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那幕在脑子里鲜活了起来,天香只要想到这个登徒子的行为,一颗心便要跳出来似的,全身像被火烧般发烫。
“我不明白为什么麒什么的跟柳莺莺亲热,梦依会被气得跑掉。”他一面慢条斯理地说,一面欣赏她红霞扑面的娇羞表情。
天香偷觑了他一眼,见到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心里放松下来,觉得他的笑容满可亲的。等她解释清楚后,这人应该会放她离去吧。她乐观地想。
“那是因为梦依喜欢麒哥啦。”
“梦依喜欢麒哥?”战云表情古怪地重复道,眼里闪出一抹妒意。
“嗯。”天香不知死活地甜甜一笑。“从杭州回来后,他们两人便决定成亲,所以这事该怪麒哥。他明知道梦依最讨厌他花心了,还跑到琴歌坊跟柳莺莺纠缠不清,难怪梦依会生气。唉!麒哥为什么不像行云姐夫和玉笙那样专情?”
眼光如恋似慕地望向门口,天香如雾迷津度般的水眸里,蒙了一层愁思。相思的心如飞絮,直飞向那仙境般的红叶山庄,觅那梦里千思万想的玉人儿。
“话说回来,这世上像他这么痴心的人,只怕没有了。”一阵欷吁感叹,天香的眼里蒸腾着水气。明知相思了无益,人家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为什么她还要继续牵挂他?
唉,只怕杜玉笙这辈子都不会明白她喜欢过他,他心里除了新晴外,再也容不下别人。
战云蹙眉,敏感察觉到“梦依”此刻心里,必定是在想一个十分重要的人,而且是男人。难道除了武威亲王以外,她心里还有别人?
这个想法令他十分不悦。
“你说的那个痴情的人是指谁?”他声音粗嗄地问。
“噢。”天香惊觉自己失态了,拭去眼角的清泪,绽出羞怯的笑容。“没什么。本宫只是想到玉笙对义姐丹荷公主的痴恋,才会被感动得失态。”
“是吗?”战云狐疑。他亦是个消息灵通的人,知道她口中的玉笙,是指红叶山庄的少庄主柱玉笙。至于先前提到的行云姐夫,便是与贺飞白并称“江南双秀”的玉剑山庄少主楚行云。
杜、贺、楚三人,均是江南出类拔萃的人物,俊美温文的容貌,丰神俊朗的仪态,加上出身名门世家,俨然成为江南姑娘的深闺梦里人。
战云心念一动,这杜玉笙家住杭州,或许还和“梦依”扯不到一块,玉剑山庄和金刀山庄同在苏州,楚行云更是贺飞白的知交,两家往来密切,以楚行云的丰采,难保“梦依”不动心。这么一想,他心里又增添一层妒意。
“梦依”真是那种三心两意、水性杨花女子吗?男人是一个爱过一个,怎不教他怒焰填膺?
战云这想法若是让真正的梦依知道,铁定要挨一顿骂。他也不想想自个儿的风流事迹,贺梦依不过芳心爱慕过两名男子,便被他想成这样,那他的拈花惹草,岂不是要被梦依形容成旷古绝今的大色猪了!
“嗳,总之是麒哥不好。不晓得他要怎么跟梦依解释?依梦依的性子,除非麒哥负荆请罪,发誓不再涉足烟花场所,否则梦依决计不会饶他。说不定还会一气之下,嫁给那个战云哩!”天香无限感慨地道。
战云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眉毛一耸。
“我也听说了,战家派了人到贺家下聘。贺家不是要跟战家联姻吗?怎会又扯上什么武威亲王的?”他平静坦然地像在说别人家的事。看来,他也跟“梦依”一样,演戏功夫一流。
“咦?你也晓得这事啊。”天香讶异着。
她还以为战、贺两家议婚的事,知道的人不多。
“哈!”战云掀了掀唇,眼中闪着异光。“我跟战家关系密切,自然知道此事。”
“原来你是战家的人。”天香眼中盈满指控。莫非战云知道梦依不嫁他,才派人来掳劫,结果抢错了人?不对啊,飞白姐夫明明说战云此人放荡不羁,对成亲之事兴趣缺缺,岂会在乎?
天香不明白地摇摇头。
“你还没告诉我呢。”战云催促道。
天香耸耸肩。“本宫刚才不是说梦依和麒哥喜欢彼此吗?”
“问题是战贺两家已有了婚约,贺梦依怎么可以……”
“你胡说什么?”天香粗鲁地打断他的话。“那不过是两家父母的口头之约,又没有正式下聘。况且梦依没见过战云,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她跟麒哥互生情衷,两人天造地合……”
“这么说,贺老爷子也同意?”
“当然啦。”天香趾高气昂地扬起头。“麒哥长得一表人材,品貌端正,又是亲王的身份,比那战云要好上百倍。况且又是梦依自己喜欢的人。嫁到富贵盈门的亲王府,比嫁到荒凉的关外好太多了,不管是梦依要回娘家,还是苏州的亲友要去看她,不比到关外方便、迅捷吗?”
