾擦拭他的头发,再用吹风机帮他吹干。
她替他除下湿透的衬衫,在看到他赤裸的结实胸膛时,难掩少女娇涩。但仍告诉自己,把颢天当成将来会遇到的病人看待,不过在脱他裤子时,粉颊仍烧得通红,一路蔓延进衣服里。
月眉以最快的速度为颢天穿上一袭温暖的睡袍,但他的身体仍很畏冷,牙齿微微打颤。他需要吃点热的东西驱寒。
“我去泡杯热可可,你会温暖一点。上床睡觉也比较好入眠。”她怜惜地看着他凹陷的黑眼圈,颢天好几夜没睡好觉了。这也难怪,他有这么多事要做,还有无尽的哀伤要应付,铁打的人也禁不起这番折腾。
她转身欲离去,颢天抱住她不放手。
“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埋进月眉毛衣里的呜咽声音,柔弱无助的似孩童。
她忍住眼眶的热泪,轻声细语地哄着:“你不吃点热东西是不行的。男生要勇敢,我等一下就回来。”
“不,不让你丢下,我不要再一个人了。”他悲凄地要求,将她抱得更紧。
“少爷,我会回来的。五分钟好吗?”保证五分钟就带杯香浓的热可可上来。”
颢天抬起的目光摇曳着不确定的犹疑,像是在思索五分钟究竟有多长。他能忍受五分钟的孤寂?忍受失去属于她的温暖香泽五分钟吗?他觉得一分钟都受不了。
“乖,我会很快。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好不好?”她轻语要求,在他宽阔的额上印下一吻,暖柔温润的触觉抚平了他的不安。
“只有五分钟,不能慢一秒。”他深深吸了一口她甜郁的体香,沙哑的命令。
“我会很快的。”她跑着离开他,打算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他身边。
骤失属于她的温暖,颢天的表情显得失落。随着一秒一秒的时间消逝,心里的孤寂感愈来愈深,幽悒的寒冷包裹住他,就在他再也忍受不了满室逼人的沉寂,月眉气喘吁吁的回到他身边。
“这么慢……”难耐的寂寞令他感到愤怒,月眉体会到他心情不好,没有计较,反而笑意盈盈的奉上热可可。
“对不起,是我手脚太慢。”
“我不喝了。”他赌气道,尽管牙齿冷的打颤。
“喝一口嘛,人家好不容易泡好。”
“你要我喝?”他黝深的眼瞳突然亮起两簇火焰,惊人的热力辐射而出,月眉顿时感到手脚发软,差点捧不住马克杯。
“喝了你就不冷了。”
“如果我喝了,你会在这里陪着我?”他勾起唇角,邪邪一笑。无与伦比的男性魅力,使得月眉不识情欲的少女心咚咚狂跳,隐约之中,似乎觉得颢天的意思不是这么简单。
“你不肯答应?”他的眼光暗沉下来,像无底的黑洞深寂、看不到光。
“不,我当然答应。你喝了,我就在这里陪你。”她原本就有意在这里照顾颢天。
她实在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小姐有柳姨陪着,少爷也该有人陪着才是。
“嗯。”颢天的眼光再度亮了起来,从月眉手中接过马克杯。灼热香浓的汁液流进冰冷的食道、胃道,带来了温暖感觉,同时也给了他力量。他贪婪的一口饮尽,意犹未尽的用手背擦拭嘴角。
“少爷还要喝吗?我再去泡。”月眉看他喝得尽兴,感到欣慰。
“不用了。我现在有你。”
他的眼光烧灼起来,有着暧昧的晕沉。月眉小声的抽气,两人间难耐的沉寂,令她头皮发麻。她青涩的无法辨识颢天眼里的暗示,怔怔地瞧着他。
“少爷要睡了吗?”
如果他睡着了,就不会用这种古怪的眼光看她了吧?
