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一样美丽的,永夜。”
“可是我为何会变成这样?”她心中满是问号,不解的问。“我只记得心里想着要看见你,结果……”
“这件事的确有些奇。”他将她带回床上,紧搂在怀中。
重新回到那刻的惊心动魄,伊蘅仍心有余悸。当时他完全不知所措,若不是紫光注入他脑中的声音提醒他……
想到这,他不禁暗暗咒骂。警告过他们不准窥探他的想法,没想到紫光仍明知故犯。但要不是他的明知故犯,永夜的破坏能力还不知道能不能被控制下来呢!想到这里,好像又不能怪他。
其实伊蘅比较在意的一点是,紫光对他心灵的窥视是全程监控,还是适可而止的撤开。他可不想和永夜亲热时,还被他看光光。
感觉到永夜的注视,他勉强按下心中的咕哝,试着对她微笑,却又怀疑的揪起俊眉,他倒忘了永夜透视人心灵的能力并不亚于紫光。
“你有没有偷看我在想什么?”他有些惴惴不安的问。
“才没呢!”对于他会有这种怀疑,她感到被人冤枉,眼圈随之一红,幽怨的瞅视他。
梨花带雨的娇容格外令人心动,伊蘅心生一种错怪她的愧疚,赶忙向她道歉。“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随口问问。”
“好没诚意喔。”她扁着嘴,暗示他的道歉太草率了。“嫌这么说没诚意,那我这样呢?”他不正经的低下头吻她,永夜被他逗得咯咯娇笑,两人闹了一会儿后,才重新进入正题。
“你原是发着高烧,就在医生对你的病束手无策时,你身上却刮出一阵狂风,几乎毁了这个房间。”
永夜闻言迅速环视舱房一遍,满目疮痍的景象令她无法置信。
“这是我做的?”
“嗯,就连姚蜜都被你吓坏了。”
永夜心底浮现无数疑惑,想不起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伊蘅说她发烧……她蹙起秀眉,心中有抹小小的诧异,直到此刻方察觉伊蘅使用的语言竟是提比亚斯的官话。
“你怎么会说……”
“你们的话是吗?”他替她问完,轻吻了下她额上的柔肤后才回答,“我们有一种藉由脑波快速学习语言的机器,伊藜经过几天的努力,终于将提比亚斯星域的主要语言纳入学习系统中,我是头一个使用的。永夜。”
“嗯?”
“那天在梦境里我不是有意伤你的,也不是存心不理你。”他从喉头艰涩的滚出歉意,“尽管之前我说了很多,也向你道过歉,但那时候你神智狂乱,我不知道你听进了多少……”
“我都听进去了。”她不假思索的回答,思绪随即陷进怔忡,片段回忆在脑中匆匆掠过。
她还记得伊蘅含着一丝迟疑的忧郁,充满悔恨和深情的真心表白,如何是颤动的光线投入她全然黑暗的世界,打开她为仇恨闭锁的心门。
随着一道声音、影像披露出来,永夜眼眸大睁,心海兴起了波涛,刮起了强烈的暴风雨。
“不!”她在伊蘅怀中剧烈颤抖,脑海中不断朝她逼过来、狂乱飞舞的记忆,在她胸房来回的旋转、冲击,激起她内心攀升的愤慨与歇斯底里。
“永夜……”
伊蘅担心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然而永夜被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所折磨着,无法回应。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尖锐的痛楚认知几乎要撕裂了她。
如果能够,她宁愿不要想起这么恐怖、痛苦的回忆。然而,残害她身心的那慕画面根本不愿放过她,一再在她脑海里重复播映,教她连逃避都不能。不管她如何不情愿,深深刻印在脑中的惨痛忘记还是呼啸而出。
她记起来了……
心痛的泪水泉涌而出,她扑在爱人安全、温暖的怀抱里尽情发泄,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势必会被无尽的悲伤、悔疚,以及急恨给再度淹没理智。
当她被伊蘅的决绝弹出梦境后,伤心之余元气大伤,身心失调的结果便引起了那场高烧不退的热病。在病中,她虚弱得仅能勉强维持意识清明,这时候丝妲莉的呼唤传至心底。由于那声音充满急迫,她只得聚集残存的力量将意识送至她所在的星联要塞。然而,等待她的却是教她痛彻底心肺的惨烈一幕!
强烈的怨恨及悲痛冲击着她的意识,那是丝妲莉临终的不甘心呀!
她无暇消化吸收,只能被动的汲取丝妲莉最后的一段意识,并勉强从她睁大的眼眸捕捉到姐姐永昼狂狂的嗜血笑容。她手中拿着一把枪,冷血的眼眸映照出丝妲莉不断从眉心血洞渗出血的影像。
她猛然一惊,立刻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是永昼杀了她!