她这番分析,连战云都要承认切中要点。以武威亲王的条件,是胜过他许多,难怪“梦依”要移情别恋了。但为什么他心头却像有火在烙般难受?
是为“梦依”心里竟把他战云瞧得这么不值一顾而难过,还是嫉妒武威亲王在“梦依”心里占有重要地位?
“可是喔,看梦依昨晚那么伤心,本宫心里还是担心。你快点放本宫回去,好让本宫安慰梦依,说不定昨夜只是个误会,麒哥跟柳莺莺之间并不像我们想的那回事。”天香嘀嘀咕咕,悬念着梦依和朱麒之间的事。
战云再度蹙眉,从那张漾着纯真的雪花玉貌上,瞧不出一些虚罔、狡诈之色。如果不是他认定她就是贺梦依,怕要相信了她的话。
那莹然如玉的美眸里,闪耀的是孩童般的无邪光芒,仿佛自出生后从没瞧过任何邪恶之事,一派的天真坦然,看不出一丝说谎的迹象。
战云不禁要怀疑,是他搞错了吗?
她真是天香公主?
可是那张顾盼生妍、眉弯目秀的俏颜,为何会像极了贺心怜?若说她跟贺心怜没有血缘关系,战云决计不相信。两个陌生人,怎会有相似的容貌?难道她是贺心怜投抬的?
迷惑之间,只见他认定的“梦依”走到他面前,以那双真诚的眸子恳求地望着他。
“这事真的很重要。如果你不放走本宫,麒哥会误会你是故意冒犯皇家公主,他做事很认真的,万一他把这事当了真,决心要办你,你可惨了。”
“你关心我?”战云两眼发光地盯着她。
天香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呢喃道:“我看你不像坏人。”
战云沉默着,凝视着她娇憨、惹人怜爱的模样,心念急转。会不会是她昨晚受到的刺激太深,以至于造成神智失常,误以为自己是什么公主?
他曾听人说,有人因为心灵受创,不愿再想起过去的事,因而把自己当成了别人。“梦依”会因为这个缘故,才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天香公主吗?
“喂,到底怎么样嘛?”天香不耐烦地催促。
战云摇摇头,想把脑中的一团混乱给甩掉。
“喂,本宫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放人?你对本宫的种种冒犯,本宫都不予追究,你还想怎样?”天香的公主脾气一发作,横眉竖目的刁蛮全跑了出来。
“我不想怎样。”战云冷冷一笑,说来说去她就是要他放她走。说不定,她刚才的那番话,全是她编出来骗他的。
“你……你到底怎么回事?”天香跺脚,在房里走来走去。“本宫从来没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家,本宫是不想你这样的有为青年被人利用。说,是不是战云叫你来绑架梦依,结果你绑错人,却不肯承认?”
战云哈哈一笑,“梦依”未免太有想像力。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他饶富兴味地问。
“嗳!本宫也不愿这么想啊。”天香白了他一眼。“本宫听飞白姐夫说,战云这人浪荡不羁,根本不想成亲,他应该不这么做才对。可是除了这个可能以外,本宫实在想不出你有绑架本宫的理由。”
“说不定是因为姑娘貌似天仙,在下心生仰慕啊。”战云调笑道。
天香攒额蹙眉,坚决地摇头。
“不对,你一直喊本宫梦依,此事应该和梦依有关。可是你真的弄错了,本宫是天香公主。不信的话,你跟本宫回金刀山庄,就可以一清二楚了。”
“你当我是傻瓜吗?”战云冷笑,决定自己的耐心用完了,不愿再听“梦依”瞎掰。
“喂,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本宫的话?”天香备感挫折地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再这么执迷不悟,等麒哥找到这里来,你就惨了!”
对她一再将武威亲王捧成救命英雄,反将他践踏成无物,战云不禁火大。
他恼怒地逼向她,如炬的愤恨烧得天香畏怯地往后退,直到抵住床沿。
战云一把抓住她手腕,将她整个人拖到面前,灼热的鼻息喷到她脸上,天香不禁簌簌发着抖。
“你给我听清楚……”字字句句从他咬紧的牙关迸出,英俊的脸庞此时狰恶得吓人。“不管你是玉皇大帝的女儿、皇家公主,还是贺梦依,我战云都留定你了!”
天香一听到战云的名字,讶异地张圆嘴。
“你是战云?”