“嗯。”他任由她扶起,顺从地坐在床沿。当月眉打算服侍他躺下,他突然箝制住她,把那副曼妙的少女身躯夹在两腿之间,黑色的头颅靠进她柔软的胸房。
“陪着我,别留我一个人面对可怕的长夜。”今晚是他有生以来最脆弱的时候。亲
眼目送最亲爱的双亲入土,连日堆积的伤痛和种种压力,终于到了非发泄不可的地步。眼前的女体,是唯一可以安慰他的。
在最脆弱、空虚的一刻,炽熟的渴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内心深处燃起,席卷了颢天引以为效的自制力。
天哪,他深深闻着她的芬芳,感受她的柔软。他是多么渴望她,早在第一眼看到她时,便想攫取她的灵秀。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才会一开始排斥月眉,后来谨守分际以兄妹之情对待。然而,今天不行,他没有足够的控制力再压抑住蠢动的欲望。
他的头脑昏沉,积郁满腔的欲火在失去双亲的伤痛助燃下,狂肆窜烧,迫切想要用什么填满亲情遗留下的空缺。
“少爷……别这样,我不会离开你。”他急切的拥抱,令月眉失了主张。她仍然搞不清楚他的意图,只是女性的矜持让她直觉得两人这样抱在一起的姿势不妥。
“别拒绝我。”这时候的颢天是无法承受拒绝的,尤其是属于月眉的。
他是费了多大的勇气,趁着理智无法正常运转时,才敢这样大胆地搂她。无法考虑到后果,在深寂的夜的阴暗势力下,欲望张牙舞爪的扩张版图。
强健的男性手臂在柔弱的女体腰部用力一扯,月眉踉跄跌入他怀里,还来不及发出惊呼,颢天呼着炽热气息的嘴唇包裹住她,她的惊叫声遂在喘息中化为沉默。胶合在唇上的感觉是什么?探入嘴里的湿热舌头为何可以搅起身体如此狂猛汹涌的反应?
月眉无法思考下去,除了感受颢天激烈炽热的吻外,什么都做不了。
软柔的娇躯被放进软绵绵的水床上,沉重灼熟的男体随即覆上。湿热的吻洒满月眉的脸,沿着柔嫩的颈子一路吻向她领口。他的唇在她锁骨上流连,把她的毛衣领口往下拉,一手则从衣服下伸进里头,隔着羊毛卫生衣抚摸她胸部。
血液倏地冲进月眉头部,从未有过的生理反应肆虐她的身体,她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任他为所欲为。
他不耐烦的将她的毛衣和卫生衣往上推高,这一生颢天还没替女人脱过这么难脱的衣物,当雪白的肌肤露出,他失去控制,无暇为她脱衣,眼光着魔的停在隆起的乳房上,刺痒的双手迫不及待地抚上滑嫩鲜美的女体,握住怯怯颤动的乳房揉搓,张嘴吮咬着红艳的乳头。
一波波的热流自空乏的下腹部传来,甜蜜又令人畏惧。月眉一方面得应付这奇异、陌生的感觉,一方面还得从覆住她头脸的毛衣、卫生衣下挣扎呼吸。
她费力地将衣服从头上脱下来,才喘了口气,一幕令她血液倒流的画面充斥眼帘:姜颢天埋在她胸前,像头饥渴的幼兽吮吸着她的乳房。
她羞窘地推他,但颢天只抬起头,用炽热魅惑人的眼光看她,将她的头拉下,给她一个缠绵火热、让人忘了身处何地的吻,随即脱下身上的睡袍,以滚烫的男体磨擦她赤裸、稚嫩的女体,让她感受他蓄势待发的欲望,然后伸手脱掉她的运动裤。
月眉从未受过这种对待,身心所受的感觉不完全是羞愤,还有种莫名的期待。
颢天抚摸着她丝滑的股间,灼热的鼻息拂着她的三角地带。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该纵容他这样做,然而被挑起的女性欲望,却让月眉无力拒绝。
他的每道抚触,每个亲吻,都让她神魂颠倒,难以自己。他是个调情圣手,没有经验的月眉自然不是对手,她就像头无助的羔羊,等着被人宰割、蹂躏。
如此柔弱的印象,更加刺激颢天的欲望。他想要深深占有怀中的女子,他是如此渴望她,到非得到她的地步,可是头为什么这么晕沉?
他感到力不从心,身体困乏的使不出力来。
颢天久久没有动静,月眉的身体从躁猛的欲望里恢复平静。她挪开颢天枕在她小腹处的头颅,娇躯仍打着颤,心里不晓得是庆幸还是遗憾。
扶他在床上躺好,为他盖上被子,月眉迅速穿好衣物。
她没预料到这一切。
先前在热可可里放一颗安眠药,是考量到颢天好几夜没睡好,想让他有一夜好眠,而不是估算到他会对她……
月眉羞窘的全身燥热,她没有后悔让他那样待她,这或许是她令生仅能拥有的甜蜜回忆,他抱她的唯一一次。但她也很清楚,如果两人真发生关系,势必会破坏现存和谐的关系,倒不如就此打住。
颢天一定不会记得今夜的事,他完全陷入因悲伤引起的狂乱中。没必要告诉他,让彼此尴尬吧。
她忧伤又甜蜜的凝视他平静的睡颜,俯身在他唇上偷得一吻,不舍的阖上房门离开。
安全的主仆关系,会比情人关系稳固。
她宁愿选择安静的留在颢天身边,也不愿加深他的困扰,让他左右为难。
小姐是不会允许他伤害她的,颢天的风流有目共睹,平凡的姿色岂能留住他?