就是这个始料未及的意念促使她的崩溃,她不敢置信的从丝妲莉逐渐失去作用的脑中被弹开,带着丝妲莉临终的怨恨回到她的身体里。
只是那股怨念和悲愤太过强大,非是她脆弱的神智和虚弱的身体所能负荷。在无法宣泄的情况下,只能在体内胡乱冲撞,最后凌驾了理智的制约,化作仇恨的暴风冲涌而出。“永夜,发生了什么事?是我惹你难过的吗?”饱含着浓浓关心和歉疚的声音令人心安的传向她,永夜透过迷蒙的泪眸看见伊蘅忧虑的表情。
“伊蘅!”她紧紧搂住他,紧得好像随时都会失去他。积聚在心底的愤怒和悲伤都随着眼泪宣泄向他可靠的胸膛,他强健而温柔的怀抱是她如今唯一的依靠,除了他之外,她再没有别人了。
“别哭呀,心肝……不,或许哭出来会好些,将所有的悲伤都哭出来吧!伊芃死时,我就是哭不出来,才会有那么多的愤怒和怨恨。”他以过来人的心情劝她,永夜听后,哭得更凶了。
已经不只是她的伤悲了,还有伊蘅的。她要把他的伤心也一并哭出来。直到此刻,她才能完完全全体会到他当时的悲痛。丝妲莉就像她的亲手足,她几乎可以算是亲眼目睹她的死亡,一场可怕的死亡,那是冷血的谋杀呀!
她在他怀里机伶伶打着冷颤,伊蘅连忙以毯子裹住她。“丝妲莉死了……”她悲鸣出声,抬向他的泪眸布满痛心疾首。
“你说丝妲莉……”伊蘅震惊地问。
“她死了,是被永昼杀死的……”她抽抽噎噎的道出从丝妲莉死前的最后一抹意识捕捉到的血腥谋杀,哀痛的声音几乎让伊蘅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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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远古的中国有个叫伍子胥的人,为了逃离楚国一夜急白了头发。可是在一夕之间,由银发变成黑发、银瞳转为黑瞳,甚至由盲眼复明的例子,伊藜却不曾听过。
所以当伊蘅拥着蜕变之后的永夜进入她的视线内,那双向来目光锐利的眼眸从初时的困惑转为狐疑,到恍然之后的无法置信,并陷进目瞠口呆的糗样。
她困惑,是因为这还是头一次看见伊蘅温柔眷宠的呵护女人;她狐疑,是他怀中两眼肿得像两烂核桃般的女子让她感到似曾相识,却一时间想不出来是谁。直到她认出永夜来,昔时的记忆和眼前的景象相冲突,让她难以置信,想不通的结果自是陷进张口结舌的糗态。
“永夜?”她仍然无法回过神来,两只眼珠子几乎要瞪到害羞得恨不得缩进伊蘅的皮肤里的佳人身上。
“阿藜,你这样看人太没礼貌了!”伊蘅不悦的斥责她,温柔的扶着怀中脸儿红透了的可人儿在椅子上坐下。
“我没怎样呀,我只是……”伊藜歪着脖子,一时间还无法回过神来。“那真的是永夜吗?她怎会变成这样子?”
老实说,伊蘅也想知道答案,该不会跟他们那个有关吧?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低头看向永夜,后者羞怯的娇眸反映出与他相同的思绪,他心中一荡,想低头吻她,永夜却将烫势的小脸埋进他胸膛。
不自然的咳嗽声跟着传来,是伊藜那个讨厌鬼!
伊蘅瞪视向她,后者忍住直逼咽喉的大笑冲动,假装没看到他眼中的恼意。
“二哥,你总算露面了。我本来还担心你和永夜会在房间里自相残杀,现在看见你们这么亲热,我终于可以放心了。”不顾堂哥杀过来的眼光,她不怕死的接着又道:“永夜这种情形真是值得好好研究。紫光,你认为是什么原因造成她这么大的改变?是因为她跟二哥——”
“伊藜!”伊蘅大吼一声,阻止她的口没遮拦。“那是我跟永夜的私事!而且我有紧急事件要跟你们商议。”
“紧急事件?”她调笑的表情消失了,替代的是一抹警觉。伶俐的黑眸阴晴不定的左转右旋,似在盘算他所谓的紧急事件是现实事务中的哪一桩。
“丝妲莉死了。”他沉重的宣布。
“我已经知道了。”她心一沉,终于确定了是最棘手的那一件。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之前,我们接到金苍蝇传回来的画面,我和紫光正打算将这件事通知你们呢。”
永夜闻言悲泣出声,强烈的悲痛涌上心头。
“你别难过了,再哭下去,好不容易看见的眼睛只怕要瞎了。”伊蘅极其温柔的安慰她。
“如果丝妲莉能复生,我宁愿瞎一辈子!”永夜伤心的呜咽。
混乱的脑子里仍有诸多从丝妲莉那里接收到的尚未整理、领略的意识。然而,尽管不确定丝妲莉遭永昼杀害的确实缘由,但她知道这件事定然和自己有关。换句话说,丝妲莉是为她而死的,教她如何不内疚、难过?
“问题是你的伤心并无法唤回丝妲莉。永夜,悲痛无济于事,难道你不想弄清楚她被害的真相?”