“对。”他咧开一抹阴森的笑。
“你留本宫做什么?”她被他的笑吓得胆战心惊。
“因为我要你。”白牙在红唇间闪出亮光,天香有捂住颈子的冲动,还未能完全消化掉他话里的意思,一股力量拉扯着手腕,将她带进战云怀里,昨晚那种夹带热气的软柔、刺麻压迫再度降临。
这一刻,她已不像昨夜那样无知,但仍被那股热力震得昏眩不已。抿紧的唇,在战云刻意的挑逗下,忍不住微喘地张开,烫热的舌头又一次长驱直入,像鞭子般笞伐她柔嫩的小嘴,固执地缠住她的丁香舌,像两条共舞的蛇般缠绕在一起。
她再一次失魂,但战云没有给她昏倒的机会,在她的心跳、呼吸攀向急促颠峰时,像火钳般的巨掌带给她另一波的刺激。他拥住她倒在床,大手肆无忌惮地在她玲珑浮凸的曲线上游移,爱抚没有任何男子胆敢碰触的地方,嘴巴也不闲着,从樱唇上从容手移开,在雪颊上洒满细吻,再自她的眼睛、额头,一路吻到珍珠般的耳垂,向下吮咬着她纤细优雅的雪颈;然后在魔手拨弄着衣襟时,狼狈为奸地侵夺她衣里的细嫩肌肤。
天香陷入没有意识的飘浮里,只能被体内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感觉牵引,细细的呻吟不断自小嘴里发出,像迷人的仙乐般进一步刺激着战云的欲望。
他的下体急切地想要发泄,肿胀的部位紧抵住她的下腹部。天香发出一声惊,不知所措间,水盈盈的美眸里涌出了凄惶的泪水。
那抹织着寒云惨雾的无助,激起了战云的不忍,他虎吼一声,硬生生将自己从她身上撑起,头也回地转身离去。
隔了许久,天香只能呆望着床顶的承尘,灼热的泪水一落到颊边,立刻冰凉地坠至被上。她的心空空落落的飘移,屈辱的感觉猛地袭上全身,她翻个身,无声的哀伤转换成声嘶力竭的悲戚,从红肿的小嘴里不断逸出。
第三章
再多的悲伤,最后都变成无声的硬咽,不知道哭了多久,天香的意思逐渐模糊。恍惚中,仿佛有人不断地以温湿的毛巾拭着她的脸,拍抚她的背柔声安慰,那抹被人关爱呵宠的感觉,陪伴她没入睡乡。
等她再次醒来时,天色又变得昏暗,腹中咕噜作响,前胸贴着后背,饿得难受。
身上的力气仿佛都在一场哭泣的盛宴里流光,她抱着身躯,蜷缩成虾球模样,眼神空洞地透过垂挂的床帐,看向外面。
门咿呀一声开启,天香闻到香浓的鸡汤味道,忍不住舔了舔唇。
床帐外静默了一会儿,天香仿佛听见一声叹息,接着床帐便被人掀起,干涩的眼里映入战云显得沉重的表情。
“我给你端了碗鸡汤来。”
天香没回答,只是委屈地紧抿着唇。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教人心疼。战云在心里叹气,没料到会脆弱成这样。
他虽然久经脂粉阵仗,但到底来往的对象,不是银货两讫的妓女,就是风流寡妇,或是北地牧场豪爽开朗的少女,鲜少和娇贵的千金小姐交手。
“梦依”的女儿心态,他实在弄不清楚。可喜的是,尽管她心里有别人,但从她生嫩的反应看来,绝对是一朵未经人攀折的温室名花。
凭这点他就不该轻薄于她,可偏偏一遇上她,他便难以控制,只能被情欲牵着鼻子走。
她是他的未婚妻,不是吗?
就算他有任何逾距,都可以被原谅。“梦依”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她哭得眼眶红肿成两粒小桃子,鼻子、嘴巴都红通通的可怜模样,再度在战云脑海里成形。他一边拭着她的脸,一边还要柔声安抚她,直到她在他怀里沉睡。她在梦中还微微哽咽的模样,看得他心疼不已。
他也不愿这样对她啊,实在是气坏了。
“你不喝我要端走了喔。”他出言恫吓。
果然“梦依”懊恼地扁起唇,一双眼又开始泪汪汪了。
“嘘,别哭。”他温柔地扶起她,将她搂在怀里哄着。“就算生我的气,也不能折腾自己的身子啊。你先喝些鸡汤,金姥姥很快会把晚膳端来。”
说完,他便将她安置在竖直的枕头上,端了鸡汤一口一口喂她。
天香挂念着肚里的咕噜声,只好由他喂。
喝完鸡汤后,似乎得回了些许力气,苍白的雪颊也红润起来。见战云托着餐盘要离开,她连忙唤住他。
“你……”
战云转回身,脸上的温柔笑容令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也使得他坚毅的脸庞变得迷人柔和,天香为之眩目,对着他发起呆来。
原来他不那么阴阳怪气时,满好看的。
“什么事?”连声音都温和的如春阳般煦人。
或许他现在会肯讲理了。天香乐观地想。
“你肯放本宫走了吗?”
“你!”战云没料到她第一句话便是要他放她离开,心中怒火翻腾,一张俊脸气得发绿。他愤怒地拂了衣袖,转身便往门口大步踏去。
天香急着想挽留他,身子一个不稳,从床上翻下,惊呼声逸出口,等待着鼻青脸肿的疼痛袭身。
当然是什么痛都没有感觉到,战云回身一抄,便将她重新放到床上去。他眼光阴郁地瞅着她,把天香的一肚子委屈都瞅出来了。
泪珠又纷纷洒落,眼看着就要变成细雨了。