月眉很明白这个道理,只打算默默爱他就好。
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时光之河都不会因此停顿,不分昼夜的朝前行。
转眼间,颢云完成七年的医学院课程,在姜氏名下的慈恩纪念医院担任医师。不到一年,就因为受不了有心人士冲着姜家的财势追求她,决定到东部的山区开办诊所。
月眉碍于学业尚未完成,只好眼巴巴地目送颢云和不放心她日常起居跟去照顾的柳姨,独自看家。
独自?
其实也不是独自啦,一家之主姜颢天也在啊。只是这位一家之主,一星期有两、三天不回来是家常便饭,月眉自然没指望他会突然良心发现,不放心她孤弱一人守着偌大的房子,回来陪她。
而姜颢天如果真这么做了,她搞不好还会小女子怕怕哩。
从四年前那个出轨的暗夜之后,月眉未跟颢天独处过。他似乎根本不记得那晚的事,醒来后精气十足地去上班,将全副心力投注在事业上。
嗯,不能说全副啦,像他这种肩上扛负重责大任的大老板,压力是很大的。偶尔也要休闲一下,譬如带美女去某个山明水秀、偏僻的山区度个假啦,都在人情义理之内嘛。
度假还得有闲有空,平日忙碌工作之余,跟娇柔狐媚的社交花打打啵、上上床,是姜大老板消除压力的方法之一。尤其商场上,免不了交际应酬,手上若不挽个大美女,人家还以为他这个黄金单身汉某方面有毛病哩。
所以有时候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像现在,明明心思早转到别的地方去了,还要挽着美人儿僵着笑容跟人寒暄,大老板不好当啊。
他所处的地方,是某位商场大佬的豪宅。这场盛宴是一个月前就预订好要参加的,不容他推托。
平日里应该可以玩得挺愉快,搞不好还能顺便敲定一、两个合约。但今天他的心思全不在宴会上,连怀里的美人儿都引不起他兴趣。
月眉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
天这么黑,风虽然不大,可现在治安那么坏,家里设的保全系统防得了小贼,可防不了大盗,能保护得了她吗?就算安全上没有顾虑,月眉难保不会寂寞害怕。她还那么小……他偏着想了一下,二十一岁算小吧,总之,从来没让她独自在家过,他实在放不下心。
还是早点回去好了,这时候告辞应该不会失礼才是。
正打算走向主人,却在中途被人拦住,他不悦的扬起眉看向对方。
游雅珑掩饰住欲把颢天身旁的美女凌迟处死的凶狠眼光,笑盈盈地迎向心上人。
“颢天,真巧,没想到可以在这里遇到你。”
哼!数年不变的老台词,她真是越用越顺口啊。颢天不置可否地扬扬唇,冷冷一笑。
他似乎每隔几天,总会跟游雅珑来个“不期而遇”。这种不时上演的老戏码,很教他厌烦,偏偏有人乐此不疲,死缠着他。
“的确非常巧。”他没表情地道。
看不出来他的喜怒,令雅珑感到忐忑。
“这代表我们很有缘,对不对?”她故作天真地道。
老天!幸好他今晚吃的不多,否则当场吐出来就不妙了。本着绅士风范,颢天不想给她太难堪。游雅珑如今是商场女强人,仍喜欢装出天真无邪地少女样,让人倒胃口。
他依然对她敬而远之,不愿招惹,雅珑反而更加主动追求。
“对不起,我的女伴不舒服。”
颢天手挽的美女,有点莫名其妙,但很快反应过来,柔弱无力的偎向他。不愧是电视萤光幕上的一线红星,具有演戏才华。
“不舒服?”雅珑怨恨地提高声音。
“失陪。”他不理会她,挽着女伴到主人面前告辞。
上车后,颢天歉疚的一笑:“对不起,我今天情绪不佳,先送你回去。”
美女眨动慧黠的明眸,知情识趣的含笑点头。她早看出姜颢天一晚的心不在焉,只是不晓得让他挂心的是事情还是人?
颢天赶回家里时,为他所担心的人儿正坐在客厅地板,一手支着额,趴在原木茶几上猛敲计算机。见他回来,还诧异地瞪大眼。
月眉在计算存款能应付小弟新华问她要的家用多久。
她父母在拿到颢云给的钱后两年内,就把一百万花光了。中间还振作起来打了一段时间零工,但钱多半都花在买醉上。那时候大弟新民还在家,不到日子过不下去,不会请月眉透过村长寄钱过去。三年前,狠心的父母又将未成年的大弟押给渔船公司当船员,拿着安家费成日醉在酒乡,才会改由新华跟她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