“我想,我当然想?”她握紧拳头,冰冷而强烈的怒气陡然自心底升起。丝妲莉死时的最后一抹意识重新活跃在她脑中。那么多的不甘心,那么多的悲愤和遗憾,还有对她忠心耿耿的悬念,无论怎样,她都该还丝妲莉一个公道!
“永夜,你最好保持冷静。事情恶化的程度需要你每一分理智审慎的决断,意气用事只会让事态无法挽回。”紫光提醒她。
“丝妲莉死了,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加无法挽回、更恶化?”她迟疑地望向那对紫眸,比黑夜更深的双眼有着如薄冰不一般的脆弱,嘴角抽搐着。“不,对我来说,没有比永昼杀了丝妲莉更让我受到打击了。一个是我的亲姐姐,一个则是自幼与我情同姐妹的下属,不管永昼为了什么原因杀害她,都不可原谅!”
她最后的一句话,仿佛带着闪电一般的巨大能量在他们耳边炸开,浓密的黑发脱出发圈的束缚根根竖立的张开,众人看得面面相觑。
“永夜,你镇静一点。”担心她会像先前制造出狂风来,伊蘅连忙搂住她提醒。
“对不起,我会尽量不要生气。”她沮丧的道。“只是一想起丝妲莉惨死在永昼手上,我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永夜,生气不是最好的方式,从我这里你还不能领悟到这点吗?就因为太气了,气自己不能洞烛先机,阻止弟弟陷入危境;气伊芃不听我的话,冲动得以身涉险;更气害死他的旭烈鲁莽的对我们发动攻击,我才会被仇恨冲昏头,忘了复仇的方式不是只有以血还血这种,更不该迁怒到无辜者身上。所以,发怒只是无济于事,我们要做、该做的是让死者得以瞑目,活着的人不要再有遗憾。”
“二哥,你终于想明白了!”伊藜闻言喜极而泣,感觉到她向来稳重理智的二哥又回来了。
“阿藜,这几天委屈你了,我的坏脾气想必让你伤透脑筋了。”满含歉疚的手足之情源源不绝的涌出,伊蘅朝备受家人娇宠的小妹绽出自从伊芃被吸进黑洞后,头一个真诚笑容。
“现在才知道自己坏脾气了?”她佯怒的噘起嘴,“你可知道我和紫光受了你多少气?”
“说得好像二哥多亏待你似的。”他深沉的一笑,眼里有着对她的宠溺和了解。“好了,你这个鬼灵精想什么我会不清楚吗?你不为自己的委屈抱不平,心里想着的是紫光对不对?这些日子来,我因为心情不好而百般挑剔他,让你不高兴了。”
“难道不是吗?紫光好歹是我丈夫,你瞧不起他,就是瞧不起我呀。”
“我没有瞧不起他,我只是……”伊蘅艰涩的寻找字眼说明自己的心情。“失去伊芃让我方寸大乱,加上我根本没料想到你会带个老公回来。要知道你是伊家的宝贝,在我们眼里,你还是需要人呵宠保护的小妹妹,根本没想到阔别半年你会带个老公回来。”他不安的瞥了一眼笑容沉静的紫光,怎么看都觉得——
“他太漂亮了!倒不是说他配不上你,而是男人长相过于俊美,难免会让人忽略他的才能,而一开始,我也的确没发现他除了美貌外,还有傲人的才干呀!”他为自己辩解,“这当然会让没有心理准备的我措手不及嘛!”
“二哥,这是狡辩!”伊藜不留情的反驳他。“你应该信得过我的眼光,若不是你当时被仇恨蒙了心,才不会错待了紫光呢!事后也证明,紫光并不像你认为的那种绣花枕头,光他的心灵能力就够你领教的了。”
提到这点,伊蘅微恼的瞪向紫光。“我不是不准你们偷窥我心里的想法吗?”
“呵呵!”伊藜连忙以几声干笑想要胡乱混过去。“事急从权嘛,这件事可不能怪紫光。再说,如果他不这么做,怎么帮得了你和永夜呀!你要是怪的话,就是过河拆桥喔。”
“拆你的头啦!”他恶狠狠的瞪她一眼,俊脸涨得通红。“如果你在那个时……也被人……总之,这件事我很生气!”
“别气,别气,紫光的个性你到现在还摸不清吗?会长针眼的事,他当然不会多看,你大可以放心。”
堂妹嘻嘻哈哈的一番话,虽教伊蘅好笑又好气,但总算能够释怀。他放下心,朝紫光感激的一瞥,将注意力重新投向怀中默默流泪的永夜。
“不是说好不哭吗?怎么又哭了起来?”他心疼的叹着气。
“我是……”永夜轻柔的声音里夹杂着一抹又羡又妒。“羡慕你们呀。永昼虽然是我唯一的姐姐,但她总是很忙,忙得没时间停下来跟我说句体己话。但只要她肯开口,我总是开开心心的顺从她,从未忤逆她。其实,只要她跟我说她喜欢旭烈,我不会不答应的,她却用这种方式伤害我。平白牺牲了这么多无辜者,连与我情同手足的丝妲莉都不放过,她实在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